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英挺的身軀。
二人的青絲銀發遇風股起,交織萦繞在了一起,衣袍決然翻飛,帶起了周身的飛花肆虐。
他的眸是幽深的淵盡………
他用冷然漠視的眸光望着自己。卻又對自己做着如此親密的事,若水揣着一顆顫抖不安的心,面頰飛紅。
沉浸在這懷抱裏,親密的依偎,像是睡在棉花垛裏,溫暖到全身都軟了,下一瞬手一放松,整個人由半空墜落了下去。
若水一陣急呼:“啊!紫胤!”
“你就不能安分些?”紫胤颦眉,頗為無奈,抱住即将跌落在地上的人,扶正她的身子,平穩落地。
若水面上紅霞還沒退去,暗自掩面竊喜:“多虧蠪侄大狗狗的突然襲擊,才能第一次靠的那麽近!”
紫胤回眸望的她,臉異常的紅,詫異問:“可是中了毒?”
若水擡頭吹起口哨,我是中了毒,恐怕是無藥可救了。
紫胤此刻無暇顧及她怪異的表現,凝神禀氣,望着遠處又攻過來的蠪侄,掐決召劍,靈力彙聚,一聲劍嘯,藍光劍影迸發襲向蠪侄,又是幹淨漂亮一擊,只聽那獸哀嚎一聲,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你殺了它?”若水認真的問。
紫胤收起劍,淡淡道:“只是擊退而已,虞山裏面的妖魔猛獸着實不少,回去吧 ”。
“人家,腳抽筋麻了,你能不能扶我回去”,若水星星眼望他,寫滿期待。
紫胤面上一派風雨不動,拂袖轉身而去:“那你就在此地,稍為歇息片刻,等腿不麻了,自行回去吧。”
若水嘆氣,垂頭喪氣的追了上去:“好吧人家是裝的,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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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相處
白雲先生不虧號有“醫仙”盛名,通過他的仙術治療,小家夥體內的濁氣已清除了多半,臉色也變的紅潤有了生機,除了吃羊奶以外,還能喝些稀粥。
這好轉機,讓紫胤和若水不約而同的欣慰,想到應暫時為這小娃取個名子,待孩子完全康複時,再去給孩子尋他的生身父母。
若水費勁腦汁想了一連串的名子,羊寶,萌寶,果果,糖糖,球球。
紫胤聽後無言,只是輕輕搖頭,沉吟片刻後道:“此子命運多舛,幾度掙紮于生死之間,貧道希望他能早日越過此劫數,永遠康泰平安,不如就叫,越兒”。
若水點頭如搗蒜,亦覺的極好,抱起越兒,做了個鬼臉說:“寶貝!你有名子了,越兒 ,給媽媽笑一個”,越兒被她模樣逗的咯咯笑。
紫胤望着二人玩耍的高興,嘴角勾起一絲欣然的淺笑。
想要越兒體內濁氣完全清除,仍需些時日,而這幾日,紫胤便要為承諾白雲鑄劍的事做籌備。
如白雲天機所言,兩日後,虞山果然有隕石而落,此勳髓天外之物,靈性非常,萬中方得一,有質無形,韌性極嘉,卻又堅固勝精鋼,凡鐵皆不可斷。
雖得了此寶,但還要去尋,赤霄石與銀星砂。這兩類材料是鑄劍必備的催化劑,但虞山并不多見,所以紫胤打算去虞山下的古城去尋得。
若水向白雲先生尋了方子,又在虞山采了許多清熱解毒的藥材,熬制了許多枇杷膏,和龜苓膏,背了一大布袋,和紫胤一同下了山。
紫胤不解問她要作何用,只見若水神秘一笑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要謀生,當然得想些生財之道啊,再說我們入城也得花錢,暫時也需要錢養越兒啊。”
紫胤輕點頭,而後又補充了句:“ 但不可坑蒙欺騙,行不義之舉。”
若水瞥了他一眼說:“絕對貨真價實”
——
虞山古城,是千年前以青石修葺而成的古城,雖時過境遷,但今日仍保存的完好 ,四處一派古香古色,這城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各種商鋪鐵匠鋪都有,十分完備。
二人一入城,若水就擺起了攤,賣起了藥,身為保險人員的她,自然兼備着三寸不爛之舌,其綽號“全能小金剛”也不是浪得虛名。
什麽路人甲炮兵乙 ,光聽她那一套吆喝,就忍不住停了腳步,圍過來看熱鬧了。
只見她滿面春風,濤濤不絕:“人行走江湖,難免作息無規律,燥熱上火,容易發脾氣起幹戈。
水牌枇杷膏,可以清肺熱、降胃氣,治煩躁,對口渴也有助益哦~今天不是九九八!也不是九十八!只要九個銅子 !九個銅子!就能得一盒,物超所值,大家趕快搶購啊!”
