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有用之人

雪停了，月牙露出來。

只一眼，逢蕭玉又側着頭，雙指撚着棋子，落下一子。

是五子棋。

彼時，回了房間，江恒一時興起，拉着她下棋，就算怎麽說她不會也不聽，拉着她，玩了一個最簡易的五子棋。

黑白兩子，任何一方連成五子一線，就算贏。

但是現在……

逢蕭玉中止思緒，看向面前自己的‘黑子’被‘白子’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隐隐有了圍城之勢，當即就不再掙紮。

苦笑一聲：“我認輸，江先生。”

江恒半躬身子微微前傾，不贊同地說：“宋小姐，下棋可不能半途而廢，做人也是一樣的。”

說着，他探出手去，收攏了連成線的一行棋。

垂下目光，江恒提醒：“該你了，宋小姐。”

憋着一肚子氣，但逢蕭玉只能繼續跟他下起來。

說實話，這房間裏除了下棋，也沒什麽其餘活動了。

那些個老舊唱片，她也聽的少。

倒是面對面坐着，下着棋，還有個人說說話，能解悶一二。

幾局下完，還是白子獲勝。

逢蕭玉伸手甩了棋子，說怎麽也不肯下了。

輸得太多。

而且，從中午到晚上，還沒一個人上來敲過門。

江恒看得明白，不由發笑：“宋小姐，你這是心急了。”

“沒有。”說得果斷，她的眉頭還是蹙起來。

一下午的打擊，又逢此事，逢蕭玉心下還是生出對自己的不自信的。

江恒卻是萬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淡定模樣：“放心吧，他們總會上來的，不論用什麽方式。”

“如果他們不上來，往後見着他們，宋小姐不要搭理就是了。”他笑着烘托了一句氛圍：“跟着寡情的男人，也是活受罪，是不是？”

逢蕭玉提手給自己沏了一杯茶，再給對方沏一杯，“江先生說得有道理。”

沒過多時，房間裏更暗了。

下人們進房間，擺上電燈，把能産生明火的物件都收下去。

對此，江恒只說：“自從幾年前宋家遭遇大火，我就鮮少用明火了，還希望宋小姐不要奇怪。”

逢蕭玉表示理解，“不會。”

人總是會對傷害自己的東西感到恐懼，這是正常的。

不然，怎麽會有‘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句子出來？江恒這種怕明火的症狀，估計就是因為宋淺吧。

只是她目前——

對于自己宋徽音的身份還沒什麽實感，除開前兩次做夢，她基本回想不到自己身為‘宋徽音’的記憶。

更別說感受了，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樣。

和尉和玉那次談話，才稍稍有一些代入感。逢蕭玉手指捏緊，聽着面前人揣度誰會先上來，她微笑着回答：“我想，不會有一個人上來，江先生說的那個數字，是很多人都難以接受的。”

“那倒是，”頓了頓，江恒又反駁地說：“但我也只是踩在了他們底線上，你可能不知道，不過一半而已，動不了他們太多的根基，更不會動搖他們現在的地位。”

随後，逢蕭玉從他的目光察覺出極淡的嘲諷。

他或許在想，即使動搖了，但只要真有手段，也能穩住。

逢蕭玉不可否置：“反正我是覺得江先生你要失算了。”

“無妨，”江恒笑笑：“我這也是為江家篩選有用之人。”

逢蕭玉不再說了。

這種事情，她不便于開口。

江恒拍了拍手，門外備好的餐點端進面前的小桌，精致又恰到好處的菜系，讓人食欲大開。

用完餐後，還是沒人上來。

兩個人待了會，逢蕭玉就以自己犯困為由，趕了江恒回去。

江恒點點頭，讓她好好休息。

并說，明早有一封信給她，讓她在榮煌等着。

他一走，逢蕭玉緊繃的心就跟着卸下防備，她推開窗，往下一看，還是舊時光景，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只是今夜的人，好像比往常多了些。

逢蕭玉只當是馬上到春節，所以出行的人多了很多。

收回手，關好窗，她就回床上睡着了。

先前面對江恒的話，不算是借口，防備了一天，勞心勞力的，她是真的乏了。

……

淩晨一點。

來來回回的走動聲，紛雜亂踏。

哭泣、尖叫，人聲擁擠在耳膜裏，逢蕭玉蹙緊了眉頭，總覺自己是身在噩夢了。

下刻，嘹亮的槍響響在耳邊。

額頭滿是冷汗，逢蕭玉瞬息驚醒，坐直。

混亂的聲音更明顯了。

逢蕭玉顧不得自己的身着，下床，打開門。

兩雙手攔住她的去路。

與此同時，警告聲響起：“逢小姐，請你老老實實回房間待着。”

“……”現在這個場景，她怎麽能安心在房間待着？

吞了吞喉頭的唾沫，逢蕭玉說的無比艱澀：“我想見江先生。”

兩個身材高大的下人對視一眼，道：“不好意思，逢小姐，江先生現在不方便見客。不過你放心，我們會守好這間房的，等江先生事情處理完，我們也會對他轉達你的話。”

如果可以傳達，逢蕭玉就沒必要親自再見江恒一面。

她後退兩步，低下眉頭，“不麻煩你們了，等我到時候和江先生說吧。”

站在門口的下人警惕心好似放松了些，淡淡嗯聲後，把門關上。

回到房間裏的逢蕭玉逡巡周圍一圈。

原先江恒走了，那些下人就将蠟燭燈盞送了回來，她走到窗前，點燃一盞。

明亮的火在她眼底搖曳。

緊跟着，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伴随的，是房間裏女人的失聲：“走火了！”

下人猝然回頭往了一眼，随即，按了門把手，想闖進去。

可逢蕭玉進門時，就反鎖了。

一時半刻，壓根沖不進去。

透過門縫，他們依稀能看見火光灼灼，火勢極大。

繃緊下颚，一人對另一人說：“你去提水來，再去禀報給江先生。”

另一人沒說話，極快地下了樓，去取水。

門口身體撞擊聲一下比一下響。

逢蕭玉側過頭，面容上冷情到極點，心下倒計時着。

三。

二。

一。

‘哐——’的一聲，門口被用力撞開。

逢蕭玉臉色瞬息變了，眉眼都染上了幾分凄楚和害怕來。

下人跑到逢蕭玉面前，問有沒有事。等她回答後，他拿起被褥撲起窗簾的火。

黑煙滾滾直上，嗆得人視線模糊。

見此，逢蕭玉一刻都沒停留，裹層灰撲撲的外套，往酒店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