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節

家沈德佩今天請的是莫輕寒,自己完全是被沈歸雪叫來當添頭的。

但具體是來給人家當槍使,還是當擋箭牌,還是未知數。他暗自感慨一番自己命途多舛,沈歸雪啊沈歸雪,一搞事情就不管不顧,瘋起來連自己都坑,他早該想到,這家夥莫名其妙乖了好幾天,一準憋着壞。

“大小姐你要幹什麽?好歹給個提示,我也好提前有個準備”入席前,他實在忍不住扯住沈歸雪,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搞突襲,別搞成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那可就虧大了。”

然今日的沈歸雪好像又有點不一樣,那副溫順而克制的笑容就像長在臉上一樣,什麽話都沒說,涼涼地看了葉昭一眼,扭頭就走。

這頓飯吃得別別扭扭。德威镖局的管事都在,沈德佩和雷德泰東拉西扯,白承桐陪坐一邊,梅若霜和沈歸雪不住竊竊私語,莫輕寒是沈府常客,兼着與沈歸雪有半師之誼,坐得穩穩當當,間或跟兩位長輩聊兩句,只一個葉昭,也沒人搭理他,一頓飯吃得食不甘味,不住拿眼睛瞟沈歸雪看她要做何動作。

說話間,梅若霜問:“頻頻,聽說你打發丁師傅去了滄州?”

沈歸雪眨巴眨巴眼道:“是。我讓丁師傅跑了趟洛陽替我取樣東西,回程路過滄州給齊師傅送點錢,忘了跟梅姐姐說,梅姐姐勿怪。”

梅若霜性格雖麻利,但舉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是江南女子那種嬌俏溫婉的風流。她掩嘴笑道:“你啊,有點零用錢全補貼給別人了,什麽要緊東西,非得讓人現在去取?”

“齊師傅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她兒子今年要進學堂,我就給她添了點。”沈歸雪淡淡說道。唠家常一樣回答着梅若霜的話:“我讓丁師傅把桐哥以前送我那個镯子給我送過來。”

她聲音不高不低,在座的人都聽見了。沈德佩眉頭一皺,斥道:“胡鬧。”

沈歸雪眼神輕輕落在白承桐身上,話頭卻是向着沈德佩。“爹爹,您說就算邊地諸事不便,訂親也要有個訂親的樣子。這是桐哥送我的第一件首飾,我想着還算有些意義,訂親這日應該戴在身上,這才讓丁師傅專門跑了一趟。爹爹盼我與桐哥,能像您和娘親當年那般琴瑟和諧,若是娘親在,爹爹送她的東西定是片刻不離身。”

她一字一句地說着,有種別樣的鄭重其事。此言一出,座中諸人除了莫輕寒,齊齊變了臉色。

沈德佩被這一番話勾起思念亡妻之情,看向沈歸雪的眼神一改往日佯裝的嚴肅,甚至隐隐帶些內疚與不舍;雷德泰臉上則一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樣子,看起來,他也還并不知道沈德佩打算在葉城操辦定親之事;沈歸雪一臉淡定地迎上白承桐的目光,而梅若霜的目光也一動不動地盯在白承桐臉上。

白承桐脊背一僵,生硬道:“邊城的确諸多不便……”

“不便就簡單些,何必在乎那些虛套子。回了洛陽,桐哥又要忙了。”沈歸雪一口截斷了他的話。

葉昭放下了筷子。就在一瞬間,這筷子格外不趁手。他模模糊糊地覺得,沈歸雪大概話裏有話,但卻來不及琢磨這些,酸意已經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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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叫我來聽這番話呢?”他茫然地想,“是在對那晚的話給我的回應嗎?”

他明白自己該說句好聽的場面話,但說不出口。攪局嗎?白承桐是人家父母看上的,從小着力栽培的佳婿,他又有什麽資格說話,又有什麽理由出言呢?

雷德泰首先反應過來,哈哈笑道:“看樣子我這把老骨頭還得多奔勞幾年,給你們年輕人多騰點時間。”但場下無人接話,一時間,那幾聲“哈哈哈哈”吊在空氣裏,上不去下不來,頗為尴尬。

沈三爺進來,打破了這尴尬的場面,請梅若霜到前廳處理些事務,梅若霜便匆匆起身告退,衆人又聊了一會兒,白承桐亦告退去張羅明日待辦的事項。如此一來,葉昭與莫輕寒也不便多留,一盞茶之後,二人行禮告辭,沈德佩便讓沈歸雪送他們出去。

