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嚴,素日裏俱是這種顏色暗沉沉的衣裳。

一套套地選過去,葉昭自己都忍不住要笑自己發癡。換衣服間,沈歸雪那日落下的手帕掉在地上,葉昭趕緊撿起來,寶貝地疊成方塊,小心翼翼揣進袖裏。

但沈歸雪怎麽會知道葉大統領此時的騷包狀态。她正在莫輕寒處打坐,将曹三娘教她的那種內功修習之術運轉了一遍。莫輕寒一手切在她腕上,探到她真氣在體內流轉,綿延不絕,一時三刻,方才首肯道:“是長進了些。”

往日聽到莫輕寒一句誇,她馬上就喜形于色,但如今聽進耳朵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從萬仞山回來,她一日不敢松懈,只要得空便練習。明面上,曹三娘之死只是讓她痛哭過一回便再無影響,可是無數午夜夢回,想起曹三娘慘死在她眼前,再想想那黑羅剎殺手高深莫測的身手,她便覺得渾身發緊。

說來也是機緣深厚,這江湖中半數高手,皆跟她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只是高手雖如林,個個待她卻如看待不更事的孩童,願意逗她,寵她,或因她父親而讨好于她,從沒人在她面前展現過武學高深恐怖的一面。如今來葉城見過高山,才知高山仰止,是多難逾越一番光景,自己那點微末功夫,怕是直接被人碾死,連個冤都來不及喊。

她從未有過如此深重的危機感。以前習武好比半吊子秀才考功名,重在參與;如今卻不同了,走一遭便知,所謂潇灑恣意只是表象,江湖是數不清的暗流湧動,步步殺機。并非所有人都願意呵護她、順着她,甚至有上來就動刀拔劍的,連句講理的話都不容她說。想要活命,就必須拿出獵物逃命的架勢,即便打不過,也得給自己留一絲喘息的餘地。

更何況,她還有更多想做的事。那日在莫輕寒處說起構建镖路網,只是一個模糊的想法,回去之後,她翻來覆去地想,一個成型的東西漸漸在她腦子裏建立起來,越來越清晰。

但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之前,她妥帖地沉默着,只在心裏一遍遍打磨,連同着自己那稀松平常的武功,小心地收起來不給人看見,獨自默默地反複錘煉。

礙着沈德佩在,沈歸雪不便在他面前舞刀弄劍的,常在腦海裏拆解母親那套“蝴蝶穿花”的劍法。以前她總覺這套劍法娘裏娘氣,好看是好看,但跟跳舞似的,觀賞價值遠大于實戰價值。從她記事起就沒見過她娘動過兵刃,聽曹三娘提起“方芸也曾名動一時”,實在有些懷疑。

拆解了幾夜,她似乎模模糊糊地撞破了一些橫亘許久的疑惑。

莫輕寒指導她武功時常說兩句話,一句是“不夠快不夠準”。她便一次次地練拔劍出劍,一招一式都嚴格依那劍法來。家裏後院豎着的連招的草人,她閉着眼都能刺到準确的位置去——她甚至覺得,就算她母親也未必能比她出劍更快更準。

另一句則是,“不夠輕不夠穩”。

莫輕寒有個理論,即天下武功莫有無破綻的,制敵之道不在于學多高深的功夫,而在于能不能準确看出對方的破綻。

看得出,還得能抓得住。如何抓得住?要麽比對方快,趕在破綻一露的瞬間一擊即中;要麽力量比對方大,利用力量的懸殊将對手打倒。

“在這點上,葉昭可謂做到極致,他不是沒破綻,但絕少人能抓住他的破綻。”莫輕寒如是評價。這點她也曾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已足夠快,出招足夠準,但卻似乎招招皆有破綻,她時常覺得,每每與莫輕寒喂招,莫輕寒什麽時候出手,只在于他什麽時候不想陪她玩了,便出手破她劍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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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穿花的劍招在腦海裏演示千百回,到她半睡半醒間,逐漸幻化成一只蝶,在一片虛空中輕盈飛舞。繞樹穿花,蹁跹萦繞,她想伸手去捉,卻怎麽都捉不到。

“……母親?”那蝶飛着飛着,漸漸變成一個白衣輕靈的女人,身起身落,如回風流雪,潇灑至極。她定睛看那身形,卻發現那一招一式似乎皆為劍譜所示,但又不完全是,看似并沒有如她那般劍劍精準如醫師下針般不差分毫,但勝在随心所欲不逾矩,劍,就好比人肢體的延伸,揮動起來,就如同揮動手臂那般自如精妙。

