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塞,正待心一橫,告訴沈德佩,沈歸雪跑丢了。卻見有人來報,說葉城王府的大統領來了。
葉昭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打馬前來,一見沈德佩便恭敬行禮道:“沈莊主,深夜來訪,多有打擾。”
見是他來,知道定是找到了人,白承桐懸着的心便當啷落在肚裏。只聽葉昭道:“在下是奉城主之命來的。城主今日請大小姐去府上做客,問問二公子近況,晚上留了莫公子和大小姐吃飯,高興便多喝了兩杯,倒是無礙。城主知您今天來,讓在下過來說一聲,免得您擔心。明日大小姐酒醒了,一準送回來。”
沈德佩眉頭微皺,嘴上客氣道:“勞煩城主費心,這丫頭竟跑到王府上叨擾,想來沒少惹麻煩。”轉頭便向白承吩咐,“現在就去把她接回來,一個姑娘家,成何體統。叫你陪她玩兩天,你也太縱着她了。”
白承桐自不敢違抗,便叫套了一輛車,騎馬與葉昭同去王府去接人。兩人一路無話,臨近王府時,白承桐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雪妹她可曾受傷?”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葉昭更生氣,冷冷道:“大約是傷了腦子。”
白承桐大驚失色,“傷了腦子?誰傷的?嚴重麽?”
葉昭:……
他默默想,不僅沈歸雪傷了腦子,她爹大概也傷了腦子,才會覺得這麽個貨是個寶貝。
說話間便到王府。莫輕寒已經走了,葉鈞卿命人收拾好客房,勸沈歸雪在王府留宿一晚,待第二天精神稍好再回去,但沈歸雪料定了沈德佩不會允許她留宿,幹脆在花廳等。葉鈞卿便留下一個影衛和兩個侍女陪着她,自己回書房處理公務去了。
待兩人進屋,沈歸雪已經伏在桌上睡着了。侍女貼心地撤了近處的燭火,給遠處燭火籠上燈罩。屋裏光線昏暗,在屏風上打出一個黯淡朦胧的影子來。
白承桐輕輕地拍了拍她肩頭,喚道:“雪妹,回家了。”沈歸雪動了一下,沒醒來,想來是疲勞太久,睡得極沉。白承桐猶豫一下,将她打橫抱起,朝葉昭略一點頭,悄聲道:“多謝大統領,我帶她回去了。”
本來葉昭一進屋,看見沈歸雪趴在桌上,盡着快走兩步,一邊動手解下披風,想搭在她身上,白承桐一句“雪妹”,生生截住了他的動作。沈歸雪頭靠在白承桐肩上,睫毛微微顫抖,像只恬然的小獸。葉昭颔首,腳步頓住,吩咐侍女送二人出門。
馬車漸漸遠去,奉命守着她的影衛拿胳膊肘輕輕撞了撞葉昭,“哎老大,別看了,人家正主都來領人了。”
葉昭摸摸鼻尖,挑眉道:“這麽明顯嗎?”
那影衛咂咂嘴:“就差追着人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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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沈歸雪睡得正酣,沈德佩縱憋着一肚子火,也舍不得把女兒喚醒了教訓,但第二天一早便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沈歸雪規規矩矩地低頭站一邊不敢吭聲。訓斥之話卻是左耳進右耳出,數着“蒸羊羔蒸熊掌燒花鴨燒子鵝”來打發時間,零星兩句“快出嫁的女子,還在外喝酒喝到人家要留宿,不像話”、“縱你與莫輕寒兩相清白,也須顧忌人言,維護你爹和你桐哥哥的體面”等等,就當沒聽見。
訓了半個時辰,沈德佩火氣稍消,茶杯一放,沈歸雪趕緊識相地給她爹續上茶。沈德佩擡頭看她,微微嘆口氣道:“這幾日見瘦了,這邊畢竟條件苦,可是吃不慣睡不好?等事情辦完,你就回洛陽去,年內爹就把你跟桐兒的婚事操辦好,也算了了多年心願,将來我去見你娘才好跟她交代。”
沈歸雪這半月來遭了這輩子沒受過的委屈,聽前半句,便覺得世上還是親爹好,到了後半截提起早逝的母親,更是情難自禁,眼圈又是一紅。低聲道:“頻頻只想留在爹身邊。”
沈德佩道:“又說混賬話,這女子哪有不嫁人的。爹要是一直把你留在身邊,那成了當父親的不是了。這些年爹用心栽培你桐哥,就是為長遠計。爹也老了,待到你們成親後,就讓他學着打理镖局吧,早些年爹也沒好好陪過你,交付了镖局的事,爹就在洛陽含饴弄孫,多陪陪你。”