“她專程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聽這個?”葉昭心裏七上八下,驚懼猶疑占了個遍。他們三人走得極慢,誰也沒開口,眼見馬上就要繞過前廳到大門口,沈歸雪卻仍舊沒有說別的話的意思。

除卻公務,他極少想彎彎繞的心事,總是直來直往。一個人倘若總是過着有今日沒明日的日子,往往不耐煩什麽曲裏拐彎地表達。

可偏偏碰上沈歸雪,他總覺得有好些話缺一個說出口的契機,譬如葉城夏夜涼爽,星河燦爛,可是不到夏夜,貿然說這些不是很突兀麽?然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話該說不說,就永遠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

“罷了。” 他想,一顆心沉甸甸地就墜了下去。

這個念頭剛浮現出來,沈歸雪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看得他失魂落魄不知所以。葉昭似有錯覺,她的目光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越過了自己;好像有話對自己說,又好像只是吝啬地留給自己一個喻意不明的微笑。

有細細的啜泣聲随着夜風斷斷續續地飄過來。

白承桐站在梅若霜面前,局促得手腳都沒地方放,梅若霜雙眼微紅,只管翻着賬簿,咬住嘴唇不說話,情急之下,白承桐一個單膝跪地,跪在梅若霜面前。

梅若霜驚了一驚,擡眼見房間裏沒人,惱怒道:“你這又是何必?與其在此跪我,方才怎麽不跪莊主去!”

白承桐語塞。見他不答話,梅若霜黯然道:“我就知道遲早會是這結果。早就跟你說,有些事就該及早禀明,你若不是貪戀總镖頭這個名頭,早早跟我回杭州,何至于此!既然舍不下這虛名,又為何來招惹我?”

眼見梅若霜眼睛一紅就要落淚,白承桐牽起她的手,急急辯解道:“梅梅,我如何待你,如何看你,你是知道的,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情分,又豈是一個總镖頭能換的。我和雪妹遲遲沒有訂親,就是因為心裏只有你一人,你怎能疑我呢?”

梅若霜道:“我就是知道這事為難,才讓你早做決斷。我原想着,哪怕莊主責罰,我和你一起擔着便是,最差不過我們離開德威镖局,江湖之大,你我二人也不算沒本事,難道還怕沒有立足之地麽?可你就是拖着,拖到今日,我看你如何收場!”

白承桐将她手貼在自己臉上,認真道:“梅梅,我早與你說過,梅家于德威镖局而言,不可或缺。你從小在镖局長大,镖局就是你的家,我既心裏有你,又怎能讓你抛家棄父跟我走。再者,我自小便是莊主撫養長大,他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将镖局操持好,有這份恩情在,我更不能輕易離開镖局,辜負他老人家期望。”他聲音裏有深深的沮喪,“我知道情義兩難全,只是不甘心地存着個荒謬的想法,或許能找到個法子,能不負莊主亦不負你。”

梅若霜問道:“那頻頻呢?你說不願負莊主,不願負我,但你終究負了頻頻。她遲早知道你不願與她成親,到那時你又該如何開口?”

白承桐愣了一會兒,道:“既已如此,也只能負了她了。實不相瞞,我猶豫至今,的确是心中有愧。往後就算莊主百年之後,我待她定如親妹子一般,給她尋門好親事,保她一世幸福——你可明白我的用心?”

葉昭聽在耳裏,好似憑空一個炸雷,炸得他一顆心差點裂成幾瓣震出胸膛。他早看出沈歸雪與白承桐二人是強扭的瓜甜不了,心中時常替沈歸雪覺得不值。不曾想白承桐這兔子不僅窩邊草啃得溜光,還想着姑爺變兄長,亂點鴛鴦譜,牛不喝水強按頭。

梅若霜此時心裏既甜蜜,又為白承桐委屈,忍不住拭淚道:“你這話跟我說有何用,我豈能不懂,奈何莊主和頻頻不知你一片苦心。你為何就是不能把事情攤開了說,哪怕我先禀明我爹,讓我爹去跟莊主說。看在他們師兄弟的份上,莊主也不會為難你。”

在沈老爺子創立德威镖局之初,其實除了親兒子沈德佩之外,只收了一個徒弟梅德廣。雷德泰和杜德清,一為早逝故人之後,一為殉職總镖頭之後,皆被沈老爺子收養,是以一門四師兄弟,沈德佩與梅德廣關系也比另外兩個師兄弟更近些。後來德威镖局做大,師兄弟幾個參股設立分莊,沈德佩讓梅德廣去業務最多的杭州,難說一點私心沒有。直到後來杜德清去得早、梅德廣身體變差,主事的是小輩,他身邊又沒個同輩人作陪,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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