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姐妹情淺
梁媛一來,林琛的視線便如風筝收線一般,越收越短,直至黏在她面上。
那張素來毫無波瀾的面上此時倒起了點漣漪,淡淡的,淺淺的,仿若有花開在眼底。
“大姐早啊。”梁緋絮笑着走進前廳,柳色和魏栖緊随其後。
“早。五妹,我聽守門太監說,你日前去雪海閣找過我?”不待梁緋絮回答,梁媛飛速換上一臉歉意道:“我那晚醉酒地厲害,連着睡了兩日,都忘記來瞧你了。”
“大姐人沒事便好,我這個閑人何時都能見。”梁緋絮憶起那晚的事便想試探試探梁媛,她走了幾步在她身側坐下,“其實那日找你是有事想問,記得那晚你送我回靈素宮,半道上要我陪你聊天,是不是有這麽回事兒?”
梁媛怔了怔,雙肩一收,眸色幾經變幻,她偏頭回想,“該是說過吧,也可能是醉話,我睡得太多,記不清了。”
一看梁媛這表情,梁緋絮心頭多少有些難過。她們倆從好姐妹變成了敵人,開始同後宮妃子那般算計對方了。
真唏噓。
“對了,母後昨日送了我不少好東西,我用不完便想送你些,有上好的補品,還有绫羅綢緞。”
梁媛說着朝外喊道:“将東西拿進來。”随後,兩宮女捧着大盒小盒進門。
“大姐這是做什麽,我靈素宮還不至于缺東西吧。”梁緋絮面上似笑非笑,眼裏卻冷了下去。
“是是是,你不缺。只是我一個嫁過人的姑娘怎好再用這些東西,可妹妹你不同,你正值青春年華。”梁媛拉過梁緋絮的手,滿面溫柔,欣慰道:“誰不知我五妹是皇宮裏最美的公主,你該多打扮打扮自己,莫要辜負韶華。”
梁緋絮任由梁媛拉着自己的手,靜靜地看了她許久,她到此時還聽不出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怎麽了?”梁媛見梁緋絮神情古怪便擡手試了試她額角的熱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大姐對我太好了,我有些受寵若驚。”梁緋絮淡淡地笑着,然而她心頭仿佛壓了千萬巨石,悶地慌。
“你還要去學堂上課吧,姐姐不打擾你了。能去學堂上課多好啊。”梁媛說這後一句時,面上徒然劃過一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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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梁緋絮站在原地目送梁媛走出大門,她的背影在視野裏漸漸渺小,緩緩模糊。
今日外頭天氣正好,一陣柔和的春風從遠方拂來,帶起枝頭的木蘭花搖動,好似白玉風鈴在響。梁媛走得并不快,而這陣風恰好将她腰間的錦帕吹向半空。
“公主的帕子!”侍女若翎驚呼。
驚呼聲剛落,只見一個黑色的矯健身影從主屋裏掠出,動作輕盈,抓住錦帕後淩空一個回身,潇灑地落在梁媛身前。
林琛躬身低頭,雙手獻上錦帕。“大公主的錦帕,恕卑職冒昧。”
梁媛側頭瞄了眼林琛冷峻的面龐,香腮含羞,半是嗔怪道:“這帕子本宮不要了,若翎我們走。”
“……是。”若翎張口本想說幾句,可梁媛發話,她便閉了嘴。
不要了?
林琛雙手一僵,右手驀地攥緊,她怎麽就不要這帕子了,莫非是因他碰過?想到這兒,他望着手中含香的帕子視線一暗。
待那兩人走遠後,風裏傳來兩句話。
“公主,那不是你最喜歡的帕子麽,為何不要?”
