第8章

整個下午各科老師都在講試卷,又叮囑大家第二天考試好好考,争取在初考中考得一個好成績。

司純發現聽課的用處不大,便開始從之前學過的課程往後狂補,一頁一頁啃着書本跟輔助資料,以及餘甜的筆記本,慢吞吞把所有知識點都攪碎了硬塞進腦子裏。

下午放學,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司純背着書包往校門口走,餘甜剛下課就沒人影了,說是哥哥來接,看起來還挺興奮。

司純在教室坐了一會兒,等擠擠攘攘的人群消散不少才放下筆往外走。

她低着頭從臺階上往下蹦,寂靜的樓梯道傳來“咚咚”的清晰腳步聲響。

雨下的并不算大,今早童妍清還提醒她拿了雨傘,撐開雨傘往外走,還沒走出校門,就瞧見了老遠處站着林遲青幾個人,幾個人吊兒郎當地站着看起來氣勢洶洶,不像是準備好好說話的樣子。

司純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麽樣才好,也沒想過加了個微信會這樣。

又想想也對,林遲青什麽人?辍學幾年,一副你敢惹我老子跟你拼命的架勢在附近混到至今。

她歪過頭往身後看,還瞧見了沈淮周幾個人也正慢悠悠往校外走。

司純只是看了一眼,就低着頭出了校門。

門口人來人往挺多人,幾乎沒有哪條路上是幹幹淨淨的。

胡同多的地方,死路也多得很。

她往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剛走了沒幾步,林遲青幾個人就鎖定了她的身影走過來。

司純低着頭有些為難,随後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就往人堆裏跑。

身後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見到司純跑的跟兔子似的快,林遲青罵了一句,飛快示意一旁幾個男生:“媽的,給我追上她。”

好在門口人多,司純別的不行,跑的很快,一直到不小心繞進了一個胡同巷子,彎彎繞繞的讓人識不清東南西北。

Advertisement

她倒是想問一下路人,轉頭就聽到身後林遲青叫嚷的聲音。

一直到躲到一個巷子裏,司純喘着氣抖着手指打開了手機,目光落在通訊錄裏寥寥一個名字上——

只有童妍清的。

她沒給淩則豫打過電話,在三九城時買這個手機還是因為要給童妍清通話,之前是個老舊的老年機,後來童妍清給她換了這個。

盯着號碼看了幾秒,低着頭不知道想起什麽,又把手機關上了。

她蹭了蹭臉頰,手指在哪個牆壁上弄了一層的灰,臉頰也染上一道漆黑,黑炭似的,白淨的小臉顯得些許狼狽。

雨水把額頭的劉海都打濕了,司純蹲在小胡同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小團沒敢動,低着頭看地上的落葉跟螞蟻。

過了幾分鐘沒聽到動靜,站起身雙腿都有些發麻。

目光緩緩落在對面的一個門上,很小,上面用油漆筆寫着桌球室幾個字,門上還用黑色的布充做門簾,看起來十分老舊。

她剛站起身看了沒幾秒,就聽到一陣腳步聲以及林遲青的聲音。

“草,他媽的老子非要弄他,敢玩我。”

一旁男生沒搭腔,又忍不住說:“哥,你堵她幹嘛?別把事情搞大了,我看那女孩還挺……看起來就是好學生。”

一旁男生低聲:“遲哥都把話放出去了,說找了個特乖的女朋友,結果人耍他玩,可不生氣——”

話沒說完,就被林遲青一巴掌怼過去了:“我踏馬今天非要讓她知道知道,微信不是想加就加的。”

司純迅速鑽進那個小門裏,腦子裏還在想,原來是因為臉面。

進去小門之後便是一個上二樓的樓梯,司純順着上去之後,是一間碩大臺球廳。

她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個小門大概是後門。

二樓打球的人挺多,幾個少年圍着臺球桌站在一旁閑聊。

等司純上去,目光下意識就落在遠處站着的沈淮周身上了。

外面雨水綿密,室內開了空調悶熱的很。

他帶着黑色鴨舌帽,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左手套着黑色刺青套袖,右手松散地握着臺球杆,指骨處貼着一張明顯沒什麽用的創可貼。懶散地倚着臺球桌,嘴角還咬着根煙。