紫胤尋得赤霄石與銀星砂回來時,她的貨早就被老百姓們一掃而空了。只見若水一臉得意,把一袋銀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說:“天色不早了,我們去找客棧吧”
紫胤淡淡道:“ 你自行尋個住所休息就好,我已與城東的張鐵匠約好,借他劍爐一用,這兩日便要在那處鑄劍。”
若水迫不及待說:“那我和你一起去吧,鑄劍也得需要燒火的是吧,我能幫上忙的。”
紫胤思忖後,望她能知難而退,徐徐道:“ 劍爐內灼熱難耐,堪比六伏天,所以不必了”
若水滿目堅定 ,聲音又似帶了些乞求說:“ 我能行的,只要能幫到你,這點熱又算什麽?赴湯蹈火我都不惜的。 ”
紫胤望着她,神色肅穆之後,竟柔和了許多,這是百多年再不曾有過的感覺,眼前人,如斯真誠與稚拙,卻讓他這揮劍成癡,一貫犀利冷僻之人,感覺到她全然的和善與溫暖。
玉山将傾,甚至自己都不明晰為何這一念未防,此刻心中為何升起一絲不可抗拒的柔然。
若水見他不答,露出簡單明快的笑:“好了,就這麽說定了,我來幫你燒火吧!”
見她意念堅定,紫胤便不忍再拒,輕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城東張鐵匠家是冷兵器世家,不過到他這代,因人丁稀少而逐漸落魄了,他望紫胤一派道骨仙風,劍意凜然,便知他是得道高人,才把廢棄已久的劍爐借于仙人使用。
當日備好一切鑄劍材料,紫胤便開始燃爐鑄劍,若水吃過東西後,忙迫不及待的進去幫忙。
紫胤說的沒錯,劍爐內果然炙熱難耐,像個大熔爐,她只進去片刻便被熱的汗流浃背。
若水心中倒有些後悔,不過能一睹執劍長老鑄劍時的風姿,再熱也值的呢。
劍爐內被火光映的火紅,一爐鐵水被熔成明晃晃的一大鍋,若水走進劍爐後,眼光便被被釘在紫胤半裸的身子上。
紫胤光裸的胸膛,結實的腰腹,被火光撩出動人色澤,細密的汗珠延腰線蜿蜒而下,其腰的銀發幾縷被撘濕貼在背上,風情旖旎。
紫胤高舉鐵錘铮铮落下,被燒的通紅的劍胚,蕩起火花一泓,仙人銀發被熱浪鼓動,身上肌理張馳,蘊含了無盡的爆發力。
若水看傻了,手中一桶冷水兀自落到地上,當一聲,水花四漸。
紫胤停手回眸,輕眯了眼,一貫的冷然:“你可看夠了?”
若水抹去口水,心跳快的像急打的鼓點,喃喃道:“我是偷看了,不過歹心未遂嘛”
“怎的?”他劍眉輕挑:“還當真給你遂了”?
