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呢?請姑娘細說給我們聽。”
“公子再喝一杯我就說” ,素錦調笑道,又将滿杯酒遞了過來。
不知是花滿樓的姑娘善勸酒,還是素瑾有意整他倆人,一個問題喝一杯酒,把百裏與若水二人灌的東倒西歪。
不過慶幸的是,總算問到了些線索可以交差,也不惘二人大醉一場了。
☆、永兮嘆
素錦送出醉的不經人事的若水與百裏,便徑直的奔去了二樓的樓臺,撥開串串碧玉珠簾。青色珠光後,入目是一玄衣白袂男子的側影,他亭亭端坐于窗前,一襲白袍,墨染青絲披在肩上,瑩白長指輕撥琴弦,香爐中暗香浮動,錦瑟聲,渲染了遺世孤立的遺韻。
“東方先生”,素錦輕聲喚到,生怕打擾到他此刻的寧靜。
東方擡眸,姿容俊逸,失了三千夜色,輕聲問道:“那打探消息的兩人,可看出是哪路人士?”
素錦笑的燦爛答道:“ 就是兩個好哄的笨蛋而已,倒不像什麽高人。但可以肯定不是千紅閣的人。”
千紅閣,江湖中由女子組成的一個組織,似千耳千眼消息靈通,與世無争,只是在正邪兩道之間販賣消息。
東方對她微笑颔首,示已知曉,手指輕撥又是一首新曲。
素錦屹立于他身旁虔誠的聆聽。
——絲弦弄素影,經年似初見。
東方與素瑾相識,是在一個隆冬臘月,天上飄着鵝毛大雪,北風冷冽如刀,東方游歷至一城郊時,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被一群人追殺,小女孩滿身是傷,鮮血滴滴落在雪地上,單薄的身軀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因失血過多,再加饑寒交迫,痛哼一聲重重栽倒雪地中。
雪花飄落在她枯黃的頭發上結成霜。
他恍然看見女孩挂在身上的兩把匕首,是用俱蘭國的金精打造的,可貴的并不是它的材料,而起匕首上的圖騰,是消聲滅跡已久,上古時期就存在的,燭龍一族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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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先生或出于好奇,或出于憐憫,他救了她。
第二日素錦醒來,東方才知曉她為何被人追殺,皆因她精通懂占蔔,且有“天眼通”這類異能。
因年幼不懂收斂與隐藏,反遭到殺身之禍。
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也不短,三年整,卻是一個女孩成長成一個少女的寶貴年華,在這段青蔥青澀的歲月裏,他成了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東方先生隐居不仕,秘密交接英隽,不與俗接,收留素錦後便不在四處游歷,尋得虞山一處隐居,暗自謀劃自己奪【焚寂】之劍的計劃。
素錦并非一凡俗的女孩,她求知欲很強,整天先生,先生的問個不停,東方便樂此不疲的教她識字,講史,蠻荒到洪漄,九州到四海,并教她如何處世,如何隐忍。
他溫文如玉,翩然不染一絲煙火,似谪居人間的仙人,如何讓人不沉淪,對于素錦來說,他是恩人,是半個師父,是忘年之交,是生命中唯一值得傾盡所有的希冀。
傳聞東方先生以前有位深愛的妻,不過卻因天災而離世了,只留他一人獨活。
