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鐵鍋炖四狗終章2

傍晚時分,阮青梅幫阮嫂子做好了晚飯,卻沒有吃,只是從鍋裏挑出幾個小碗來,裝進籃子裏,帶回家中。

令荀今日出門了一趟,走另一條路直接回家了,并沒有與她同行。

這是阮青梅叮囑的,若是令荀去村裏接她,兄嫂肯定要留她倆吃飯,每每如此,他們有時便特意錯開,也讓阮家兄嫂少忙活些。

推開魔仙堡的院門,氣質溫和的男子閑适地坐在石桌邊,擡起眼眸,眉宇間都是恬淡寧靜,像一道月白色的風景。

桌上已經做好飯菜,擺好碗筷,還冒着熱氣,是算準了她回來的時間。

阮青梅眼中騰起笑意,她走到桌邊,将從娘家順來的兩個菜也取出來,問道:“二狗哥哥,你何時回家的?”

“也是剛進門。”

騙人,剛進門,飯菜都做好了?

說起來,令荀如今這身體,根本用不着進食。阮青梅雖然修為比不上他,但也可以辟谷。但些許是被杏花村的煙火氣影響,兩人還是習慣一起吃飯,只不過一日三餐合成一餐,偶爾還要被兄嫂拉去加餐。

他們二人都是杏花村土生土長的,對這裏的生活是刻在骨子裏的熟悉,只不過,最近,這種安逸的生活老是被打擾。

雖然令荀沒說,阮青梅還是能猜到:“今日又來人了?”

令荀抿了抿唇,眼中的柔和退去幾分。

“九大宗好像忙完自己的事了。”

這些修仙的宗派如今沒了靈脈,大把修士修為停滞不前,因此又要開始動歪心思。他們似乎認為,令荀既然能斬脈救神州,就還能續脈,即便不能,也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他們偏執地認為,若神州修仙界還有救,那這個救世之人一定是令荀;若沒救,那責任也在令荀。

或是挑釁,或是拉攏,總之騷擾不斷。

神州本就是一個意外越級升遷的位面,修士和凡人沒有真正的分離開,環境混亂,導致人人都想着飛升而不着眼于眼前,王室衰落,百姓流離,這是逆天而行招來的惡果。鈞天成神後,一個責任就是要努力糾正他當年帶來的“錯誤”,讓神州界回到正軌。

可是那些修士享受到了在人間當“仙人”受人膜拜的好處,世家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特權,不會甘心做回一個凡人。這兩個月,令荀已經用陣法趕走了好幾批來尋他的人。

“沒關系,”阮青梅道,“咱們走了,他們也就不來了。”

魔仙堡在陣法之中,尋常人根本摸不上門。原本他們也只計劃留一年,之所以沒走是因為阮青梅想留下來照顧嫂子,但是二侄兒“遲到”的有些厲害。他們現在留下,對杏花村,對兄嫂,對未出世的侄兒都不一定是好事。

令荀颔首,對這些并沒有什麽意見,倒是另一件事,他猶豫不知該不該說。

“青梅,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令荀道,“魔宮地界這些日子有些騷亂。”

這事說來他還有些責任。

當時阮青梅被紫箬元君掠走,他在魔宮和九重天之間排查,在魔宮意外得見魔祖元魂。鈞天帝暴虐之心頓起,直接借他手消滅了魔元,還毀了魔宮正殿,給予魔宮沉重打擊。

那時西無咎在人間界受制于主仆契約回不去,魔族本來就是強者為尊,不存在真正的忠誠,于是就有了分裂之勢。原以為這種時局等西無咎回去,抓過來揍兩頓就解決了,但是魔尊貌似也受了重傷……

嗯,總之就是魔宮又“裂”了,有點進入戰國時代。西無咎不至于沒辦法,但他執着于在人間尋找恩人元神,騰不出手回去整頓,幹脆對此視而不見,破罐子破摔。

反正魔宮永遠不可能真正屈服于誰,只會認同強者,那麽早點回去揍一頓,晚點回去揍一頓,對西無咎來說區別不大。

神州沉陸後,三界交流變弱,魔宮入口會逐漸封閉,有些魔将便蠢蠢欲動,企圖趁亂來人間界立威。如今三界都未恢複元氣,開戰肯定不是明智之舉,但是魔族做事也向來不按常理……如果真的亂起來,九重天也分不出人手來阻止,倒黴的還是人間界。

阮青梅皺眉,不是吧?西無咎怎麽回事?魔族沒有腦袋,他當老大的也不管管嗎?當狗當傻了?

