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殺意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令荀雖然談不上“斷腸”,但是向來随和平靜的眉眼還是因着蒙塵的記憶被點點撕開而多了一些波瀾。
他離開老宅的時候是十歲,十歲的小孩子已經記得很多事了,更不要說他天賦異禀,從背書上就能看出來。但是偏偏令荀只記得老宅內部的樣子,他鮮少出門,對外面的世界并不熟悉。
時至今日,他回來找宅子,卻只能判斷出大方向,到傍晚時分,才憑着記憶走到了一處空曠的地界。
這附近确實有老宅,只是和他記憶中老宅外的景象大相徑庭。
“二狗哥哥,你都多久沒回來了,找不到也正常,不如跟附近的人問問。”阮青梅提議。
“好,只是……”
令荀四下看去,他不是沒有問過路,只是不知道是他記錯了還是怎麽,越往這邊走,人就越少,最後連問路也找不到人了。他明明記得,家門前是一趟十分繁華的街道,有很多商販,再怎麽也不該這樣荒涼。
兩人又找了一會兒,終于碰到幾個在此處玩雪的孩童。
阮青梅從口袋裏取出路上買的零食蜜餞,跟小孩兒問道:“小朋友,你回答姐姐幾個問題,姐姐給你糖吃好不好?”
那幾個小兒面面相觑,似乎有點心動,但又不敢上前。
令荀道:“我來吧。”
他接過蜜餞,直接給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小男孩,道:“給你,拿去和他們們分吧,每人一顆。”
小男孩被抓住手本能地害怕要掙脫,可是令荀把糖給了他又立刻松開,并退開到了一個安全距離,對阮青梅道:“我們走。”
阮青梅默默跟随。
見他們似乎真的走了,幾個小夥伴立即湊到了小男孩身邊,其中一個膽大的,拿起一顆放在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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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酸!”
“咦?酸嗎?不甜嗎?”其他人問。
“甜的,也酸!你嘗嘗?”
“真的!又甜又酸,好吃!”
幾個孩子分了蜜餞,又高高興興地玩起雪來,還把梅子的核當做雪人的眼睛嵌進去。
令荀和阮青梅在附近又繞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宅子,最後又回到了原地。這一次,孩童們不僅不怕他們了,還主動圍過來。
“哥哥姐姐是仙人嗎?”
“我見過,仙山的弟子才穿這樣漂亮的衣裳!”
“那你們會飛嗎?”
怕人的時候是真怕,吵人的時候也是真吵,阮青梅被鬧得太陽穴轟鳴,連忙問道:“你們是住在這兒嗎?”
小孩兒卻搖頭:“我們不住這兒,我們家在東邊。”
阮青梅這才得知,這幾個小孩兒居然還是大老遠跑到這邊玩的。家門口的雪被大孩子霸占了,他們幾個小的打不過,這邊因為沒人,所以雪又幹淨又多。但是如果被家長知道,肯定免不了一頓打罵。
他們一開始不說話,就是害怕他們是來這裏趕他們走的。
阮青梅不懂:“為什麽,這裏不能來嗎?”
他們剛才走過來,一路暢通無阻,倒也沒什麽人來攔截。
“不是,就是大人不讓我們往這邊來,這裏鬧鬼。”
嘶……阮青梅下意識後退,撞上了令荀。
“哎呦不是不是!”另一個小孩兒說道,“那是大人編來騙人的!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這麽小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了,不錯!阮青梅默默點贊。
令荀失笑,對阮青梅道:“多半是這附近的宅子過于老舊,年久失修,大人怕小孩子淘氣遇到危險。”
令荀又問:“那你們知不知道燕子巷怎麽走?”