她曾對東方先生表明過心跡,願一生相随其左右,至死不渝,東方先生只是莞爾一笑,摸亂她的頭發說:“ 一生到底有多久 ?生命看似燦爛,卻總逃不過種種的蹉跎,天道無常 ,不要輕言一生。”
素錦回想到這裏,便履步輕盈的退出了樓臺,花滿樓裏依舊人生鼎沸,戲子在臺上唱的是江都赫赫有名的《永兮嘆》,大致內容便是仙凡戀,但凡人經不起歲月的蹉跎,終會老死的一個悲劇故事。
可望而不可及的情節,與她自己倒是極為相似,她挑唇勾起一絲苦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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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妖物“惑”,如有型妖獸,一路卷草帶葉,哀嘶嚎竄逃着。
紫胤禦劍追逐,人劍如一渾然天成,'中劍鋒之上,靈力不斷流轉環繞,劍鳴聲似龍吟,映的銀眸如月練清朗。
妖物可感,此劍仙紫胤真人,力量磅礴在周身流轉,如川如海,滔滔不絕。
稍微放縱,必會被斬殺至萬劫不複之地,妖物顧做垂死掙紮,集結全身濁氣,膨脹變大,發出陣陣嘶吼聲,無影的黑霧之中,似有一光核充滿能量。
黑霧慢慢聚攏,形成一個魁梧如豹的妖獸形狀,露出獠牙堪堪,眼紅赤紅的雙眼發出逼人的戾氣,發出低吼一聲後,迎面撲來。
紫胤面上冰冷不動如山,翩然執劍後退數丈,那妖一擡爪子撲了個空,拍過地面轟隆一聲響,震起碎石無數,力量亦是剛猛強悍……
紫胤真人禦劍之道,以心為劍,以靈相催,臻化于境,秉承天下至柔馳騁于至剛之理。
彼時,手中又幻出另外一禀光劍,秋水,此劍靈力清潤無比,盈盈委婉,是曰“秋水”
一式,太虛劍,劍氣凝聚一起,化成一禀巨大光劍從天貫下,震懾四方,後化成無數劍影,四面八方橫掃向妖獸,只聽一聲巨響,華光炫目,妖獸便化為一蓬血雨,被斃于此。
皎光冷映千江月,罡風獨舞萬山頃。
——
紫胤回到竹風館時,那裏已被喝醉的兩個人鬧的炸開了鍋,每個人喝醉酒後的瀉酒方式都不同。
眼前二人,一個趴到地上哭爹娘,恨仇不能報,一個在桌上邊哈哈大笑,邊赤腳跳舞,嘴裏還振振有詞:“ 我跳給你們看哈,今天花滿樓的那個花魁,就是這樣轉着圈圈跳的。”
竹風館的宿客,全都在出來圍觀看熱鬧,在下面嘀咕着笑,紫胤發現天墉弟子,明悟與宣靜居然也在其中,笑的開心。
紫胤上前一步震袖斥責:“ 胡鬧! 為何不制止?事不關己,置之不理的處世态度,對于布道又有何意? ”
宣靜忍笑說:“ 可是執劍長老,她跳起舞來挺漂亮的,哈哈”
紫胤面上肅穆俨然:“修道之人不應被外物所喜,表象聲色皆為虛妄,怎可被一葉障目?,快将她拉下來。”
喝醉酒後,世界仿佛被黏連在了一起,看上去浮光綽綽,光怪陸離,若水只覺全身飄飄然,恍若雲端。
她見到紫胤後,笑的更開心,臉頰微紅,杏仁眼彎彎,驟然張開雙臂,身軀如鯉魚出水般輕盈躍下,徑直的撲向了紫胤。
這一刻好似定格一般,她青絲飛舞,拂出波光流動之感,襯着細膩的眉眼纖柔似水,宛若神女飛臨。
縱使是劍仙也難擋措手不及,被撲了個滿懷,青絲劃過他的鼻翼,若流月停歇在一方雪昙花上,被緊緊抱住後,只聽那人嘿嘿笑了一聲:“抓到了執劍長老“
此情此景,驚的衆人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若水醉的暈頭轉向,緊緊環住紫胤脖子,望着他說:“咦?你怎麽兩個影?”