人間界有難,她和令荀肯定不能坐視不理。

令荀又道:“但是也不用太擔心,魔宮似乎有新人崛起了,已經一一收服了各部,我看亂局很快就會結束,不會真的打起來。”

“說起來,這個人你還有交情。”

這才是令荀提這件事的原因。

阮青梅一怔:“誰?”

“原魔宮斥候,魔将阿南葉。”令荀溫和的眉眼難得流露出些許糾結,“聽說,連魔尊西無咎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将’,魔尊之位,大概很快就要異主了。”

噗!

阮青梅一口茶水嗆飛。

啥?阿南葉終于造反了?

……

正如令荀所預言,一年後,魔宮之亂平息。

萬衆矚目之下,新任魔尊阿南葉登上寶座,強者登基,魔将魔軍無有不服。

雖然這位新魔尊從前只是一名小小的斥候,但是他智勇過人,成功騙取了上一任魔尊的信任,得到了西無咎幾乎一半的功力,連魔劍殺神屠都認其為主。

魔劍殺神屠是歷代魔尊身份的象征之一,也只會選擇強者。既然殺神屠選擇了阿南葉,就是認可了他,何況在交戰中,阿南葉“力挫”西無咎,證實了自己的實力。

成王敗寇,魔尊之位,再無懸念。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西無咎此番必死無疑時,新任魔尊卻放過了西無咎。雖然沒有要他的性命,但也将他放逐人間界,不許再滞留魔宮。

衆人對此頗有異議,但是新魔尊說了:“他既不服,我便再給他機會去歷練修行,等他回來,讓他心服口服。”

這便是魔尊應有的狂傲!衆魔将拜服不已!

何況“放逐”本身,對前任魔尊來說并不是什麽寬恕,反而是深深的羞辱。

神州沉陸,兩界通路即将切斷。魔宮已經開始大規模召回各地的魔将,撤出人間界。西無咎此時被放逐,多半就回不來了,衆人非但不覺得新任魔尊仁慈,反而覺得他心思難測,比起上一任魔尊更有“城府”。

此刻,大殿之上,人間界通路已開啓,左右被屏退,只餘兩代“魔尊”獨處,氣氛有些詭異。

新任魔尊“阿南葉”此時面色沉着,周身散發着上位者的氣息,“西無咎”則有些萎靡,明明頂着一張俊美的面龐,卻眼神慌張,不知所措。

“尊主,阿南葉真的難堪大任,咱們還是趕緊換回去吧……”“西無咎”剛一開口,就被瞪了一眼。

奇怪,自己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為什麽被奪舍之後,就變得如此威嚴可怕!此刻正被鎖在西無咎體內的阿南葉腹诽。

是的,一切都在西無咎計劃之中。

他借着功體輕而易舉和阿南葉換了身體,有用阿南葉的身體把魔宮各部揍老實,甚至還當着衆人面打敗了“自己”,把“阿南葉”這個身份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後自己給自己判了一個“放逐”之罪。

從頭到尾,阿南葉連個反對的幾乎都沒有。

“不要用本座的臉說這麽窩囊的話!”西無咎一臉嫌棄。

這段時間,阿南葉真是用他的身體做足了“魔尊西無咎”這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過的窩囊表情。

西無咎負手而立,對着對面之人的眉心一點,閉上雙眼。一瞬間,兩道神識交換,二人的神識各自歸位。

就見剛才還氣場全開的阿南葉猛然睜眼,如缺氧一般大口呼吸着,一副總算活過來了的樣子,整個人透着一股子靈魂與身體氣場相應的和諧,表情都自然許多。

終于回來了!

他當即要跪地,卻被已經取回自己身體的西無咎不着痕跡地一攔。

“注意你現在的身份。”西無咎冷冷瞥了他一眼。

阿南葉表情複雜至極:“尊主,屬下不懂,您為何要如此?”

