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方,平日裏能過得去的山民這會兒也緊吧起來,拿起鋤頭是老百姓,拿起刀叉劍戟就是山賊,各大镖局向來以德威镖局馬首是瞻,此時是被高昂的過路費、越來越貴的物價和越來越難走的山道,折磨得頭昏腦漲,推出一個代表給沈德佩來了封信,請他出面協調水幫運費,以及東南地區的商道重新向民間開放。
“東南以前是寧王的封地。寧王在時,治軍哪是這光景。”雷德泰放下信。“東南海防衛的将領,是以前寧王麾下樓船軍出來的吧?哪至于敗成這樣,倒像是為寧王撒不平氣似的。”
寧王是倒數第二個被奪了實權的異姓王,還是六七年前,老範王爺薨逝,繼承爵位的小範王爺年不及弱冠,前二十年有十幾年都在帝都生活,匆匆回封地處理完父親的喪事後,就又匆匆忙忙回到帝都。一年之後,範氏封地四城分屬兩個州管,樓船軍被編到東南海防衛中。小範王爺嘛,每年春節時,會以寧王名義賜下年禮給昔日封地舊軍官、政務官,但舊部有官階高的,去帝都述職想去探望一下這位小王爺,去一次一個閉門羹。
“不管是不是撒氣,這對小範王爺都是百害無一利。”沈德佩說,“此事一出,葉鈞卿更是個活靶子。咱們這位皇帝正當盛年,斷不會容忍葉鈞卿這種掌握實權的異姓王。葉鈞卿想要一舉擊潰西涼,勝敗都是麻煩。”
今上坐了三十多年冷板凳才登上皇位,沒點手腕是萬萬走不到這步的,眼下只剩葉氏這麽一個連封號都沒有的異姓藩王,若不是看葉鈞卿對邊境還有點控制力,估計早就掀翻在地了。眼下朝中以太子和三皇子拉着六部站隊,鬥得死去活來,但愣是沒人敢拉攏葉鈞卿,凡是跟葉城有關的差事,變着花兒地互相推。
雷德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大哥,你是拿定主意,要幫葉鈞卿了?”
沈德佩道:“難道坐視邊境動亂,百姓受苦,西涼勢力再來攪動江湖麽?再來一次,我們哪還有人擋得住。南宮盟主把莫輕寒派到這裏,我想也是這個意思。”
“建成四年,镖局在永樂設莊,就是受盟主之托,為葉城往來內地商道打通行镖镖路,解決葉城軍需物資籌運之困。為此,我們專門開拓了中原向西北的三條镖路,實際上用得最多的只有一條。”雷德泰突然數算起來,“建成五年,永樂分莊出面為葉城籌措十萬件冬衣,建成八年,周老将軍戰死沙場,葉城主受傷,也是咱們的人拼死保他回城。建成十一年……大哥,我沒有不願出力的意思,私下我們怎麽幫都沒問題,可是如果按照葉城主的意思,接管軍需物資運送,這是明着搶了吏部和兵部的肉啊。”
沈德佩嘆一口氣,回答道:“若是能避開與朝廷的利益沖突,那自然最好,倘若實在避不開……”
他突然聲音沉了一沉:“老三,孩子們做事不免冒進。我瞧着桐兒對這事很上心,他說得沒錯,倘若德威镖局能獨占往來葉城商道的行镖便利,總有一天仗打完了,将會迎來邊貿大發展的時代。但他還不知德威镖局獨占這份利,就好比如今的葉鈞卿一樣,成為衆矢之的。倘若真有這麽一天德威镖局成了出頭鳥,我這把老骨頭還得去擋一擋。你呢,得提點着點他,壓着點他,千萬不要讓頻頻受委屈。”
這話聽得雷德泰眼皮一跳,急忙打斷他:“大哥你說些什麽話。桐兒歷練這麽些年,對镖局發展自有看法,也比一般人成熟。至于頻頻,那丫頭自小就聰明,她要是個男孩,本事不在桐兒之下。”
“自小聰明”的沈歸雪平白無故打了個大噴嚏,驚動了坐在一邊下棋的葉昭和莫輕寒。
葉昭是臭棋簍子,下一盤輸一盤,到最後忍不住伸手拂亂了棋盤:“哎呀不下了不下了,你愛下棋去找穆先生下去,單虐我有什麽意思。”
莫輕寒抿嘴一笑:“虐渣有虐渣的樂趣。”
當然,如果葉昭的注意力不在沈歸雪身上,或許還不會輸得這麽快這麽慘。她今天沒練劍,而是坐在一邊專心地讀着曹三娘那本《毒經》,她專心沉思的時候,臉上便少了幾分平時的狡黠和冷清,還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自從黑市相遇之後,兩人再未談起那夜說過的話。葉昭這幾日正是惴惴不安,也不知沈歸雪是聽懂還是沒聽懂,就覺得整個人從裏到外撓心撓肺地癢。想見她一面,又不好違抗城主的命令。好在莫輕寒是個靠譜人,一大早就打發人去請葉大統領,只稱是有要事商量。等他一進門看見沈歸雪,便知莫輕寒是給他提供便利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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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輕寒伸手移走了桌上花瓶,裏面插了一大捧薊花,他以為是薊花惹得沈歸雪打噴嚏。
“放下放下,跟那玩意兒沒關系。”沈歸雪揉了揉鼻子。“別拿走,擺這兒挺好看的,我什麽茉莉玫瑰桂花的,哪個沒用過,哪怕這個。”
“你來不是為躲清靜的吧?”莫輕寒聽她這麽說,又把花瓶移了回去,“躲白镖頭?”
