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回來。”出發之前,白承桐如是說。

尋不見沈歸雪,白承桐是慌張的,只是慌張中還帶着些許心不在焉。莫輕寒看在眼裏,卻微笑道:“這個自然,白镖頭放心便是。”

他騎着馬兒不疾不徐地往城外而去。馬是黑馬,威風凜凜,只有四足雪白,喚做“白蹄烏”,是葉鈞卿的坐騎之一。鳶信給葉鈞卿報信稱,沈歸雪曾向車馬行租過車,随行的還有一個中年婦人。不用問,這中年婦人就是鷺夫人。

得知跟沈歸雪在一起的是葉王府治下鳶信的人,莫輕寒更不急了——他本就是個泰山崩于前都懶得挪動的人,沒有強烈的危險感,沒人能打破他這不慌不忙的節奏。至于沈歸雪為什麽不告而別,把德威镖局慌得人仰馬翻,他才不再乎。

沈歸雪壓抑得慌,他是知道的,爹跟未婚夫把她管得跟個三孫子似的,所以才逮着點機會就想出去撒歡兒冒險。有時他覺得自己比沈莊主更像個不忍苛責孩子貪玩的爹,盯着沈歸雪一舉一動的人已經夠多了,他願意當個适當放放水的大哥哥。

但這一次他真感覺錯了,錯得離譜。飲馬河邊,沈歸雪、曹三娘與毒王玄魅對峙,沈歸雪左算右算,總覺得自己應該就會交待在這兒,享年……不到二十。

曹三娘粗聲粗氣地哼了一聲:“好久不見?哪個狗屁王八蛋前幾日派人去找我。一寸青已經沒了,你就是掐死我,我也再給你變不出來。”

玄魅不屑道:“一寸青再珍貴,也不過是棵草罷了,我今日來可不是為了此事。”

曹三娘道:“你待如何?我倆的恩怨,老娘與你在此解決便是。”

玄魅幹巴巴地笑道:“你是我老婆,自然要跟我走,改日得空,我親自去接我兒子回去。至于這位大小姐,我想今日也不得不跟我走一趟了。”

他話音未落,曹三娘與沈歸雪同時出了手。

沈歸雪仔細地盤算過,曹三娘帶毒在身,功夫大打折扣,自己千針弩已然用完,真打起來,能倚仗的只有實實在在的功夫了。玄魅擅用毒,但葉昭之前說過,這厮功夫并不算高,若是打個出其不意,沒準還能得一線生機。

下一刻她便後悔。葉昭所說的“功夫不算高”,和她所理解的“功夫不算高”,顯然不是一個層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武功不高”的頂級殺手比她更是強上許多。甫一交手,她便覺得吃力,對方身形快如鬼魅,饒是她覺得自己輕功已臻一流,不過是勉強跟上對方節奏罷了。

這邊她掌中長劍閃閃,那邊曹三娘将兩柄破柴刀舞得虎虎生風,兩人一左一右,将西涼毒王困在中間。但玄魅畢竟是黑羅剎中排得上名的殺手,兩方夾擊之下,仍有能力左右挪騰,尋得空檔,抽出一條長鞭反擊。那長鞭通體烏黑,鞭梢有細小的五爪尖鈎,若是挨上一下,定會被撕去一大塊皮肉。

曹三娘沉聲提醒道:“小心他長鞭!”

但提醒也沒用,這柔軟長鞭專克二人的硬武器,一旦被纏住就難以抽将出來。一時間,沈歸雪的劍勢就變得束手束腳起來,那鞭走得極為霸道,只聽得嗖嗖鞭子抽動空氣的聲音,将裹在陣裏的玄魅護成一團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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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應敵,最不缺的便是血勇,哪怕功夫不是那麽高,有時也能撞上“亂拳打死老師傅”的運氣。

但很顯然,沈歸雪有這血勇,卻沒這運氣,她仗着輕功出衆,左右挪騰倒也不算緊張,一邊纏鬥一邊盤算,曹三娘注定是耗不久的,倘若她體力不支,自己便只有挨打的份,必須速戰速決。

正琢磨到這兒,對手就瞌睡給遞了個枕頭,忽見對方招中似有破綻,她長劍一挺,分開鞭影,從那破綻中直刺了過去。

曹三娘驚呼一聲:“小心!他掌中有毒!”

