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淮周只看了一行, 聽到外面客廳的聲音,便又折疊了起來。
客房的門開着,這間房間緊挨着客廳, 她就坐在距離房間門口一步之遙的沙發上, 聲音低也清晰。
女孩語調平淡, 仍舊掩蓋不住面對長輩時的乖順與溫和。
“我還沒,等一會兒再吃。”
“不用, 什麽都不用帶, 我又不需要什麽。”
對面童妍清知道她在家就放了心,又問了一聲:“考試成績出來了嗎?考得怎麽樣?”
司純眼神躲閃了下屏幕,搖了搖頭說:“還沒出。”
童妍清點了點頭:“你去吃飯吧,點個外賣或者自己下餃子, 過兩天媽媽就回來了。”
“關好門, 睡覺的時候卧室門也關上,我跟叔叔回去會提前給你打電話。”
司純:“嗯,知道了。”
沈淮周聽到動靜,捏着那張粉色的紙順手塞進了口袋裏。
嚴絲合縫, 一個角都沒露出來。
裝好往外走, 司純站起身就見沈淮周已經出來了。
“要……”
一起吃飯嗎?
“先走了。”沈淮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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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純抿了下唇,點了點頭說好
沈淮周走之前, 偏着頭看了她一眼,小女孩還跟在他身後要送他出來, 低着頭看着腳尖也不吭聲, 看不出情緒。
沈淮周走出門停在門口,盯着她看了幾秒, 才開口提議:“一起去吃飯嗎?”
司純驀地擡起頭, 如泓般的雙眸還有些愣:“啊?”
沈淮周咬着字重複:“吃、飯。”
司純忙不疊地點頭:“嗯。”
她轉過身拿了鑰匙又跟着沈淮周走出來, 看了一眼他的傷口,有些擔心:“要不要先去醫院看一下?”
沈淮周搖了搖頭:“沒事。”
那幾個人也沒敢動真格。
司純“哦”了聲,又想到問:“我們要去吃什麽?”
沈淮周偏頭看她,問她意見:“喜歡吃什麽?”
司純稍忖:“我喜歡吃辣一點的,我們去吃烤肉怎麽樣?”
沈淮周對吃的不太挑,點了點頭說行。
餐廳在挺遠的高平區,打車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司純故意找了一家這麽遠的地方,瞧見沈淮周打車時皺了下眉,她不動聲色借口說:“這家上次去還挺好吃的,你去過嗎?”
沈淮周擡眼看她,“沒。”
“你可以嘗一下,真的很好吃。”
打了車,兩人坐在後面,沈淮周低着頭看了一眼手機,不知道在回誰的消息,還笑出了氣音。
過了兩秒,他點開了下一條語音,裏面賀堯爽朗的聲音傳出。
“淮爺你也在高平區啊?我們在這兒吃燒烤呢,你過來呗,許大美女也在哦。”
沈淮周聽完,偏頭看了眼司純:“去嗎?”
司純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動,下一秒很堅定地搖了搖頭。
“可以不去嗎?”
沈淮周點頭,捏着手機給賀堯發了條語音,嗓音懶散又随意。
“她不想去。”
司純心裏的弦猛然繃斷了似的心悸了一秒。
仿佛此時她在他身邊,親密無間。
賀堯:“啊?那行吧,說不準一會兒吃完能遇上呢。”
不想遇上。
司純低着頭有些郁悶,早知道她就不跑這麽遠吃飯了。
到了烤肉店,司純點了不少她喜歡吃的,又把菜單遞給沈淮周。
這個時間點烤肉店人很多,他們來時剛好剩下最後一個位置,靠着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小路上來往人群與風景。
沈淮周随意點了幾樣把菜單遞給一旁的服務員,司純注意到服務員看了菜單,又偷偷把視線放在沈淮周身上好幾眼。
她沒吭聲,等到上了菜,下意識注意了一下哪些不是她點的,暫時可以認為這些是沈淮周喜歡吃的東西。
對面坐了一對情侶,兩人并排坐在面對她的方向,司純一眼認出是他們班的那對。
任冉冉笑着喝了一口果汁,然後歪着頭考在李松肩膀上。
不知道說了什麽話,她半趴在人肩膀上,手指緊緊揪着他胸口處的衣服,唇瓣很輕地在男生嘴角吻了一下,一下一下的,李松似乎有些受不了了,抓着她的手腕把人禁锢在懷裏深吻。
司純沒敢再繼續看,臉頰也因為畫面以及沖着她的熱空調而淺淺泛紅,手指倒是很涼。
她捂住臉,也喝了一口面前的果汁。
大概是腦子裏在想寫亂七八糟的,放在烤肉架上的肉都糊了也沒注意。
沈淮周捏着一旁的架子跟剪刀,把已經糊了的肉放在一旁,放了新的肉片上去,姿态優雅又娴熟,做好了之後剪成小塊放在盤子中,又遞給對面的司純。
正在跑神的司純注意到他的動作,擡起頭眼裏滿是愣然,随後眼睫微閃,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拂。
沈淮周似乎沒怎麽吃,一直在給她烤,味道太香,司純眼神直勾勾盯着烤肉,口水都要流下來。
等到他終于烤好放進盤子裏,他沒遞過來,司純就眼巴巴盯着沈淮周看。
沈淮周本來想逗她一下,撞見對面的眼神,一下子沒受住,直接給她了。
“我們以前認識嗎?”沈淮周淡聲問了句。
司純胃口很好地解決着晚餐,聽到沈淮周的問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想起來了?
