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順便将手指上殘餘的漿糊汁抹在封條上。
沈歸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這是做什麽?”
葉昭無所謂地聳聳肩:“城主讓我暗中查查。做戲做全套。”
大統領如斯,沈歸雪實在為葉城的一城之主的安危感到憂慮。“你這叫暗中查?暗中查你幹嘛不從後門走?”
葉昭道:“你從後門進,我從前門來,這樣顯得我們是偶然相遇,比較有緣分。”
沈歸雪嘴角抽搐了一下,知道這家夥有所收獲,又開始得意忘形油嘴滑舌,決定不接他的茬。轉身冷淡道:“你找到你要的東西了,那我回去了。”
葉昭擡腳攔在她面前:“別別,別走啊,好容易今日得空,帶你去荟萃樓嘗新菜?”
沈歸雪眼珠滴溜溜一轉道:“不去荟萃樓,要去就去千羽樓。”
葉昭一張笑臉馬上就垮了下去。沈歸雪淡淡地哼了一聲,側身從他身邊讓過便要走,葉昭一把拽住她袖子,咬牙道:“去就去,走,去千羽樓。”
以糧換鐵
剛到千羽樓門口,迎賓的小厮就像是知道二人會來似的,殷勤地往進引,葉昭不住地丢眼神示意,那小厮也是人精,沒把兩人往樓上帶,而是安排在一樓僻靜的雅座聽曲喝茶,周圍姑娘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陪客人吃吃喝喝,無傷大雅。
沈歸雪一點不客氣,坐下點了一壺明前龍井,幾盤茶點。上次來這裏時,啥都沒見着,自己先吓了個丢盔棄甲,都沒好好看看這裏到底長什麽樣子,這次光明正大來了,她竭力裝出一副“本大小姐見得多了”的架勢,端起架子上下左右地将這裏看了個遍。
一樓就是茶座,雅音袅袅,往來的姑娘們調笑聲也是低低的。也有嘈嘈切切談正事的話有一句沒一句地飄進耳朵裏來,“所以桐哥、甚至梅姐姐他們,也會來這種地方談事情麽?”她忍不住思緒飄到了一邊。
葉昭卻好像坐在了釘板上。他是這裏常客,自然是跟姑娘們慣了的,那雅座三面糊着半透明的輕紗,一面對着戲臺,很明顯擋不住花朵似的姑娘來來回回地晃,誰看見葉大統領都得過來打個招呼,敬杯茶或敬杯酒,順帶着對葉大統領帶來的女客投去好奇的眼神。一時間滿堂莺莺燕燕排着隊來給葉統領請安,臊得葉昭直後悔沒借個□□來裝不熟。
沈歸雪坐得極穩,一邊喝茶,一邊看戲似地看姑娘們把個葉大統領調戲得手不知該往哪擺。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瞅着空檔,沈歸雪壓低聲音,附在葉昭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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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呼吸噴在耳後,葉昭只覺頭皮一炸,幹笑幾聲,虛弱地把辯解咽了下去。沈歸雪話說得像開玩笑,表情不像,混合着玩味,以及“你這個禽獸”的控訴。
“你說你圖什麽,非得來這兒找不痛快。”葉昭咬着後槽牙哼哼道。
沈歸雪丢給他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有什麽好不痛快的?”
葉昭啧了一聲,“我怎麽覺得有股醋味兒。”
“不好意思,不喜歡吃醋,喜歡看大統領吃癟。”沈歸雪翻了個大白眼。
葉昭沒做聲。身後耳語般的談話聲勾得他走了神。“……就是把葉城攏共的鐵器都拿出來又能有多少?老百姓手裏可以沒有刀,但肚裏可不能沒米啊。”
隔着紗,看不清說話之人的相貌,只能看見一胖一瘦兩個身影。沈歸雪也聽到了說話聲,跟葉昭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說話,側耳細聽。
葉城耕地少,向來三分靠屯田,五分靠朝廷,還有兩分靠四處化緣——擱在和平年代,錢不是問題,糧食不夠買來便是。但這些年屯田只是勉力維持着,朝廷撥付十次總有那麽兩三次要出些事,買糧也是處處緊缺。每年總有幾個月要鬧鬧饑荒,為此,葉鈞卿每年都得愁破幾次腦袋,既不能不許百姓自行籌措糧食,又不能放任各路糧商随意占據市場,平衡得頗為艱難。今年好容易重開互市,邊貿隐隐有複蘇之相,便有人打起了攪亂市場的主意。
談話二人中另一人道:“話是這麽個話,可俗話說有多大肚吃多少飯,這麽大的攤子,你好大的口氣,別吃不下撐死了自己。”
先前說話那人哼了一聲,道:“自然有人吃得下。再說,急需糧的人多了,鐵就賤了。老哥哥你混了這麽大身家,這點家底都舍不得掏出來?掙錢的買賣,耽誤了可別怨兄弟沒想着你。”言罷,兩人不再說話,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離開。
葉、沈二人急忙起身跟了,跟到門口,只看見一藍一黑兩個背影分頭而去。
“一人一個?”沈歸雪道。
葉昭猶豫一刻:“你可以嗎?”
