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甄應嘉這下也顧不得自己應付這棘手的事了,當即将此事告知了兩江總督尉遲行。

尉遲行出身乃是興德帝的貼身侍衛,因立有從龍之功,興德帝特将江南兵馬給了尉遲行。

當年內亂剛平,興德帝為了穩定朝綱,重用親信。像平安州、京營的兵馬分別交給賈代善、賈代化兄弟。江南兵馬亦是交給了自己的親信。

這樣的任命自然是人之常情。只是并非所有功勳在身的人都能保持不驕不躁。尉遲行并非出身高門,立了從龍之功後高官厚祿,做了一方封疆大吏,又在江南這等風流富庶地,見慣豪富鄉紳們一擲千金。久而久之,尉遲行已非當年在興德帝身邊忠心耿耿的侍衛。

再說,若是沒有尉遲行默許,甄應嘉做不到在江南只手遮天。這些年,尉遲行得到的分潤早已累成金山銀山。自得知朝廷要查私鹽案,甄應嘉和尉遲行時常在一起商議着毀屍滅跡,兩人并不省份。

只是甄應嘉暗藏沒個參與私鹽案的重要人物把柄之事,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告知當事人的,否則以尉遲行的兵權,必抓住機會逼甄應嘉毀了把柄。日後甄家便再也拿捏不住尉遲行了。

因而甄應嘉當面将一沓尉遲行的親筆密信還給尉遲行,讓他自己處理。尉遲行親自燒了這些東西,以為只要過了這一關,日後自己收手,便可以高枕無憂了。誰知道甄應嘉還留着另一份自己的重要罪證,更加不知道這樣重要的東西,甄應嘉能讓人盜走。

原本,尉遲行作為當今皇上的親信,便是在私鹽案上得了好處,只要罪證不翻在興德帝面前,數額在興德帝可以容忍的範圍內,便會被網開一面。但是現在甄應嘉告訴他有好幾份重要文書被盜走了!

畢竟是當年腥風血雨中殺出來的人,尉遲行什麽手段沒見過,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立刻抓住甄應嘉的領子将人提了起來。

他大內侍衛出身,九死一生護着興德帝的安危,直指興德帝坐穩皇位,其武藝之高可以想見,養尊處優的甄應嘉落在尉遲行手裏,仿佛耗子被貓拿住了。

甄應嘉立刻感覺透不過氣來,連連咳嗽。

尉遲行已經顧不得給這位皇親國戚面子了,憤怒中還壓低了聲音:“甄應嘉,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竟然藏私留那些東西!你若是信不過我,我們就此分道揚镳,我回京負荊請罪去,好過被你推出去頂缸!”

甄應嘉自知理虧,疊聲道歉,又勸說:“尉遲大人,此事是我做了一回小人,但我絕無推大人做替罪羊的心。只要過了這一關,日後我一切行事對大人言聽計從。只求大人先派人将東西追回來,不然我們全完了!”

尉遲行氣得咬牙切齒,甩了甄應嘉一個巴掌。

甄應嘉嘴角立刻便沁出了血。但是好歹穩住了尉遲行,現在這個關口,尉遲行立刻調動兵馬,四處設卡,只說捉拿江洋大盜,但凡出城的一律盤查。不但如此,也派人通知省內其他守備,加緊盤查。

秦宵拿了東西,找了妥當的地方藏起來,才去追賈瑚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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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行現在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是行事卻絲毫未亂。很快便确定了幾個重點盤查的目标。

顏妙玉一個女娃回蘇州帶發修行,所帶行禮也被裏裏外外搜了一遍。

賈瑚一行也被人追上來,說要搜查。這可是榮國公之孫,尉遲行是當今親信,難道賈代善就不是嗎?

若是以前,尉遲行是絕對不會得罪賈代善的,但是這次的東西太過重要了,便是拼了得罪榮國府,也不能讓東西旁落。

即便前來盤查的人打着捉拿重要人犯的幌子,說什麽公事公辦,賈瑚也不會輕易就讓人搜查了行禮,這事關榮國府顏面的問題。

雙方争執良久,賈瑚才道:“若是什麽都沒搜出來,當如何?”

畢竟是榮國公嫡長孫,尉遲行便是得罪人,也不願一來就将人得罪死了,所以派的是兒子尉遲安前來。

尉遲安咬死了自己只是公事公辦,語氣上倒也客客氣氣。畢竟被搜查就是打臉面的事,若是言語也不客氣,榮國府便是拼死也不會讓搜。尉遲家便是殺了賈瑚都動不了榮國府根本,但是私鹽案上必然被寧榮二府落井下石。

尉遲安朝着小小的賈瑚行禮之後,還想賈瑚的随從們拱了手:“我也是奉命行事,瑚少爺放心,您的東西我必然輕拿輕放,仔仔細細不敢傷分毫。但有損毀,我必是加倍賠償,他日家父進京,也将登門謝罪。”

尉遲安帶的人可不少,憑無塵等人的本事,護着賈瑚沖出去不難,但是榮國府其他随從便不見得不會有傷亡。

雙方僵持良久,賈瑚總算松了口。

一般來說官兵翻檢東西都是十分粗魯的,這一次倒是做到了尉遲安所言的輕拿輕放。然而連小小的包袱都打開了,竟是什麽都沒找到。

賈瑚所帶的行李不多,唯有兩車土儀是帶回京送禮的,也被一一翻檢了,自然什麽也沒找到。

尉遲安還算準備充分,不但賠了賈瑚銀子,還另送了兩車土儀,言道:“叨擾瑚少爺,我十分過意不去。這些東西就當晚輩送給國公爺的禮物。”

賈瑚哼了一聲,恨聲道:“今日之辱我必一五一十告訴祖父!”