“見過一面,你估計不記得了吧。”
沈淮周微微挑眉:“什麽時候?”
司純說:“初二。”
沈淮周沒什麽印象,就随意點了點頭。
“就見過一面?”
司純點了點頭:“嗯,後來我沒來過西城了。”
他哦了一聲,又很耐心且照顧人的把手裏烤肉烤成她喜歡吃的熟度,貼心遞給她。
嘴裏的話卻毫不留情,天生受到很多女孩寵愛的人從來不會知道有些話是多麽的傷人心。
“司純,我不是什麽好人。”
司純捏着筷子戳了一下烤肉,低垂着眼沒敢擡頭跟他對視,看到他淡然又仿佛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薄情眼神,她會更難受。
“嗯。”
沈淮周沒再吭聲,司純也沒有太多胃口吃下去,可是沈淮周給她烤好的,以後可能再不會有機會了。
他的一次次拒絕,仿佛一道殘忍的冰刃,想要斷絕她的所有前路。
最絕望的不是不勇敢,而是明知道會被拒絕,還是不顧一切往前。
而後真的收到預料之中的結果,跌跌撞撞,只落得滿身狼狽不堪。
賀堯站在外面就沖裏面沈淮周招手,沈淮周剛結完賬跟司純出來,幾個人穿着棉襖站在路旁閑聊,還有幾個陌生的男生跟女生,司純沒見過。
其中一個男生個頭比沈淮周還要高出一些,似乎是混血,瞳孔很淡,懶散地站在一旁笑。
等沈淮周過去,澹西峙吹了個口哨打招呼。
沈淮周沒搭理,走過去之後瞧見澹西峙視線往司純身上看,一腳踹了過去:“瞎看什麽。”
澹西峙對着小姑娘笑了聲:“這不是瞧見我們淮爺帶女朋友出來玩嗎,好奇看看。”
澹西峙感覺大概有些魔幻,沈淮周一項不喜歡這種類型的才對,甚至于平常對象生氣都不會哄一下,這位跟他旁邊的當寶貝妹妹還差不多。
他倒也沒介紹她。
天空下起了雪,有漸大的趨勢,澹西峙抽出口袋裏一根煙要點燃,要被沈淮周在一旁給抽走了。
他剛要說你自己沒有?就瞧見沈淮周睨了他一眼。
“等會兒再抽,忍着。”
澹西峙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也沒吭聲的司純,罵了一句。
草,這家夥有病?
