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竹谷主在洛陽辦事,被請過來診治,只是沒人知道她是何時中毒,中了什麽毒,沿途不同醫生又下了不同的藥,內息早已紊亂至難做診斷。秦谷主無奈,只好開了一張萬能方子,對症不對病那種,勉強護着她不至毒發身亡,然後就一年年這麽拖下來,

她不知該如何向曹三娘解釋這前因後果,也不知該不該道明這位朋友的身份。曹三娘見她不答話,試探道:“什麽朋友讓你這麽挂念——這碧潭雪芽不好找,支撐這麽多年,想來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算是我們家世交吧。”沈歸雪敷衍着。轉念一想,又追問道,“前輩,你可知宮裏有什麽了不得的毒藥,可下毒于無形無色之間——我那個朋友很小心,她也想不通是什麽時候中的毒,所以應該是那種傷人于無形之中的毒藥——其解藥是要用到碧潭雪芽的?”

曹三娘是何等聰明之人,以往又與穆雁南走得近,便問道,“你說那位将軍之後?”

沈歸雪不作聲,算是默認。曹三娘是聰明人,沒追問,但腦子卻飛快地轉了起來。

穆雁南想要甘公令,已經想了十來年了。他早就說過,光憑葉鈞卿一門支撐葉城,是斷然扛不住西涼一輪又一輪的進攻。但葉鈞卿自覺愧對兄弟,說什麽也不願逼迫葉敬卿和甘明月交出甘公令。她突然想,這沈家小姐看來與甘家遺孤關系不錯,如果制住沈歸雪,用她來逼迫甘家遺孤,沒準真得可以得到甘公令。

曹三娘這個人,治病救人的事幹得不少,殺人越貨的事也沒少做,是非觀不能以常人觀之。長久以來,她一直以穆雁南之願為願,以穆雁南之想為想,此時此刻哪還想得到一路上跟沈歸雪關系融洽,滿腦子只想的是“拿她換了甘公令,也算了了穆先生一樁心事”,想着,手在袖中不知不覺就屈了起來。

沈歸雪哪知她想了這麽多,仰着頭道:“前輩,找到金葉重樓後,咱們還得原路返回嗎?你還能支撐到回去嗎?”

曹三娘愣了一下,心裏頓時滋味複雜了起來,既擱不下一時起的念頭,又覺得愧對沈歸雪。她思考了一下,說道:“還有一條路好走些,但西涼那邊的藥農走得多些,等下咱們可以走那條路,這時節藥草采得差不多了,應該不會遇上什麽攔路的人。”

筏子輕輕地靠岸,兩人上了岸,依照曹三娘的指路繼續前行,複行五六裏,一個轉彎,潺潺流水聲漸響,有濕漉漉的暖意和花香撲面而來。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這山谷之間草木茂盛,蝴蝶翩跹,兩面皆是高聳入雲的峭壁,天光絲絲縷縷地從上面漏下來,讓山谷幽而不暗。

沈歸雪驚得睜大眼睛,回頭看看曹三娘:“前輩,就是這裏嗎?”

谷裏處處青草鮮花,卻了無人跡。不知陳大眼他們是不是已經采完藥出了谷,反正沿途都沒見到他們的蹤跡。沈歸雪沿着溫泉暗流走了一會兒,發現在這山谷深處,還有一座座小土包似的墳堆。

“前輩你看,這裏好像是墳墓。”沈歸雪喚道。

曹三娘見怪不怪,“這有什麽,這裏出入之路艱險,藥農死在這裏便埋在這裏,難道還要背出去不成。”

應是每年來采藥的藥農們時有祭奠留在這裏的同伴和前人,那些小小的土包邊還有些粗陶碗、飯團子。草被拔得幹幹淨淨,卻有小小的白花編織成的小花環擺在頂端。當然,過不了多久,這片墳茔就又會被青草覆蓋,只待一年一期,那些從家鄉而來的鄉親們來采藥時,順便鞠一杯悼念的酒。

“碧潭雪芽就長在山壁上,不過現在花期已過,基本上都采不到好的了。”曹三娘指給她看。即便進了谷,也需用爪鈎繩索攀着,吊在絕壁上去采摘藥草。這對于有功夫的人來講自然不難,但對于普通藥農來講還是很危險的,稍有不慎便會從高處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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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歸雪把目光從山崖上收回,問道:“金葉重樓長什麽樣?我去尋來。”

曹三娘指向溫泉從地上轉為暗流的交界處,那裏草植稀疏,卻有幾株大樹稀稀拉拉東一棵西一棵地長着,甚是挺拔。曹三娘道:“金葉重樓就在那邊樹上,你若看見開白色花、金色蕊的便是。”