這是十年前的地名了,估計這些小孩子們不會清楚,令荀也沒有抱太大希望,沒想到那些孩子們停止了嬉鬧,一個個眨巴着眼睛一臉疑問:“燕子巷?這裏就是燕子巷呀。”
……
花了不少工夫,令荀總算找到了老宅的舊址。原來他們已然來到了原本的巷子,只不過周圍的房子不是倒了就是拆了,早已經不是一條長巷,一望過去空空如也,沒有一點昔日舊影。
令荀壓抑住心中的惆悵,向“廢墟”伸出走去,最終在一扇破門前停住腳步。
他摸着院牆,再三尋找,并沒有找到任何兒時的記憶,他記得以前左邊二十六快磚松動,奶娘家的兒子偶爾會從那裏遞給他一些小玩意兒,算是孩童間的暗號。如今牆壁斑駁,松動的磚已經不只一塊,他不敢随意動,怕這搖搖欲墜的牆直接坍塌。
倒是這門上,還有些許修補的痕跡,像是偶爾還有人來搭理。
“二狗哥哥,你看?”阮青梅突然道。
門鎖只是虛掩着,她輕輕一推便開了,從門梁上落下許多灰塵。阮青梅一進門就看見地上的許多信封,像是從門縫塞進來的。
令荀面色肉眼可見的刷白,手掌在長而寬闊的袖子下握緊成拳。
那些信……
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傾身撿起其中一封。他拂去灰塵,打開,裏面是一朵堪堪看得出形狀的手工花,因為時日太久,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自然也沒有了味道,又因為長時間被日光暴曬,質地清脆,幾乎是取出來的一瞬間就碎成了殘渣。
又有誰知道,當初為了将那抹幽香藏入信箋,為了這打開信封瞬間的驚喜,少年花了多大的心思。
又或者,這份心思在某人看來,就與這渣滓一樣,一文不值吧。
令荀略略數了一下地上的信,一共八封,他微微皺眉。
“二狗哥哥,有什麽不對嗎?”阮青梅小心翼翼地問。不用問也知道,這些信肯定是令荀寄的,看見自己的信被孤零零地落在這裏,放了十年,誰心情都不會太好。
“少了一封。”令荀說道,“除了今年,我每年都寄了一封。”
應該有九封信,這裏卻只有八封,不可能是有一封沒有寄到,多半是被人拿走了。
令荀想起鸾都城那場大火,心情越發沉重,更生出一絲悔意。
他不該帶阮青梅來這裏。
“我們走吧。”
“咦?”阮青梅一怔,“不進去看看了嗎?”
“年久失修,房上又積雪厚重,這房子随時可能塌掉,不要冒險了。”
屋子已經沒有一點舊事的影子,他透過漏窗看了一眼,裏面值錢的家具都不在了,多半是被下人和門房變賣了。
“反正也不是當年的模樣,不看了,走吧。”
阮青梅心中松了口氣,他要是真能這麽想,倒也是好事。
“好。”她蹲下身去收拾那些信件,“那這些我們帶走。”
令荀眸中染上苦澀:“不過是一些無用之物,別拿了。”
“不啊。”阮青梅從較新的一封裏面,取出一朵精致的幹花,輕輕吸了一口,“是茉莉香,二狗哥哥,這是在哪裏買的,手藝真好,像真的一樣。這麽浪漫的一封信,沒收到的人也太遺憾了。”
這是去年寄的,因為未被取出過,所以模樣完好,甚至連香味兒還未消散,為了能從春意盎然的鸾都城送到寒冷的清江,不知道廢了他多少心思。
聽着少女由衷的贊美,令荀心底苦澀的部分似乎有所觸動。
這些花信,雖然被那人棄若敝履,卻也終于遇見了欣賞之人……也罷,一味沉浸在過去,又如何認真對待未來。他的未來就在眼前,過去的事就過去吧。既然那個人希望他死,他何妨就在她眼中死去,成全這最後一分“情分”。
“你喜歡什麽花兒?”他突然問道,“我記得以前你喜歡杏花。”
“那是因為杏花村只有杏花最多。”阮青梅笑道,“我那時候不認識別的,看到什麽就喜歡什麽。”
“現在呢?”令荀眼中浮上暖意,他憑着記憶拆開其中一封,取出一朵有些髒了的絹花,嘆息道,“這是杜鵑,我做得最用心,杜鵑有毒,我鼓搗汁液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差點兒中毒。”
他舉起絹花放在日光下,嘆息道:“可惜已經看不出本色了。”
将其中的心意說出口後,郁結仿佛也散去了一些,令荀心中就只剩下對美好之物的惋惜。
“這個呢?這個是粉色的是什麽?”
“山茶,那一年鸾都花市的山茶格外好看……”
令荀和阮青梅一起,一封一封,拆開自己寄出的信件,回想當時的用心和巧思,漸漸的,記憶被花香填滿,這庭院裏童年那苦澀的記憶似乎正在一頁一頁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悅耳的笑聲。
阮青梅挑了幾樣保存完好的,裝進口袋,神情明媚地道:“這個、這個,我都要了!”
“有的都髒了,怕是不等你帶回去就碎了,”心中陰霾漸漸散去,令荀眼中也恢複了平和,他道,“鳶城那邊的花市也很熱鬧,等春天我們去看看,假的做得再逼真,總沒有真的好看……”
兩人聊着天,出了門,令荀鄭重而小心地将門重新關上,像是徹底将這段記憶封鎖,又和自己的過去告別。
突然,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令荀敏銳望去,看見一抹消失的黑色衣角。
“……是小鳥嗎?”阮青梅也注意到了,因為角度問題,只看到一只麻雀飛走。
這地方是真的荒蕪,只是她不懂,二狗子家的老宅沒人打理,荒了也就荒了,怎麽附近的鄰居也都搬走了呢,像是遭了災一樣。而且後雪覆蓋下的木頭,隐隐有燒灼的痕跡,莫不是起過火?