司純動了下唇,安分地站在沈淮周旁邊繼續沒吭聲,又可以說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比較好。
如果不是有人主動跟她交談,她很難融入人群或某個集體。
反觀正跟張樾說話的許京茜,她不知道說了什麽,張樾這種性格緘默到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的性子都被她逗笑了。
賀堯:“哎阿淮,去喝酒嗎?現在還早呢,反正明天也不上課。”
沈淮周低着頭在手機上點了幾下:“不去,回去了。”
“這麽早?你回去幹啥?你家有沒有。”
沈淮周偏了下頭示意,看着賀堯淡聲:“送她。”
賀堯癟了癟唇,聳肩點了點頭:“那行吧,車到了,我們先走了。”
澹西峙臨走前拍了一下沈淮周的肩膀,眼睛卻直勾勾地看向站在他旁邊的司純,腦袋微微壓低過去,差點整張臉都貼到司純身上,司純被吓了一跳,連連往後退。
沈淮周揪着人的衣領把人扔一旁去了。
澹西峙只是懶笑了聲,揮了揮手:“走了,妹妹還挺可愛。”
“被吓到了?”沈淮周見司純眼睛裏都是愕然,人走了都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有點好笑。
手指揣進口袋裏,指骨碰到那張薄薄的紙張,表情慢慢收斂了些。
司純搖了搖頭沒回答。
她的眼神有些黯淡,又可以說是類似于難過的情緒一直萦繞在心尖。
她好像已經明白為什麽沈淮周不會喜歡她,甚至于連幾周的交往都不會選擇她這樣性格的人。
大概,他們不适合。
在所有人眼裏。
司純坐在回去的車,眼神偏着頭往車窗外看,一路上沒像來之前那樣偷偷看小憩的他好幾眼。
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按照現在的架勢,明天整個西城就被瑩白的雪覆蓋。
沈淮周上車沒幾分鐘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剛才那個男生的聲音。
“對了,剛才忘了說,我給你郵件裏發了一個文件,你記得看。”
“哦最好別開聲音。”
沈淮周:“嗯。”
簡單交流後他挂掉了電話,打開文件看的十幾分鐘,他一直也沒吭聲。
車內過于安靜,坐在他旁邊的司純清晰地聽到了沈淮周呼吸加重的氣息聲。
她感覺有些不對勁,那個男生給他發了什麽?
司純偏過頭看沈淮周,他低着頭,視線還在屏幕上看,已經被他滅掉的屏幕一片漆黑,司純不知道他給他發了什麽。
“沈淮周。”司純短促叫了他一聲,聲音有些着急地去握他的手指,雙手快速把他手裏的蝴蝶.刀掰開拿出來。
在司純叫了他的那一聲他就松了勁兒,手裏的蝴蝶.刀很輕易被司純拿開了。
刀刃很銳,如果只是普通的握着倒也不至于受傷,他力氣太大了,張開手掌一片紅痕,似乎再用力一寸,都要割開手掌。
“你幹什麽啊?”司純捏着那把蝴蝶.刀,聲調有些高,顯出一種氣憤的語氣。
大概是從未用這樣惱怒的聲調說話,除了被加大分貝外沒有絲毫氣勢。
沈淮周低眸看她,那張小臉被隐在黑暗中,眉頭緊皺着,小臉緊繃,看不清,也知道在生氣。
“出神了。”他這樣說。
司純剛決定不理他,可還沒堅持到一分鐘。
她一邊生氣自己的沒骨氣,又心疼沈淮周總是受傷。
“那你,把這個送給我好嗎?”司純拿着蝴蝶.刀說。
沈淮周顫了下肩,她的心思太過明顯,讓人忍俊不禁:“不是不要?”
“又想要了,送個我吧,沈淮周。”
“嗯。”他的語調還是很平淡,仿佛心裏壓着什麽,眼底有些低沉,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太對。
就算平常他不想搭理人,也都是看上去懶洋洋的樣子,不像是現在,壓抑着野性,看起來不像他了。
車停下,到了司純家的那個拐角,司純卻忽然不想下車了。
她只在心裏猶豫了一秒,心底的天秤就無限制往沈淮周身上偏。
她此刻清晰的知道,如果她現在下了車,之後後悔的也只會是她,
司純把那把蝴蝶.刀小心翼翼放進口袋裏,右手很輕地扯了一下沈淮周的衣袖。
“沈淮周,下車。”她語氣略帶着點雀躍的情緒。
見他只是眉眼不動地看着他,司純又很輕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那動作實在太小,卻像是羽毛從耳尖掃過,渾身都要麻掉。
不是挺會撒嬌的麽。
沈淮周也就跟着下了車,見她仍舊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沒敢握手,只是扯了下衣袖都要惴惴不安地試探着看他眼神。
