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走運2
禳星臺。
冉雪螢已經昏睡了一天兩夜,這期間,祈雲琉一直照顧在側。
原本這幾日他應該回鐘秀峰閉關,但是百裏宗師去雲裏館取藥,他不放心冉雪螢自己在家,便答應在此等候百裏宗師歸來再走。如今已經兩日,算算老宗師也快回來了,等他從雲裏館取回那一味木蘭串兒,便能讓他這次自琅嬛帶回的仙草發揮大用。
至少從現在到她二十歲這一年,冉雪螢能好過一些。
他與冉雪螢之父冉秋本就是至交好友,冉秋因他而死,他自然将其女視為自己最大的責任。然而冉雪螢先天體弱,全靠着百裏宗師的調養,十歲以後,小姑娘一年中更是有三分之二的時間纏綿病榻,如今,她這幅身子也到了極限,三年前,她沒有任何預兆地突然失明,自此之後,藥石無用,只能靠百煉宗的丹方續命。
然而她并無修為在身,髒腑又弱,這些丹藥對她而言既是續命,也是致命,即便熬過了幾次兇險,身體還是每況愈下。
老宗師也無能為力。
這些年,為了摯友的遺願,他在神州以及各界秘境中遍尋良方,始終沒能找到根治她病症的辦法,只除了……
祈雲琉站在亭中,入眼是禳星臺下千山暮雪,浩瀚天地,可他心中卻并不平靜。
他一閉上眼就看見摯友臨終的模樣,耳邊則是三年前,冉雪螢失明時歇斯底裏的哭叫。
人皆言琅華宗的祈雲琉能為通天,是九大宗敬仰的宗師,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出三百年必将踏碎虛空而去,跻身九重天上位列仙班,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還有未了的凡間牽系——他欠冉家太多,這份恩情不還,他終究脫不去這副凡人之軀。
天道不允,他內心亦不允。
“祈道長。”小童跌跌撞撞地跑上山崖,“祈道長,小姐醒了,想要見您。”
祈雲琉皺眉。
對于冉雪螢而言,現在的她,一直睡着未嘗不是好事,一旦醒來,又會承受無盡的病痛折磨。
他點了點頭,跟着小童下了山道,來到冉雪螢休養的庭院。禳星臺終年覆雪,唯有這一處庭院茂林修竹,可聞鳥語,乃是老宗師以靈力滋養的一塊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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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雲琉才剛入院門,就聽見了女子猛烈地咳聲。
“……小媛,祈大哥還沒來嗎?”冉雪螢的聲音又細又輕,像庭院外飄落的雪花。
侍女柔聲安慰道:“小姐莫急,道長就在山中,已經叫人去請了。”
“我怎能不急,我怕再晚些,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怎麽會呢?小姐不要亂想。你睡着的時候,祈道長從琅嬛秘境找了很厲害的藥回來,這一次,連老宗師都說是極好的藥材,他還寫了新的丹方,親自去雲裏館給您取木蘭串兒,想必過了今年冬天,您這病就要好了。”
丫鬟服侍了冉雪螢好多年,最知道這時候說些什麽能讓冉雪螢寬心。
“是……真的嗎?師祖真那麽說?”
“是呀,小姐,您就好好休息,最好再睡一覺,一覺醒來,病就好啦。”
冉雪螢搖搖頭:“睡不着了,我一躺着就咳得厲害。”
“那您就靠一會兒,對了小姐,病好了以後,你都想要幹什麽?”
“我自記事就病着,不奢求這病能好,我只盼走之前能再看到你們,看看 祈大哥,看看師祖……”女子聲音中是掩不住的向往,“若能再看一眼禳星臺的雪,就是立即死了,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小姐,你又亂說話。”
祈雲琉腳下頓時宛若千金重,明明人就在屋外,竟不敢上前。他怕冉雪螢問他,丫鬟所說到底是不是真的。
踟蹰間,門外又進來一個小童,報說:“祈道長,百裏宗師來了。”
祈雲琉有些奇怪,這裏是禳星臺,百裏宗師回家,怎麽說“來”呢?他轉身行至門外,一見來人,便明白其中區別。
還真是“來”,而非“回”。
當下神州聲名正盛的,年輕的“百裏宗師”等在門外,見到祈雲琉,一禮:“祈師兄,好久不見。”
祈雲琉颔首:“怎麽是你來了。”
小百裏宗師将雲裏館發生的事大略和祈雲琉說了,祈雲琉微微皺眉。
不知為何,小百裏提及那位鬧事女子時,他腦海中竟然浮現出那日在水上偶遇的刁蠻女子身影。對方也是一男一女,怎麽如今的散修居然如此氣焰嚣張了嗎?
對于百裏大宗竟然因為這等“小事”而逾期不歸,祈雲琉有些不解。
小百裏卻笑道:“師父雖然沒有說,但我看得出,他對孫曜師兄那位徒兒很是欣賞,此番多留幾日,想來也有考評之意。”
堂堂宗師,天下第一丹修,居然和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入門弟子訂下二十年之約,必有自己的考量。至于是什麽,哪是他們這些做弟子的能看透的呢?
