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靈牌、酒水

阮青梅是從村口玩耍的孩童得知雷鳴來此的,她還納悶,這信也到的太快了,怎麽才寄出去就人來了。

距離吉日還有大半個月,“魔仙堡”還沒完全竣工,阮青梅聽說人已經過去了,趕緊追上去,并默默祈禱令荀不在。

她趕到的時候,就見到院子裏,令荀和雷世子正在石桌面前相對無言,場面又尴尬,又尴尬,又尴尬。

風吟月的事,阮青梅已經和令荀坦白了,他們也從鄧青信中得知了王妃被軟禁宮中之事。令荀聽後只是嘆了口氣,說阮青梅做的,就等于是他做的,他心裏對風吟月自然也是有恨有怨的,如今她已經得到了懲罰,便一筆勾銷,死生不複相見。

失去了王妃的實權,空有王妃之名,在常人看來她依舊錦衣玉食被榮養着,只是,從地位崇高的王妃到無人在意,又眼睜睜地看着許側妃踩在自己頭上,看着宮裏的人捧高踩低,這對鑽營了半輩子的風吟月而言,想必是生不如死吧。

而雷世子,不知道清江王是顧念親情,還是因為許側妃的兒子太小,總之雷鳴姑且還是“世子”。

最先開口的是雷鳴:“阮青梅,你來了,坐啊,站着幹嘛?”

這話讓阮青梅聽着哪兒哪兒都奇怪:“這好像是我家?”

沒想到雷世子十分理所當然地道:“這是我大哥家,你還沒嫁過來呢,按血統算,我比你近。”

阮青梅咋舌,可真是碰見不要臉的了,理直氣也壯,一點也沒有不速之客的自覺。

不得不說雷世子這樣的态度,她反而松了口氣。

她與雷鳴交情不深,但也沒有仇怨,走時她給樊節寫了一封信,請樊節往清江城去了一趟,給雷世子清了體內的餘毒。

也算他命好,這一世樊節早早跟了百裏宗師修行,修為猛長不說,醫術和丹術也都得到了拔高,早早就研制出了針對金鈴公主宮廷秘毒的解藥,救了雷世子一條小命,否則雷鳴就是上一世的她。

她都想好了,如果雷世子來“尋仇”,她就拿救命之恩來壓他,牢牢占據道德高地;若是他不給她好臉色,她便也不給他臉;他要是敢使壞,也別怪她辣手無情。偏偏雷世子還真來了,而且還是那副不靠譜的臭德行,又傻又橫,讓她反而有些有勁兒沒處使。

阮青梅一來,令荀就起身進了屋子,一句話也沒說。

雷世子一看,有些急了,回頭埋怨道:“都怪你,我和我哥說話說得好好的,你非得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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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梅無語至極。

她在令荀的位子坐下,倒了杯茶,态度也一如從前:“你不在清江城當你的世子,來我們這鄉下地方幹嘛的?”

“我哥結婚,我怎麽也得來吧?”雷世子說着,委屈兮兮地看了屋裏一眼,正巧令荀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封請柬。

令荀走過來,遞給他:“既然來了,就先住下吧,喝了喜酒再走。”

原本還有些時間,他沒想好要不要寄。發生了那些事後,對于這個兄弟,他還沒想好要怎麽相處,也不知道雷鳴怎麽看他。但是雷鳴來了,想要和好的态度非常明晰,令荀既然已經決定翻過一切,也不會再冷着他。

雷世子接過請柬一看,上面是他的名字,而且墨跡不是新的,可見令荀本來也是要請他的,眼中頓時浮上喜悅,甚至還得意地看了阮青梅一眼,嘴裏卻乖巧地道:“都聽大哥安排。”

想到自己是唯一真正意義上的婆家人,他又道:“有、有什麽用我幫忙的,大哥盡管說!”他還沒給兄弟姐妹操辦過這樣的大事呢,雖然他本來也沒什麽兄弟姐妹,不然這個世子也輪不到他。

令荀笑了笑。

雷世子肉眼可見的心情起飛,随即又想到什麽,臉上一沉:“對了,我這次來,其實還有一件事,大哥,我還帶了一個人來。”

