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酸

“送你一朵山茶花……二狗哥哥,我回來啦!”

阮青梅拎着香噴噴的打包烤鴨回到客棧,輕快地敲了三聲房門:“你吃東西了嗎?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無人應聲,阮青梅一怔。

“是還沒回來嗎?”她問系統。

系統:“咦?坐标顯示人就在屋裏呀,該不會想給你什麽驚喜吧?”

阮青梅也想到了,令荀特意去了花市,會不會買了很多花回來?二狗子終于開竅了?好感度馬上就要蹭蹭上漲突破天際了?

會嗎會嗎?

阮青梅有些期待,試着推了一下房門,居然沒有鎖。

她索性不請自入。

“二狗哥哥,你在——”

室內立着一張屏風,但是沒有水聲,也沒有水汽,應該不是洗澡用的。阮青梅繞開屏風,探頭一看,令荀僅着中衣,半披散着頭發,盤膝而坐,額頭沁着薄汗,淡粉色的胎記幾乎變成了紅色。

他周身靈力四溢,一看就知道修行漸入佳境。

阮青梅吓了一跳,立即明白令荀是在入定,連忙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練起功來了?

“小游,二狗子這樣,不會是要突破了吧?”

“有可能噢,親吶,人家出門這些日子,每日都刻苦修煉,誰像你啊,腦子裏只想着打劫和薅羊毛。”系統一開口,就是标準的“看看別人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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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是剛築基嗎?我享受享受怎麽了?”阮青梅不服。

系統:“你還知道你剛築基,我還以為你明天就飛升了呢……”

前陣子還說什麽要拳打九天,腳踩魔宮,說什麽要靠自己打出一片疆土,離開村子才兩天就暴露原型了……

“可是打劫很快樂,薅羊毛很快樂……總之,不勞而獲真的很快樂啊!”不待系統說話,阮青梅認命地道,“好好,我從今天晚上開始好好修行,你可別啰嗦了。”

阮青梅輕手輕腳地關好房門,自己卻不走,而是搬了板凳,在屏風前大馬金刀地一坐,給二狗子自護法。

“二狗子也真是的,這麽重要的事,都不喊我來給他護法,要是有壞人怎麽辦?”阮青梅埋怨,“不像話,心裏真是一點兒也沒我這個女主。”

系統:“容我提醒,一般來說,好感度三點以下的,就是純純的朋友關系。你又忙着去薅男人,信不過你很正常。”

“沒有以下,謝謝!”她足足有三點呢!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也不知道令荀這一入定要多久,等了一會兒,忍不住探頭往屏風後看去。

令荀此刻已經完全沉浸于識海,對外界的視線毫無反應。

他出了一頭一身的汗,臉色紅潤,中衣幾乎都貼在上身,勾勒出常年耕作鍛煉出的矯健線條。令荀臉上微微一熱,雙手捧住臉頰,視線追随者一滴汗珠,自額間劃過臉頰,下巴,又在修長的頸項上留下水痕,最終順鎖骨,滴如入胸前衣襟之內。

——仿佛在哥哥身上旅了一遍游。

阮青梅忍不住感慨,二狗子真的好有男主的本錢,為什麽以前他們會眼瞎看不到呢……

可惜這份旖旎沒有持續太久,令荀好像意識到了屋內有人,靈力緩緩平穩,最後徹底歸于氣海之內,令荀睜開眼,看到阮青梅的瞬間,一怔。

“青梅?”

阮青梅老臉一熱,連忙回身正坐。

令荀看了自己汗濕的衣衫,不禁也有些尴尬,匆匆起身,翻找幹爽的衣物:“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先出去等我,我馬上就來。”

過了一會兒,令荀換了清爽幹淨的衣服,正要開門,忽又覺得屋內燥熱,轉身支起窗子,直到感覺空氣流通後,才正了正衣襟,開門讓阮青梅重新進來。

阮青梅搖着頭進門:“二狗哥哥,我覺得很沒有必要這樣,隔着屏風呢還要我出去,我能看見啥呀。”

太見外了!

“胡鬧!”令荀臉上一熱,斥道,“這是女孩子說的話嗎?回頭讓青柏哥知道,不打斷你的腿。”

恐怕順便那還要打斷他的,令荀想。

“我敲門啦,你不理我,我只好自己進來。”阮青梅指了指桌上,“給你買的吃的都涼了。”

令荀早就聞到熟悉不過的油膩味兒,他哭笑不得掩去眼中的嫌棄,示意阮青梅坐。

看來他今日是躲不開這只鴨子了,丢了一只又來一只。

“我左右無事,就溫習了一下心法。”令荀自然地說。

說謊。

阮青梅有些郁悶,卻不點破——明明去了花市,卻不告訴我,壞狗子。

說謊,當然是說謊,令荀別開視線。

可是他總不能說:他看見阮青梅和龍輕野相處愉快,心中煩悶,又無力開解,才不得不回到客棧入定清心。

可是他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并不是跟蹤她,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阮青梅見令荀氣色紅潤,氣息醇厚,知道他修為又精進,忍不住道:“二狗哥哥,你別這麽努力行不行,你這樣很快就會超過我了,到時候我沒能力保護你,你可別怪我。”