宣靜與明悟一個拽一個拉,異口同聲的嚷嚷道:“你這醉鬼,快放開執劍長老。”
若水卻像個章魚一樣,死死黏在紫胤身上,無論怎麽拉怎麽拽,竟是紋絲不動。
紫胤真人幾百年來清德高遠,自問心境圓明,無一絲雜念,但陰陽相理,異性相吸,眼神此女這番作為,突如其來的擁觸,還是令他一驚,心神一蕩,微紅了耳廓。
若水紅唇水光潤潤,帶了些淺笑,逼近紫胤想要親他一下,羞澀又放肆,她并沒有任何邪念,只是初于熱愛和沖動,紫胤雖然十分不理解,但卻沒生氣,直接震袖甩開,清風一陣,任由她緩緩跌倒在地。
紫胤垂目,收斂了一絲變化的情緒,對天墉城弟子說:“讓衆人都回去吧,我會以術法助她解酒”
宣靜明悟得令,遣散了四周的人,只剩了他們倆。
然後若水看見,紫胤只是靜靜的看着自己,無悲無喜,眼眸冷清深邃。
他說,小若,你喝醉了。
言詞間并無嚴厲字眼,卻如冷水潑醒了她的放縱。
她怔了怔,松開紫胤,使勁晃了晃腦袋 ,拿起小酒壺欲灌一口,但手腕無法再動,擡頭望去,卻被那人抓住了手。
他的手特別熱,似有暖流灌入了她的身體,那安逸的觸感很快将她平複,讓她沉溺于這種關切的制止,甚至急于即刻就安詳的睡去。
紫胤聲音清冷無垢:“飲酒誤事,一個女子當衆嘩然取寵,失态至極,成何體統。”
若水神志混沌,東倒西歪,眼尾斜挑: “我又不是你們天墉城弟子,你管不着”
紫胤淡淡的說:“貧道好心相勸,想必你酒醒之後自會諒解 ” 語閉只見若水又笑嘻嘻湊了過來,酒後吐真言,只聽她輕聲說:“ 你是在關心我嗎?告訴你吧,其實,我對你們蕩魔教才不感興趣呢,我就是想跟着你而已,難道你沒發覺,我對你有……愛慕之情嗎?我來到這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你,或許就是注定的緣分呢,你說呢?嗯?”
紫胤神色一怔,負手轉身,冷冷道:“ 今日之緣,明日逝水,貧道何德何能,堪當姑娘如此錯愛?”
若水神采奕奕的說:“就因為你在烏蒙靈谷救我,又給我治傷 ,我來到這兒,還沒人對我這麽好過呢,所以我的感情,就由敬慕變成了愛慕 …”
紫胤面如沉水:“道不行空,衆生皆苦,一念為善,本是執劍之道,你又何須糾結于此?”
若水聲如細蚊,但卻鼓起了所以勇氣:“ 我也又沒什麽邪念歹心,更不會做逾越之舉,就讓我以後給你,端茶倒水奉香,好不好?”
他拒絕的斬釘截鐵:“ 厚愛感銘于心 ,貧道本就是是方外之人,閑雲野鶴,晚年只願圖個清淨,埋首鑄劍,誅盡天下不平,僅此。”
聽到這裏,若水本清澈的眼眸起了一層霧,接着豆大的淚珠就落了下來,她哭的悲傷:“我想回家,想回家……”
紫胤只是恍恍站着 ,第一次見一個已過笄之年的姑娘,哭的這樣傷心,就像一個走失了父母的孩童,無處寄托哀傷,無奈又無助。
她這種脆弱卻值得所有人原諒,因為,在她獨自墜落到這陌生世界的時候,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雖心存憐憫但并未縱容,紫胤浮袖施了個小法術,給她解了酒,聲音淡淡不帶一絲起伏:“ 貧道既然答應過照拂于你,自然會另尋它法助你回家,願你能得償所願,早日與家人團聚”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放肆好嗎嘻嘻
☆、虞山訪道
江南的酒多寡淡,喝多了也不至于頭痛,待到若水醒來是第二天了,推開窗,是個陰雨天,枝繁葉茂的草木,被綿綿細雨洗滌的油亮翠綠,一切都籠罩在煙雨霏霏中,一陣水霧襲來,讓她全身一陣微涼,瞬息清醒了起來。
想到了昨日醉酒後的失态,和酒後吐真言,竟然對紫胤表達了愛慕之意,荒唐至極。
想到這裏,若水羞憤的面頰飛紅,用頭撞起窗戶來, “慘了慘了……好尴尬,好窘迫……”
她自行抱怨了一會,又想到了正事,要把花滿樓探聽到,關于天玄教的消息,告訴衆人。
換好衣服着急下了樓,卻見衆人早已聚在堂下,看樣子正在商議着什麽事。
只見衆人皆滿面愁容的,圍着一個襁褒中的嬰兒,一苗族部的老者正在捋着白髯,給那孩子診治,紫胤靜靜的站到一邊,神情專注的望着那醫者,認真關切。
紫胤問:“如何?”