小百裏道:“祈師兄放心,師父已經将丹方交于我,我這就為冉姑娘制丹。”
小百裏乃是老宗師最得意的弟子,跟随老宗師的時間也最長,由小百裏接手,祈雲琉并沒有任何不放心。只是他心裏對于在這樣的關頭,老宗師居然一去不返,多少有些揣摩不透。
親自送小百裏進入丹房後,祈雲琉便回到庭中,略施法術,放了一只紙鶴去鐘秀峰。
他告訴丁元和沈湘,原定的閉關日期延後,他決定在禳星臺再停留幾日。
忽地,腰間玉佩隐隐泛起華光,祈雲琉一驚。
這玉佩與當初他贈與那嬰兒的髓玉乃是一對子母佩,可于千裏之外遙相呼應。不過,他上一次施法時,玉佩并無半點反應,說明髓玉已經不在那嬰孩手裏。
凡人本就貪婪短視,他猜想或許是那嬰孩兒的父母親人将玉佩賣掉了。
祈雲琉本以為是他們沒有師徒緣分,玉佩卻突然又有了反應。難道是信物又回到了當年那嬰兒手中?
……偏偏此時,玉佩有了反應。
這難道是天意嗎?
一時間,祈雲琉心中,某個本該埋葬的念頭止不住又浮了上來。
……
叮咚。
好感度+1
從當鋪出來沒多久,好感度如約到賬。
阮青梅卻并不覺得多驚喜,大概是因為二狗子肉眼可見的心情變好,加上他們連龍傲天的氣運都打敗了,她知道自己多半沒選錯,肯定會漲的。
不如說,只長了一點,她還挺失望的。
小紅那次可漲了兩點呢。
為什麽,因為小紅比較“貴”嗎?
阮青梅搖着小團扇和令荀回了客棧。
雖然令荀再三表示無事,但是阮青梅記挂他的傷勢,離開當鋪後便哪兒也沒逛,直接回了客棧。
一進客棧大堂,二人就看見樊節坐在一樓,顯然正在等他們。
“你們總算回來了!”樊節欣喜地迎了上來。
“樊師兄,你怎麽來了?”阮青梅問。
他們才剛分別兩個時辰,樊節特意追上來,是有什麽事忘了交代嗎?
果然,樊節說道:“上午太亂了,我忘了給你們抓藥。”
說着,樊節手裏提起兩包油紙包裹的藥材:“多謝你們相信我,這是我家祖傳的內傷藥,我築基後又結合丹修之道改良了些許,對令荀兄弟應該有用。”
“雖然我現在對令荀兄弟體內的禁制束手無策,但是治療內傷,我是很擅長的。這藥分成五次吃,一日兩幅,早晚各一次,盡量在飯後服用,服後不需要運功,也不需要調息,躺着睡一覺就好了。”
令荀對于樊節這位負責的醫者感激至極,連連謝過。
“你不會是從上午就來等我們了吧?”阮青梅問。
樊節笑道:“沒有,有一副藥有些難找,我跑了鸾都城好幾家藥鋪,中午才湊齊這些。我怕你們一氣之下離開鸾都,所以才急着來找你們。”
令荀和阮青梅對視一眼。
按理說,他們是該走了,只是連連出事,兩人還沒有來得及商量此事。
樊節請二人坐下,突然說道:“令荀兄弟,我能給你看看脈相嗎?”
“自然。”令荀申過手腕。
樊節閉目細聽,眉頭緊皺,表情嚴肅,大堂人來人往的喧嘩似乎完全不影響他,全然一副坐堂老中醫的範兒,不愧是杏林世家子弟。
半晌,樊節松開手,嘆:“和我想得一樣。”
阮青梅見狀,心裏一進:“樊師兄,他怎麽樣?”
樊節想了想,說道:“二位,我知道,上午的事情你們心中很難不介懷,但是從醫者的角度,我想勸你們在鸾都多留幾日,讓我能為令荀兄弟調整藥方。而且,你們回去要走水路吧?阮姑娘,令荀兄弟如今的傷勢,可不适合奔波啊。”
連乘船都不行嗎?
阮青梅臉一黑,她沒想到令荀的傷居然這麽嚴重!
都這樣了,怎麽還陪着她東逛西逛呢?阮青梅以為二狗子又在強撐着,瞪了他一眼。
事實上,連令荀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能乘船?”
他竟傷得這麽重嗎?
“嗯,你髒腑受創,因為身體底子好,所以現在沒感覺,可眼下若不好好調理,日後可能會有後遺症。”
阮青梅緊張:“什麽後遺症?”
“輕則腹痛腹瀉,脾胃虛寒,心悸無力,失眠盜汗,重則呼吸困難,咳喘,吐血,突然暈厥,卧床癱瘓,不孕不育……噢,暫時想到的就是這些。”
嘶……
阮青梅和令荀二人齊齊地吸了口冷氣。
“不走,我們不走!我們留下好好看病!”
“樊大夫,我一定謹遵醫囑,聽您的話!”
樊師兄,樊神醫,樊大仙——拜托了!
作者有話說:
二狗子:不什麽?
青梅:不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