阮青梅是真的覺得壓力很大。

她原本還覺得自己這一世得天獨厚,還妄想過憑武力值從令荀這裏博取一點信賴,結果那日在船上,好家夥二狗子打架厲害得像個仙人一樣,比起她胡亂揮舞平底鍋不知道強多少,着實叫她有些自卑。

她從前面對渟淵仙尊,面對祈雲琉都沒有自卑過,因為他們本就不是普通人:渟淵是什麽“帝君”轉世,聽名字就厲害,都不是一個階級了;祈雲琉自幼拜入仙門,标準精英教育下培養的人才……她不如他們,沒什麽好自卑的。

至于龍輕野,這狗頭完全是踩着別人升級,她看不上;而西無咎……呃,種族都不同,不比。

但是二狗子和她青梅竹馬,倆人是一方水土養育,二狗子基礎可能還比她差些,結果修為蹭蹭上漲,幾天之內,讓她覺得自己跟個廢物也沒什麽區別。

阮青梅越想越沮喪,豪邁地撕了一條鴨腿給令荀,求饒道:“哥,咱別卷了,我認輸還不行嗎?”

反正她本來就是來抱大腿的。他再這樣,她可要躺平了。

令荀微微一笑:“沒關系,若真有那一日,我來保護青梅,也是一樣的。”

阮青梅一怔。

她偷偷問系統:“小游,你聽見了嗎?我覺得他在撩我,是不是該漲好感了?”

系統:“沒有,你想多了,二狗子對你不是一直這樣嗎?”

是嗎?哪樣?

——好,挑不出毛病的好,千依百順,有求必應,除了不漲好感度,沒得說。

阮青梅嘆了口氣,取出帕子,盡量優雅地擦嘴。

令荀看過來:“怎麽不吃了?”

“不好吃,怪不得你不喜歡。”

“我沒有不喜歡。”

“你就是不喜歡,你一口都沒吃,”阮青梅搖頭,嫌棄地道,“我也不喜歡,就只是聞着香,吃着又膩又柴,早知道剛才買兩顆酸梅……”

令荀低頭輕笑。

“你笑什麽?”阮青梅摸摸嘴邊,确定沒有油漬留下。

令荀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個小包,放在桌上:“你看這是什麽?”還好這個沒一起扔了。

酸梅餞子!

阮青梅看看令荀,又看看蜜餞,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一句感慨:“還是二狗哥哥最靠譜了,我想什麽你都知道!”

“也有不知道的……”比如你為何會去找龍輕野。

令荀話到嘴邊,桌下的手攥緊又松開。

他其實想說,好賭之人,往往屢犯不改,阮青梅即便喜歡上了別人,也不該是這樣的人,這種人不可托付終生,龍輕野不是良人。

可是,他以什麽立場開口呢?

“青梅,你覺得……那個龍輕野如何?”好半晌,他才突兀地開口。

阮青梅突然吃到一顆苦的,酸得發苦,像打翻了一壇子醋一樣,酸得她五官聚在一起開了個短暫的會,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五感都短暫地停止工作了一會兒。

“狗哥,你剛才說什麽?”

“我是說、說那位龍六公子……”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隐隐有絲竹之聲。

“咦?好像有熱鬧。”阮青梅跑到窗邊,招手喊道,“二狗哥哥,你快來看!有花車!”

從這間屋子的角度,正好能看見樓下。

浩浩蕩蕩的隊伍中,有裝飾美麗的花車,車上有絲竹管弦奏樂,兩側有宮人一邊行走,一邊從籃子裏灑落花瓣,一時之間,隊伍所過之處,花雨紛飛。

隊伍的中間,最華美的一輛車子,以珠簾薄紗垂蓋,隐約看見有兩個華服宮裝的美人,一個豐腴一些,年歲也長些,另一個則還是少女。

“好大的排場,這鸾都城還真是天天都有熱鬧看。”阮青梅倚着窗棂嘆道。

“公主和清江王世子的婚事議定了,按照這邊的習俗,乘車出街是昭告天下,公主要出嫁了。原本只要公主出行,但是今年王妃也在,所以就改了形制。”令荀說着,視線一瞬不移地跟着車中的婦人。

紗幔垂落,珠簾輕晃,車駕宛如雲山霧繞之中,都掩不住當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傾世之姿。

忽地,一陣香風拂過,紗簾被吹起一角,美人之姿驚鴻一睹,人群之間一片驚豔之聲。

令荀叩着窗的手猛地用力,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凝滞了一瞬,他視線近乎貪婪地看着車中之人,一直到車駕遠去,連絲竹之聲也變得飄渺。

十年,十年之後,他終于又能看到她一眼,哪怕只能這樣遠遠地瞥上一眼。她一點兒都沒變,和自己十歲那一年見到時一模一樣,還是那麽美麗,也那麽遙不可及。

而此時,阮青梅也定定地望着遠走的隊伍,只不過她的視線卻是不可思議地追逐着車上的另一個女子。

怎麽會是她?是她!她居然是公主?

