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是我的

從輯事廠出來,魏栖徑自回了住處,收拾好明日去靈素宮穿的衣裳才上榻。

不出意料,他今晚又進了夢境,而這一次的夢境恰好和上次相接。

他擡眼與十二歲的梁緋絮對上,她的臉嫩生生的,膚色白膩,五官還未完全長開,卻有皇室與生俱來的貴氣。

她直直看着他,眸中不染一絲雜質。

貴人見狀趕忙從椅子上站起福身行禮,嘴角一耷道:“妾身見過榮華公主。”

“我信他沒偷東西,你們快将他手上的麻繩解開。”梁緋絮并未搭理她,而是朝兩執行的太監下了命令。

兩太監不敢動手便轉向貴人詢問,貴人面上當即一黑,“解開他。”

雙手是松了,可他背上疼地厲害,雙腿也有些麻。

這個時候他也不指望有人扶,咬牙撐着長條凳勉強站了起來,站穩後使勁站直。

梁緋絮蹙緊眉心,略微圓潤的臉蛋頓時多了幾分威嚴,責問道:“本宮問你,他究竟偷了什麽東西?請貴人仔細想想,莫要冤枉人。”

她年紀是不大,但較起真來,那氣勢倒像得了梁钊的親傳。

貴人對上梁緋絮的眼神,張口怯怯道:“他偷,偷,許是妾身記錯了。”

“記錯了便好。”梁緋絮轉向他時已放柔了神情,“你随本宮走,本宮讓人給你安排個新差事。”

他沉思片刻後擡腳跟了上去,她嬌小的背影在前移動,總透着股淡淡的悲傷。這一路上,鞭傷火辣辣地疼,他忍得額際汗如雨下,但也盡量跟上她的步伐。

兩人到了太醫院門口,她忽地回過頭來,小聲道:“是不是很疼?你再忍忍,在這兒等我。”

“嗯。”他懂她為何不帶自己,若是領他進去,太醫定會問起他在哪個院當差、為何受刑,他一說,這事還不能輕易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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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炷香過後,梁緋絮并沒出來,就在他打算回屋自己找點藥敷敷時,她提着裙擺跨出了門檻。

他雙眼一亮,随即低下頭去。

“我拿到藥了。”她舉起手中的瓷瓶遞給他,“給你。”

“奴才,謝公主賜藥。”他哽咽着伸出雙手接住,牢牢握緊。

夢醒,外頭的天已大亮,魏栖揉着額際起身。他記得昨晚的夢,每一處都清晰。記得她十二歲的模樣,記得她從太醫院大門跑出來的畫面,素衣白裙,似仙似靈。

他沒傷過腦子,不存在失憶之事,所以夢裏那些究竟是什麽。

這樣的夢做得越是多,他越是不敢見她,總覺得自己見了她便不再是從前的魏栖了。

然而皇命難為,他今日得去靈素宮當差。

這日魏栖要來,梁緋絮早起便讓人去學堂請了假,為的是教他宮內規矩。

柳色拿過一只翡翠簪子将手中的長發盤起,不經意間瞥了眼銅鏡裏的梁緋絮,疑惑道:“公主想什麽呢?”

“在想昨晚的夢。”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出神,喃喃道:“我這會兒什麽都想不起來,就記得一點,害怕。”

“在皇宮裏誰還能欺負公主啊。”柳色俯身梳着垂落的青絲道。

梁緋絮扯着嘴角搖頭,她不久前還被梁輕鳶推下了池塘。任何事都不絕對。

“公主,魏公公來了。”芸兒領着魏栖在寝殿門口站着。

隔着微微搖晃的白玉珠簾,梁緋絮側首朝魏栖望去。

他今日改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太監服,跟夢裏戰死時的模樣像極了,整個人在日光中顯得愈發清冷。再看那張臉,好看是好看,可惜擺出了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奴才給榮華公主請安。”

“嗯。”梁緋絮兀自坐着,不輕不重道:“父皇将你賜予我三個月,這三月裏你便是我靈素宮的人。”

“奴才定對公主忠心不二。”