“來找你問個事兒。”沈歸雪把書一阖,交叉起雙手墊在下巴下,“曹三娘書裏說,東南之海有一種特別名貴的魚叫“竹午魚”,但捕撈之後非常容易死,那些買魚的達官貴人們想要活魚,怎麽辦?”
“原來他來自東南。”葉昭默默地捕捉到一個與問題無關的信息。
莫輕寒一愣,回憶了一下道:“捕魚嘛,總是一網下去什麽魚都有,以往都是先把竹午魚挑出來,彙聚到一起,然後專線送到各買家。這樣費時不說,挑揀的過程本身就容易導致魚的死亡。後來漁民們幹脆設立了幾個點,捕完魚之後直接按照既定路線運送到對應魚市,路上碰見買竹午魚的買家,就從自己的貨裏現挑。”
“但怎麽能保證自己今天捕撈的魚裏面,竹午魚絕對滿足對應的買家呢?”沈歸雪追問。
“倘若這天這條路線魚多買家少,那麽在交付給所有的買家之後,漁民會把多出來的竹午魚送到最近的點上。如果這天這條路線買家多魚少,那麽漁民就會在附近的點上拿別人的竹午魚去補充——多退少補在定點上有記錄,一算就清楚。”莫輕寒說,“你怎麽想起問這個?”
“我突然想到,其實這跟镖路有着類似之處。”她起身來到桌前鋪開一張紙,拿起筆濃濃地蘸了墨,大筆一揮幾個點。“這是洛陽,這是永樂鎮、杭州、蜀中。”她刷刷幾筆,将幾個點連起來,“現在的镖路吧,雖然總部跟分莊之間路有很多條,但镖隊每次只是根據道路情況,走其中的一條到達分莊。”
“嗯?”葉昭也被吸引過來看。沈歸雪接着說道,“貨物必須到分莊,再由分莊進行調配。實際上,德威镖局有很多像藥師谷這種大客戶,他們的貨物遍布大焱境內每一座醫館。倘若能在幾個大城市都配置上站點,彼此之間可以互相調配貨物,豈不省力得多?”
葉昭訝然地擡頭看了沈歸雪一眼,平日裏,沈歸雪從不說正事,他也從未想過沈歸雪思考正事是什麽樣子。只見那雙清亮的眸子裏滿是雀躍,越說越激動,在在紙上指點江山,看上去格外意氣風發。
葉昭忽就走神了,沈歸雪清細的聲音漸成轟鳴,震得他胸口一陣陣地發悶,口幹舌燥,魂魄飛到九霄雲外。
“……那時就能比拟三縱五橫的官道——不,比官道都快。真正實現镖行天下!”
沈歸雪發表完自己一番高見,轉眼見葉昭一臉傻呆震驚的表情盯着自己,拿胳膊肘戳了戳他。“哎,你說有沒有道理嘛!”
“……啊?……對。有理。”葉昭被這一胳膊肘戳回了魂,急忙低下頭去,含糊不清地糊弄道。
蝴蝶劍法
四月十九,春林初盛。
葉昭覺得這天朗氣清非常配得上自己的快活,一大早,那位時常冷着一張老獵狗臉的沈三爺就來找他,說沈歸雪邀請他和莫輕寒今晚去德威镖局吃飯一敘。
雖然城主禁止他跟沈歸雪走得太近,那是不讓他主動撩騷沈歸雪,架不住沈歸雪非要主動邀請自己。禀明了城主之後,葉昭腳不停歇地回到房間,燒水沐浴,并騷包地把自己幾套衣服全翻出來,一套套地在身上試穿。
青色是萬萬不可的,容易跟莫輕寒撞衫;白色也不妥,白承桐時常穿白衫,自從他開始讨厭白承桐後,捎帶着連白衣裳也不怎麽看順眼。剩下不過灰黑等暗色常服,他年紀輕輕便當上了大統領,為了增加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