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痊愈
“密切觀察患者症狀,有任何事,都可以到雲裏館找我!”
“遵命!”
樊節又交代了一些細節,便匆匆離開,阮青梅立即推着令荀回房。
“二狗哥哥,什麽也不要說了,快,躺下,你的任務就是休息,不要動,需要什麽就喊我。”阮青梅的眼神像看一個病入膏肓的老朽,又像看一個身懷六甲的孕期婦女,她自責地道,“我竟不直到你傷得這麽重,我真是太粗心了。”
——這不怪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哇。
令荀還在發懵。
他想說自己沒事,但想起樊節說的“不什麽、不什麽”,到底沒有反駁,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畢竟這事還是挺嚴重的。
阮青梅猶在自己的情緒中黯然,摸了摸并不存在的淚水,說道:“二狗哥哥你稍等,我這就去給煎藥。”
“可以叫店裏的人……”
“不行,”阮青梅堅定地拒絕,“我不放心,我要親自盯着。二狗哥哥,你感動嗎?”
這是她的一片心意呢,要是感動就請給她漲好感度。
令荀被盯得頭皮發麻:不敢動,一點也不敢動。
阮青梅一走,令荀獨自留在房間內,心情低落,但認真遵循醫囑。
他從前孑然一身,又身體健康,對自己并不過多關注,如今心中有了牽絆,也更慎重起來。他若被病痛所困擾,半死不活,不是白白拖累他人嗎?那才是真的不負責任。
樊節的藥都已經仔細定量分好,不一會兒,阮青梅回來,端着一碗濃濃的“黑水”,碗底還有些藥渣。
“二狗哥哥,快來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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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荀是個很配合的“病人”,盡管那碗傷藥味道難以下咽,他還是一滴不剩地喝了。
阮青梅眨着明眸觀察他的臉色,又用帕子探了探他的額頭:“有什麽感覺?”
令荀被她盯得頭皮發麻,誠實地說:“苦。”
“良藥苦口。”阮青梅語重心長地道,“別的呢?”
令荀回味了一下:“沒了。”
“應該是藥效還沒發揮,樊神醫說了,喝完藥躺下睡一覺。”
令荀看看窗外尚高的日頭,哭笑不得,這時辰,午睡太晚,晚睡太早,這是睡的什麽覺呢?他畢竟在杏花村耕作十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整十年沒有在這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時間睡過了。
而且,他也不困。
“沒關系,不困可以躺着,閉目養神。”阮青梅意外地會“照顧人”,手段柔軟而強硬,硬是盯着令荀躺下,又蓋了厚厚才一床被子。
“出汗了,看來藥效來了,快閉眼。”
令荀想說,那是熱的。
他認命道:“好,我休息,你快出去,呆在這裏不好。”
平時也就算了,這會兒他就寝,阮青梅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還在他房裏逗留,被傳出去,青柏哥又多了一個打斷他腿的理由。
“那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啊。”阮青梅看着被裹得宛如“熱狗”的二狗子,依依不舍地離開。
阮青梅前腳一走,令荀就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要命!
這麽熱的天,喝這麽熱的藥,還發什麽汗。何況因為阮青梅在,他是和衣躺下的,這會兒衣服都汗透了。
阮青梅走的時候把團扇落在了桌上,他這會兒手上也沒東西,拿起來删了一會兒,發現起風還沒有自己出汗快——果然不中看也不中用,怪不得小青梅那麽嫌棄。
燥熱帶來幾許煩悶,口幹舌燥,令荀坐下,喝了一杯涼茶,又站起,又坐下,再站起。
“青冥,我覺得有些不對,那麽重的傷,為何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青冥回應道:“昨夜主上喚我時,體內真氣紊亂,經脈拉扯到了極限,其危險程度不低于上次‘氣血’禁制的突然覺醒。好在主上機敏,召喚青冥現身,青冥凝形時有意消耗了大量外來真氣,但即便如此,主上髒腑還是受到了重創。”
“這我知道。”
昨日青冥斬斷氣鏈時,阮青梅被彈開,他也被反噬。那一瞬間,他的确覺得五髒六腑宛如刀割,尤其是肺部,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拳。
确認阮青梅無事後,他就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那一夜他過得并不容易,即使在昏迷中,身體的疼痛也依舊折磨着他。是阮青梅整夜握着他的手,在他身邊軟語鼓勵,是她說她會一直陪着他,永遠不放手。
也因此他才會那樣震撼——他一直以為的,女孩子不成熟的愛意,原來這樣炙熱而赤誠,他一直小看的這份情感,強大到能支撐他渡過自己渡不過的難關。
他從未想過,從未敢想,從未奢求過,他真的配得上這樣的深情嗎?這份矛盾與掙紮沖淡了些許身體的痛楚,他終于沉沉睡去。。
至清晨醒來,內腑雖然還有些酸痛,但已不是大事。只要他不運氣,像個凡人一樣做事,并不會有什麽影響。
再後來,在雲裏館的賭約,和在鬧市的押寶,接連的事情讓他徹底忘記了身體的不适,等回過神來,那份酸痛也沒有了,甚至覺得經脈舒展,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而且他還平白多了一個念頭,覺得現在做什麽都能成功,包括運氣修行——當然,他沒敢妄為。
至于這感覺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卻說不清了,總之沒有道理,而且肯定是在喝藥之前。
“青冥也贊同樊修士的話,主上此番受創不淺,确實應該好好調養。”劍靈說。
“那……好吧。”令荀嘆息。
又過了半個時辰,令荀只覺得體內燥熱更甚,似有股力量自丹田升起,但又和昨日那撕裂一般的感覺不同。這些真氣像是等着他去梳理,他又不敢輕易動作,一時憋得難受。
終于,他推開房門,想出去透透氣,動靜卻驚動了隔壁的阮青梅。
阮青一看令荀臉色,頓時下了一跳。
“二狗哥哥,你臉怎麽這麽紅?不舒服嗎?”
