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素面赴宴

春日高照,靈素宮外的杏花開得悄無聲息,風一吹便同雨落,沾衣欲濕。

今兒是休息日,梁緋絮昨晚一夜好眠,醒時已是日上三竿。

“公主可算醒了,再不醒便挑不上夫婿了。”芸兒端着洗漱用具走進殿內,柳色手腳麻利地一一擺好。

“什麽夫婿?”梁緋絮坐起身,雙眼迷蒙覆霧,三千青絲如黑泉一般披散在背部。

柳色在骨刷上撒滿藥粉後遞給梁緋絮,言語輕快道:“勁武國的二皇子來了,說是要與我們天巽國結秦晉之好。”

梁緋絮一把捏緊骨刷,翠眉攏起,加重呼吸道:“孟茍?”他怎麽提前來了。

“公主認識他?”柳色歪頭,待梁緋絮潔牙後端上漱口水。

“咕嚕嚕嚕”,她含了幾口漱口水俯身吐出,仰頭冷冷道:“不認識。”

她拿起溫熱的布巾一寸寸擦拭面龐,天巽國覆滅的慘狀猶在昨日,“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狗雄,那天,他帶着千軍萬馬,兵臨城下,滅我全家。”

柳色接過布巾不解道:“公主方才說什麽,兵臨城下?誰啊?”

“昨晚的夢。”她望着一處幽幽道。

孟茍前世為讨她歡心做的事可不少,日日送花獻殷勤,英雄救美、技壓群雄、忠貞不渝全演了個遍。

大婚前夕,他向父皇借了十萬精兵說要打下一座城池做聘禮,結果跟那淮越王狼狽為奸占了天巽國,然而淮越王最後也沒撈到什麽好處,被勁武國,不,準确說是孟茍吞了。

天巽國與勁武國實力一直不相上下,父皇不出那十萬精兵,他想吞天巽國談何容易。

她不嫁,父皇便不會借兵,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柳色,上次讓你換銀子一共換了多少,我要清晰的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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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色将洗漱用具一并交給芸兒,待她出去後立馬關上殿門,“公主要給魏公公送錢?”她挪出書架後的木箱打開,裏頭全是紙幣和白花花的銀子,“奴婢将宮裏不要的古董全賣了,加上每月的俸錢共有十二萬兩。”

梁緋絮沉思片刻,果斷道:“拿五萬兩出來。”

“五萬兩?”柳色瞪大眼睛,“公主,五萬兩可不是小數目。”

“宴席上有用。”梁緋絮看向窗外,湛藍一片,春色正好,“柳色,幾位公主是不是都去看太子和孟茍的比試了?”

柳色點點頭,狡黠道:“公主是不是也想去瞧瞧?”

“不去。”梁緋絮哼了一聲便沒再說話,想必這個時候梁輕鳶已被提早放出佛堂。

前世,她悄悄去瞧了大哥與孟茍的比試,芳心悸動,宴席上便盛裝打扮穿了玉殿春,誰想剛一進門恰好撞進孟茍懷裏,初見意外地像坊間話本。

既知前路,今世的孟茍想娶她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午後,碎金日光從門縫撒入,慵懶地鋪在明亮如鏡的地板上。

柳色捏着墨塊在硯盤裏攪動,磨到未時也沒見梁緋絮有出門的意向,她原以為公主洗漱後便會去湊熱鬧,誰想她在殿裏練起了字。

“公主,仇公公求見。”門外響起了侍衛的聲音。

“讓他進來。”梁緋絮輕輕放下筆,擡眸望向來人。

仇末是宮裏的太監之首,為人圓滑。梁钊提拔魏栖後便不常召他在身側,而是讓他負責緝事廠的一切事務。

梁緋絮重生後倒是沒見過他,今日一見,她心頭有絲若有若無的恐懼在蕩。

“奴才給五公主請安。”仇末快步踏入殿中,與魏栖不同,他穿着一身紫色太監服,而紫色象征着大總管的地位。“皇上口谕,請五公主今晚準時去洗塵宴。”

他面上抹了粉,白地吓人,偏偏兩頰暈紅,眉眼間滿是陰柔之氣。

梁緋絮淡淡道:“本宮知道了,麻煩仇公公走一趟。”

“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告退。”仇末施禮後離去。

柳色放下墨塊道:“公主為何不去瞧瞧那勁武國二皇子,萬一他是個良人,豈不是便宜了其他幾位公主。”

“我出家做尼姑也不嫁給他。”梁緋絮側頭看她,眸光驟冷,似藏刀鋒。

柳色被梁緋絮瞧地後背一涼,心下更疑。

“備水沐浴。”

“是。”

很快,宮女們備了水,柳色拿過花籃在浴桶裏撒上一層淺粉色的花瓣,花香沁人心脾。

褪下衣物踏進木桶,她任由溫水漫過全身肌膚,水流稍稍緩解了她那顆焦躁的心。

“奴婢聽說幾位公主今日個個花枝招展,想來是看上了那勁武國皇子。”柳色說着拿起梁緋絮的長發搓洗,一邊道:“奴婢還聽說,勁武國那位皇子長得很是俊俏,說不定公主也喜歡。”

“我不用看都曉得他是人模狗樣。”梁緋絮從水面上掬起一抔花瓣,随後揚手一撒。她肌膚光滑白皙勝雪,水珠一流到底,不分不破,舉止間有說不出的旖旎。

孟茍俊是俊,但他不是人,是個披着人皮的狗東西,那些甜言蜜語此時想來不知有多惡心。

柳色聞言更覺古怪,改口道:“公主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便別去晚宴了,嫁那麽遠也不是好事。”

“你改口倒是快。”梁緋絮輕笑,面龐被水霧熏地愈發紅潤,“我要去,不僅要去還要送他一份驚喜。”

“五萬兩的驚喜?”