“多嘴,本宮想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
以林琛的耳力自然是聽見了梁媛的聲音,她這話在他心底掀起了一縷暧昧的困惑,他總覺梁媛是有意将錦帕給他。
對于方才的一幕好戲,魏栖盡收眼底。他搖搖頭,大公主的心思還真難猜。
瑤霜宮之事,梁緋絮原本是想查,可父皇不讓她管,那她便不管。
許是有父皇插手的緣故,王若朦近日很少出瑤霜宮,梁輕鳶更是沒出過房門,孟茍也沒再來煩她,宮裏一下子安靜不少。
這日,學堂下課,梁淳被阮熙光拉去王府用飯,梁硯書近來忙地沒人影,梁緋絮只好回靈素宮。
好花都喜在春日綻放,禦花園裏更是如此,百花争奇鬥豔,蒼松翠柏林立,景致如畫。
“浔哥哥……”馮桦抱着馮坤走在小路上,神情恍惚,雙眉淡如秋水,蒼白的面色宛若一朵凋零的海棠。
梁緋絮遠遠瞧見馮桦便快步追了過去,她倒是許久沒見弟弟了。
前世經歷那許多,她希望這一世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可惜有些人就是耐不住。
“桦妃。”
馮桦聽得這聲音,暗自驚了一下,抱着馮坤的手不由緊了幾分。她斂好神情才敢回身,淺笑道:“榮華。”
梁緋絮湊到馮桦身前前,伸手點了點梁坤熟睡的臉蛋。“弟弟真好看,長大後定是個美男子。”
“本宮倒不希望他是什麽美男子,能平平安安長大便好了。”馮桦望着遠處的風景嘆了一聲。
嗯?
梁緋絮心頭乍然一跳,這個聲音,她在哪兒聽過。
瑤霜宮的宴席上,馮桦沒怎麽說話,她印象中也沒見她幾次,可為何她會覺得這聲音莫名的熟悉,甚至有一絲涼意在背後升起。
“哎呀。”馮桦不小心踩着了裙子,梁緋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桦妃沒事吧?”
“謝謝,本宮沒事。”
“你……”
“奴才見過桦妃。”萬萬沒想梁緋絮會跟馮桦在一處,魏栖大感不妙,眨眼間便到了兩人跟前。
梁緋絮怔怔地盯着馮桦,她記起自己在何處聽過馮桦的聲音了。就在那噩夢裏。
那晚的夢她是忘了,但此時一聽,她又想起來了,其中一人便是馮桦。她與自己的失憶之事有關。
馮桦整整裙擺,見梁緋絮白了臉便問:“榮華,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沒事。”梁緋絮看向魏栖,沉聲道:“我們回宮。”
“是。”
兩人走遠。
梁緋絮的臉一直慘白着,魏栖忍不住問道:“公主不舒服?”
“不,我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她此時只覺萬分恐懼。十二歲那年,她偷聽了她與仇末的談話,所以他們倆聯手害自己失憶?
魏栖接了一句,“何事?”
“桦妃她害……”梁緋絮回身,對上魏栖那張毫無前世記憶的面龐,她頓了好一會兒,喃喃道:“我忘了,你不記得。魏栖,你覺得仇末這個人如何?”
不記得?
“視財如命。”魏栖對梁緋絮那句“不記得”很是在意,他隐約覺得她說的是他夢中之事,可她怎會清楚他的夢。
“倒是跟你一樣。”她哼了一聲。仇末為錢能害她,那麽他為了錢也能做其他事。
大總管,地位高确實方便做事,她是不是該提醒父皇一聲。
“公主方才說,奴才什麽不記得?”
“我記得你前世說要娶我,你信麽?”
“奴才不信。”
梁緋絮無聲無息地笑了一下,沒再說話,兩人緘口漫步在杏花雨裏。
這段路太長,不說點什麽氣氛過于微妙。魏栖率先開口,“公主可知大公主嫁給了誰?”
梁緋絮不經意間往身側之人瞥了一眼,“鎮北将軍,廉冠。”
魏栖又問:“那公主可知廉冠将軍原本心悅誰?”
“你什麽意思?”梁緋絮身形一頓,她腦中已然有了猜想,“不是大姐?”
“不是。”
梁緋絮側過身,見魏栖一直望着自己,心頭跳了一跳,她嘴角一抽,“你不會想說廉将軍喜歡我吧?”
魏栖低頭道:“這是公主自己說的,奴才什麽也沒說。”
“你的意思是,大姐因為這個記恨我?”如此一說,她倒是明白為何梁媛會算計她了。
對于梁緋絮這話,魏栖不置可否,繼續道:“當年,廉将軍同皇上求娶公主,可皇上以公主年紀尚幼便拒絕了,并賜婚他與大公主。婚後,他們倆表面上相敬如賓,背地裏據說極端不和。廉将軍不見得喜歡公主,但他一定喜歡皇上對公主的寵愛。”
“是麽。”梁緋絮仰起頭,看着上方湛藍的天空感嘆,“當公主真累,我要是生在一戶普通人家便好了。”
魏栖擡眸,凝睇梁緋絮的長發道:“生在普通人家也有壞處,沒錢處處難行。”
“你開口閉口都是錢。”
“奴才說的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