一聽這話又拐到了成親上,沈歸雪不知不覺拉下了臉。沈德佩沒注意到女兒臉色,繼續絮叨道:“四月二十七是你生日,怕是來不及回洛陽過了,雖是在邊地,也要好好操辦下,就着生日宴把親定了,這樣讓他們去準備婚事也名正言順。回頭你就給你茂川哥哥寫封信,讓他有空也來葉城一趟。這麽大的事,該到的人盡量都到。”
沈歸雪低着頭,眼神微微變了變,溫順答道:“是。”
德威镖局師門四人子嗣都不算旺,杜德清早年在蜀地走镖時與一異族女子相戀,後來索性就在蜀中設立了分樁,蜀地往來洛陽不便,這個杜四叔以及同年早幾個月出生的小哥哥杜瑾,沈歸雪也沒見過幾面。
西南本不是德威镖局的重點,沈德佩只求其不虧便好。沒想到這師侄杜瑾是個利落人,功夫過得去,人也實幹,看準了川蜀一帶的茶馬生意,其中提供行镖、運銀便利,每年居然能給镖局總部上交些盈利。只是礙着他一年才回洛陽一次,素日裏只靠書信聯系,他和這位師侄也不算親近。
裝完了乖,沈歸雪退出房間,換了身便利衣裳,悄悄地出了門。
曹三娘的鋪門早被封上,不知為何,連接暗巷的後門卻沒有封,黑洞洞地張着大口,好像正在等候獵物的陷阱。沈歸雪猶豫了一下,提劍從後門進到鋪子裏。
四個殺手的屍首早已被收拾了去,只是桌翻凳倒,亂七八糟一如那日。地上的血跡發黑,零落散布着小小的勁弩,那是她當天用的千針弩留下來的痕跡。
過了一會兒,鋪外再度有腳步聲響起,卻是堂皇地從前門而過,腳步一頓,只聽得來人光明正大地撕掉了封條,推門進來,正是葉昭。
他一早就派人在德威镖局門口盯着,吩咐手下,只要一見沈歸雪出門便來禀告。到了半上午,手下報說沈歸雪沒大礙,精神抖擻地出了門。想來沒準連罵都沒挨,葉昭便趕緊屁颠屁颠出來找她。
“你們這封條貼得有意義嗎?想貼就貼,想撕就撕。”見是他,沈歸雪眼都懶得擡。
葉昭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背着的手伸過來,獻寶似地遞上一壇酒。“貼封條的也是本人,自然想撕就撕。”
沈歸雪嘁了一聲,不為所動。“我不喝,要喝就去千羽樓喝。”
葉昭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知她還在為之前千羽樓一幕耿耿于懷,只恨這世間武功少一門隐形術。冷場了一會兒,讨好地拍開了壇上封土,捧到沈歸雪面前道:“真不喝?這壇君莫笑,可是曹大專門讓我帶給你的。感謝你将他娘的遺體帶回來。”
沈歸雪扭頭看他:“若不是認識他們,我會以為你在罵人。”
她竭力表現得若無其事,接過酒飲了一口,又遞給葉昭。葉昭哭笑不得,學她樣子飲了一口道:“你瞧瞧你說的這些話,可真不像是個大家閨秀啊。”
沈歸雪道:“我本就不是大家閨秀。”
葉昭道:“不是大家閨秀學那沒用東西幹啥——你瞧瞧江湖女兒誰學你學的那些。”
沈歸雪挑挑眉。也是。還不如學學大家閨秀那些東西——針線活兒,女四書,或許學了那些,她也就像大家閨秀一樣,不肖想外頭的世界什麽樣了,反正什麽都比林夫子教她的那些強,空是撐大了她的心,卻沒告訴她怎麽才能邁好步。
“江湖女兒什麽樣?”她歪着頭問葉昭。
“……反正沒你家這樣的,管這麽嚴,還宵禁。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歸雪不屑道:“說得好像江湖女子成親都不需父母首肯一般。就說她吧,”她手指在虛空裏一指,“丈夫是她自己選的吧,就比媒妁之言好嗎?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只可惜這世間女子總以為自己是例外的那個。”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半晌,沈歸雪問道:“你知道她叫什麽嗎?”
“嗯?”葉昭一時沒反應過來。
“鷺夫人。她叫曹雲霓。”沈歸雪一字一句道,“她是藥師谷座下弟子,秦谷主的師姐。她去過很多地方,是個極好的藥師。她比較喜歡別人叫她三娘,而不是什麽鷺夫人。”
“她釀得一手好酒,起名君莫笑。第一壇酒開封時,正趕上葉城打了一場大勝仗。迎接戰士們歸城時,她擺出了百壇酒為他們接風。”葉昭打斷了她的話,接道,“她還在軍中當過軍醫,兇巴巴的,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