苗族醫者神情凝重說:“ 那妖物“惑”,本就是至濁至穢之物,在這孩子體內寄生的時間太久,而導致蠱毒侵體,波及五髒,沉珂積蔽,若不清除,恐有生命危險。”
紫胤試問道:“ 天墉城自古奉“尊清治濁”之法,貧道可已靈力相催,逼出這沉珂之氣,不知可否?”
苗醫默然搖頭:“此濁氣不同于附骨之毒,此子早已傷及內力,若紫胤真人以靈力強催,恐怕這孩子承受住,而暴斃身亡。”
“現下真無法可醫,難道要由這孩子自生自滅嗎?”楚惶關切的說。
紫胤斂了眉心,聲色穩重低沉:“不可,貧道會另尋他法,救這孩子一命。”
百草谷程夔坐在一旁,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說:“凡人被那妖物所傷,無藥可醫,我看算了,把重點放到天玄教上面,阻止他們,才能防止更多的悲劇發生,救更多人的性命,更有意義,不是? ”
苗醫也點頭:“生死有命,我看紫胤真人,确實沒必再為這孩子費心了…”
衆人态度冷漠,并未将這小生命放在眼裏,實則惘論正道。
紫胤冷哼一聲,恣意甩了下袖子:“天意難問,衆生皆苦,貧道頃盡一切來護,哪怕只救得一人,又何嘗不可。”
百裏生輝屹立在一旁許久,正氣斐然的說了句:“ 衆生平等,我贊同紫胤真人,性命大如天,傾盡全力,才會自問無怨無悔”
“我也贊同紫胤真人!拒絕冷漠,一定要想辦法救這孩子!”若水在人堆裏嚷着,用手拍着空氣,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紫胤以贊許的眸光,望着二人微颔首。
其他人,皆目光灼灼的望着紫胤,好像再等他一個說法。
紫胤沉吟片刻,緩緩道:“貧道有一友人居于虞山,號白雲先生是位醫仙,我會帶這孩子去虞山尋解救之法“
虞山亦屬江南地帶,離江都不過兩日行程,紫胤的性子,決定的事,定會義無反顧去做,既然執劍長老願費心神去救這孩子,衆人也不再勸阻。
楚煌嘆了口氣說:“ 願紫胤前輩能尋到解救之法 ,願我女娲大神,神力眷顧這孩子。”
再看那嬰兒因身體的痛苦,一直嘤嘤的哭個不停,苗醫搖搖頭說:“這番哭下去,體力不支,會提早心竭的,不甚樂觀。”
而眼前這群男子,面面相觑,又有哪個會哄孩子呢?
若水無奈搖頭,自告奮勇,抱起襁褒中的孩子,輕輕拍了拍:“乖乖…姐姐給你唱個歌 ……
小小姑娘 ,清早起床…提着花籃上市場… 走過大街,穿過小巷
賣花賣花聲聲唱 ,花兒雖好 ,花兒雖香 ,無人來買怎麽辦,滿滿,花籃空空錢囊,怎麽回去見爹娘。”
她的聲音清澈幹淨,歌聲悠揚又舒緩心神。
懷中的嬰兒好似與她特別有緣法,聽到歌聲便不再哭了,圓溜溜的眼睛,天真的盯着她看,微微張着小嘴,可愛又憨态可掬,若水望着這小娃娃,心中莫名激蕩起一陣暖流,面上帶了慈愛的笑意。
此刻神色,竟像一個真正的母親,或許這本就是女人的天性。
百裏生輝贊道:“不哭了,小若還真有一套。”
紫胤會心的點點頭:“去虞山的路途,能否有勞小若姑娘,代為照料這孩子?”