尉遲安連連賠罪,親送了賈瑚一段。自要搜撿東西開始就得罪了人,但是這人也不得不得罪。

連只是回鄉修祖墳的賈瑚都被查過,兩淮鹽運使顏修自然是中帶你被盯的對象。

但是顏修到任之後,甄應嘉的人就一直盯着。鹽政衙門裏本來就有甄應嘉的人,賈瑚雖然到訪了一趟,但是那時候東西還沒丢,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東西絕對不至于進了鹽政衙門,而且鹽政衙門那許多卷宗、許多屋子,東西随處一藏,難道要掘地三尺麽?也是因此鹽政衙門幸免于抄撿,但是進進出出的人,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

顏修知道自己被盯得緊,這才想起那日無塵離去之時,堅持要将給自己看的證據都燒了。

現在顏修也不管甄應嘉對自己掌握的進度了如指掌,只上了折子,請朝廷派欽差督辦此案。

興德帝是有心整頓整頓鹽政的,所以顏修上任的時候,也派了兩個人跟着,一個太監,一個龍禁尉,都是直接替興德帝辦事的。顏修讓這二人遞折子,尉遲行有天大的單子,也不敢直接攔截。

眼看着欽差南下勢在必行,那一份拿捏江南絕大多數參與私鹽案重要人物的把柄依舊一無所蹤。

如此一來,甄應嘉哪裏睡得着?一面将情況報給豫親王,讓他想辦法,一邊已經茶飯不思,日日消瘦了。

尉遲行也心急如焚,然而日日細也一無所獲。到了最後,尉遲行知道難以幸免了,竟打起了送子孫出海,留點血脈的主意。但是一旦叛逃,連從龍之功的情分都一筆勾銷。自己只是貪財,留在國內,萬一興德帝還念着往日情分呢?

再說,若要叛逃出海,勢必要通過王家的船只,王家本來嫡埋親支多在京城,必是不肯出逃的。

甄家也好,尉遲行也好,都是舉棋不定。

而賈瑚被人搜查之後,回京的腳步略加快了些。十日之後便入了京。

賈瑚原本是去平安州的,誰知這一去就被派往江南。自賈瑚出生以來,就沒離開過張氏身邊,這一去竟是歷時快一年了。

再見兒子,張氏一把将賈瑚摟在懷裏,眼淚奪眶而出:“我的兒,你可算是回來了。你不在京城這些時日,我這心總是懸着的。來,讓我好好看看。”張氏政治素養不差,知道賈瑚南下,必然牽扯到一些朝堂的事,叫她如何不擔心。

賈瑚伸手給張氏擦了眼淚,又安慰了張氏一番,便回書房給賈代善寫信去了。

接着,賈瑚便将自己路上被兩江總督攔截搜查的事鬧開了。

堂堂國公府的公子受此大辱,得是多大一樁八卦。只些微走漏些消息,立刻傳得滿城風雨。

賈母現在又長進了些,漸漸的,除了官場上的事,其他事張氏已經不身份避着賈母了。一來,賈母是長輩,二來,什麽都避着越發加身隔閡,使得家庭不睦。

賈母得知賈瑚路上受辱的事,大為光火。但是賈母依舊是個講究體面的人,覺得這樣的事傳出去,有傷榮國府的臉面,按賈母的意思,是不外傳的。

張氏道:“太太,瑚兒的行李被搜撿的事鬧得大,路上許多人瞧見,咱們不若索性大方些,不必隐瞞什麽。此事是兩江總督失禮,咱們受了委屈,大可不必還要瞞着。”

賈母嘆了一口氣:“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是頭一回受這樣的辱,日後兩江總督別落在我們手裏!”

而就是賈瑚被搜查的事在京城張揚開後,尉遲行的窮途末路越發快了。

賈代善不光是國公,還是興德帝的寵臣呢,打賈代善的臉面,難道興德帝臉上很有光?再一個,到底是什麽事,讓尉遲行冒着得罪賈代善的風險也要搜查賈瑚的行李,顏修在江南到底查到什麽?

再加上顏修将興德帝給的兩個人全都派回來,職位送一本奏請朝廷派欽差的折子,具體事宜有語焉不詳,難免讓興德帝思量。

原本興德帝還想着司徒聰的顏面,給足了時間讓他掃尾,便是派欽差,也是拍一隊侍衛即可。

現在兩江總督敢用兵馬攔截榮國公之孫了,也難免用兵馬對付欽差。如此情況下,興德帝不得不考慮到底要如何做,才辦得了這樁案子。

最終,興德帝一面八百裏加急诏尉遲行回京,一面選派南巡隊伍時,加上了一隊京營的兵馬。自然,這巡按隊伍裏依舊有興德帝的親信。

另外,興德帝看好的新科探花林海也提前上任實缺,任都察院督士,跟随南下。

林海是榮國府的女婿,江南的事牽連大,榮國府關心林海安全,給林海一個護衛乃是應當應分的。于是,秦宵再次跟随林海南下。

尉遲行接了即可回京的聖旨,說不出心中什麽感覺,但是他知道抗旨不尊的後果,只得啓程。

而那邊,甄應嘉見自己和尉遲行被分開,便知道皇上動了真怒,現在自己的唯一一線生機,只剩豫親王和貴妃娘娘了。

就在這樣忐忑的心情中,甄應嘉迎來了朝廷的南巡隊伍,其中還有京營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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