壓在鴨舌帽下一雙漆黑的雙眸,在司純進來的那一秒,就往人身上瞟了一眼。

司純抿了下唇,看了他一眼也沒敢過去。甚至有些意想不到會在這裏碰上沈淮周。

她躊躇一秒,坐在一旁沙發上,看着挨近沙發很近的幾個男生打臺球。

她看不太懂,只能瞧見幾個異色的球在桌子上亂撞,最後入洞。

餘光裏,沈淮周似乎玩的很好,一旁人都微微挑着眉看他,嘴裏發出贊賞的語氣。

司純小時候很少有樂趣,上學下學都是看書,無聊時連財經日報都看,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看到幾個人站在那玩臺球,把玩着手裏的杆,還有幾個女孩在旁邊抱着奶茶看時,覺得挺有趣的。

為了避免再跟誰對視上讓對方認為她想發展關系,司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臺球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穿實驗中學的校服過于明顯,旁邊一個男生走了過來,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

司純有一瞬間的緊張。

“附中的?”

司純偏過頭,啊了一聲,又搖頭說:“實驗的。”

見他笑了一聲,司純才覺得他是故意說錯等着她回話。

男生盯着她看了幾眼,忽然朝着她靠近了,司純還沒反應過來,剛想站起身走,又聽到他語氣壓低問了一聲:“找沈淮周啊?”

司純一呆:“啊?”

男生輕輕挑眉:“你不暗戀他麽,瞧見你偷看他好幾次了。”

司純被說中,臉頰都有些燒:“有嗎……”

司純往沈淮周那邊看了一眼,人正坐在沙發上,長腿翹着,手肘放在膝蓋處,指尖夾着一根燃着的煙。

鴨舌帽蓋住了雙眼,只露出凹凸流暢的下颚線條,面無表情時五官冷硬,凜冽感十足。

司純就沒見過比他煙瘾更嚴重的。

男生也順着她的視線朝着沈淮周看過去,揚眉問司純:“你看上淮哥什麽了?臉啊?”

司純悶頭不做聲。

“也沒感情,你想跟他玩,玩玩就算了,他不會認真的。”

過了兩分鐘,旁邊一個穿着抹胸短裙的女孩終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走過去低聲跟沈淮周說了什麽。

沈淮周仰頭看見她遞出來的手機,手指抖了下煙,笑了聲。

司純想,應該是女孩想跟他加微信。

沈淮周微微仰着頭,燈光從頭頂照下來,立體的五官少了些輕浮氣,顯得硬朗又正派,卻更讓人心動難捱。

他好像,很受歡迎。

“好像”又不太準确。

他跟人說了幾句,女孩低着頭耳尖都紅了,轉身走後還跟他招手,就算沒加到微信也沒落得絲毫尴尬。

司純沒明白他什麽意思,語出驚人地開口:“你也喜歡他?”

“草。”

男生開腔,咬牙切齒的:“我妹。”

“遲早有人治他。”男生不屑。

“哎你過去,就說找他教桌球,看他理不理你。”

司純縮了縮脖子,聲音更低:“我不敢。”

男生大概有些震驚,沒想到司純不僅長着一副好學生的樣子,膽子也是真的小。

“你想不想追他?”

司純低垂着眸,腦子裏想到什麽,眼睛就亮晶晶的,擡頭篤定地點頭:“想的。”

“就算他跟你玩玩你也想?”

司純低垂的長睫輕顫,忽然因為他這句話有些喘不過氣來,張了張唇,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反而眼睛睜得有些泛酸。

她穿着一身藍白校服在臺球室有些格格不入,剛坐在邊緣還好,等一走到沈淮周旁邊,幾乎就成了所有視線的集中點。

畢竟走到他旁邊的,幾乎都是跟人表白的。

一旁幾個陌生的男生也只是把視線放在她身上一秒就移開了,嘴角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

司純坐在沙發旁有些局促,眼神有些恐慌地看了一眼把她強拉到這裏的男生,他倒是氣定神閑沒再搭理她了,剩下司純尴尬地坐在沙發上,肢體動作都很僵硬。

手指緊緊空攥着,被人看的臉熱。

他正巧捏着球杆打桌球,意識到旁邊的動靜才停下偏頭看過去。

“幹什麽?”