若水反射性的回了句:“好啊!”言罷,後她才發覺多失禮,尴尬低頭繞起手絹來。
紫胤神色莫測難懂,披上衣服,沉聲道:“ 冷水被你打翻了,去再取些,要做淬火用“
寶劍鋒從磨砺出,劍胚成型只是第一步,後期還需千錘百煉,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反複的消融與淬火,此鑄劍材料為天外隕髓,并非凡鐵,亦不能用普通的火消融,皆是紫胤以自身真氣運起的赤精火。
此真火灼熱無比,陣陣熱浪由熔爐內肆虐湧出,映在牆面上的人影都變的扭曲,若水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桶一桶的向劍爐內拎冷水,體力透支不說,小臉早被焦煙熏成了花臉貓。
“呼呼~原來鑄劍是這麽辛苦的事!”,若水板着抱怨臉望着紫胤,只見他舀起一瓢水,潑向燒的通紅的劍身,水與火的相斥,升騰起一陣白色水蒸氣。
紫胤長眉輕鎖,眸光依舊專注在劍身上,頓了頓說:“ 若覺得累,你先行回去歇息,不可再多言多語,或者在門外偷看。可行?”
若水顧作輕松,狡辯道:“誰,誰偷看了。再說做事要善始善終我得堅持到最後,不過,鑄完這禀劍還得多久啊?”
紫胤冷瞥她一眼,淡淡道:“快則兩日”
“ 這劍不都成型了麽?為什麽還要那麽久?”,若水聲帶抱怨的問,此刻她當真後悔留下來幫工,此刻只覺全身酸軟,直接躺下攤平才好。
紫胤頃身在火光中,緩緩解釋:“鑄劍之道,先鑄其型再注其意,如人,內外兼備,才是一禀好劍。”
若水好奇問:“聽說古劍都是以生靈獻祭,來做為劍的意念,是不是真的?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古銅色皮膚的大叔,是不是劍靈呢?”
紫胤會心點頭:“ 不錯,古均的确是上古戰劍。古時生靈以身獻祭也确有此事。
然則,生靈殉劍之時,要被烈火銷熔身、心、意,痛苦如臨煉獄,即使今日讓貧道來說,亦覺得古法有違天理人性。”
所以紫胤作為劍仙,對劍靈向來敬重。
若水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的說:“這樣啊,我一直覺得兵器鋒利無比,又堅不可催,就是好兵器呢,如今看來并非如此,那給白雲先生鑄的這禀劍,如何注其意呢?”
紫胤徐徐解釋道:“銳不可保長,顧這把劍,貧道以自身靈力相催,秉承天下之至柔,馳騁于天下至剛之理。 ”
“噗…哈哈”若水忍不住捧腹笑了起來,“ 其實我對鑄劍沒什麽興趣,只是我再詢問鑄劍時,才能聽你多說兩句話。江湖人都說你是劍癡,果然不假啊!”
本在認真說鑄劍之理,沒想到卻被她戲弄,她若是天墉城弟子,想必定會受幾下打手板。
☆、夏蟲語冰
雖然鑄劍期間各種小插曲不斷,終歷經過兩天一夜,仙劍終于鑄成,劍長三尺玄光為基,流轉千回,薄如蟬翼,舞動時劍嘯聲清悅,似龍吟九霄。
劍成之時,紫胤不得不暗自贊嘆,若水言出必果的精神,與其堅毅的心性。
兩天一夜不眠不休不說,還能忍着炙熱與艱辛,從頭幫到尾,卻沒叫過一句苦和累。
仙人情感內斂,并不會說太多花哨的言謝話語,只向她拱手說了句,辛苦了。
若水神色倦怠,說了句 ,不辛苦那是假的,我要回客棧睡上三天三夜。
正如她言,一頭紮進被窩後,便昏睡不醒,果然睡到第三日,紫胤本以為她是被什麽妖魔魇着了,敲門無回應後,只得推門而入。
那人不知什麽時候醒的,獨自抱緊雙臂坐在地上,眼睛紅紅倒像是剛哭過。
“做噩夢?”紫胤問,若水搖頭不語。
“可是想家了?”紫胤又問。若水表情郁郁的點了點頭。
紫胤輕搖了搖頭說:“ 別愁眉不展了,走吧,我帶你出去逛逛”
“去哪?”
