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節

不是跟葉昭,就是跟莫輕寒。只是今夜不僅神叨叨蒙着面,并且話少語氣差,好像不太高興。

蒙面,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江湖之大,八卦傳得飛快,雖然白承桐只是被遣回洛陽,德威镖局上下亦未對外說過什麽,但江湖上已然有變了味的傳言——說白承桐被沈歸雪捉奸在床,沈莊主一怒之下将其逐出镖局。

話少,是因為留着氣力等來人。

語氣差,則是因為她本想讓葉昭陪同,去王府找他,才曉得葉昭離開葉城去辦事,至今未歸。去了哪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也不知道。

差一刻子時,她等的人終于來了。

是個幹瘦的中年人,肩膀微塌,兩撇小胡子沒精打采地耷拉着,但眉眼卻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這奇怪的組合讓那張臉顯得局促又谄媚,他走進酒館,故作玄虛地四下打量一番,然後走到唯一一張還有人的桌前,深深鞠一躬道:“大小姐萬福。”

沈歸雪問:“你就是劉掌櫃?”

中年人道:“小的就是劉齊,是沈三爺讓小的來見大小姐,說大小姐有事吩咐。”

沈歸雪道:“也沒甚吩咐,從你這兒進碧潭雪芽有幾年了,就想問問你,你手上還有多少?如果我還多要些,價格能不能再低了?”

劉齊沒想到這年輕姑娘如此大手筆,犯了難:“姑娘是大主顧,我之前報的就是最低價。”他為難地攪動着雙手,“姑娘,不是我不賣給您,只是往年姑娘所買已經占我十之六七,我也有別的客戶不好得罪。”他偷瞟着沈歸雪,“再說,小人這都是跟藥農直接收購,給您的價格已經是貼着收購價了,您總不能讓小人做賠錢買賣。”

“賠錢買賣?”沈歸雪冷笑一聲,“劉掌櫃是生意人,怎麽會做賠錢買賣。碧潭雪芽那麽難買,為何要貼着收購價賣給我?你那百毒靈是什麽做法?二茬又是什麽做法?你到底在這藥上做了什麽手腳?”

話音剛落,她的手便出其不意地一掌平推了出去。

那劉齊身手敏捷,沈歸雪甫一伸手,他便一推桌子,坐在凳上滑了出去。凳子在地上劃出尖銳的嘯聲。眨眼功夫,只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便蹿出門外,吓得躲在櫃臺後面擦酒杯的老板趕緊一縮腦袋,心裏還暗自慶幸這倆瘟神沒在店裏動手,糟蹋桌椅板凳。

劉齊身手極快,腳不點地地往街上逃去,沈歸雪在後面追,她輕功卓越,幾個起落便跟上。鬥笠上的面紗本來被春雨浸得濕噠噠,沉沉地垂着,此刻被她疾跑帶起,向後飄揚,露出一張飽蘸怒意的臉。

拐至街角,沈歸雪追上了劉齊,她冷笑一聲,長劍出手,當頭斬下。

須知人動手好比劃拳,總有習慣的起手方式——沈歸雪的習慣便是斬——當然,這也被莫輕寒屢次批評,他說武無定勢,總是這麽起手,遲早被人家尋到規律,“到時候人家一招克敵,你就創下了起手就輸的紀錄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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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一直沒什麽機會試驗其他的起手式。斬,是大辟刀法的第一式,最基礎,也最迅猛。當年葉敬卿就教了她這一式,便一走小半年,這小半年裏,她來來回回練的就這一下子。是以後面雖三瓜倆棗地學入門劍法達摩劍,後又專攻家學蝴蝶穿花劍法,但每每遇變,總是習慣性迎頭就斬。

劉齊像是等她一般,眼見長劍斬下,整個人盡力向後一仰,讓過劍風,手裏忽然多了一物,盡力向沈歸雪戳去。

沈歸雪使大力一斬,整個人的重心便落在下方。眼見對方機警躲過,武器直愣愣向自己小腹紮過來,那是一根尺把長戥秤杆,一頭尖尖,比峨眉刺長,比劍短,閃着冷硬的金屬光澤,。

沈歸雪收自然是收不住了,好在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磨練,應敵經驗比從前大有長進,腳下一蹬,就地硬生生拔起,淩空一個前翻,讓過了劉齊一刺,落在他身後。

劉齊冷笑一聲,緩緩亮出兵刃,兩根秤杆一左一右,尖端如刺。他身法奇特,那兩根尺把長的秤杆在他手裏好似兩柄短劍,但劍法又和中原常見路數不同,他進退有度,招式多為刺和劈,直擊沈歸雪面部和胸部。手速極快,不論刺中刺不中,一擊即退,而實際上每一擊力道極大,撞在沈歸雪劍上,聲聲沉悶結實。