“我真可以與仙長一起去虞山嗎?!”,若水瞪大眼睛,有些受寵若驚。
紫胤回了個“嗯”字
百裏生輝将她拉到一邊,交代道:“你跟着去吧,花滿樓得來的消息,我已經告知楚公子了,他們還找了千紅閣的人,再進一步探聽更多消息。”
“真的不用我再去花滿樓了?”若水狐疑的問。
百裏肯定的說:“是的,紫胤真人說,花滿樓那種地方,藏污納垢,自請過楚公子,不讓會你再去了”。
若水一怔,紫胤這是關心自己?還是做為一個道人該有的善心?還是他在意自己醉酒失态的事?
罷了,無論是怎樣吧,自己先慢慢将功贖罪,再求心安吧。
若水望着紫胤颠倒衆生的側影,露出淺淺一笑,我,定不負你所妥。
百裏生輝打量了她一下,認真的說:“為了避嫌,惹些不必要的口舌,你還是穿那身男裝去虞山吧”
若水垂目:“也是,我着女裝和紫胤真人在一起,确實有些不便,人愛口說是非,不要壞了他清譽。”
百裏生輝又一臉神秘兮兮,湊過來小聲說:“ 還有,我做夢都想拜紫胤真人為師,趕巧,你們這回同行,你幫我說合下?”
若水見他眼裏閃着熱切的光,無奈聳了下肩:“好吧,不過成敗在此一舉啊,你就随緣”
虞山北臨長江,南臨尚湖,水陸交通皆通暢,本以為會乘船或者坐馬車,問到紫胤時,他只說了兩個字“禦劍”
關于禦劍而飛,若水很是驚呆,紫胤以靈力催動劍陣,劍随心走,攜她禦風而行,不過半晌的功夫便到了虞山腳下 ,簡直像做了一場奇幻的夢。
她收了心神後,忙看放在竹籃中的嬰兒,小家夥還在安詳的舒睡,輕拍了拍孩子,問道:“這便是到了嗎?”
紫胤負手走在前面,履步雍容泰然,說:“ 白雲先生現居于山頂之上,為表敬意,徒步走上去吧”
若水用竹籃拎着孩子,抱着客觀積極的态度答應說好,以前聽聞朝聖,還得三拜九叩呢。
走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她就累的撐不住了,擦着額頭汗水,提着毫無言棄沉重的步伐,跟在紫胤後面 。
再看紫胤依舊神定自若,走在前面沒有一絲倦意。
若水心裏暗自不爽:“紫胤真人是不是幾百年沒走過路了?這一次就要逛個夠本,可是…我只是個凡人呢。”
她兩步踱到紫胤面山,艱難啓齒:“ 我…走不動了”
紫胤上下量了她一眼,問道:“累了?”
若水可憐巴巴的點頭,“要不我們還是禦劍上去吧 ”
紫胤淡淡的說:“禦劍是快些,但也不能白了前方的好景致,前面便是芳梅林,到那處再歇息片刻,可好?”
若水扁嘴小聲抱怨:“早點到不是更好?累死了 ,拜訪個仙人而已,竟這麽難。”
紫胤輕搖了搖頭:“ 你心中焦急,縱是路坦亦覺長,訪道者尋幽訪聖,崎岖山路正合心意,路途難易皆因心境不同,若心智平和堅定,又豈會叫苦叫累?”
