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不做聲,只點點頭。葉昭看在眼裏,心下了然。德威镖局一向黑白兩道關系都不錯,且與官家交好,看這情形,沈德佩與劉坤應該也是舊相識。
不過既然這兩人裝不熟,葉昭覺得自己沒必要多管閑事。順着沈德佩的話道:“是這個理,眼下還請劉大人随下官速回葉城,就算要奏報,回葉城也更安全些。”
劉坤雖是兵部侍郎,卻是個沒出過京的官。本想着借押送之事外出游歷一番,一來增添些遍攬山水的閱歷談資,二來感受下當欽差的威風。沒想一路艱辛不說,還遇上這等變故,早就駭得沒了主意。急得跺腳道:“可眼下就剩這麽些人,這可怎麽是好?”
沈德佩與雷德泰交換了下眼神,沈德佩道:“德威镖局在永樂鎮設有分莊,如不嫌棄,倒是可以叫上十幾個夥計送上一程。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劉坤一聽便願意,只是不好開口拿主意,更不敢自作主張就把物資半路上托付給沈德佩一個江湖人士——盡管每年年節,德威镖局都會給朝中官員送年禮,一處都沒落下,但這遭受了這麽大暗算,他确是有點杯弓蛇影了。只是撚着須看葉昭。
葉昭思忖一下,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對沈德佩道:“多謝沈莊主了!德威镖局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讓您白虧的道理,到了葉城,在下即刻禀報城主結清車馬費用。”
興許是因了沈歸雪的原因,一番場面話說下來,葉昭對沈德佩頗有好感。雖說沈德佩已是江湖成名多年的之人,卻沒什麽架子,十成十一個和氣生意人。
但目光轉向滿地死屍,葉昭的心情和态度就變了。
“一一搜查,看身上有沒有能确認身份的東西。”他下令道,血與殘肢收入眼底,激得他瞳孔都緊縮起來,聲音不由得冷了下去。“沒有就一把火燒了。今天的事誰都不許走漏風聲。”
正待吩咐整頓車馬,沈德佩又道:“且慢,随從人員可以混進敵人,想必調換着糧草也不是不可能。何不在此就先驗過了再上路?這樣大家心裏都有個底。”
他說得隐晦,葉昭不得不在心裏贊一句這老江湖的心思缜密。德威镖局半路主動提出幫忙,如若什麽事都沒有自然好說,倘若到了葉城發現糧草有異,德威镖局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嫌疑。
葉昭當即命人查驗糧草。屬下當即從各車糧食、草料裏分別抽出少許,混雜了喂給馬吃,倒是沒有馬兒倒地口吐白沫,但一時三刻後,還是有五匹馬開始竄稀,哀哀地卧在地上動彈不了。
劉坤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軍糧有異,他這個押送的欽差脫不了幹系。葉昭瞧他那樣子,曉得是個不更事也指望不上的,心便又涼了幾分。揮手讓人記下是哪幾車抽檢有問題,做好标記。
不及一個時辰,只見雷德泰帶着十來個镖師、趟子手和十來匹快馬折返回來。雖然人手仍吃緊,但勉強夠用。一行人就這樣勉勉強強地上了路,中間夾雜着十幾個傷病歪歪的随從,葉昭一咬牙,吩咐調轉車頭,從平寧關回城。
別人自是領頭怎麽說就怎麽做,只有那毛頭小子阿義啊了一聲,噔噔跑到他身邊低聲問道:“大統領,你不是說城主讓咱們取道長寧關嗎?”
葉昭看他一眼,臉上寫滿了“不上道”三個字:“不去了。有德威镖局這兩位在,走哪條路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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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層想法他不敢表露:二十車糧草,檢出五車有問題,這到了長寧關,雁過拔毛是給還是不給?給了,自己運回來一批不能吃的糧食算什麽事;更別提沒檢出毒的那幾車,誰知道是真沒毒,還是下了什麽其他東西,這得回城找人慢慢看,萬一給長寧關守軍吃出個好歹來,那就不是挨頓罵就能解決的事了。
他料定劉坤跟他想法相同,只是不想這話由自己說出來而已。聽葉昭這麽指揮,劉坤什麽意見也沒發表,只催着趕緊走。一路上小馬車都不敢離開葉昭三步外。
有葉昭帶來的精銳與德威镖局的镖師壓陣,這一行也不算太緊張。過了平寧關,葉昭明顯松了一口氣,騎馬和沈、雷二人在隊伍前面帶路,一路相談甚歡。他聽出沈德佩早已得知當時他與沈歸雪在平寧關遇險一事,幹脆不再隐瞞,抱拳請罪道:“在下當時的确處置不當,讓大小姐遇險受驚了。”
沈德佩不以為意地揮手道,“哎,這丫頭一心想着闖江湖,就該讓她稍微吃點苦頭,曉得些江湖的不容易,就不敢亂跑了。”
話雖這麽說,臉上卻瞬間挂滿了一個父親提起女兒時的寵愛和心疼,“有桐兒在,她能出什麽大事,倒是她平常沒大沒小的,見了城主說話也口無遮攔。叫你們見笑了——她這幾日可還給你們添了麻煩?”