雖然只一眼,但她可以确定,清江王妃身邊那位少女,她前幾世都見過。

“小游,你看看,那個……什麽公主,是不是我在龍輕野身邊救過的那個‘小鈴铛’?”

系統:“的确是她,鸾都城金鈴公主。”

“她是公主?她是鸾都王室的公主?”阮青梅回想起前幾世那個苦哈哈地纏着她的小丫鬟,“她居然是公主,那她跑來我身邊賣什麽慘,還說自己是世家的丫鬟……”

“不對,她不是來找我的,”從前亂七八糟的脈絡突然清晰起來,點滴的線索突然連成一條線,“她是來找龍輕野的?”

“她假裝成小丫鬟,來接近狗頭,然後芳心暗許?”

“我中毒的時候,她就在我身邊,她平日表現得膽小怕事,沒人懷疑她。”

“我的解藥只有雲裏館有,我剛到雲裏館,庫房就失火了。雲裏館是王室所建,誰敢在這裏縱火?”

“她是王室公主。”

阮青梅覺得腦仁嗡嗡,運行有些過熱。

雖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中毒絕對和龍輕野脫不了關系,卻從沒有往自己身邊的人聯想。如果丫鬟“小鈴铛”就是什麽金鈴公主,那所有的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果然,系統翻閱文本,很快給予了她答案:“嗯,跟你猜得差不多,不過這件事龍輕野早就知道了,他想知道金鈴公主要幹什麽,就假裝不知道。你中毒後,他再想抓人,金鈴公主已經跑了。”

狗頭!就知道她每次倒黴都和他脫不了關系!

系統:“呃,不過在你那條BE裏,龍輕野也算給你報仇了吧。他後來的确把鸾都王室給幹翻了,然後自己做了鸾都之主,不過是在七年後。”

阮青梅冷笑:“我能問問他是怎麽成為鸾都之主的嗎?”

“……他娶了金鈴公主,就在,你死後的第二年。”

看着全新展開的文本,系統自己都有點看不下去。

怪不得阮青梅如此讨厭這個老六,他值得。

MD!這對狗男女!阮青梅怒了!

“那狗頭是什麽香骨頭,她堂堂公主,為了這個貨屈尊降貴來假扮丫鬟?”

“一開始不是的,金鈴公主是因為不想嫁到清江去,所以逃婚了,路上遇到男主,被吸引,所以……”某種程度上,金鈴公主的目的其實達成了,她最後也的确嫁給龍輕野了。

而龍輕野得到了鸾都城,得到了他最喜歡的權力和地位。

只有女主受傷害的世界達成。

……什麽東西!

阮青梅狠狠一拳地砸向木窗,震得窗棂“當”地一聲掉了下來,還夾了一下她的手。

“青梅?”令荀被吓了一跳,見阮青梅眼眶微紅,以為是手被夾狠了,“好端端的,你敲窗子做什麽?”

“我——我沒事。”阮青梅狠狠地把罵人的話忍了回去。

令荀見青梅手指沒有大事,松了口氣,擔憂地問:“你到底怎麽了,突然間生什麽氣?”

阮青梅閉目,平息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是突然想到了一個特別氣人的故事。”

“……你突然想到一個故事,就把自己氣得砸牆?”

令荀不懂,他們搞創作的人這麽真情實感的嗎?

“要是我自己都不氣,看書的人怎麽會代入情緒?”阮青梅怒道,“令荀哥哥,靈感不易,我今天不去鬥馬齋了,我要在客棧改稿,就在這裏,鸾都城,改稿,重投!而且非中不可!”

必須讓這隊狗男女“流芳百世”。

“還有,如果再在城裏看見那個姓龍的狗頭,我要揍他一頓,丢到護城河裏,你別攔我。”

阮青梅轉身回房,沒注意到,她的身後,令荀目光微沉。

怎麽……又和那個人有關?

作者有話說:

令荀:我要鬧了。

我今天寫了一萬字,上午寫得很上頭,寫到7000的時候一翻大綱,好家夥落下一個劇情,于是從1000字開始補,又寫3000……新想法一直往外冒,情緒接不上後面的了,只能一邊推一邊重新寫。TVT

該冷靜的時候真就不能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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