若水不服犟起嘴來,拎起籃子說:“我可是還拎着這小娃娃呢”
紫胤并未言語,着手接過孩子,邁着風輕雲淡的步子,向山上走去。
若水除了無奈的跟了上去,別無他法,走過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峰回路轉,便嗅到了一陣甜絲絲的幽香,讓鼻尖無處可躲。
虞山有名的勝景,芳梅林,他們行至梅林中時,正是花開爛漫的時節,各種梅樹夾道而植,有蓮湖淡粉、銀須朱砂、六瓣紅、小玉蝶,開在日光下更顯嬌豔。
山風拂過,落英如雨,若水沉醉在夢幻般的,景致之中,閉上眼睛,揚起頭,任肆虐的飛花落在她臉上,發上,口中喃喃贊:“好美,不知道這裏有沒有花精靈,哈哈…”
她的臉上永遠都挂着真誠的笑,對所以的事物都充滿熱忱與期待,對所有美的東西都會歌頌贊揚,任何人都能看清她單純的小心事,她像塊透明的琥珀,無暇無垢。
陽光在她發髻上滲出些金黃,望着她,紫胤心下一軟,瞬息的錯覺,他在仰望一輪暖融融太陽,足以消融千山冰雪,萬物化春。
☆、北鬥玄機
若水爬上一棵還算粗壯的梅樹,剛睡了一會,嬰兒卻醒了,若水只好用手逗他玩,小家夥張起小嘴,就吮吸她的手指,眼睛裏閃着天真的眸光,想來應該是餓了。
她拿出水袋裏裝的羊奶喂他,小家夥就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很乖很安靜。
這個孩子雖然小,但卻很懂事,他好像知道自己給大家惹了麻煩,喂他什麽就吃什麽,不哭也不鬧,吃飽了又呼呼睡了起來。
若水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撫他睡覺,笑嘻嘻的說:“等你病好了,要是尋不到你爹娘,我就當你的娘,咱倆都孤苦零丁的,也算有個伴,紫胤真人對你那麽好,就讓他當你爹,好不好?”
紫胤本在閉目養神,聽她言罷,尴尬清咳一聲,驟然起身,甩袖向前走去,冷然責備道:“胡鬧!貧道方外之人,又如何能做他爹,天色不早了走吧”
若水對着他的背影喊道:“對不起,我又失言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做他師父的”
紫胤駐足,略作沉吟:“ 這個再議”
若水忙追上去:“紫胤你等等我,不如你給我講講這個白雲先生吧,路途中也不至于這樣乏味了。”
紫胤點頭,給她說起了仙友白雲先生,閑雲野鶴之流,行蹤無方,顧號白雲之名。
早年,紫胤在星羅岩覓鑄劍材料之時,曾經與白雲先生有緣見過一面。
白雲先生成道的時日,比紫胤還早上幾百年,其胸襟之廣袤 ,遠勝醫道,先生常駐市井間,懸壺濟世,救濟黎民百姓。
若水聽紫胤不徐不慢的說着,像聽神話故事一樣,驚訝又專注,路途也不覺得累了。
行罷多時,前方忽顯一山,高山峻嶺,大勢峥嵘,頂入雲霄中,有白鶴翩翩飛來,栖息在松柏之上,麋鹿在花間跑出來,駐足望着到訪的兩人,日映晴林,形成霞光萬道彩雲飛的景致。
仙霧缭繞,與藍衣銀發的仙人錯落難分,亦幻亦真,紫胤薄唇輕啓:“ 到了”
遙望遠處,一座茅草屋坐落與山坡之上,外貌看似簡陋,其實內裏暗藏玄機,推開門而入,入眼的卻是,另外一番日月洞天。
臨水而落的清幽雅居,周圍翠竹環繞,堪比青天碧,茶糜架映着木瑾臺,相連芍藥圃,菜園裏布種着四時蔬菜
芳梅吐萼,丹桂映着梧桐,看不盡的峥嵘美景,若水乍舌,好一個世外桃源!好一個不老神仙府!
這時,一位老者緩緩向二人走來,他頭帶華冠,一襲白袍外罩青衫,白發白髯缥缈間,一派道骨仙風,年過古稀之貌,卻神采奕奕不輸少年。
紫胤拱手,鄭重一禮:“ 天墉城紫胤拜見白雲先生”
若水也随着禮貌問候了句:“白雲先生好”!