“對。”

洗塵宴在太極宮內舉行,朝中大臣一個也沒來,來的全是皇子。既然孟茍此行只代表自己,梁钊便安排了小宴。

殿中帝後主位,其他人的位置分為兩側。梁硯書為首在右,後頭跟着梁緋絮與梁媛。孟茍為首在左,後頭有梁輕鳶和梁淳、梁纓。

梁钊身為東道主率先打開話匣,贊道:“二皇子,你與太子白日那兩場比試可謂精彩,元帝有你這麽個文武雙全的好兒子真叫朕羨慕。”

孟茍忙道:“皇上謬贊了,小王只在武藝上略勝太子一籌,至于書畫,小王與太子平分秋色。”

“二皇子切莫謙遜,孤可不是輸不起的人,輸了便是輸了。”梁硯書端起面前的酒杯,爽朗道:“孤看過你的字畫,入木三分,孤自認差得遠。”

“哈哈。”孟茍舉起酒杯道:“太子弓馬娴熟,小王甘拜下風。”

絲竹聲起,梁輕鳶款款踏入殿內,婀娜多姿,一襲豔紅華服襯得她嬌美如花。她的座位就在孟茍邊上,從距離上來說占盡優勢,然而孟茍只對她禮貌一笑。

“仇公公,榮華怎麽還沒來?”李皎鳳偏頭向仇末詢問。

仇末笑着答道:“皇後娘娘莫急,五公主為見勁武國皇子費時打扮是好事。”

梁钊沉聲道:“太不像話了,朕待會兒定要說她幾句。”

今晚仇末在,魏栖自然不好搶位置,于是便站在了梁硯書身側。

“榮華公主到……”殿外傳來一聲。

宴席上衆人聽得這聲齊齊朝殿門口看去,深淺不一的視線全集中到了梁緋絮身上,有人歡喜有人愁。

一改前世穿着,梁緋絮今晚穿了件素白長裙,自有一股空谷幽蘭之氣。裙擺邊用銀絲繡了不少翩然起舞的鳳蝶,一動便是帶了它們飛舞。她面上粉黛未施,即便如此也能将其他幾位公主比下去。

魏栖微微擡眸,眸光不定,幽深似潭。

孟茍優雅地轉着手中酒杯,自打那聲起,他的視線便一直粘着梁緋絮,涼薄的唇角淺淺笑開。

他記得有人說,榮華公主是梁钊最寵愛的女兒;也有人說,榮華公主是這天巽國宮裏最美的公主;還有人說,他想成事必須娶榮華公主。

“請父皇恕罪,兒臣來晚了。”梁緋絮走到殿中矮身道。

梁钊對梁緋絮那是真的寵,平日裏沒說過一句重話,就算要罰也只是嘴上說說。“有貴客在還敢來遲,叫二皇子看了笑話,快落座。”

李皎鳳心道,他對梁緋絮還真是半句重話都說不得。

“父……”梁輕鳶正要開口,梁纓适時拉住了她。

“榮華公主這般美人,小王認為等得值。”孟茍說罷舉起酒杯示意梁緋絮,目若朗星。

梁緋絮皺眉,她來遲是打了點讓孟茍看上梁輕鳶或是梁纓的主意,可他這模樣似乎只對自己有意思。

一聽孟茍這話,宴席上的人心思各異。

“人都到齊了,開宴。”梁钊發話,數名舞姬從殿門口翩翩而入,合着樂聲在殿中起舞,“二皇子盡管把這兒當自己家,莫要拘束。”

“小王不會拘束。”孟茍笑着看向對面的梁緋絮。

“……”梁緋絮生生忍着厭惡避開斜對面那道強烈的視線,她還真不能弄死他,挑起兩國戰争只會兩敗俱傷。

仿佛是察覺到梁緋絮的不安情緒,魏栖不由朝她看了一眼,他的站位正好在梁硯書與梁緋絮中間,間隔也不遠。

她躲避孟茍的視線正煩,下意識看向魏栖,兩人視線在不經意間對上,仿佛觸電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梁钊:這小子難不成看上絮兒了?

李皎鳳:他最好能把梁緋絮給娶了。

梁硯書:欣賞歸欣賞,真要娶我妹妹怕是不行。

梁輕鳶:她來這麽遲,一點禮數都沒有,孟茍應該不喜歡吧?

梁纓:怎麽什麽好事都叫五姐攤上了。

梁媛:一切與我無關。

魏栖:我眼裏只有錢。

梁淳: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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