他沒忍住,嘴角往上揚,清瘦的下巴擡着,另一只手揣着兜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前走,卻不肯加快步調。
矮了他整整一頭的小女孩只能很用力拖着他,最後停在一家冰淇淋店門口。
這是司純前幾天發現的小店,這裏跟三九城不一樣,三九城的冬天最多會有賣烤紅薯的,但沒有冰淇淋店。
她興致沖沖買了兩個,一個原味一個草莓味,不容置喙的把原味地遞給沈淮周。
“幹什麽?”沈淮周攏攏眉問。
“給你吃。”司純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細碎的星星墜入,“西城居然還有冰淇淋賣。”
沈淮周看她大口咬了一口,又被凍的睜大了眼睛張大嘴巴哈着氣,臉上露出苦相,過了幾十秒才開始慢吞吞小口咬着吃。
他低着頭看着手裏的冰淇淋,看她吃的開心的樣子,也沒忍住咬了一口,甜,冰牙,除此之外,沒什麽好吃的。
還不如讓他現在抽根煙喝瓶酒更痛快。
司純立刻緊張地看着他:“好吃嗎?我這個口味的還行。”
沈淮周見她期待的樣子,不舍得讓小女孩失望。
點了點頭說:“還成。”
司純咧開唇笑,松了口氣:“那就好。”
雪花還在不停下,落在頭發上有些涼,她縮了縮脖頸,放在口袋裏的手指往臉上暖,小口吃着冰淇淋,又忍不住看向沈淮周。
他這個人,不管喜不喜歡,臉上都看不出什麽情緒。
童妍清給她打了電話,說半個小時後到家,司純回複了個“好”字。
“沈淮周,我要回家了。”
他手裏那支冰淇淋還是只吃了一點點,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歡吧。
司純眼神有些失望,又極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緒,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
“沈淮周,這是我覺得,最開心的事情了。”
冬天能吃到冰淇淋,是她在三九城時覺得最開心的事情了。
沈淮周似乎愣了一下。
司純揮了揮手,一邊往後退着一邊故作輕快地說:“我走啦,再見。”
說完沒等沈淮周會跟她說再見,轉身就往家的方向跑。
沈淮周盯着小女孩的背影,見她把最後一口冰淇淋吃完,包裝紙扔進了一旁垃圾桶裏,雙手捂着耳朵搓了搓,又在地上蹦跳了好幾下。
他才想起來,她今天穿的不是很多,她冬天很害怕冷,剛才從車上下來時輕微的顫抖是因為太冷了。
怪不得遞給他冰淇淋時手指都有些僵硬。
沈淮周垂眸盯着冰淇淋,似乎有雪落在上面,又瞬間融化掉。
他沉了口氣,捏着冰淇淋幾口吃完了,嘴裏的甜味兒讓他擰緊眉,冰的牙疼。
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
沈淮周站在原地,從口袋裏捏出了根煙,咬着煙,剛摁開打火機的火,又有雪花飄落在眼睫上,他索然無味地關了打火機扔進口袋裏,轉身又去了身後的冰淇淋店。
店主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微笑着問:“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麽?”
沈淮周:“給我來一個,草莓味的冰淇淋。”
……
吃完,他去了酒吧找賀堯幾個,剛走到包間門口,就聽到裏面淺淺的談論聲。
一個剛才跟着他玩的男生問:“剛那女孩是淮爺對象啊?還挺漂亮的。”
賀堯懶散開腔:“不是,他倆沒戲。”
“啊,我就說淮爺怎麽可能喜歡那種,你們學校的嗎?”男生嘿嘿笑了聲,“微信推給我。”
賀堯謹慎地盯着他看:“你要幹什麽?”
“要微信還能幹什麽,追呗。”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賀堯聳了聳肩,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地說了句:“我先問問人讓不讓……”
司純又不是那種愛玩的人。
沈淮周推開門徑直走進去,嗓音淡而清:“輪得到你嗎。”
男生:“啊??”
不是說沒戲嗎?
賀堯“嚯”了一聲,坐在旁邊看樂子似的呲着牙笑,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插科打诨開嗓:“就是,淮爺的人,輪得到你嗎?”