沈淮周漆黑瞳仁在人身上停下,瞧見她一如既往害怕的樣子,略帶好笑地看着她。

司純指了指那個男生,壓着狂跳不止的心髒,極力穩定着呼吸說:“他說,學桌球要找你。”

沈淮周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只是一眼,身子抵着臺球桌低眸睨她,調子懶懶的:“騙你的,我可不教人。”

司純有些遺憾地“哦”了一聲,聽到本就預想到的結果,司純還是有些失落難過,轉頭就想跑。

下一秒,被沖着自己的濃煙嗆了一下,她低着頭咳嗦了好幾聲,眼淚都洇出來,她不太喜歡哭,但淚腺似乎有些發達,有時候控制不住掉眼淚。

站在她旁邊看了她幾秒,司純低着頭也一直沒敢擡眼,見他要下樓,也跟着下了樓。

身後某個男生問了一句,興味很濃:“誰啊這是?新女朋友?”

賀堯聳了聳肩,也不太清楚什麽情況。

“哎別說,這女孩長得好看。”

賀堯見他捏着下巴不知道腦子裏往人女孩哪兒回味,一個杆敲上去:“跟你有關系?”

“他倆沒戲我就追喽。”男生笑得無賴,“八成沒戲。”

“淮爺就不喜歡乖的。”

賀堯嗤之以鼻。

不一定。

一樓還是個小型酒吧,司純跟着走下來,目光落在遠處吧臺上,看着琳琅滿目的酒杯,被燈光折射成紅藍色的光線。

是個清吧,一樓除了幾個喝酒閑談的人還挺安靜。

司純下來之後也沒想跟着人,已經六點半了,這個時間早就超越了下課的時間。

果不其然,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司純掏出手機,看着來電,一直等到自動挂斷,又等了幾分鐘才給童妍清回複:

【去跟同學一起吃飯了,正要回去,手機沒電了,不用擔心。】

發完,她低着頭正要出去,又被身後走過來的沈淮周定住了腳步。

他走過來,低着眸聲音微沙震下來,伴着一股清冽氣息,讓人動彈不得:“送你?”

司純還有些愣,驟然襲擊來的驚喜讓她抓不住,下一秒忙的點頭跟上了他的腳步。

這裏距離臨夏路不太遠,大概需要半個多小時。

司純盯着門口那輛黑色摩托車,車座上放着一個黑色頭盔,被門口的光線折射出冷色光澤,看起來冷硬又輕狂不羁,跟車主一個性子的。

她還沒開口,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車看,就被沈淮周的聲音給打碎了猜疑。

“不開。”

司純被猜中了心思有些挂不住,手指輕輕抓了抓頭發,跟上去問:“為什麽?”

沈淮周低眸看她,“我車不帶人。”

司純哦了一聲,又憋着氣大膽問:“你還有嗎?能借我開嗎?”

沈淮周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會開?”

“不會。”

“拉着我車去投胎?”

司純:“……”

他打了輛車,跟司純坐在後排,關上門,沈淮周問她:“地址。”

司純忙不疊地開口跟司機說:“臨夏路11號。”

說完,不知道沈淮周是不是有些困,倚着後背眯眼。

司純便安安靜靜坐在他旁邊。

大概被冷風吹散,他身上的煙味散去不少,車內狹小,兩人中間只有一指的距離,似乎都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使得整個身子都有些拘謹到無法動彈。

司純歪過頭瞥了一眼人,手指又有些不太适應地抓了抓頭發。

試圖打開游戲轉移視線,可每次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盯着上面死亡數目55次,司純郁悶極了,到最後開始玩一個做題闖關的游戲。

等紅綠燈的過程中,司機放了一個舒緩的音樂,從後視鏡中瞧見兩人,輕笑着調侃她:“早戀啊?”

司純下意識的一慌,偏頭看了一眼沈淮周,不知道他睡着沒有,有沒有聽到司機的話。

間隔了幾秒,司純才動了一下唇,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是的。”

BGM是一首粵語歌,陳奕迅的《夕陽無限好》。

司機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嘴裏哼唱着什麽,又帶着那唱調開口:“風花雪月不等人。”

車子在道路中央川流不息,司純盯着窗外往外看,所有風景如同流線般從前方闖過,車內很安靜。

一直到家門口,司純叫司機并沒有走進這條巷子。

“我走回去就行了。”

司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總覺得司機的眼神是在看一個偷偷早戀回家又不敢讓爸媽發現的小孩兒。

她還沒下車,手腕忽然被沈淮周抓住了。

她被吓得一顫,但身子卻沒反抗,只是被迫坐在旁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一眨不眨看着他。

車廂內昏暗,明滅燈光把少年的臉頰切割成鮮明的區域,露出那半張臉顯得有些淡冷,漆黑的眸又顯得不容置喙。

“你慌什麽?”沈淮周咬着字加重語調,顯得玩世不恭,“還在害怕?”