“虞山至戰國以來,就有夏祭的風俗,至今仍在沿襲,想來定會十分有趣。”
若水勾起嘴角,斜睨他一眼,俨然在說,不去是小狗。
夜幕降臨,華燈初降。
格式花燈挂滿街巷,染夜如晝,映着一株株瓊花樹,一路流光婉轉,夢幻如臨仙境。
街上的游人,面上皆挂了明麗的笑意,這是虞山夏季最盛大的一個節日,其熱鬧堪比新年廟會。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人群中,人流量不小,若水被行人推着,衣衫次次與紫胤相撞,因他長年身居昆侖,他的衣衫上總有冷冽的冰雪味,沁人心脾,透心微涼,即使周圍那麽擁擠,他的周身依舊空靈,宿命般的孤寂,很容易與其他人區別開。
紫胤性情冷僻不愛言語,讓若水覺得與這仙人出門來逛,簡直枯燥又乏味。
不過,她很快就被街上的氣氛所迷住,獨自玩了起來,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左盼右顧,滿目琳琅的貨攤,精彩紛呈的雜耍,東風夜放千花樹似的炫麗煙火,讓她看的應接不暇,簡直快要審美疲勞了。
這時,遠處敲鑼打鼓聲,吸引了很多人圍了上去,原來是有戲班駐紮在此地要開戲,若水本高興的大口嚼着糖葫蘆,拎着一個燈籠獨自得意,聽到鑼鼓聲,眼睛一亮,泥鳅似的紮進了人群裏沒了蹤影。
遠處帶着面具,踏歌而行的千人隊伍,浩蕩駛來,紫胤禮讓回避,停留在了路邊,四下盼顧,卻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紫胤巋立在原地等候了許久,卻沒有等來若水,戲臺上是披墨帶彩的生旦,左右是表演吞刀吐火,飛丸跳劍幻術等的雜耍班子。
紫胤心下一空,人走丢了。
紫胤等到戲散了場,人群向四面八方散去,散開的人群中,卻依舊沒有若水。
他微斂了眉心,一絲焦急油然而生,若再尋不到,只能走個捷徑,使用術法來找了,紫胤出神的想着,卻聽見背後傳來熟悉的呵呵聲。
驀然回首,若水正站在一組花燈下對他笑,她的笑顏,亦被火光染上了光暈,卻堪比燈火璀璨。
紫胤不由自主,望向那一團光明。
燈火闌珊下的人兒,光景靜好如畫,燈是假,人是假,喧瀉聲是假,這些假卻烘托出了她的真。
路人亦忍不住側目望她,粉色衣衫本是最世俗的顏色,街上比比皆是,而穿到她身上卻能化腐朽為神奇,顯得格外的乖與貼心,那種貼心可着心裁剪,可着男人的心,也可着女人的心。
若水笑盈盈跑過來,遞過一包桂花糖:“來吃糖” ,這種熱誠,總能感染到某人冰封已久的心湖。
紫胤眸光如雨馀秋水,沒有了平時的冷若冰霜,颔首道:“多謝,糖已經不多了,你自己留着吧。”
若水自己捏起一顆,放進口中慢慢品,“ 我剛才在那邊,看那些少男少女,在花樹下互贈信物呢。”
“嗯”紫胤回了一個字。
“我一直有個問題”,若水突然開口,神情認真。
“說吧” 紫胤淡淡道。
若水眼疾手快把手伸向他腰間,扯下那縷紅色劍穗,直白問:“這個是不是你的心上人送的?”
紫胤眼神又默默轉向深邃,緩緩開口:“怎麽說?”