司純成功在童妍清沒回來之前到了家,還在樓下買了一份關東煮,坐在客廳打開了電視,看了一會兒,想到淩則豫之前買了幾張碟片她還沒來得及看,似乎被她放到了客房的桌子上。
等站在門口,腦海裏驟然聯想到什麽,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快步走了過去,腿撞擊到一旁的凳子上,差點把她整個人絆倒。
她皺着臉痛苦的坐在地上抱着腿揉了揉,又忙不疊站起身去翻那堆卷子,把每一套卷子跟課本都抖了抖,掉下來一堆紙片。
蹲在地上在那堆亂七八糟的紙張中翻了又翻,來來回回檢查了三遍,也沒找到那張她寫好的情書。
是她用來打草稿用的,情書裏的那封,是最終謄寫上去的。
可現在不見了。
平常不會有任何人随意翻看她的東西,那張紙是她之前夾在裏面但忘了拿出來的,今天只有沈淮周進來了。
司純忽然就想起他剛才吃飯時說的那句話——司純,我不是好人。
她莫名其妙覺得有些委屈。
低着頭,眼睛像是壞掉一樣,鼻尖顫抖,淚珠順着臉頰往下滾。
童妍清剛回來叫了聲,沒聽到司純的聲音,才往房間裏走,看到她蹲在地上,眼眶紅紅的,被吓了一跳快步走過去。
“怎麽了這是?哭什麽啊?”
司純沒注意到童妍清回來時的開門聲,手指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搖了搖頭,還覺得嗓子堵得慌。
“沒事。”
說話時嗓子鈍痛,像是卡着很重的石塊,聲音都沙啞起來。
童妍清把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放在桌子上,皺着眉心疼的給她擦着眼角:“哎呦到底怎麽了?看你哭的,東西丢了還是什麽?什麽丢了我們不能再買啊?還是這次沒考好?”
司純低着頭,手指又擦了下眼角,眼睛酸疼酸疼的。
“嗯,題太難了,我學不會……”
“沒事啊,不還有好久呢嗎?你才轉來實驗沒多久,期末肯定就爬上去了,學習這種東西着急也沒用。”童妍清安慰着,“沒事,啊。”
司純點了點頭:“嗯。”
“叔叔沒回來嗎?”
童妍清:“他……回家了一趟,奶奶生病,他過去看看。”
司純哦了一聲,又聽到童妍清問:“餓了嗎?想吃什麽?媽媽給你下面條?”
“我吃過了,我想去睡覺了。”
“那行吧,快點去休息,晚上也別看書了,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學習這種事情光是急沒用的,要有方法循序漸進。”
司純聽到她一句句的安慰還有些心虛,只能硬着頭皮點頭:“嗯,我知道了媽媽。”
當天晚上,司純睜着眼睛許久沒睡着。
她打開微信看了好一會兒,想給沈淮周發信息,又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被拉黑了。
畢竟上次他說,不要聯系了的。
晚上睡覺開着空調忘記關窗,等一直到淩晨兩三點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五點多又頭痛欲裂醒了過來。
起身把窗戶關上後,耳畔是淅淅瀝瀝雨聲,又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鼻息間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些陌生,司純睜開眼看到一旁的吊瓶裏正緩緩滴着液體,順着透明軟管往下連着自己的手背。
童妍清接了杯熱水進來,瞧見司純醒了,把水放在一旁坐在床邊緊張地看着她:“醒了?你這孩子把我吓了一跳,發燒了你都不知道,叫你半天都不醒,我都叫救護車了。”
司純嗓子幹疼,腦袋也疼的像是要裂開一樣。
“我想喝水。”
“行行,我喂你啊。”
司純小口小口喝着水,嗓子還是疼的很。
“餓不餓?要不要媽媽去給你買幾個煎包吃?”
司純搖了搖頭,滿臉虛弱:“我想睡覺。”
童妍清無奈:“那你再睡會兒,媽媽陪着你,把這兩瓶輸完就好了。”
“嗯。”司純。
醒來時剛好剩下一點點,童妍清讓護士過來拔針,又給她抓了藥回去吃,連淩則豫都因為她發燒從外省趕了回來。
司純裹着厚厚棉襖上了車,淩則豫坐在駕駛座上有些擔心地問:“要不要住院觀察一下?怎麽感冒這麽嚴重?都昏迷不醒了,做全身檢查了嗎?”