畢竟是頂級殺手,哪有那麽輕易就露出破綻,眼見長劍搶到,玄魅一躲不躲,左掌挾着勁風拍過來。他的掌比沈歸雪的劍還快,沈歸雪沖到半路,不得不側身讓過這威風凜凜的一掌,拖着長劍的手還沒來得及變招,對方右手長鞭便又跟到,雙手交替,綿延不絕。

沈歸雪被困在其中,左支右绌,越躲空間越小。避是避不開了,她咬牙揮劍,企圖把掌風撕開一個口子,玄魅豈能不知她的心思,掌風愈密,險險地直奔她胸口而去,聽砰的一聲悶響,一個身影搶至自己面前,然後摔了出去。曹三娘搶在她前面,硬生生接了一掌。

“前輩!”沈歸雪驚叫一聲,飛撲過去扶她,只見曹三娘面色慘白如紙,胸前塌了下去,想是胸骨震碎,血沫不斷地從嘴角溢出來。玄魅收了鞭,來到二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曹三娘,慘慘笑道:“你殺我侍妾、攜子出逃時那般狠心,如今倒是替外人仗義。今日無論如何也得跟我回去,雲霓,你死也得死在西涼。”

沒等他說完,沈歸雪便從地上彈了起來,長劍化刀,狠狠當頭劃下。這些年來,她雖習的是家傳的蝴蝶穿花劍法,但在啓蒙時卻是跟着葉敬卿練刀,怒極之時哪想着進退,由着性子橫沖直撞。玄魅早料到她不甘束手就擒,身形一挫,長鞭便再度展開,直取她心口。

忽聞風嘯聲動,松濤如吟,白日暗了一暗,然後一切靜了下來。長劍輕挑,彷如美人卷簾一般,刷刷地将鞭子卷了起來,表面上看似是鞭将劍困住,然蒼龍如何被繩索所縛,只見劍身一抖,星芒顫動炸裂,那長鞭便寸寸斷裂,紛紛地落在地下。

青衫在側,長劍在手,莫輕寒到了。

玄魅豈是等閑之輩,長鞭方一纏住長劍,他便知自己不是對手,幹脆撇開沈歸雪,一把掣起曹三娘疾退。沈歸雪哪裏肯讓,剛邁出一步,只聽他冷冷道:“不許動。你想讓她死麽?”

曹三娘垂着頭,氣息奄奄,沈、莫二人忌憚他挾着曹三娘,果然一步不敢上前。玄魅桀桀笑道:“好,好,我就說你為何要逃回葉城,在那人手下當個□□也比留在我身邊做夫人強,對吧?雲霓你看看,這麽多人顧惜你的性命,你是不是特別歡喜,嗯?”

他粗魯地一把薅起她的頭發,逼迫她擡頭面對着沈歸雪。那張盡力壓制着暴怒的臉扭曲而陰沉。曹三娘嘴角流下的血沫順着脖子浸濕了衣裳,猙獰可怖,忽然間,她驟然睜開眼,雙眸精光爆射,低垂的手上柴刀未松,拼盡全力回首就是一劈。

玄魅大吃一驚,猛推一掌将她拍了出去。曹三娘被他一推,踉踉跄跄往前絆了兩步,擡眼看了一眼沈歸雪,呼道:“沈姑娘,将我頭顱帶給穆先生!”話音未落,她毫不猶豫地持起柴刀,往自己脖子裏砍去。沈歸雪那句“住手”尚未喊出,只見血光飛濺,腥味令人呼吸一滞,她飛身撲過去,已然是遲了。

玄魅在推出曹三娘的同時,手一揚撒出一把細如牛毛的針。莫輕寒見狀,急忙揮劍上前。按理說,唐門千針弩已是一等一的暗器,輕巧而殺傷力大,但與此毒針相比,仍然笨重得多。這毒針名為“蠍尾”,蓬地一把撒來,細密如沾衣欲濕的杏花雨,撞在劍上竟了無聲響。幸得莫輕寒出手快,劍如白練,擋在了沈歸雪和曹三娘之前,粘密地将毒針一一攔下。

血潤濕了土地,濺了沈歸雪滿身滿臉,曹三娘用力之大,将自己脖頸都砍掉一大半,只剩半邊皮肉軟軟地挂着,倒是幹脆利落,臉上還帶着一絲笑意。

三步之外,玄魅也被驚得呆了一呆,随即便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縱他此刻驚怒交加,奈何不敢輕易搶人,冷冷一笑,扭頭幾個起落,便不見了人影。

卿問歸期

越接近葉城,葉昭越沉不住氣。他押送着糧草走得慢,但跟城主的飛鴿傳書卻是隔天一封。眼瞅着距離葉城只剩一天腳程,接到的信息卻是沈歸雪仍未歸城。

他篤定沈歸雪是奔着萬仞山方向去了——除此之外,城裏還有什麽地方能讓一個大活人突然消失不見?但白承桐裝作無事發生,他不知該如何向沈莊主開口。

他算看出沈莊主有多倚重白承桐了。一路上只要提起德威镖局或跟沈歸雪有關的事,有一大半都是“這些交給桐兒去辦便是”。雷德泰雖是長輩,到底不是沈歸雪親爹,只能“好好好”、“是是是”地應和着。

有一日沈德佩跟雷德泰打趣道:“老三,倘若以後真在葉城設了分莊,少不了往後得讓你來回跑。桐兒一年四季地在外頭,忙得連成親的時間都沒有,再等下去,頻頻都要變成老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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