老者呵呵笑了一聲,同拱手回禮:“方才便感知,有股精醇仙氣源源而至,果然是劍仙紫胤真人,二位裏面請吧。”
紫胤聲色穩重低沉,謙虛中帶着不卑不亢:“如此,紫胤便打擾老仙了”
白雲先生将二人引入室內,斟罷茶後,問道:“紫胤真人此番為何而來 ”?
“貧道為救人而來”,劍仙一如既往的淡漠,面上并無太多表情,提到救人時,卻微斂了眉心,緩緩說道:“此子被至濁至陰妖物“惑”,所傷及內力,貧道淺薄,已無計可施,特來求助白雲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白雲微笑點頭,面上已有幾分胸有成竹的神色,道:“原來如此,老朽可盡力一試,把孩子抱過來瞧一瞧。 ”
紫胤微颔首致意若水,将孩子抱上前去,若水将小家夥,小心翼翼抱過去交給醫仙,說:“小心點,他剛睡着呢~”
白雲先生細細檢查過一遍後,和藹一笑:“還有救,交與老朽便好。”
紫胤聞言,終是斂起了方才憂心的情緒,拱手道:“貧道替這孩子的父母謝過先生。”
白雲先生話中有話:“呵呵…不過生死有命,天理不可逆,我今日救這孩子的性命,紫胤你又拿什麽來做交換呢?”
若水一時來了火,嚷嚷道:“喂喂!你這老頭算哪門子神仙啊?人命關天,豈能以物換物來說,神仙不都舍己為人嘛?紫胤真人還講你,道德高尚胸廣大呢!我看你和世俗中那些,唯利是圖的庸醫一個樣!利益熏心!”
紫胤望若水掐腰對白雲先生嚷嚷的架勢。忙聲色轉歷制止道:“胡鬧!不得對先生無禮。”
白雲終是仙人,依舊面不改色,将孩子交于身邊小童後,笑呵呵道:“哎呀,姑娘可冤枉我這老頭子了,老朽只是想拜托紫胤,幫忙鑄禀劍而已。” 後他又問紫胤:“這姑娘可是令高徒?”
紫胤淡淡搖頭:“ 只是同盟的一友人而已,少不經事,還望白雲先生莫怪”
“無礙,小友這只是救人心切,到讓老朽想起了以前在江臨觀,幼時的妙華 ,她心性率真 ,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嘴上雖不善,其實心如明鏡一般幹淨,染不得一點污濁。”
紫胤回道:“息仙子不惜艱辛,常年駐守在偏遠星羅岩,妙手丹心,濟世為懷,豈是凡人之境可比拟的。”
白雲忙擺手,笑道:“哪裏,什麽仙子啊,小徒還差的遠呢 ”
若水聽紫胤一直贊別的女人,心裏不爽,憤憤道:“ 就是!紫胤真人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俗人,又怎能和息仙子相較呢?”
紫胤淡淡望她一眼,冷然道:“ 你若無事,便出去等候吧,我與白雲先生有要事相商,需清淨,有勞了。”
若水原地一愣,後低沉說了句: “嫌我吵嫌我煩嗎?好!我馬上就走,再不回來了!”,說罷她頭也不回向外跑去。
白雲先生見此刻情景凝重,意味深長的問:“老朽冒昧問一句,紫胤對那姑娘聲色俱厲,好似有意疏遠?”
紫胤神色凝重,緩緩道:“ 此女對貧道有世俗妄心,着實令我為難,顧而有意疏遠,望她能知難而退,早些明理。”
白雲和顏悅色道:“世間緣法甚是奇妙,無論人、仙,在天道面上,不過是小小蜉蝣,應緣而生,因果而形成一個巨大的循環,被推入其中,帶入世界滾滾向前,縱使仙人也不昧其中啊。”
紫胤點頭:“凡人守心難,仙人守心更難,稍有不甚,便會被妖魔勢機而入,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哦?那紫胤如何看待,世間男女之情?”,白雲繞有興趣的問。
紫胤神定自若道:“ 昔年貧道修行,跳過了時間的侵襲,超脫了紅塵,得成仙身,才有幸觀遍世事無常,所謂愛緣,猶如過往煙雲,不過遇境而有,境過即空,亦真亦幻,無甚意義。”
“ 紫胤說的有理,但卻不全對,斬斷愛緣,并非以念絕念”,白雲先生話說到一半,便嘠然而止,微笑道:“這點你自行窺破吧……”
紫胤颔首道:“多謝前輩賜教,方才先生言及鑄劍一事,可否說明需鑄怎樣的劍?”