童妍清低垂着眼:“做了做了,小時候……我不怎麽關心她,這孩子身體就一直不怎麽好。”
司純坐在一旁沒吭聲,淩則豫驅車往家裏走,說:“以後媽媽跟叔叔好好照顧你,我們養回來,健健康康的 。”
司純淡笑:“好。”
到了家,司純還是困得不行,好像來到這裏為學習熬下的夜都要在今天補回來不可。
淩則豫看她的樣子,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要不然明天請個假吧。”
司純還是擺了擺手,本來就已經考的不好了,不能落下課程。
“不用,明天就好了,我就是有點困,也沒什麽其他的感覺。”
其實還有些頭疼,不過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童妍清倒是皺着眉,最後嘆了口氣:“看看明天怎麽樣,要是還不舒服我們就直接去醫院再檢查一下,感覺好些了你願意在家就在家願意去學校就去學校。”
司純點頭說了嗯。
這晚睡得很沉很沉,長期生物鐘還是讓她在七點時準時醒來,童妍清在樓下買了油條,淩則豫打了豆漿,她胃口還好,吃了早餐之後精神也回來了些,只不過覺得還有些餘痛罷了。
淩則豫把她送到了學校,前兩節課是數學課,她這次的數學只考了一百出頭,比之前直接下滑了三十分,全部的名次還沒排出來,但也知道大概下滑的很厲害。
連數學老師都震驚她會考出這樣的成績。
第二節 下課大課間,司純興致缺缺地趴在課桌上,恍然間,又想到那封情書。
沈淮周拿走它幹什麽呢?
他已經知道了吧,有人單方面喜歡了他好久好久。
但仿佛也确實不值一提,畢竟喜歡他的人太多了,她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旁邊女孩接了水回來,眼睛亮着光似的跟前排女孩說:“卧槽,你猜我剛才看到了什麽?”
“迪迦奧特曼是大古變成的?”
“……草。”女孩握着水杯坐在她旁邊,“我剛看到沈淮周在天臺。”
“他不是經常去嗎,有什麽好震驚的。”
“啧,重點是他手裏拿了個粉色的紙,不知道是誰送的情書,以前他都直接扔的,這次還拆開看了,也不知道誰送的。”
“許嬌吧?我看她這幾天經常纏着沈淮周不放,估計快在一起了,畢竟許嬌長得也不賴。”
“也是,我還真以為沈淮周這是準備從良了呢,嗤,就沒人能治得了他麽。”她有些憤憤不平。
女孩懶洋洋地說:“他根本不給人機會啊,跟他談,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被他甩。”
……
司純低着頭,臉色呈現一種病态的白,捏着筆也沒心思看卷子上的錯題了。
他拿着情書上去幹什麽?
明明已經拒絕她了,為什麽還要看。
司純眼睛有些酸,眼前蒙了一層薄薄水汽,狼狽到無法擡頭。
那些她寫過的文字,字字斟酌,句句笨拙又直白,此時就像是被刨開袒露着一樣,讓她覺得臉上挂不住。
司純吸了下鼻子,低着頭站起身往外走,順着樓梯一直走到天臺的最後一格階梯,眼前的畫面讓她驟然停住了腳步。
天臺上濕漉漉的一片,還下着朦胧小雨,遠處天空一片低沉,蕭條樹木順風擺動,仿佛整個世界褪了色。
她看到不光沈淮周站在這裏,旁邊還站着一個女孩,是那天在體育館跟他大膽表白的人。
許嬌聽到有人上來,挑眉看了司純一樣,随後略顯嬌澀地從沈淮周旁邊走過,離開前還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經過時也沒看司純一眼,徑直蹦跳着下了樓,腳步“砰砰”的聲響在空寂的樓道中格外清晰。
雨水潮又濕,司純往上走了一步,站在天臺的門口處,任由冷風灌入脖頸,吹的頭痛欲裂,雨水打濕了馬尾,全身凍到沒有知覺。
“你跟她,在一起了嗎?”她聽到自己仿佛沒有底線問出這句話。
那我就再也不要喜歡你了。司純倉促地低下頭紅着眼想着。
烏洇混沌的雨幕中,空氣冰到驚人。
沈淮周倚靠着牆,漆黑都眼眸中仿佛沒什麽情緒,語氣卻含混開嗓:“你想管我啊?”
“司純,你管不住我的。”
像她這種性格的人,天生不适合跟他在一起。
他要麽自生自滅,要麽被她馴服。
答案顯然是第一種。
司純眼睛更紅,像是吹進了雨,刺的眼皮都沉。
她強忍着哭腔,轉身就想走,又被身後倏然走過來的少年緊緊抓住了手腕。
沈淮周緊盯着她,發磁的嗓音含啞落下來,司純身子都在發顫。
手腕處那股如滾鐵般的熱意緊緊桎梏着她的動作,也要把她燙化掉。
“你試試。”他略顯頹敗地說。
試試愛我,并馴服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