還有人?阮青梅下意識地往周圍看,卻見雷世子解下了身上的包袱,從裏面取出一塊木牌,然後端端正正地擺在了桌上。

令荀看清那牌位上的名字,表情頓時一滞,一瞬間,萬般情緒用上心頭,化為一陣哽咽壓在喉嚨下。

雷世子顯出些局促:“我……我動用了一些特權,去戶部查了令家的戶籍,這一代的族長已經不在清江了,我花了點時間去查訪,找到了令家的宗祠,又廢了一些工夫,不過只找到了這個牌位。我找人堅定過,木料和漆都是有年頭和講究的,應該是真的。”

“大哥,我……我知道有些事我說什麽都沒用,也不該我來說,總之,我……我把令伯父帶來了。”

連阮青梅看到那桌上之物也傻了,她沒想到雷鳴會做到這個地步。

那是令荀生父令葳在宗祠的牌位。

因為令葳生前的罪名并不光彩,所以牌位并沒有擺放在祠堂,宗族不許他承令家的香火。雷鳴找到那家人的時候,對方一開始也并不想理他們,但一聽說是清江來的人,又聽聞是世子,他們以為是清江王翻舊賬來了,這才連忙到處翻找,最後從柴房角落裏找到了這塊發黴的靈牌。雷鳴将牌位清理幹淨,就啓程來找令荀。

至于令葳遺骨,應該還在清江的某處,令家遷居多年,已經實不可考了。

聽了雷世子的話,令荀沉默了好半晌。

阮青梅知道他心裏難受,一時不知道是該感謝雷鳴,還是埋怨雷鳴。

父母的悲劇是二狗子心裏永遠的痛,碰觸一次,難過一回,但是雷世子此舉,卻也圓了他一個多年來的心願,可謂誠意十足,以令荀的性格,一定會領情的。

這小子,總算她沒白救他一命。

阮青梅安慰道:“令荀哥哥,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原本找不到,現在居然找到了,想必伯父是想借這個機會來見你。”

盡管風吟月所作所為一言難盡,但令葳在世的時候,曾教令荀讀書識字,又把令荀藏起來,不讓風吟月找到,肯定不是對令荀毫無感情的。否則怎麽解釋,令荀尋尋覓覓這麽多年無果,雷鳴卻一下子就找到了,還是在這樣的時機。

無論生前父子關系如何僵硬,但兒子的婚禮,他還是想出席的吧。

阮青梅的話讓令荀眼中一震,他突然擡起頭,走到靈牌正中,跪地,重重地一拜。

阮青梅連忙也跟在後面跪下,在心裏跟未來公爹問好。

雷鳴愣了一會兒,似乎是想明白了,他默默地走到兩人身後,對着牌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雖然令家爹爹可能不稀罕,但是他娘欠得實在太多,他為人子的來磕頭也是應該的。

令荀感慨萬分。

他當初放棄,一方面是因為令氏本就不是大族,分家後隐沒在各地,輾轉遷移,是真的找不到,另一方面也是覺得令葳大概不會想見他。可是“他”這樣突兀地出現了,在婚禮前夕,他怎麽都找不到的,卻由一個最不可能也最不該的人帶來,是否是預示着,父親也想借着雷鳴的手,結束這一段恩怨,不想再讓下一代被那個女人的錯誤所累?

叩拜完畢,衆人起身。令荀對雷鳴說:“不管怎麽說,世子,謝謝你送我父親過來。”

他的人生大事,終于也有血緣相關的親人出席了,而且還是兩個,這一刻,令荀才覺得,似乎真的放下了一切。

雷鳴忙道:“大哥叫我名字即可,我這個世子估計也當不了兩年了。”

“我送爹爹大人進屋,你們多聊聊。”阮青梅機靈地接過靈牌,送去屋內妥善安置。

令荀一臉淡定,倒是雷世子确實一怔:“……她剛才叫的什麽?”

她為什麽能這麽坦然啊?

他大哥居然也習以為常了,真是——從未見過這般女子!