若水擺出自己神奇的推理:“紫胤真人,是位孑然一身的道長,平素青衫素履,簡樸歸真,這一個萬年冰蠶絲做的紅劍穗,挂到身上特別顯眼好嘛。”
紫胤面上并無波瀾,一如平常淡然:“ 是與否,又與姑娘你有何關系呢?”
若水愣了愣,拿起劍穗瞅了瞅說:“好奇,你就和我說吧,不然我老想着,說不定哪一天我就突然走了,分開後,就沒機會聽你說了。”
說到這裏若水皺了眉,默然神傷,孰不知那雙愛笑眼睛,并不适合傷悲。
“分開”?紫胤清冷弧線的唇,細細咀嚼着這個并不陌生的詞。
他頓了頓後,解釋說:“是一故人所贈,不過時經久遠,想來已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她死了嗎”?若水問。
紫胤站在橋上,負手遠眺河中蓮燈,緩緩流動向遠方:“ 人死燈滅,魂歸篙裏,乃天道循環,是再自然不過的現象。”
若水醞釀了萬千情緒:“你不會帶她一起修仙嗎?離別後,你就這樣淡淡然”?
紫胤輕阖上目,聲色淡淡,徐徐感慨:“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命途的權利,
所謂物競天擇,世上所以的一切事物都在做出選擇與被選擇,從此世事兩分無法回頭,背道而馳,事與願違……”
若水微愣,心中平白多了些唏噓,反駁說:“如何選擇,那可是自己的自由。
你當初肯定拘泥禮法道義不敢逾越吧。你若選擇随心而活,或許今日就是另外一種結局呢” 。
紫胤緩緩道:“道人之心,應淡泊如雲水,臆念鏡花,若由着心性放任自流,又如何陶冶身心,證悟這泱泱大道。 ”
若水伸手摘了一枝橋頭的瓊花,一本正經道:“可是天神亦有愛怔憂怖,是創世最初的公允呢,仙人為何就得必須忘情呢?”
紫胤款款向前走,肅穆籠罩其身,坦然淡漠:“哦?這你也知曉?”
若水背手與他面對面,倒着向後移步說:“ 我通曉古今啊,風神飛廉,與夜神閻羅族祭司烏衡相愛,但愛情沒得善終,烏衡去世後,飛廉生生世世追尋烏衡轉世。
巫山神女戀慕司幽上仙不得果,後郁郁而終,司幽悔恨終生,所以神亦有愛恨,你們這種仙人又為何要忌憚,避諱,忘情呢?”
紫胤依舊神态自若,有着仙人特有的矜傲,認真道:“既然你通曉古史,就應該知道,太子長琴因一念之差,導致不周山倒塌,天地幾近覆滅。
長琴也被永除仙籍,歷經世間諸苦,可見仙神若有一念之私,便将贻害無窮。”
“我覺得那恰恰是他有情,若我是長琴讓我重選,我還是會眷顧昔日好友悭臾的。”
紫胤聽着她的謬論,甚覺有趣,眸中似斂了些溫潤,伸手拍了下她的頭:“ 天律不許绮語,小小年紀不谙世事,卻枉談天道人情,譬如井蛙語海,夏蟲語冰,如此說你可服?”
若一時恻然,擺手了擺手說:“算了,你們這種仙人根本不懂,我這凡人,随心而活的潇灑。”
就這樣說着話,不覺已走到了河邊,萬千蓮燈在河中緩緩流動,像浩瀚無垠的銀河中閃爍的星芒。
河邊游人熙熙攘攘,近處有租賃船支的地方,可乘船沿河看燈,因是夏祭第一天,今日租船的生意特別好。
一對情侶正在和一個船家讨價還價,男女說一兩銀子,船家說今天生意好,這是最後一艘船,必須三兩銀子。
若水搶先一步,将手中的瓊花枝莂在了船蓬上 ,豪氣說:“我出五兩,這船我包了 ” !