魏栖心道:梁钊直接把他派來給榮華公主也不怕宮裏人說閑話。對,他如今是全宮太監最羨慕的對象,然而誰曉得他心裏的苦,他根本不想要這羨慕,這羨慕要死人的,還是身重百刀的死法。

此時,坐在橫梁上的林琛往下瞧了眼,冷漠的面上劃過一抹不解,皇上竟會讓他來。

“公主,大公主來了。”門口侍衛道。

林琛一聽這稱呼,下意識往外頭瞧去。

“咚”地一聲,有人撞到了額頭。

梁媛是李皎鳳的大女兒,封號“金玉”,年紀比梁硯書還大上一歲,曾嫁過人,而那位将軍早已戰死沙場,李皎鳳心疼女兒便将她接回了宮。

“大姐。”梁緋絮款款走進前廳,梁媛正坐在右側客椅上,溫婉安靜地好似一副美人圖。她都有些不忍打斷這畫面,怕是有人要看呆了。

“五妹。”梁媛聞聲柔柔一笑,視線觸及魏栖時驀地一頓。

梁緋絮察覺到梁媛的古怪視線,笑着道:“父皇将魏公公忍痛割愛給我了。”

林琛此時就坐橫梁上,身子前傾,癡癡地望着梁媛,從不見表情的面上竟有一縷淡淡的柔情。

心尖被苦楚鑽入,柳色不由低下頭去,她喜歡林琛,自然會時刻注意他。不管何時何地,她都知道他在哪兒。

“五妹,你太胡鬧了,你知不知道皇宮裏都傳遍了你和他……”梁媛臉色稍變,一些話語到嘴邊了也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們說便讓他們說好了,我可不在乎,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話一出口,梁緋絮才覺自己說喜歡魏栖說得意外順口。

梁媛一愣,眸光閃得微妙,“你究竟有沒有……”

嗯?魏栖擡眸,梁媛的眼神不大對勁兒。

“大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真的。”梁緋絮拉過梁媛的手,眉梢眼角滿是倔強。

她前世與梁媛的關系在她出嫁之前還算可以。抛開其他不說,前世的梁媛絕對算得上是一位真公主,面對敵軍寧死不屈,比其他幾位投誠的人強百倍。

梁媛漸漸緩和神色,嘆了口氣道:“緋絮,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做個和事佬。”

“和事佬?”梁緋絮疑惑地眨了眨眼,心思一動,放開手道:“大姐是想勸我和六妹和好?”

“嗯,她過兩日出佛堂,朦妃覺着是她管教不嚴才讓輕鳶多次對你出言不敬,所以想設宴給你賠罪,讓你們姐妹倆解除誤會。”梁媛說完,拍着梁緋絮的手問道:“萬事和為貴,不知五妹肯不肯原諒輕鳶?”

“萬事和為貴?大姐,你跟母後真像。”梁緋絮默默抽回手置于膝上,明面上不拒絕也不答應。在她看來,梁輕鳶根本就是本性難移。

這頓飯吃得沒意義,估計王若朦是想拉關系,讓她下次能在梁輕鳶犯錯時幫着求求情。

“五妹,你便當是給我一個面子也不行麽?”梁媛軟言勸道。

梁緋絮偏頭對上梁媛,她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吃軟不吃硬,但梁媛這個姐姐的話她還是聽的。

其實大姐以前的性子并沒有如今溫婉,有點男孩子氣,總帶着她去蕩秋千,還喜歡将秋千蕩到半空中,她怕得不行,可她卻覺不過瘾。

回憶從前種種,她也明白梁媛為何會性情大變,大概是有了心上人,可惜那個人跟她成親沒幾年便戰死在了沙場上。

說到戰死,梁緋絮不禁回身望了魏栖一眼。

魏栖被看得一臉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看他做什麽。

“好,我給大姐面子,不過只此一次。”

梁媛走後,梁緋絮第一個觑向柳色,她正低着頭,雙手攪得死死的。

單向的喜歡果然不好受……

“魏栖,你跟我去後頭,我教你宮裏的規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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