……

阮青梅也是後來才知道,雷世子這一次出門,其實除了把令荀生父的牌位送來之外,還有一件事。

風吟月被軟禁後,秉性大變,又或者說,她只是卸下了從前的僞裝,恢複了本性。她先是整日在宮中砸東西,大罵,罵令荀,罵令葳,罵清江王,也罵雷世子……她到底是雷世子生母,雖然做了那些事,但雷鳴是最沒有立場怪她的人。可是偏偏,她還當着清江王的面毒殺了金鈴公主,即便是金鈴公主有錯在先,但她到底是雷鳴的妻子。哪怕知道金鈴公主對自己沒有一分真心,可雷世子卻并非對金鈴公主毫無感情。

而他的母親,先是不經過他同意讓他娶一個人,又不經過他的同意去殺一個人,這樣的愛太沉重,讓雷世子感到顫栗。

他一下子對自己的母親又陌生又畏懼,偶爾去看望她,也不知道說什麽。

許是心境影響,沒多久風吟月就病了,大夫說是心火導致的虧損。宮裏并不缺補藥,清江王也沒一定要她的性命,藥物上并沒有苛刻她,但是補藥雖多,卻并不對症,一時半刻沒有生命危險,卻難免受漫長的折磨。雷世子請了當時人在王宮的樊節幫忙診治,樊節坦言道,王妃需要一劑猛藥,若有一味吸納天地靈氣的血靈芝,多半可解。

但是血靈芝本就是需要機緣的靈物,又生長在溫暖的地帶,清江城寒雪連天,此物更是稀有。雷世子記在心上,這一路往南,邊走邊尋找。

阮青梅聽聞之後,嘆了口氣,讓他不用問令荀了。

血靈芝她們曾經有,不過早已經給韓婆婆治病,現在連根須都不剩。

誰能想到一味血靈芝,能救兩個人,一個是對令荀有養育之恩的婆婆,一個是抛夫棄子對他殺之而後快的狠毒生母。如今這樣,只能說天命只有安排,老天都不願意讓二狗子再為此事糾結。而風吟月咎由自取。

雷世子聽完沉默許久,果真再未提及此事。短短時日不見,雷世子似乎穩重了不少,雖然看起來還是不靠譜,但他已經知道許多事并沒有什麽理所當然,命運饋贈的不見得是你需要的,想要什麽,就得自己去争取。

大概因為和生母産生了隔閡,和清江王也不怎麽親近,又沒什麽玩得來的兄弟姐妹,他倒是對令荀很樂意親近,整日“大哥”長“大哥”短,還以婆家人自居幫着忙前忙後,比從前赈災的時候積極得多。

沒過多久,村裏就都知道令荀有個兄弟來了,甚至還興起了給雷世子說親的念頭——對此,阮青梅笑而不語。

若真再來一個“平民世子妃”,可不知道清江王吃不吃得消。

雷世子的到來并沒有沖淡村子裏的喜氣,反而增加了幾分熱鬧。等到了吉日之前,客人已經來了幾波。阮青梅怕本來是安排了鎮上最好的客棧,但是大家好像都對她的“魔仙堡”非常感興趣,來了就不走了。

最早到的是鄧青,這貨和雷世子也十分相熟,加上後來的樊節,三個人擠在小屋,吵吵鬧鬧的,也算相安無事。

最後來的是杜威大哥,他為了這場婚禮,提前跑完了一趟差事,半路家都沒回,直奔鳶城方向來。

村子裏和隔壁村都是自己人,就不用特意下帖子了,這方面由阮青柏夫婦操辦,中間采購的時候有些忙不過來,阮青梅便把一直躍躍欲試的,終于有了用武之地的劉章叔侄給請來幫忙。

自從龍輕野的事曝光後,劉章叔侄便徹底投靠了阮青梅。後來阮青梅在修仙界名聲大漲,他們才知道阮青梅并非山神仙姑,而是修士大能,正因為有了這層關系,即便滄浪世家對他們有所不滿,到底也沒動他們的莊園。

阮青梅回來後,叔侄倆更是鞍前馬後,他們對鎮上的環境、生意買賣都很熟悉,人脈又廣,在采辦上辦事很是得利,只除了一件事——

阮青梅對婚禮上的酒品不太滿意。

并不是說用的酒不好、不香醇,而是阮青梅覺得缺點意思。

修仙位面的背景是古代,古代的酒都是糧食釀造,而非蒸餾,度數很低,還發酸,若只是村民也就罷了,這次來參加婚禮的還有九大宗的人——并不是她們請的,但是令荀當初那七十二道天雷“仙名”在外,總有人要過來貼,他們也不好拒絕。

雖說不請自來,但也有些身份,不想個噱頭,她怕丢令荀的面子……好吧,二狗子根本不在意,是她在意,她怕丢自己的面子。

他們雖然人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關于他們的傳說不能拉垮。

村裏的菜肴就那麽回事,即便請了縣城的大廚來,終究也比不過皇宮宴會,所以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酒。

阮青梅最先求助的系統:“小游,能不能給我弄點國宴茅臺。”

系統熟練地回答:“親吶你在想什麽呢?”