一時間,沈歸雪被其壓制,只有格擋之力。格擋十幾次,沈歸雪便覺震得虎口發麻。她認得這種劍法,之前有來自波斯的客商和白承桐比劃過一二,只不過那客商的劍更長,看上去也更像“劍”,一招一式,甚是優美。

“那日是怎麽打來着?”她猛地一仰,讓過戳向自己面前的一刺,鬥笠掀翻在地。紮成一束的長發被細密的春雨打濕,濕噠噠地一绺一绺地垂落着。眼看着劉齊再度欺上,她幹脆不再格擋,深吸一口氣,人随劍勢,拼盡全力向後飄去。

劉齊見她猛退,自然不肯錯過這好時機,足下一挫,追了上去。他輕功甚是高明,像一條盯準獵物的毒蛇緊追不放。

但沈歸雪的輕功已臻一流,論速度比劉齊快上那麽一些,整個人好似全然無處借力,如同一張紙般晃晃悠悠地飄着。“制敵之道,在于抓住對方的破綻”,莫輕寒這句話算死死印在她腦子裏了,她沒對方力大,只能比對方快,眼下劉齊追得緊,她只能盡量拖着他兜圈子。

換做從前,她是個容易急躁的人,可自打從萬仞山回來之後,越在修煉內功上下心思,越覺得人反而能夠沉下心來。深夜入定,常常兩三個時辰便不知不覺過去。

追至燈火明亮處,沈歸雪突然一笑,臉上倏忽閃過一個玩味的表情,腳下一頓,速度便慢了下來。劉齊瞬間出手,左手封住她向旁邊躲的路,右手幾乎同時迅速刺出。

但他刺了個空。他本料定沈歸雪腳步一慢,必是躲不過這一擊的,因而也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力度,只見那秤杆尖尖兒帶着威猛的力道探出去,直至力道彌散殆盡也沒收回來。

沈歸雪等的就是這一刻,她在腳下一頓的下一瞬,用上幾乎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再度向後掠去。就在對方力道用盡而沒收回的剎那,長劍出手。

電光火石間,莫輕寒曾經說過的那些讓她一知半解的話,一齊湧入腦中。

湧入腦中,卻好比潮水沖上沙灘又退去,根本不容她細細琢磨,但人已如應戰過千百次一樣,循着本能反撲上去。劍如素練,在胸前一橫,狠狠向劉齊伸出的秤杆削去。她用力那麽猛,只聞金鐵相交,那秤杆竟從劉齊手中飛脫出去,在半空中劃一道弧線,摔得老遠。

這一切發生在眨眼間,然劉齊畢竟經驗老到,右手秤杆一脫手,左手中秤杆便斜挑向沈歸雪肋下,沈歸雪眼見退不及,腰身一挫,側身向劉齊撞上,秤杆從她脊背上劃過,冰涼沁骨;撞過去的同時,她手腕翻轉,長劍盡力向劉齊肩膀砍去。

一黑一白身形交錯而過,各自沖出兩步才止住,劉齊悶哼一聲,右半邊身子鮮血淋漓。沈歸雪勝意當頭,才止步便一個折身殺回來,連人帶劍化作白虹一道,直向劉齊撲上。

卻聞勁風在耳邊響起,她心中一凜,果斷回劍防身,只聽叮當兩聲脆響,兩支袖箭掉在地上,撤了沈歸雪的劍勢,解了劉齊的困。然沈歸雪已沖到劉齊面前,距離如此之近,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千針弩機簧彈開的“嗡”的一聲。

“完了!”電光火石間,她呆呆地想。

忽有一物破空而來,帶着勁風從兩人之間掠過,沈歸雪只覺臉頰一涼,還帶着一股暗香從鼻尖蹭過。只聞哧啦啦裂帛之音,一柄小小的團扇跌落在泥水之中。

兩人同時愣住,下一刻,劉齊猝然疾退,沈歸雪想也不想,提劍便追,轉眼間就攆了上去。豈料接二連三的袖箭破空而來,逼得她不得不一路叮叮當當地擋開,眼見劉齊就在伸手可及之處,沈歸雪一聲斷喝,舉劍要刺,只聽一聲尖銳的口哨,忽然有什麽東西軟軟地纏上了她的腰,将她大力扯開,拽得她腳下一個踉跄,剎那間,只見三道明亮的火光迅如流星,從黑暗的虛空中給了過來,直接将劉齊貫穿,想來是沒受什麽苦,劉齊慘叫都沒慘叫一聲,“嘭”地一聲悶響,街中心便炸出一個火球。

街是日間繁華的西集大街,深夜裏家家店鋪閉戶,如此大的動靜,竟沒有一家門口有響聲,長長的街道上,只有火焰噼裏啪啦地響,映紅了夜色,更顯詭異。

沈歸雪驚呼一聲,便要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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