那對男女正要和她理論個先來後到,卻見若水早就将紫胤拉上船,将繩索抛開,駛向了河中央,正滿臉得意的向他們揮手呢。
紫胤面無表情屹立在船上,沉聲清叱道:“如此奪人所好,恐有違君子之道。”
若水兩手撥動船槳,像打了場勝仗,笑道:“若不任性而為,還搶不到這最後一艘船呢,你自顧你的君子之道就好,我只是個小女子,快去坐好!我劃的不好,小心跌到水裏。”
紫胤本想下去,可環顧了下四周全是水,船也離岸很遠了,只得無奈拂衣,與她面對面,落坐在了船頭。
若水起橹撥開河上的蓮燈,向河下游駛去,滿河燈火映在二人身上,發出微微的金光,幻如虛境。
仙人寧靜的神态令人沉淪,一頭銀發,垂如緞,順如水,沒有一絲淩亂。若水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別陰沉臉了,就和上了賊船似的”若水說,随後将劍穗抛向他:“劍穗還你,生不能同居,死還能祭奠呢”
紫胤在她言語中,聽出了莫名的醋意,可這劍穗,并非只是為了睹物思人,确切的說,更多是為了回首一段往事,年少時滿腔熱血,蕩盡一切不平的俠義精神,與故友 一起經歷世事種種,“莫逆于心,遂相與為友”的過往。
紫胤也沒與她多解釋,只是緘默望着水中的蓮燈許久,若有所思的說:“曾經有人對我言,放蓮燈可以許願祈福,若言,可許了什麽願?”
若水聽紫胤說完,冷瞥他一眼,幽幽道:“我叫若水,若水啊,都說你寡情淡泊 ,一點沒錯啊,認識那麽久,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心上吧,連我的名子都沒記住,還真讓人心寒!”
紫胤全然無視她的小情緒,依舊氣度沉穩如山,緩緩道: “上善若水 ,澤倍萬物而不争,至善至柔,綿綿合于道,好名字”
若水聽男神誇贊自己,神色才轉悲為喜:“ 我也覺得好,我的願望就是,快點回家啦。”
紫胤微颔首後又問道:“ 貧道曾言會助你早日得償所願,不過心中仍有一線疑問,姑娘到底來至何處?”
若水望着星空,慢悠悠的說:“ 說起來挺荒謬,我們本離的很遠,隔了時空,我來至一千年後……”
她說完一大串話,等紫胤反應,令她汗顏的是,那人全然沒聽進去,已阖了目,低頭睡着了。
端坐的仙人,流暢俊逸的身姿略顯倦态,他靜靜的沉睡着,呼吸均淨,十分安詳。
也難怪,為白雲先生鑄的那禀劍,這幾日以來,紫胤以自身靈力相催,連續運功渡氣,即使是仙體,也難免會損傷精神。
若水此刻倒有些心疼,起身靠近他,伸手攬過他的身子,讓他的頭枕到自己膝上,輕聲道:“ 膝蓋借你枕,我可沒歹心,只是怕你坐着睡閃了脖子。”
若水保持那個姿态,一動不動,生怕驚醒他。
遙看浮燈千萬,像緩緩流動的光帶,不知哪盞可到達彼岸。
莂在船蓬上的那枝瓊花,被夜風吹散,白色花瓣翩然飛入水中,逐波恣意沉淪。
青絲微微淩亂,她亦知曉自己早已情根深種,淪陷欲海,不能自救。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 ,落花已逐回風去,花本無心莺自訴………
☆、冤家路窄
白雲先生對所鑄仙劍十分滿意,樂呵呵的取名為,琉炎 。并相贈歸元仙露作為謝禮,還送了幾味制藥秘方給若水,有金創藥,小還丹和百香丸等常用靈丹妙方。
