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南的案子因為牽扯的人太多,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辦結的,但是各種消息已經陸陸續續傳回了京城。
司徒聰和甄貴妃知道大勢已去,現在所等的也只是一個發落而已。這個時候,原司徒聰的門客已經開始四處走動找門路了。但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個時候,人人都想和豫親王府撇親關系,誰還肯幫忙。
而這個時候,還有人找上了榮國府。京營副總兵王子騰嚴格說來不算豫親王府的門人。
論上下級,王子騰是賈代化的手下;論親,王子騰是榮國府的姻親。但偏偏王家與私鹽案生意瓜葛太深,而王子騰一見甄家倒臺,發現自己能投靠的竟然只有寧榮二府了。
之前圍獵的時,王子騰算計京營節度使的位置,雖然當時為了大皇子的顏面,所有人都對此事沒有深挖。但是并不代表寧榮二府不知道王子騰在其中的作用。
求頂頭上司自然是沒用的,現在王家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榮國府了。
比起賈代化,顯然賈代善在興德帝跟前更說得上話。再一個,畢竟王氏生了一子一女,舅家落罪,也連累這兩個孩子的前途。
就這樣,王子騰之妻帶着禮物拜訪了榮國府。
現在張氏掌家,各處門房都管得嚴,王家的人一來,張氏就知道了。不過現在王子騰還沒落罪,張氏并沒有将王子騰之妻拒之門外。只是張氏也不會讓王子騰之妻單獨見賈母。
因而這次張氏陪同了賈母會客。
賈敏時常會規勸賈母,也會給賈母帶一些官場上的消息。現在賈母已經知道江南甄家多半要遭,便是豫親王府也前途未蔔。
以前賈母是個多驕傲的人,總覺得榮國府這樣赫赫揚揚的人家不用小心翼翼做人。世家大族轟然倒塌的故事賈母聽過,但是以前打心底覺得不會落到榮國府頭上。直到賈母現在知道連豫親王府和甄家都未必保得住。
那可是親王府,那可是江南甄家。若是這樣的人家都有敗落的一日……賈母總算生出點畏懼心。
因而王子騰夫人求到跟前的時候,賈母沒有一口答應:“叫舅太太見笑了,我們老爺在平安州當差,官場上的事我一概不知。而且舅老爺年輕有為,在年輕一輩兒的武将裏頭是佼佼者,恐怕是舅太太多慮了。”
王子騰夫人一聽就險些哭了:“嬸娘,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珠兒和元兒的面上,也好歹幫我這一回。”
因同朝為臣,賈家和王家聯姻之前,兩家便有交情了,那時候王子騰便稱賈代善為叔,現在王子騰之妻稱賈母為嬸娘,便是在拉祖上的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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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擔心賈母心軟,淡淡地道:“王太太,不是我們太太不肯幫忙,而是老爺離京之前交代,他不在京城的時候,名帖一律不許動用。”
王子騰之妻晃了晃,她知道張氏可不像賈母那樣好糊弄,有張氏在沒機會說動賈母了,便閑話了片刻,去看王氏去了。
自從賈瑚落水的時候,王氏算計賈瑚性命未果,榮國府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現在整個二房日子都不大好過。
其實張氏當家,并沒有克扣誰的份例。然而賈政做出作弊的事,自覺沒了臉面,不大愛出門,整日在家逼迫賈珠,連帶着賈珠的日子都不好;而王氏,即便長房沒有挑破,她做的事長房已經知道了,這日子可想而知。現在整個二房唯一好過一些的也就是養在賈母房裏的元春了。
聽嫂子說完王家現在的處境,王氏心驚肉跳,落淚道:“不是我不肯給娘家出力,我在這府裏的處境,難道嫂子還不知道?我是自身難保。”
王子騰夫人嘆氣:“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的。國公爺在,你總是衣食無憂的,若是王家真有什麽,你照拂一下阿仁我就感激不盡了。”
其實王子騰夫人是責怪王氏的,如果不是她做事不留餘地,得罪了長房,若是王氏進門就溫柔賢惠,與長房兄友弟恭……然而今日求人的是她。她知道自己這個小姑子吃軟不吃硬,自己越是體量她,她約會內疚,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
果然,王子騰夫人告辭之後,王氏便到了東大院求張氏:“嫂子,當初是我豬油蒙了心,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只給兩張老爺的名帖,至于能不能辦成事,我都感激不盡。”
現在可不是前世那樣,王氏和王熙鳳拿着賈赦的名帖不要命的撒,後來招了多少禍。賈代善其實留了少量名帖在京城,特地交代張氏收好了,多是請太醫用的。
現在朝堂局勢複雜,若是一定要用在官場上,便和賈瑚商量。
當時張氏答應得好好的,自然不會輕易将名帖給王氏。只張氏還沒開口,賈瑚進來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賈瑚算是出過遠門幹過大事了。王氏自然不知道現如今甄家的處境都是賈瑚暗中推動的結果,但是這個八歲孩子身上那不容辯駁的氣度卻讓王氏心驚。
王氏瞧着賈瑚,想着兩年前自己原想拖延救治,害死這個孩子。後悔了,真的後悔了,然而有什麽用呢?王氏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段時間,江南陸續有人被押解回京。泉州知府王子勝家也被查抄了。因當初賈瑚就留意了甄家轉移貨物到泉州的事,秦宵給林海稍作提示,朝廷兵貴神速的查抄了泉州好幾個倉庫,來了個人贓并獲。
這一樁大案轟動朝野,牽連大小官員無數。其中影響力最大的便是豫親王外家甄家,開國勳貴王家,另有大商人薛家,還有揚州的大小鹽商,江南的各級官員。
押解上京的人犯都運了一船又一船。
興德帝也為此龍顏大怒。
他原本給足了甄家半年的時間,想給豫親王留着顏面。可是真當這盤根錯節的案子被連根拔起時,興德帝自己都吓了一跳。
連當初自己身邊最忠誠的侍衛尉遲行都參與了此案才是最叫興德帝心驚的。江南魚米之鄉,富饒之地,到底是誰的江南!