真奇怪。
……
宵禁之前,他們回到了驿館。
正如令荀之前所料,這附近的客棧幾乎都已經因為炭火緊缺的原因關門了,唯一還在營業的幾家也已經客滿,他們今夜還真是沒有比驿館更好的去處。
“還好走的時候沒把話說死,二狗哥哥好英明。”阮青梅忍不住誇贊。
進了大堂,感受到暖意撲面而來,阮青梅拍落身上的薄雪。即便有修為在身不至于被凍死,但風刀霜劍總歸割人,又哪有溫暖的爐火舒适呢。
“阮師姐,你們回來了!”
阮青梅回頭,看向樓梯方向——整個鐘秀峰加上毓秀峰,會叫她“師姐”的,也只有鄧青一個了。
鄧青颠兒颠兒地跑下來,十分狗腿地從阮青梅手中接過披風:“阮師姐給我,我去給你烤幹。”
“……多謝。”阮青梅無奈。
姑且,也算是個小弟,她就接受了吧,好話壞話她已經說盡了,再拒絕,鄧青還要沒完沒了。她接過令荀的,交給鄧青,吩咐道:“一并挂上。”
“是!”
阮青梅這樣不見外,鄧青反而非常興奮,像個得到了領導賞識的應屆生。
他們在正堂坐下,卻發現驿館之內異常安靜,竟然無人。鄧青将鬥篷交給小二,自己端着一壺熱茶過來:“阮師姐,喝杯姜茶暖暖身子,令荀師兄也請。”
阮青梅好奇地問道:“怎麽這樣安靜,人呢?”不會都喝多了吧?
鄧青身子前傾,神秘地道:“阮師姐不知道,你們走的這段時間,驿館出大事了。”
二人一怔:“大事?”
“就是你們……不,咱們救的那個馮雨田,他原來是有身份的!”
阮青梅無語。
什麽身份?他是個狼人?女巫?還是預言家?
之前他們要走,被馮雨田撞見,令荀擔心馮雨田搗亂,就将人撂倒。這大冷的天,他們當然不會喪失人性到把人扔在庭院不管,特意請了路過的琅華宗弟子送他回客房,難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從鄧青口中,他們得知那弟子似乎沒把人送回客房,而是帶到了宴席上。因為令荀下手沒有很重,加上這一折騰,馮雨田就有點醒了,只是頭還暈着,腳步虛軟,琅華弟子并不清楚怎麽了,還以為人是喝多了,好心地将人帶到一邊,想給他端碗醒酒湯。
不想他一進門,觥籌交錯的席間突然一片安靜,緊接着,現場的官員大呼小叫地跪了一地。
而馮雨田還不是很清醒,清江官員便以為他是被挾持,侍衛還亮了兵器,差點和九大宗鬧翻。
“你猜怎麽着?原來那個馮雨田根本不是什麽金鈴公主的小厮,他是金鈴公主的丈夫,清江世子!”
阮青梅聽在耳裏,有點吃驚,又好像沒有那麽吃驚,畢竟“馮雨田”一聽就是假名,加上這位一路上的表現,怎麽看都是個家裏寵壞的大少爺,誰被他“服侍”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孽。
再看令荀,也是一派平靜,似乎早已了然。
“二狗哥哥,你不會早就看出來了吧?”阮青梅瞟他。
“……略有猜測。”
雨田為‘雷’,清江王姓雷,而王妃閨名“風吟月”,‘馮’則取“風”字諧音,和一路上的種種聯系起來,馮雨田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更不要說青年的長相肖似其母……
“所以馮雨田果然是假名?”阮青梅問。
“嗯,他的真名應該叫做雷鳴。”
他是清江王最寵愛的一個孩子,出生時王妃身體不好,早産了一個月,衆人都擔心這個孩子活不下來,沒想到雷鳴出生後啼聲洪亮,是個吉祥喜慶的孩子,清江王當即封為世子,并賜名“鳴”字,取“一鳴驚人”之寓意。
“還真是個響亮的名字,”阮青梅冷哼,“人如其名,聒噪得很。”
阮青梅又想起了路上,他形容自己妻子的那番話,對比金鈴公主的為人,她只能說,要麽就是金鈴公主樂意哄傻子,要麽就是他自己瞎,都沒有就更慘了,多半是腦子有問題。
鄧青趁機拍馬屁:“還是令荀師兄有先見之明,若是當初我們沒救他,沒讓他搭順風車,咱們和清江城這梁子可就結下了。現在好了,咱們給他們找回了這麽大一個世子,清江城又欠下咱們好大一個人情!官員說要好好答謝我們兩宗,還說要給您二位重謝呢!”