小越兒的內傷,因濁瘴之氣已融入經絡,痊愈也是個漫長的時間,只能由白雲先生帶回星羅岩救治。
與白雲辭行後,紫胤便帶着她禦劍返回江都。
百丈高空上,一禀巨大藍色晶劍 ,在缥缈的雲層中飛馳,劍陣盤旋環繞,罡風凜冽。
紫胤負手屹立在劍身最前端,銀發飛揚,衣袂飄舉,好似欲乘風而去。
劍飛的又快又穩,若水趴在寬闊得劍身上,托着腮,俯瞰飛行過的鳥兒,和眼下壯麗的山河。他們飛過山巒森林,霧靈山澗,很快便到了江都城郊外,
由城外收劍降落,二人徒步走進城,又回到了江都繁華的市井中。
紫胤負手泰然的向前走着,清聖冷傲,散漫着淡然,無塵,不時有姑娘投來雪亮目光,那是掩不住的思目和崇拜之情。
若水則邊走邊逛,這幾日有西域番邦商人進城,街上除了多了些金色鬓發的胡人,商鋪同多了好些新貨,流華寶爵,香料、寶石、珍奇異獸皮等。
若水拿了一串碎寶石,眯眼對着太陽觀摩起來,她正沉醉其中時,卻又被街口的一陣騷動引了過去,那處上演着市井中每天都演的戲碼,惡霸欺淩弱女子。
那是一個虎背熊腰,身高九尺的男子,他正在調戲一個湖藍衣的女子,在這種古代封建制度下,女性一直是弱勢群體,上街被欺淩也是常見的事,若水覺得憤然,本想沖上去打暴不平,但下一刻,她直接被眼前一幕驚傻了。
只見那壯漢伸手搭上那女子的肩,欲意輕薄,那女子無絲毫畏懼之色,桀骜的眸中又帶了幾分譏諷 ,驟然間,反手施展了一個過肩摔,一聲悶響後,愣是把一個幾百勁重的大漢,撂倒在地,那男子抽搐了片刻,吐了幾口黑血,竟然中毒暴死在了她腳下。
眼前這柔弱女子,身體內卻匿藏着驚人的力量,若水細看那女子的臉後,直接愣怔怔僵到了原地。
那人正是她得罪過的大仇人,天玄三煞,黎江
少女生的五官絕美 ,顧盼生媚,而這樣一個明媚外表下,卻藏着一顆潰爛果實般的心,殺伐決斷,冷血殘酷。
黎江曾說過,會讓你們欲活不可,欲死不能。
真是冤家路窄,如果落她手裏,想來抽髓挖骨都是輕的吧,若水想想就覺得驚悚,只好低頭穿過人群,追上了紫胤,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低下頭藏在了劍仙身後。
若水又擡頭向那處望去,眼光卻正好對上黎江冷森森的眸,她一抹笑欲意不明……
若水很清楚自己毫無修為,只是個戰鬥力不足五的渣,此情此景,也只能緊抱紫胤真人這顆大樹,躲在他身後求庇佑。如果她會法術,才不會如現在這般卑索。
紫胤清厲洞察的眼睛掃過二人的神色,大抵明白了幾分,二人有仇且積怨已久,若水很怕她,但終究不明白其中原因,沉思了片刻,并未說破。
氣氛凝重,黎江那冷厲的眼神,好像若水只要松開紫胤,她就會撲上來将她撕碎一般。
但她又不敢這麽做,她細細閱讀了下,擋到若水前面的這位仙。
面若玉冠,銀發如瀑,廣袖白袍外罩藍色外衫,即使離他幾丈遠,亦能感覺到對方磅礴的仙氣,與其淩歷的劍意。
這懾人的氣魄,定是傳說中天墉城紫胤真人無疑,如果此刻與這劍仙起了沖突,毫無懸念,自己無非是以卵擊石,人的修為又怎能與仙相較?
再看若水緊緊抱住紫胤臂腕,滿臉的依賴與寄托,這般親密,想來關系早已超出盟友,到底是何關系?
師徒?同門?侍妾?