令荀本還想隐瞞,但這會兒體內真氣橫沖,撞得他頭暈。
他猜測也許是樊節的藥勁兒太大了。
阮青梅很是緊張:“不對呀,樊節說這藥是調養的,怎麽會這樣?”該不會是不對症,或者有哪一位藥材犯了沖吧?
阮青梅這時有些後怕了。
她是知道樊節以後會是很厲害的神醫,可是這會兒他畢竟還沒有成名,也許還欠磨煉,也許還缺乏經驗……不管怎麽說,她不應該盲目信任,讓二狗子以身犯險。
她捉住令荀的手,發現他掌心滾燙,隐隐有真氣充盈在血脈之下,皺眉道:“二狗哥,你能走嗎?我們去一趟雲裏館。”
“現在?”
“對,樊師兄說過,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這不是“任何事”;
這是樊節的藥,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
……
不如說,出了門之後,令荀覺得好多了。
外界的空間更大,空氣流通,他體內的真氣接觸了自然,似乎也舒适了許多,不再那樣“催促”他去做什麽。
阮青梅這一次沒有走正門,而是直接去了義診方向,此刻天色将暗,門外已經沒有患者。一夥修士正在拆棚子,搬桌子,打掃現場。
阮青梅找了一個人,拱手一禮,問道:“這位師兄,請問樊節師兄在嗎?還請通報一聲。”
那弟子打量了阮青梅一眼,随之像是見了鬼,抱起掃帚扭頭就跑。
阮青梅無語,遂又來到另一邊,結果也是一樣。
他們上午鬧得動靜太大,雲裏館的修士幾乎全部來圍觀,大部分人都認識他們,尤其聽到樊節的名字,更是敬而遠之——外宗人不敢管,內宗人不想管,其他人只想逃。
阮青梅連續問了五六個,最後吓得幹活的弟子都逃難似的跑了。巡視弟子過來,發現一地狼藉沒人收拾,氣憤地道:“人都跑哪兒去了?翻天了?”
阮青梅一看來人,頓時眼睛一亮:“這位師兄,師兄!還記得我嗎?”
來人不是別人,正事上午那位氣勢洶洶的接引弟子。
他看到阮青梅,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見了鬼,氣得嘴巴都不利索了:“怎麽又是你、你們!你們又來幹什麽?不對……你們怎麽還敢來?”
在雲裏館公然挑釁百裏大宗,幫着樊節那個不孝子弟鬧事,還得他們百煉宗在衆人面前丢了臉,他們不趕快逃離鸾都城,居然還敢上門來?
不只是他,連他身後的弟子也吓了一跳,紛紛握緊劍鞘,拿出對待魔修的架勢。
“我們來找樊節師兄。”阮青梅不廢話。
那弟子這會兒和上午判若兩人,雖然語氣還是很沖,但看着就像是被人慈愛地撸過一遍,雖然看阮青梅的眼神還是冒火。而聽到樊節的名字,這股火焰更“熱烈”了。
他收起架勢,吩咐了身後一個師弟進門去叫人,冷哼道:“看你們嚣張到幾時。”
不一會兒,樊節出門來,想要引二人進入,那接引弟子卻一攔:“義診已經結束,閑雜人等不得進入雲裏館。”
“我們不進去。”阮青梅不搭理他,二狗子的傷更重要。
“樊師兄,他吃過藥之後覺得不太好,您能不能再看看,那藥會不會不适合他?”
樊節露出驚訝神情:“怎麽可能呢?”那是再溫和不過的一副藥了,連孕婦都能吃的。
“是有些不适,覺得體內有股力氣,安頓不下。”令荀說。
“我看看。”樊節讓令荀在門口的臺階坐下,接過手腕診脈。
他先是眉頭緊蹙,而後是不可思議,接着反複确認,最終擡起頭,頭頂升起大大的問號。
“你們吃的是我的藥嗎?”他問。
聽聽,這什麽話,那不然呢?阮青梅被問住了。
樊節眼中的費解越發濃郁:“可是我的藥是助他調理氣血,固本培元的,是養傷藥,并不是什麽‘仙丹’啊。”
“只是吃了一副養傷藥而已,令荀兄弟的傷,為啥痊愈了?”
這脈搏,強勁有力,是比普通人還要強健百倍的身體。這樣健壯的體魄,被他的藥又固了一遍本,培了一回元,可不是熱得渾身是勁兒沒處使嗎?
更奇怪的是,他體內雖然仍有阻塞,但比起上一次,經絡卻通順了許多,這樣看着,竟像是那什麽“禁制”對他的束縛變弱了。
這還要什麽二十年,才兩個時辰,禁制就解了一道。
樊節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緊緊地握着令荀的手。
“兄弟,快說說,你到底吃什麽了?”
作者有話說:
樊節:醫學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