司純抿了下唇,感覺到心髒劇烈的跳動,跟他對視着搖了搖頭。

“沒慌。”

她又補充:“也沒怕。”

沈淮周眼底促狹着一股未散的逗弄,眼神漫不經心地瞧着人,覺得她緊張的樣子挺好笑,像是一只待宰的兔子。

他輕“啧”了一聲,俯身微微靠近,語調含混,整個人都顯得格外頑劣:“那就是害怕我啊?”

司純心跳蹦的很快,感覺臉頰都在一寸寸翻紅,鼻息仿佛被降過來的清冽氣息包圍,讓她腦袋發蒙。

“也沒……”她支支吾吾地開口,聲音低到像是情人私語。

他笑了聲松開人的手腕。

司純下了車,即便隔着衣服,手腕處的酥麻感也還沒下來,心髒都跳的格外激烈,像是要從嗓子口蹦出來。

她也理解那些女孩為什麽對他前仆後繼,他勾人心動的不只是那張臉。

臉頰的燥熱程度超越了白皙皮膚承受本身,使得眼下有了一片的紅暈色,熱的灼人。

“下次被堵直接報警。”沈淮周漆黑的瞳仁筆直地看向她,還是提醒了一句,“下次,就不會運氣那麽好遇上我了。”

司純下了車,盯着車輛返程,看着車窗內他的身影不自覺往前面走了幾步,反而覺得心髒悸動的有點厲害,寒風把臉吹的刺疼,心裏卻熱氣沸騰。

她慢悠悠走了幾步,心裏愉悅感飙升,開始飛快地往家裏跑。

沈淮周回去之後,上樓之前問了門口的門衛一句。

“那幾個人走了嗎?”

男人點頭說:“走了,就在這裏站了一會兒,想上去,我沒讓。”

沈淮周點了點頭上去了,謝唯一幾個人去吃了飯才過來玩的,在一樓喝酒,聽到旁邊幾個兄弟說剛有個特漂亮的女孩站沈淮周旁邊,沈淮周還挺護着。

特漂亮,還沒聽到過這樣的評價。

畢竟沈淮周身邊的女孩換過一個又一個,最長的也不超過三個月,他被人追的挺多,幹幹淨淨分了之後,沒多久身邊就有下一位。

他的浪蕩輕浮從不用心沒人不知道,可那些女孩還是前仆後繼不顧後果。

“護着?”

旁邊一個男生微微揚眉:“對啊,我看到有人坐二樓門口沙發那兒,準備給人去要微信來着,淮爺不讓。”

男生揉了揉膝蓋,說的甚是誇張:“差點給我腿打斷。”

在司純一進來之後,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畢竟上來的女孩中除了是陪男朋友來的跟幾個熟悉面孔的店員,就她一個人穿着稚嫩校服很是拘謹地坐在門口,動都不敢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臺球桌,不走,也不主動說什麽,不像是要找人,又不像是在等人。

司純的五官讓人覺得很舒服,不化妝顯得很純,跟那些畫着濃妝穿着吊帶裙,展示着不适合自己年齡的女孩不大一樣。

她一眼讓人覺得很真,就坐在那兒,坐姿都很乖,一副循規蹈矩好學生的樣子,跟濃煙缭亂的臺球室格格不入。

對他這種出國鍍金回來的花花腸子又特別多的公子哥來說,最是招眼。

起了興味還沒走過去,就被沈淮周不動聲色給擋住了,一副護着的樣子讓男生立馬消散了所有意念。

沈淮周看上的,他可不招惹。

沈淮周站在一旁,手指還捏着黑色鴨舌帽,腦海裏蹿上她仰着那張小臉,因為異性靠近時顫抖的厲害的眼神,小臉白淨又漂亮,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嘴裏那句話在喉尖滾了滾,又重新咽下去。

他掀了掀眼皮看他:“少招。”

男生舔唇:“懂,我都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