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賈瑚神色如常,官邸的花園也不大,不過是略透了一口氣就回了屋子。
至于之前顏妙玉那神色,賈瑚也有所猜測。這一世榮國府和顏家是半點沒有仇怨的,甚至前世裏榮國府還庇佑過顏妙玉一段時間。那麽顏妙玉現在三四歲年紀,對賈瑚的恨因何而來呢?
除了顏妙玉跟自己有一樣的奇遇,帶着前世的記憶外,賈瑚很難想到別的解釋。
顏妙玉不可能無緣無故恨賈瑚自己的,這股恨意只會是恨榮國府。那麽,至少在顏妙玉看來,前世的大觀園遭劫不是完全意外了。
賈瑚略捋了捋思路,便沒想別的了。他搜集了不少情報,也救過顏修。顏修已經知道自身處境是兇險,到了搏命的時候,就看他拿着那些情報怎麽辦了。
賈瑚還是孩子,榮國府搜集那些情報都是無塵與顏修交涉的。顏修被外放粵海之後,對人心險惡有了很大的認識,但是跟無塵一番長談後,依舊覺得甄應嘉集團的膽大妄為令人嘆為觀止。
顏修拍了好幾下桌子,依舊沒有平複住激動的心情:“世上竟有如此狂徒,當真為了一己之私不問黎民百姓,天下蒼生!”
無塵情緒卻沒半點起伏:“顏大人是受皇上欽點,專門來管理鹽政一事的,若是顏大人但凡出個意外,皇上也要疑心一番。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敢對顏大人下手,他們還有什麽不敢的?”
顏修的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顏某人仰不愧天府不愧地,就是膝下幼女還小,是顏某人唯一牽挂了。甄應嘉既是要取我性命,我總要給幼女留條後路。”
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無塵并未多言。
或許是因為榮國府救了顏修的緣故,顏修對無塵十分坦誠,直接說了自己的安排:顏修是姑蘇人,本家在蘇州。因此顏修想将顏妙玉送回蘇州,連托詞都想好了:就說顏妙玉自幼體弱,高僧說要出家,已經買了替身出家不見好,所以送去帶發修行。
無塵對于顏修的家事自然不會發表意見,只道:“我們南下查到這些證據,我都轉告給顏大人了,不過顏大人一定要以自身安危為是。我們國公爺判斷,顏大人密折入京後,皇上必定會拍欽差南下,若是顏大人覺得貧道所言有一二分的道理。可酌情到了都察院南下時才全面發難。”
顏修起身道:“顏某人謝過道長恩德。”
無塵道了無妨,次日便和賈瑚一行啓程北上。
榮國府的人走了之後,顏修才從妙玉口中得知,在妙玉夢裏,前世并未發生榮國府派人送證據的事。
顏妙玉其實也是重生的,而且她比前世早出生了兩年。若非顏妙玉生來帶着前世的學識,都要懷疑自己是否只是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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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鑒于前世顏家的悲慘下場,顏妙玉思之再三,也跟顏修一個人透露了自己的奇遇。因顏妙玉和顏修坦白的時候,發現這一世的事有些和前世對不上,因而顏妙玉也是借夢境之說。
夢麽,有時候準有時候不準都是正常的。顏修是個明白人,自然不會全靠着幼女的夢作為行事準則,但是妙玉的夢境對于顏修來說也有極大的參考價值。
妙玉提醒顏修說不能太相信榮國府的人。
顏修聽完顏妙玉在夢中遭遇,氣得咬牙切齒。但是以他多年的經驗和直覺,覺得無塵等人是真誠的。而且顏修既是來徹查鹽政的,自然也有得力的手下,據顏修所查,那日假扮劫匪企圖取自己信命的人絕非榮國府指使。
顏妙玉聽完父親的判斷,也沉吟片刻,道:“還有一件事,在我夢裏,榮國府沒有賈瑚這個人。我寄居榮國府事,榮國府長房嫡出只有一個琏二爺,瑚大爺此人從未聽說過。”
榮國府可是當今天下數得上的人家,但凡為官的,自然也要了解這些事勸人家的動向。顏修是知道榮國府長房添了嫡次孫賈琏的,而且這賈琏的年紀也和妙玉說的對得上。
而且榮國府雖然沒有将賈瑚落水的事大事宣揚,但是王氏當過一段時間的當家奶奶,後來賈代善回京打發了不少奴才的事,遠在粵海的顏修也有所耳聞。
“既是如此,更應該相信他們了。你夢裏既是沒有賈瑚,賈瑚多半是幼時便死了,而且你說夢中榮國府向來是二房做主的,現在長房的人打破夢中宿命好端端活着,還幫了我們。便是為了圖個好彩頭,妙兒說我們是不是不該太過懷疑他們。”
顏妙玉瞧着北方沒有說話。
她前世死于妙齡,而且結局相當不堪,自己不願回憶,更不願跟父母說那些經歷。但是那些屈辱憤恨卻深入骨髓,以至于一聽到榮國府三個字,妙玉便怒火難消。但是仔細想想,前世是沒有賈瑚這個人的,現在賈瑚的人實實在在救了父親,自己實不該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要改變前世命運,更需要時刻清醒,步步為營:“是女兒自誤了,父親教誨得是。”
父女倆又商議了一回去蟠香寺避禍的事,前世骨肉分離最終自己依舊慘死,妙玉是不願意去的。
不過一番商議之後,顏修依然決定送走妙玉。妙玉想了想,道:“既是如此,父親什麽時候遞密折的時候送我走,給甄應嘉擺個迷魂陣。”
“不行!”顏修當場就否定了妙玉的提議,他而立之後方得一女,待之如珠似寶,怎麽舍得用妙玉去調虎離山。
妙玉卻很堅決:“父親,您得這個職位便是身處險境。若要掙出一條活路來,更應各自出力。女兒去一趟蘇州算得什麽?父親留下和甄應嘉周旋才最是危險。女兒亦是顏家人,若是什麽都不做,叫女兒如何安心?”