沈歸雪應了一聲,足尖一點,人便輕飄飄地飛了出去。如若穿着華麗些,當真輕盈如蝶。只可惜連接幾日摸爬滾打,一身短打早已污跡斑斑,灰頭土臉倒像只蛾子。

那大樹枝繁葉茂,綠盈盈地遮下好大一片樹蔭。沈歸雪人至樹前,一蹬樹幹,人便倏地蹿了上去,左手輕輕撥開枝幹,尋找着一片綠蔭之中的白色。

被她撥開的枝葉抖了抖,有綠影一閃而過,沒等她松開樹枝,只見一截青色便纏上了手腕。

畢竟反應機敏,沈歸雪剛覺有什麽涼涼的、滑滑的東西纏上手腕,便向下看去,只見手腕上懶洋洋繞上來條四五寸長的小蛇,通體碧綠,嘶嘶地吐着舌頭,好似個翡翠镯子。女孩十個有八個怕蛇鼠,沈歸雪嗷地一聲尖叫,腳下一滑,人便從樹頂翻了下來,猛地甩起手臂來。

那小蛇還沒纏穩,被她一甩甩出老遠,一頭撞在地上動彈不得。她仔細瞧了了兩眼那樹,趕緊一蹦三丈遠。那樹大約自成一個門派,滿樹苔藓蔥茏,間或長幾個蘑菇,招來蜂蝶蟲蟻,小蛇或許就靠這蜂蝶蟲蟻為食,懶洋洋地卧在樹上,連蠕動都懶得蠕動。因是綠色,沈歸雪一開始沒看清,此時定睛看,一棵樹上少說也有個四五六條的。

曹三娘不怕蛇,快步向前一把将蛇捏起,那蛇被沈歸雪甩下來,沒有摔死,只是撞暈了腦袋。此刻被曹三娘捏住要害提起來,絕望地在半空中扭動着小小的身子。

“前輩!這是什麽蛇?看着怪嚇人的!”沈歸雪心有餘悸。方才猝然上樹,驚動了小蛇,只見樹上的蛇紛紛游蹿,游得她背上一涼。她有些埋怨曹三娘沒提醒她。

“這是青藥子蛇。”曹三娘臉上完完全全是“撿到寶貝”的神色,絲毫沒注意沈歸雪扭曲的神情,離她三丈遠。“金葉重樓靠汲取毒液而生,卻是解毒的好藥——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如此奇妙,是不是?”

她語氣溫柔中帶着驚喜,仿佛手裏抓的不是蛇而是她兒子,這一番話聽得沈歸雪頭皮發麻,這研究毒物的人真可怕,她就絲毫感受不到這種東西有何“奇妙的美感”可言。

有蛇,但還是得上樹,她咬咬牙,從懷裏掏出短刀,反手插入樹幹約寸深,腳在刀上一踩,使出那一身精妙的“踏流雲”,風一般輕輕卷上樹梢。

這回她學乖了,用了十成十的精神提氣,選了最細最遠的一根枝條,微風一來,人在枝條上随風搖擺,仿佛就是樹上的一片葉子,再沒有驚動其餘的青藥子蛇,繼而聚精會神地尋找了起來。

同去不同歸

樹只有幾棵,沈歸雪細細搜索,前後卻花了一個時辰。每搜尋過一棵樹,她的心便向下沉了一分。最後一棵樹,她上上下下了三次,從樹上落下來後,軟弱地看向曹三娘,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前輩……”她絞着雙手,嗫嚅了幾次,說不出話來,只好搖搖頭。

曹三娘見她那神情,心裏已明白了□□分,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罷了罷了,時也命也——”她突然收了聲,眼眶一紅。

她出身名門卻半生坎坷,自傲又自卑,一顆心全拴在穆雁南身上,方才千般糾結,掂量要不要拿住沈歸雪換甘公令,只是心軟才拖至此時,此刻得知活命無望,那争強好勝之心、搖搖擺擺的歹意,一齊丢沒了。

她用手捋了捋頭發,将青藥子蛇輕輕放回樹上,對沈歸雪說,“好孩子,難為你跟我走一趟。走吧,我們回去。”

她聲音是那般低沉溫柔,眼裏含淚,雙眸盈盈的,雖然頭發花白面孔憔悴,但此時此刻卻顯出一番別樣的柔美與慈祥。想來年輕時必是風姿綽約的女子,只是經歷了世事的磨難,才變作了那般粗粝刻薄的婦人。

沈歸雪淚窩子淺,哇地一聲哭出來,一把拉住曹三娘,語無倫次道:“前輩你別着急,我這兒還有一棵碧潭雪芽。”話到這裏她遲疑一下,這碧潭雪芽是奇藥無疑,雖然能暫且拖一陣,但畢竟不對症。若是要拖到找到金葉重樓那日,不知要拖多久。

她為甘明月尋藥已是捉襟見肘,再多一個曹三娘,她真不知道去哪找更多的碧潭雪芽。但眼下人命關天,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說,“我回去就拿碧潭雪芽給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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