忽有狂風襲來,白衣如蝶,随風而起,半夢半醒中她心頭一緊,卻發現那一抹柔弱的潔白并未被狂風撕碎,而是好似浮在風裏,任憑風力如同驚濤駭浪,兀自似小舟順勢弄潮,漸漸遠去。

“母親!”沈歸雪驟然驚醒,驚出一身冷汗,趁着夢中之意尚未退卻,趕緊閉上眼睛重新将那一招一式拆解開,這一次頗有些“撥得雲開見月明”之意,甚至微微走神打個岔,理解了莫輕寒為何總少在劍招上給她點撥,只是一味地催她修內功、練輕功。

“今日不動了,文鬥吧。”沈歸雪說着,抽了兩支線香點燃,分一支給莫輕寒。“今晚我爹也要一起吃飯。真刀真槍練一遭回去還得重新梳洗,被他知道又要挨罵。”她起手一個“斬”,自上而下削向莫輕寒手裏的線香,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你是不是又要作妖?”莫輕寒手腕一抖,順着沈歸雪手背擦過,香頭火光瑩瑩,灼熱的氣息危險地劃過她手背,卻小心控制着力道,沒有燙到她。沈歸雪沒有撤劍回防,而是順着力滑出去,半途變招,直刺向莫輕寒肘部。這一招倒是略出乎莫輕寒意料,然畢竟是第一劍,只見他不慌不忙将胳膊肘一擰,手中線香自下而上挑過,也擊向沈歸雪肘部,比她更快,更銳利。“莊主近日不是很忙麽?為何這時邀我吃飯,同時還叫了葉昭?”

沈歸雪不怕燒傷,當即手指輕繞,将手中線香掉個個兒倒握在手,同時攻出去的手臂縮回來擋住莫輕寒這一挑。文鬥雖不如一拳一腳地拆招好看,但論見真章,這才是容不得半點偷奸耍滑的比試。這一招給沈歸雪頭上逼出了薄薄一層汗來。她調整一下吐納,竭力改變以往自己行劍時一板一眼的習慣,順着勢頭試探對方來意,只見兩點螢火在鬥室之間迅如閃電,互相兜着圈子。

找莫輕寒的破綻并不容易,她只能循着本能,一劍逼開攻勢之後,手腕一沉,迅速砍下。

須知她雖精進練劍,但入門卻是随着葉敬卿學刀,運用起來總是不自覺地少些劍的飄逸與雅意,多了一分凜冽幹脆。莫輕寒搖頭,眼裏卻有薄薄笑意,“太貪心。我早說你不如專心練刀,葉敬卿是個好師傅,入門基本功給你打得不錯。”

話說着,手上不停,優雅一格,便将沈歸雪那砍下的力道卸了去。沈歸雪面無表情道:“我爹說,這個月我生日時就把我跟桐哥親事定了。就在葉城。”

莫輕寒掌力一吐,手不動,劍意卻如蛟龍出海,奔騰着從香頭湧出,逼滅了沈歸雪手中的香。沈歸雪看着那香頭冒出縷縷白煙,滿不在乎地往桌上一扔,“又輸了。”

“不必在乎輸贏,我倒覺得你近來領悟上了一層樓。”莫輕寒輕輕拂去桌上香灰問道,“所以呢?你要做什麽?”

沈歸雪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有沒有偶爾會想回羅浮山去?”

她問得小心翼翼,似是怕惹得莫輕寒不快。但莫輕寒不以為意地笑道:“想啊,相看兩不厭,唯有飛雲頂上之閑雲也。”

他回答得真摯而沒意義,沈歸雪無話可說,起身一理衣裳催促道:“走了,我爹一來,我這出入都得有時有卯的,回晚了要挨訓。”

兩人一道往德威镖局住處走。沒等走到門口,便見着葉昭在拐彎處等候——葉大統領難得精心打扮,一身藍灰色常服,腰帶勒出一副猿臂蜂腰來,衣角金線和黑線交替繡着低調的花紋,襯得這個年輕人沉穩而威猛,他安靜不動地站在那裏,身姿挺拔眉目鋒利,見莫、沈二人走來,高興地招招手,眉眼雀躍,一下又變回那個愛熱鬧的青年。

“你眼光還是很不錯的。”莫輕寒輕輕對沈歸雪道。

下一刻,沈歸雪突然綻開一個熱情過度的笑容,扭着腰肢向葉昭迎了上去。“葉——大——統——領——抱歉抱歉,久等了。”

“等、等一等?”葉昭打了個哆嗦,後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一臉假笑的沈歸雪,不祥的預感冒出來這麽熱情?——鴻門宴,絕對是鴻門宴。

挖坑

葉昭一看沈歸雪這架勢,就知道自己被坑了,走到門前,看見沈德佩一瞬間意外又迅速恢複平靜的神情,更加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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