顏修本就想先送走妙玉,其實早送晚送,甄家都不會放棄對妙玉的防備,後來顏修便勉強同意了。
顏修到任之後,甄應嘉便将注意力集中在防範顏修上。榮國府的人離開了金陵,甄應嘉頓時覺得金陵安全了,這才撤出大量的人力前往揚州。
就在這個時候,賈瑚一行緩緩北行,金陵防守漸漸空虛的時候,甄家失竊了。
這簡直将甄應嘉吓得魂飛魄散。
甄家走私食鹽,和王家勾結壟斷海貿,這裏面是多少的利潤,這些絕非靠幾個大家大族就能做成。
光說這些年,想跑海貿的客商要麽最終投靠王家,分潤給王家,要麽莫名其妙死在海上的就無數。只手遮天、黑白通吃,積累無數財富的同時也惡貫滿盈。
正因為參與這些驚天生意的大小官員、商人、幫派、漕運等等行當的人太多,甄應嘉采取了極端的控制人的方式。
但凡參與到私鹽、絲綢、瓷器、茶葉等海貿生意分潤的人,皆有把柄握在甄應嘉手上。
否則王子騰作為榮國府的姻親,左右逢源,又何必铤而走險,想迅速取代賈代化。
連王家這樣的人家都一邊和甄家合作,一邊受制于甄家,更遑論他人。
皇上是給了甄家半年時間,讓甄應嘉處理證據,抹平痕跡。甄應嘉也确實将很多販賣私鹽的證據毀屍滅跡。留下給顏修查的,也都提前準備好了替死鬼。
唯獨手上這些拿捏衆人的把柄幹系重大,甄應嘉不敢銷毀。
從甄應嘉控制王子騰、王子勝兄弟的手法,賈瑚預料到甄應嘉手上有這樣的東西存在。然而這東西簡直是甄應嘉的命,賈瑚知道輕易不好找。況且賈瑚留在金陵那麽長時間,甄家一直戒備森嚴。
直到賈瑚離開金陵時,才讓秦宵帶了好手留在金陵城。
甄應嘉也一直關注着榮國府的一舉一動。直到探子回禀說賈瑚一行确然離開金陵城,緩緩北上,甄應嘉才松了一口氣。
人長期緊張的時候,越是時刻關注着自己最關心的東西。好比後世改開之後不久,手機銀行尚未普及那段時間。帶着大量現金乘坐長途交通工具的人,越是擔心錢財被盜,越是時不時的瞧一瞧自己的錢還在不在。
甄應嘉在賈瑚一行終于離開金陵之後,就是這樣的心理,去瞧了那許多人違法犯罪的罪證。
秦宵是賈代善最得力的探子,而探子刺探情報的準确性直接影響戰争的勝敗。賈代善能作為常勝将軍,可見秦宵能力之強。
就是甄應嘉這一如釋重負的一瞧,秦宵找到了甄應嘉藏這一重要罪證的地方。
原來既不在甄應嘉的主院,也不在書房,而在一姬妾的院子裏。這妾室曾極得甄應嘉寵愛,現在甄應嘉有了新寵,便冷落了這妾室不少,只是偶爾一去。
便是有人猜到甄應嘉險中求勝,将罪證把柄藏于妾室房裏,也得先懷疑寵妾。誰會懷疑在這一普通妾室院中呢?
如此重要的東西這樣一藏,自然膽大至極,但也符合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要義。若非甄應嘉自己暴露,秦宵再是能力出衆,也決計難以找出來。
現在甄應嘉将得力的手下派去揚州監視顏修,甄家防備空虛,甄應嘉又自曝其短,這才叫秦宵得了手。
甄應嘉徹底放松之後,檢查過東西在不在。徹底放心下來,直到兩日後再去那妾室房裏,才發現東西丢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這東西若是捅到皇帝面前,便是豫親王也保不住自己,江南官場飛的徹底變天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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