“老朽想鑄一禀殺魔退煞的神兵,得天機,兩日之後天外有隕石降落此地,蘊含巨大能量,取其材料鑄劍,物盡其用實則妙事一件。”
若水賭氣跑出了神仙府,回到了芳梅林,枕臂躺在一顆白梅樹下,望着天空發呆,想來想去,她還真後悔說了那句,“再也不回來了”的話。
本就是她自己犯花癡,想跟随紫胤,可仙人驕傲又冷漠,自己要時刻保持着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态度,才能繼續跟着他。
若水又天真的想,自己跑出來他應該會擔心,得出來找吧,如果他找不到會怎樣?會不會着急呢?
想到這裏,她尋了個幹淨的山洞藏了起來,她托腮紫胤來找她,
可是,她等啊等啊,卻一直沒有等到那人來尋他,一直等到晚上,天空亮起了星子。
她又安慰自己說,“一定是我藏的太隐蔽了,他才沒找到的”,
于是,她又尋了林中最大的一顆梅樹,倚到上面等,這下就算是瞎子會知道她在上面吧。
可那人終究沒有來………他會來,也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吧,她抱傷心委屈,恍惚在樹杈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個嗚嗚的怪聲給驚醒,聲如嬰啼尖銳,讓人毛骨悚然,黑暗中,走來一只九頭九尾狐貍狀的怪獸,十八只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
蠪侄《山海經》有記載 ,九頭九尾,聲如嬰啼,以人為食。若水絕望抱頭,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倒黴,會遇見這種兇獸。
一人一獸對瞪了一會,若水跳下樹,故作聲勢道:“別以為我怕你啊,臭狗,看我絕招飛沙走石!”,說罷她踹起一蓬土向那獸潑去。
此法倒也奏效,只聽那獸一聲哀嚎,便被沙石迷住了眼睛,若水趁機逃走,拼命向前跑去,蠪侄明顯已被擊怒,龇牙咧嘴的窮追不舍。
就在她即将被撲到時。
驟然,一道瑩藍劍光淩空劈來,将蠪侄一擊甩飛到數丈之外,清氣浩渺,氣勢逼人,若水驚訝望着面前冷然執劍,藍衣銀發的仙人,“紫胤!”
紫胤面上靜如明川,對她說:“快過來”
若水瞥見那只蠪侄 ,已經艱難爬起來了,忙跑過去躲在了紫胤身後,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袖,骨結都泛出了微白。
紫胤感到她在瑟瑟發抖,心下一軟,輕拍了拍她肩頭安慰道:“別怕”
只聽若水艱難啓齒:“誰丫怕了…我是方才跑的時候,腿抽了筋,現在痛的抖啊…”
看來倒是自己想多了,紫胤暗自道。
就在這一念未防之時,蠪侄十八只眼交換了下眼神,化成了一團氣驟然消失,下一瞬竟出現在了眼前,只見蠪侄張開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向二人咬來,口中流淌出液體,腥臭難聞。
岌岌可危之時,紫胤神色一凜,攬腰抱起身後那位,腿腳不利索的人,縱身一躍,飛至半空中,躲開了這一擊。
若水驚叫一聲:“啊……”
“別怕”,紫胤說。
若水緩緩睜開眼,二人此刻,已飛至了十幾半的空中,紫胤的手緊緊摟住她的腰,她的手亦死死環住他的脖子,她的身子亦是緊貼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