——啧,已經開始生氣了。

“那弄一張蒸餾酒秘方,我自己弄總可以吧?”

系統無奈道:“親吶,咱們是修仙位面戀愛游戲,不是修仙位面模拟經營,就算有那種東西,我也不能給你呀。”

對他們系統而言,這算重大且離譜型錯誤了,被同僚知道會笑話它的。

“就不能開個金手指嗎?”

系統:“嗯……如果是玩家自己的知識積累,那系統不會幹預。”

就比如阮青梅自己背下四大名著,去當文抄公,那是她自己的本事,加分項,系統最多提醒它這個位面四大名著已經被人抄完了。而且阮青梅能背下嗎?她不能;同理,阮青梅會釀酒嗎?她不會。

所以它說的都是廢話。

阮青梅臉一黑。垃圾系統就知道嘲諷她,她又不知道自己會穿越,如果知道……那她也不會去學的。

古代私釀犯法,不能賺錢她學這個幹嘛。

系統卻道:“親吶,我怎麽依稀記得你以前埋過一壇酒。”

“我哪有?”阮青梅想也不想否認。

系統翻了一下過去的事件生成文本,這一次,它堅定地道:“不啊,你有。”

“笑死,我自己做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我——”

阮青梅一怔,腦海裏被系統強行塞入一些回憶的畫面。

啧,別笑,她還真有。

當初渟淵落難時,微雨山曾經出現一條神秘蟒蛇,作為“大自然的饋贈”被村民分食了。阮青梅覺得這東西太滲人,只拿了一條被削得幹幹淨淨連個肉沫都沒有的尾骨。嫂子當時不在家,回來後還覺得吃了個大虧,把阮青梅訓了一頓。

那支蛇骨被阮青梅丢進了一只酒壇子裏。後來村裏發生了盜竊事件等一連串的怪事,就有傳言說是白蟒回來複仇了。

當時阮家也發生了奇怪的事,廚房的一只罐子被偷走了,裏面是阮嫂子做的泡椒鳳爪,剛封上才三天。阮青梅的蛇骨酒則因為她聽信偏方埋了起來而躲過一劫。

那可不是普通的“蛇骨”,是“山神白蟒”啊,想來泡出來的酒也會有些非凡之處吧?

于是阮青梅帶上劉章和鄧青,到了她當初埋酒的地方,挖了三個坑,總算找到了那只壇子。

三人将壇子啓開,滿懷期待地聞了聞,結果卻大失所望。

泡了一年,就這?

鄧青道:“阮師姐,這感覺就是普通的黃酒啊。”

确實是,在放入那根骨頭之前,這酒是阮嫂子留着做菜用的。

“仙姑,還是我和我叔叔采購的比較香醇一些吧?”劉章也道,“如果仙姑不滿意,我再托人去鸾都問問,看有沒有什麽好酒。”

“……不對呀。”阮青梅左看右看,直到在攤子上找到了一個記號,更加費解地道:“這确實是我的壇子,但是蛇骨呢?”

那壇子裏只有酒,哪還有什麽白蟒蛇骨,空空如也,難道被泡化了?

骨頭和酒精會發生什麽化學反應嗎,那也不該整條消失吧?化學規律已經在修仙位面完全沒有存在的餘地了嗎?

阮青梅搖搖頭:“算了,九大宗的人什麽好酒沒喝過,也就是缺個噱頭,到時候‘包裝’一下就好了。”

等她回去編個名堂,叫樊節給她背背書。樊節如今是百裏老宗師的弟子,又代表禳星臺,只要他說這是有助于修為提升的好酒,就算是端一杯水,他們也會當瓊漿玉釀。反正誰還能驗證不成?就算是仙丹也沒有吃了立刻飛升的。

哎,早知道,還不如讓鄧青帶一些“咩咩奶茶”來了。

作者有話說:

想多了,咩咩現在已經是羊肉串和羊毛衫了。

明日成親!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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