最終,不但江南一衆大小官員都按律判刑,該斬的斬,該流放的流放。有些因胳膊扭不過大腿,拿了好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并未參與分潤的官員則有些革職,有些貶谪。
考慮甄家曾經在太祖争奪天下時立下功勞,甄家男子判了流放,女子發賣。
王子騰做的是京官,王家的罪責主要是直接參與的王子勝擔了。
王子勝被判問斬,王子騰原本只是判的抄家革職,但是興德帝也知道鐵網山圍場鬧劇雖未徹查,但與王子騰有關,因而特地朱批定了王子騰流放。
金陵流傳什麽護官符四句歌謠,牽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但是賈家是真未參加此案,未受牽連;史家倒是查到幾個旁支參與了,都不是要犯,保齡侯被訓斥一番,罰奉一年。
薛家是在戶部領差事的皇商,因近水樓臺,自然深度參與此案,也被判了流放。
賈瑚也關注這此案,論判罰,比之前世季琳參與班後後的判罰力度要輕多了。許多該當問斬的都只判了流刑。但是前世是司徒睿逼宮之後要迅速剪除太上皇的舊勢力,自然是雷霆手段。而今世甄家案發在興德年間,這許多人犯又是有功之臣,為了不顯得自己刻薄寡恩,判罰自然輕些。
對于這樁案子的判罰,賈瑚并不意外。
只是依舊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
王子勝前世雖然也早亡了,卻留下一女,名曰王熙鳳,正是自己那傻弟弟賈琏的老婆。這一世王子勝敗落得更早些,王熙鳳尚未出生。對于那個好強潑辣,最終落得被休慘死的鳳辣子而言,不出生未必是壞事。
同樣結果的還有薛家那位姑娘。前世季琳也在獄神廟見過薛家女一面的,長得極美的姑娘,費盡心機嫁給所謂的寶二爺,寶二爺卻被判了□□,再後來,季琳便沒關注這等小人物的結局了。
他們沒有直接犯罪,但是享受了父母違法犯罪得來的好處,被追責的時候自然要承擔責任。但是實在不配彼時的青龍衛指揮使繼續關注。
也不知道那位好風憑借力的薛姑娘願不願意出生在注定敗落的薛家。
處置完這些文法亂紀的官員、商人,才輪到司徒聰。
興德帝以仁孝治天下,仁在前。那許多國賊祿蠹都沒問斬,到了親兒子司徒聰,自然便有了從輕發落的理由。
自然,一國之君,還是要在大朝會上做做樣子的。然後便是各皇室宗親求情,百官附議,興德帝表示決不輕饒。然而只判了司徒聰奪爵圈禁。甚至還留在宗室。
其實于榮國府而言,司徒聰幾次想要滅了榮國府,這判決是太輕了。但是這一次鹽政案,賈瑚的目的也是讓司徒聰再也沒有反擊榮國府的機會。從這個角度,戰略目的是達到了,所以也談不上不滿意。
甄貴妃被降為答應,打入了冷宮。一個深宮婦人而已,不值得多關注。
現在真正需要關心的事這麽多官員犯事,當初南下巡按帶去的候補官員暫代了不少缺,然而依舊不夠。現在不少衙門都是原本不得志的下層官員暫管着。
這些也就罷了,幾個要員的位置總不能長期空懸。然而大朝會上有人谏言的時候,興德帝似乎并不急着将這幾個職位定下來。
沒隔多久,賈代善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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