倒也不必,只是……阮青梅看向令荀,也覺得他當時多半是有所考量的。
這個二狗子,這麽大的事都不和她說,主意越來越正了。阮青梅有些悶悶的。
“他人呢?回王宮了嗎?”
“沒,他醒過來以後又跑了兩次,不過沒跑成,官員已經給王妃報了信,此刻衛兵正看着世子,不過世子已經答應了,明日一早跟他們回去。”鄧青搖搖頭,“這人可真能折騰。”
清江城也真是按捺得住,世子丢了半個月,硬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走漏。
“是啊,真能折騰。”阮青梅站起身,“把我的披風拿來,我要回去了,累了。”
“是!”鄧青得令,立刻屁颠屁颠地為兩人取來烤得暖烘烘的披風,“阮師姐,好生休息。明日狠狠敲那小子一筆!”
……
阮青梅是真的累了,這些日子吃的就不說了,一直趕路睡得也不踏實。如今終于有了個暖和安穩的地方,阮青梅和衣躺下,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她這一覺睡得深沉,以至深夜時,系統叫了她好半天,意識才漸漸清醒。
“……小游,你最好給我個理由。”
她睡個安穩覺容易嗎?
系統:“親吶別睡啦,外面都打起來啦!”
阮青梅猛地坐起身,果然聽到窗外隐隐有打鬥聲和人聲,而且聲音似乎是從隔壁傳來的。
怎麽回事,大半夜的怎麽會打起來呢?阮青梅披衣起身,捏住了平底鍋,推門而出:“何人在此撒野?!”
二樓天井已經站滿了人,一樓的燈也都點燃了,隔壁令荀的房間門板打開,卻不見人影。阮青梅立即捉了一個夥計問:“令荀呢?”
夥計一怔,指了指屋頂。
“阮師姐!”鄧青不放過任何表現得機會,把店小二擠開,道,“有刺客!令荀師兄已經追出去了,聽聲音好像在房頂上。”
阮青梅立即拎着平底鍋來到庭院,擡首一望,果然見到令荀在屋頂上和一個黑衣人交手,他一襲素衣,被冷月鍍上一層冰藍,彈指間行雲流水,一招一式輕盈缥缈,遙望如仙人一般。那黑衣人哪裏是他的對手,并不正面迎敵,只伺機逃走,偏令荀攻勢綿密,就是不放他離去。
他的身後,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的清江世子也出來了,他身後的一衆護衛将他密不透風地護在中間,不敢擅離,他卻一個勁兒往出擠,不要命的大喊大叫:“神仙大哥好厲害,大哥!揍他!竟敢來暗殺本世子,揍死他!讓他知道本世子的厲害!”
——這人不只不要命,還不要臉!
誰是你大哥?怎麽就攀親帶故了?!
阮青梅懶得搭理他,一躍上屋頂,準備攔住那賊人去路。黑衣人見逃無可逃,突然放棄掙紮。
令荀臉色一變:“不好!”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黑衣人突然倒地,身體不一會兒就僵直了。令荀上前扯下黑衣人面巾,見那人口吐黑血,已經沒了生命體征。
“是個死士。”
令荀突然想到什麽,在那黑衣人後脖頸處一扒,露出了一個刺青标志,他眉宇間閃過一抹戾氣。
“二狗哥哥?有什麽問題嗎?”
“沒事。”
令荀收斂了眼中的憤怒,對阮青梅道:“我們下去。”
見人已經死了,衛隊也放松了對清江世子的保護,那小子一見到令荀,兩眼放光地沖過去:“大哥,你怎麽回事,還真把他打死了?這下子死無對證啦!”
令荀沒有搭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到室內。
清江世子一愣:“他怎麽這麽看我,我得罪了他了嗎?”
這還是第一次,好脾氣又有耐心的神仙大哥一點兒好臉都沒給他。
他看向阮青梅:“是不是你跟大哥吹枕邊風了?”
阮青梅白了一眼:“那是死士,牙齒上綁着毒藥,你捉一個活的我看看。”
“啊,是我錯怪大哥了,怪不得他跟我生氣。”清江世子倒是認錯也快,忙道,“哎,阮青梅,你幫我說說好話,我知道錯了。不過你們放心,這人死了我也知道哪兒來的。”
阮青梅腳步一頓:“你知道?”
“既然是死士,肯定是沖着我來的,畢竟這驿館裏只有本世子身份最尊貴,要殺我的人,除了我弟弟,啊不,是我弟弟的媽,除了她還能有誰。”
弟弟才一歲,軟糯可愛的,哪裏會殺人呢。
阮青梅一怔,是聽說清江王妃吟月夫人近些年失寵,這才一心撲在兒子身上,而最近得寵的側妃似乎剛生了一個兒子……所以,他們這是被卷入王室密辛了?
可是等他們離開此地,這事也就和他們無關了,為什麽剛才二狗子那麽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