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叫爸爸6

那天晚上,我就吃了半碗飯,原想去和春殿跟穆娴訴訴苦,哪知她竟還不在。

她有一個貼身伺候的宮女,名字叫芙妍,這名兒我記得牢有原因,是這宮女長相也忒敷衍。

倒不是我以貌取人,她長得還挺好,就是看人時那眼神總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仿佛随時會駕鶴西去,我被她瞅兩眼,我能一身火氣都被澆成透心涼,連話估計都摁在肚裏說不出。

我這會兒就擱她跟前站着,涼了半茬都想不起來要說什麽。

芙妍往我手裏放一杯茶,吊着聲兒道,“陛下杵奴婢跟前半天了,奴婢是長得好看些,但您多少也得端着點,奴婢是娴妃娘娘的身邊人,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您可不能對奴婢下手,再說了,奴婢是好人家的女兒,宮外還等着情哥哥,您就是饞奴婢身子,奴婢也會抵死不從的。”

我一口水嗆進嗓子裏,咳得喉嚨都像是要破,她朝後退一步,忸怩着道,“陛下這招不管用,奴婢可不吃這一套。”

我登時氣的直顫,“你不知道你長得清涼敗火嗎?”

芙妍明顯愣住,片刻她又捂着帕子嗚咽哭道,“陛下就算惱羞成怒,也不能這般說奴婢,奴婢好歹也是村兒裏一枝花,您……”

“閉嘴!”我惡狠狠的兇她,只覺呼吸都不順了,忙抓過桌上的水灌了兩口,才平靜下來。

“愛妃呢?”

芙妍撅一下嘴,“娘娘遛食去了。”

我一腳踢桌子上,“給寡人把她找回來。”

芙妍這才怕了,怯怯道,“娘娘在華庭園釣魚。”

我抹一下嘴巴,返身出了殿。

華庭園裏有一個大池塘,往先是給父皇養鵝用的,裏面魚沒多少,鵝糞估計成堆,穆娴跑那邊去釣魚,我看她能釣個什麽名堂出來。

我是走路去的,周歡在前面打着燈,剛進園子才走一截路,就見一個黑影飄過,我還沒看清,周歡一溜煙躲我身後鬼哭狼嚎道,“鬼啊!陛下有鬼!”

我也腿打顫,強打精神敲他頭道,“你才有鬼。”

我搶過他的燈籠,提着心朝前照,正見一張臉出現在燈下,我陡時驚得丢開燈籠,扯過周歡将他往前一推,“鬼吃他!”

“哈哈哈,秦韶,你連老娘都認不出嗎!”穆娴一手叉着腰狂笑,一手拿魚竿挑着竹簍。

我頓覺丢臉,伸腿一腳踹在周歡的屁股上,“還不是這混玩意兒得了失心瘋。”

周歡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哭嚎起來,“陛下您自個兒叫的跟進了淨身房似的,那嗓子都趕得上奴才了。”

這不拆我臺嗎?我瞬時火大,擡腿還想給他兩腳。

“行了行了,”穆娴拿魚竿擋過來,撇撇嘴道,“陛下怎麽這麽早過來找臣妾?”

周歡撿起燈籠,借着燈火我才看清她嘴破了,我急走到她跟前,心疼道,“愛妃,你這嘴咋傷了?”

“還不是……”穆娴先是一頭火的蹦出半句話,後面忽然熄火,莫名其妙別扭道,“還不是臣妾為了替你出氣,和謝弭那個混蛋大打一架,還把嘴給磨破了。”

我頓生感激,不過還是納悶,“打架也能把嘴磨破?”

穆娴臉一讪,張手掐我脖子道,“秦韶,你敢質疑老娘,老娘現在就送你去見你母妃。”

我連忙揮開她的手,退後道,“寡人随口說說,你刺個什麽勁,急紅眼兒似的。”

穆娴驟然收手,木着臉瞪我,“陛下莫非是第一天知道臣妾脾氣爆?”

我撇着頭哼,“寡人第幾天知道有什麽關系,反正全鎬京都知道你脾氣差,差的人人怕。”

穆娴将手攥的咯吱咯吱響,“你再說一遍!”

我立刻低頭裝聽不見。

穆娴做了兩個深呼吸,竟然能對我笑着說話,“陛下來找臣妾為的何事?”

我這才想起來的目的,我趕緊換上一副難過的表情,跟她抱怨道,“愛妃有所不知,寡人往後要跟秦宿瑜習武了。”

穆娴一時反應不過來,“就你還習武?”

我這聽着就不舒坦了,“莫說習武,便是上戰場打仗寡人也沒怕的,愛妃你別小瞧了寡人。”

穆娴将竹簍丢給周歡,扯唇笑道,“那你跟臣妾抱怨什麽?”

我憤憤道,“寡人抱怨的是跟秦宿瑜學,寡人先時坑他,他豈能放過寡人?他到時定會尋機教訓寡人。”

穆娴踱到我身旁,随手拽朵菊花拔花瓣玩,“太子殿下武藝高超,為人也坦蕩,豈會夾私?”