黎江帶了些疑惑,終究沒敢輕舉妄動,主動讓了路,心想,這女既然在江都,姓百裏的那小子肯定也在江都,殺他們也不急于一時,需要好生計劃一番,再慢慢玩這甕中捉鼈的游戲。
紫胤見黎江主動讓了道,不着痕跡的掰開若水八爪魚似的手,沉靜說了句,走吧,市井人多,莫要惹事生非。
若水一路惴惴不安,緊跟紫胤身後,回到了盟友大本營竹風館後。
更加感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句天理,說的太特麽有理了!
在這裏等着與她算賬的,還有烏蒙靈谷,韓休寧。
若水身上有一串銀鈴 ,攜帶烏蒙靈谷一族的靈力,韓休寧以術法為媒,随着這縷氣息,才尋到了此處。
她褪去了那身華麗的大巫祝服,穿了一身簡潔短袖苗服,倒多了幾分小家碧玉的模樣。
兩個時辰前,韓修寧是獨自一人來到竹風館的,見到這裏的第一個人,便是百裏生輝。
百裏生輝初見韓休寧時,正在嚼青梅,望見這驚為天人一般女子,彬彬有禮的向自己問事,愣是把梅核也囫囵吞下了肚,他見到她第一眼,就大腦轟然一響,随後心跳加速,不知所措,他想這大概就是,市井流傳的情愛小說本子上,所說的一見傾心吧。
他被韓休寧吸引,并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她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若水也漂亮,但他感情方面,卻不喜歡愛酗酒的女孩。
百裏為向頃慕之人表誠心,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甚至自己的興趣愛好,四更起床練功,愛吃什麽等等,全然都告訴了韓休寧。
韓休寧聽後一愣,覺得啼笑皆非,自己只是在打聽人而已,他至于這番激動麽?
烏蒙靈谷大巫祝,身系保護焚寂劍的重大使命,與族人的安危,韓休寧做為大巫祝血脈的繼承人,自幼時起就開始學習咒術、祭祀、占蔔,等科儀。
巫祝在是唯一連接人與神之間,溝通的紐帶,亦是族人心中最崇高的精神信仰。
她被捧在高處,生活在衆目睽睽之下。大到處事決斷,小到一言一行都要小心斟酌,謹言慎行,一絲都馬虎不得。
如今,她不顧衆長老反對,獨自離開烏蒙靈谷去外界,便是一直都行規蹈矩的韓休寧,此生第一次的大膽舉動,第二次便是多年後,将自己的親生兒子,做為劍靈容器的驚人壯舉………
她出村的原因有二
第一,因江湖中的動蕩,天玄教為得焚寂劍,肆意掠殺各門派逼供,手段令人發指,死傷的消息每日都會傳入她耳朵裏,令她坐立不安,心中惴惴,如臨于深淵邊緣,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坦然面對,倒要看看天玄教到底有多厲害。
第二,族人小織違反族規,私自離山,倘若被她洩露出本族守護焚寂劍的秘密,烏蒙靈谷一族千百年的苦心經營,毀于一旦不說,所有族人必會遭受滅頂之災,她也再無顏面見女娲大神,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親手将小織抓回去。
韓休寧來到江都一路都很順利,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遇見第一個人百裏公子,就打聽到了小織的消息,還尋到了這個由補天嶺、百草谷、天墉城聯合起來,剿天玄教的同盟。
但百裏生輝又告訴她,“小織”現在已經不是“小織”了,而叫若水。
韓休寧本不明白百裏的話意,與補天嶺的楚煌對接後,才知曉了這個驚人的真相,小織可能早就死了,身體早被另一人還了魂,那人就是若水。
這類死而複生,陰差陽錯 的曠世奇譚,韓休寧一時難以置信,只得等若水回來後再證實此事。
若水同紫胤一起回到竹風館時,見到韓休寧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後退數步,欲奪門而逃。
韓休寧汗顏忙解釋說:“你別怕,我不是捉你回烏蒙靈谷的,我只是證實一下,大司命與百裏公子所說,你借屍還魂的事,是不是真的。”
若水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