沈德佩這話說得圓潤極了,獨生女大半夜跟一個陌生男人出走,這種事哪個老父親聽了都不會高興,但沈德佩就沒什麽氣性,開口閉口都是“桐兒這個桐兒那個”,言外之意,就是他壓根不擔心葉昭拐走他這個寶貝閨女——有白承桐呢,他葉昭算老幾。
葉昭一顆心瞬間墜到了肚臍眼。他沒想到白承桐彈壓不住沈歸雪,卻是個告狀的一把好手,“難怪惹禍精不喜歡這家夥。”他暗想道。
他幾乎可以确定,沈歸雪走失一事,白承桐沒告訴沈德佩——不知是不敢說,還是沈歸雪已經回去了。葉昭斟酌再三,覺得三十六計,閉嘴為上。心裏卻覺得這沈莊主挺周到一個人,就這點眼力差,還“有桐兒在,她能出什麽大事”,明明有白承桐在,沈歸雪才會忍不住鬧事乃至出走。
他已經許久沒想起來白承桐這個人了。一語敲醒夢中人,他不得不接受一個殘酷的事實,無論沈德佩如何誇贊他少年英才,但在其眼裏,能算得上數、入得了眼的,只有那個從小看到大、獨一無二的佳婿人選白承桐。
壁花小姐
欽差遇襲這事第二天就傳到了葉城。雖然損失慘重,但總好過全軍覆沒或搭上欽差一條命,這個結果已經足以讓葉鈞卿燒一把高香了,将在外情況自行判斷,他也就沒過問葉昭執意從平寧關回而沒繞道長寧關之事。
“文先生好像對這個結果不滿意。”穆雁南回了府,只見文保童如枯竹一般坐在書房角落。他沒問文保童怎麽進來的,徑直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在下早就跟你說過。你不要小看葉昭,他年紀輕輕就能當上護衛統領,自然有過人之處。”
文保童重重地哼了一聲:“穆先生做事向來不計較代價。但這筆賬,文某還是要記在你身上。倘若最後不能成事,文某一定向你讨回來。”
穆雁南道:“在下一向很自信,就是不知道文先生怕什麽,是信不過太子殿下?睿王殿下?還是你自己?”
文保童起身冷冷道:“今年的碧潭雪芽也到時候了,你要的我都準備齊全,回頭讓劉齊一道放出去。”他從懷裏掏出一物放在桌上,“你看這個。”
那是一串赤金珠的手串,顆顆黃豆大小,渾圓精致,上面刻着萬字花紋。穆雁南細細地看了一遍,笑道:“自然是那位大主顧的。沈家小姐頗有乃父風範,這等名貴首飾也舍得拿出來。”
文保童嘴角一咧,從穆雁南手中拿回手串。“劉齊給我時我也吃了一驚。只可惜是個女人,要不然我倒想将其收入麾下,或許能成一番事——這東西就不留給穆先生了,文某另有用處。”言罷披風一抖,推開門去,轉眼便不見蹤跡。
“可惜是個女人?”穆雁南搖頭低聲自言自語道,“女人怎麽了?”
這邊沈歸雪扶着曹三娘,十步一歇地往萬仞山而去,絲毫不知為了找她,德威镖局的人幾乎将葉城翻了個個兒。
一出城,她就像撒歡的羊羔子,沒人管得住,早把镖局忘在腦後了。曹三娘雖然态度粗暴,但架不住她三哄四哄,哄出若幹武林舊事。沈歸雪最愛聽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往事,一來二去,這兩人倒像是一對親親熱熱的母女。
“你說你見過秦谷主,他可還好?”他鄉得知故人消息,曹三娘最是關心,“我這個小師弟,當年就最是聰明,師父把藥師谷交給他也算是安心了。”
沈歸雪脆生生道:“藥師谷好着呢。秦谷主醫術天下無雙,只不過嘛,我瞧着做生意不咋地。”
“此話怎講?”曹三娘不解。
“秦谷主醫術好,又有懸壺濟世之心。他給藥師谷周邊百姓看病不要錢,可這藥師谷養着這麽多人,還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