他若坦蕩還會造反?現在他是太子了,也不見對我尊敬,我在他面前就跟孫子一樣,估計過不了幾日他就要逼我去做太上皇。

我欲哭無淚道,“他夾私你又看不出來,等後面寡人皮開肉綻,你不定還以為是寡人不服管教,他逼不得已才對我下重手,他這人假仁假義慣了,寡人早看透了他。”

穆娴面色露猶疑,“他難道還會對你一個……君主打罵,就是面子上也過不去,除非你把他逼急了,他給你兩巴掌讓你老實我倒有點信。”

我憋着嘴搖她的手,求她道,“你也會武,你教寡人不也行嗎?寡人寧願跟你學。”

穆娴抱着胳膊當真考慮起來,“臣妾教也不是不行……”

我趕忙吹捧道,“愛妃是将門出身,身負十八般武藝,而且貌美如花,可比秦宿瑜那個驢臉好多了,寡人拜愛妃當師傅,就是再苦也樂在其中啊。”

穆娴長長的嗯着,順手摸了一把我的臉,道,“明兒臣妾就去跟太子殿下說,陛下師傅這差事還是臣妾适合。”

我自是樂滋滋,一路歡快的跟着她回和春殿歇息了。

翌日下午,穆娴帶着我入了練武場,正見秦宿瑜坐在臺上擦劍,他聽着人來都沒擡頭。

我抱着穆娴的手悄悄跟她道,“愛妃你去跟他說吧。”

穆娴捏了一下我的臉,“慫蛋。”

不過她還是上了武臺一屁股坐到秦宿瑜旁邊的椅子上。

這地兒太陽大,我甩袖子揮了兩下,熱的冒汗,我朝四處瞅了瞅,都在太陽底下,真沒處藏,我只能爬上臺子尋了把椅子坐好。

還好周歡捏着小扇給我扇風,倒解了些熱。

秦宿瑜擦完劍後,才擡眼瞄過我和穆娴,淡淡道,“陛下練武帶娴妃娘娘過來做什麽?”

我挪過身給穆娴遞眼色。

穆娴清了清嗓子,先輕輕笑道,“太子殿下貴人事忙,陛下又身嬌體貴,哪能受的住您那一手,不若讓本宮來教,本宮也閑,況且陛下最聽本宮的話,本宮教陛下豈不是更好?”

秦宿瑜眼皮耷拉下來,将目光投到我面上,涼涼道,“陛下說呢?”

我當然是選穆娴了!

我摸過杯子呷一口茶,故作淡定道,“寡人畢竟是一國君主,這副身軀早已不屬于寡人自己的了,乃是歸屬萬民,寡人自己磕着摔着也不妨事,若是練武時将身體弄傷,怎麽對得起天下黎民百姓啊?”

我說完這段話,穆娴沖我翻了個白眼,我還是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話都放出去了,萬不能叫秦宿瑜看穿我。

秦宿瑜對着劍呵一口氣,又擦了一遍,那劍上的寒光說巧不巧正照到我臉上,我如坐針氈,才裝好的腔調就怕要維持不住了。

他的眼尾翹起,斜着看我道,“父皇是萬金之軀,自然是萬人景仰,不過您怕是忘了昨晚在言禮堂的話了,要兒臣幫您回憶回憶嗎?”

“昨晚在言禮堂又發生什麽事?”穆娴轉頭來問我。

我窘迫的笑着搖手,“也,也沒什麽事……”

“父皇不好意思說,兒臣來替您說,”秦宿瑜輕着話道。

我摳了摳桌子,支吾着聲道,“寡人是被你們逼的……”

“父皇當着謝太傅的面玩玉器,謝太傅實在管不住才要兒臣來管教您,”秦宿瑜不顧我快哭的臉将後面的話毫不留情的全抖出來,“父皇還說,能得兒臣陪練,您與榮有焉。”

“陛下,太子殿下說的都是真的嗎”穆娴僵着臉對我笑,她嘴角那笑都在抽搐,瞧着好像随時都會暴起。

我舉起袖子将臉遮住,小聲道,“寡人平日也無事可做……”

“兒臣忘了說,父皇還在寝宮私藏玉雕美人,日日把玩,”秦宿瑜又給我補了一刀道。

穆娴的笑就停了,冷冷的盯着我。

我把頭往下埋,辯解道,“食色性也,寡人玩個玉雕又礙不着誰。”

穆娴将手往桌上一拍。

我戰栗着身,不敢說話了。

穆娴站起身與秦宿瑜道,“看來是本宮多管閑事了,即是陛下自願和太子殿下習武,那本宮就不打攪了。”

她伸腿就要往臺下跳。

我趕緊揪住她的衣角,乞求道,“愛妃,愛妃,寡人除了玩玉雕,真沒做其他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能不管寡人死活啊,你答應了寡人要救寡人脫離苦海的!”

穆娴轟了我一把,飛速下臺離開了練武場。

我七手八腳的也想往臺下跳,身後秦宿瑜陰恻恻的嗓音響起,“父皇磨蹭什麽?兒臣給您點的香都快燒完了,還不快過來讓兒臣教您紮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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