沈歸雪略一點頭,便跟着那矮胖子向西集而去,不遠不近地綴在他身後兩三丈處,集市挨挨擠擠,也走不快,連“踏流雲”的絕技也不必施展。
“雪妹?你怎麽還在外面?”忽有人開口喊她。白承桐夾着兩本賬冊,攔住了她的去路。微微蹙眉道,“幾時了,還不回去。”他輕輕吸了吸鼻子,“你這是去了哪裏?身上什麽味道。”
沈歸雪愣了一下,越過他肩頭向前看去,那矮胖子已不見蹤影。
三日之後,城主令突然頒發,互市暫停,重開待日。
官辦互市十五天之後,本來葉城上下引頸期盼互市能繼續開下去,誰知這才延了幾日,春日裏一派熱熱鬧鬧花團錦簇的景象,瞬間又冷了下來。
“——這終究是權宜之計,遲早要重開互市,遲不過今年秋節。”穆雁南涼涼道,“秋節一過,飲馬河又該結冰了,城主,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吶。”
那日與沈歸雪分別之後,葉昭便追在那瘦高個後面,行至王府附近,正好碰上穆雁南牽頭小毛驢,駝着剛買回來的書,手上還捧着一盆花從外面回來,見到葉昭,大老遠打招呼,“葉統領!”
穆雁南一開口,那人略略一側頭,立馬腳底抹油就跑了。
既被發現,葉昭也不便再追,便跟穆雁南回王府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葉鈞卿。
“以鐵換糧。”葉鈞卿輕輕敲着桌子,若有所思,“查查誰想做這筆生意,胃口不小。”
葉城缺糧,倘若有人鼓吹以鐵換糧,缺糧的百姓自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找鐵換糧食,但鐵對于葉城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資源——要麽就老百姓勒緊褲腰帶缺糧食,要麽就士兵們缺兵器,橫豎都得委屈一頭。
“要是普通生意人倒也罷了。如果背後是西涼在操控呢?”穆雁南道,“說明多勒部已經倒向了西涼。”
倘若真是西涼有意借機傾銷糧食抽空葉城鐵器儲備,恐怕不是他們這些人,再拼死周轉些、再能熬些,就能解決的問題。除非——
——“要麽在秋節之前,備下足夠的糧,百姓用不着以鐵換糧;要麽,有足夠多的鐵,多到對方吃不下。”穆雁南道。他看向葉鈞卿,但葉鈞卿沒發話,在坐三人心裏都明白,這兩條中的哪一條,對于捉襟見肘的葉城來說,都很難辦。
但決不能不開互市——邊地最熱鬧的怕還不是過年,而是秋分前後,百姓們過“秋節”,這是一年當中貿易最興盛的時候,所謂秋收冬藏,家家戶戶都在為冬天的到來做準備,囤糧的囤糧,買棉皮的買棉皮。就是戰事最吃緊的時候,到秋分前後,也得緩上兩天,松一松戒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百姓們私下買賣些東西。
如若徹底管死,恐怕沒等外敵殺進來,城內就先亂了。
葉鈞卿衡量再三道:“如果多勒部倒向了西涼,那麽籌鐵比籌糧定要難得多。先按籌糧準備吧,今年比往年早些做準備,盡量多籌一些。”他反複掂量,反正葉城沒有鐵礦,多勒部若是偷偷歸順了西涼,鐵礦短缺只是遲早之事。
昔有錦帛滅梁魯的先例,這是為政者誰都不敢掉以輕心之事。不管是錦帛鐵器,還是別的什麽東西,倘若被人以糧食為計大量傾銷或收購,都将是一場災難。
穆雁南對自家城主這份自信非常沒把握:“籌糧早晚都不是問題,關鍵是要把糧安全地運到葉城來——朝廷是靠不住的,太子和三皇子都在想辦法揪對方的錯處,這節骨眼上,籌運軍需的事自然能推就推——咱們這邊的可不比西涼那兩位,他們是争功打得頭破血流,咱們倒好,想盡辦法一推二六五。”
葉鈞卿聽出了穆雁南聲音裏深深的失望,不管怎麽說,争着做事總比争着躲事,聽上去有希望一點。
此時此刻,德威镖局的态度就尤為重要了。德威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