之前西無咎決定回魔宮,他還松了口氣,誰想到,西無咎回是回來了,卻親自導了一出“大戲”,堂而皇之地将魔尊的位子甩給了他。

阿南葉就這樣被套路進去,稀裏糊塗地“造反”了,還“篡位”成功了。如今他百口莫辯,就算跳進天魔池也洗不清了。

西無咎冷笑:“你不滿意?為何?如此一來,你便再也不用擔心本座拿你填天魔池了。現在你身為魔尊,振臂一呼,便是要衆人滅了本座,他們也會聽命行事。”

“尊主!屬下對尊主中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

“行了。”西無咎不耐煩地揮手,“阿南葉,魔宮以強者為尊,你如今有我四成修為,又有殺神屠相助,統領魔宮已不再話下。你不妨說些實話,你為何效忠于我?”

阿南葉冷汗涔涔:“尊主何處此言,阿南葉當真從無二心。”

西無咎一雙冷眸盯了他片刻,最後似乎終于悟出什麽。

誰能想到,世間竟真有這般一根筋死忠的人,這樣的人,偏偏居然還是沒有忠誠概念,只崇拜強者的魔族。

簡直離譜!

他似乎有點明白,為何那當初那女人在魔宮時,獨獨和阿南葉玩得到一起。

“罷了,如你這般沒頭腦的人守着魔宮,本座也放心。魔宮只是暫時交你搭理,本座忙完還會回來的。”他尚有別的事要處理,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阿南葉,可他不退一步,以阿南葉的性格,就算有實力,也難以服衆。

“如今魔祖元神散盡,魔宮運勢低走,你帶領衆人在此休養生息,三千年內不得再有戰事。”西無咎道。

他離開後,會斬斷魔界與外界的通路,徹底斬斷三界聯系,也算給魔域争取時間。左右這三千年,魔域也沒什麽事,留下一個阿南葉足夠了。

而他,他還要尋找一些“答案”。

他這一生颠沛流離,說坎坷也坎坷,歷經常人所不能;說順遂也順遂,毫無壓力地繼承了魔尊傳承。他一度以為魔宮就是自己的終點,帶着魔将們馳騁三界是他最終的追求。

然而從掠走阮青梅,交手渟淵仙尊,到這一世流落凡間,被迫以原形潛伏人間村落,以及這些年執着報恩,尋找玄瑛元神,他似乎一直在被命運推着千金,他“應該”做什麽,而非想要做什麽。

這種迷茫他從前不曾有過,不過從前他眼前也不曾有過別的東西,如今卻第一次隐隐約約看清前路。胸中沸騰的殺意正在淡去,有什麽新的東西充實于胸,西無咎本能地想要撥開迷霧,仿佛突破桎梏的鑰匙就在眼前。

很久以前,他在阮青梅身上也隐約感受到過,只是他不願意正視,也不願承認,終究落了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西無咎站在人間界一座無名的山頂,思索着去向。

……此路不通,總還會有別的答案吧?

忽然,他胸中微動,已是自由之身的魔尊不可思議地望向一個方向。

功體似乎在緩慢地被修複,一股魔族絕不該體會到的信仰之力正溫柔地沁入他心中,滋養他的元神。

信仰?人間怎會有人對他投入如此純粹的信仰?他可是魔啊!

所以,那裏會有他尋找的答案嗎?

帶着猶疑甚至不安的心情,西無咎尋着那方向去。

……

那之後不就,阮青梅和令荀便離開了杏花村,游歷四方。

倒也不是怕那些來人,只他們若繼續留在這裏,會給這裏的普通人帶來麻煩。

阮青梅和兄嫂告別,并答應了一落腳就會稍消息回家。而且他們也不是不回來了,他們人間的親緣還沒斷,不會離開這裏的。

阮青柏很是灑脫,妹妹都嫁人了,自然是令荀去哪兒她就去哪兒。更別說阮青梅走前還一聲不吭地給夫婦倆留了一大筆錢,說是給紅孩兒娶媳婦用的。阮青柏哭笑不得,但也明白妹妹的心意。于是他幹脆将家裏的地租了出去,交給別人去種,自己換了點清閑營生,在家帶孩子,幫媳婦分擔家務,也為二孩兒做準備。

阮青梅和令荀離開杏花村後,便四處游歷,他們也沒有特意隐藏身份,只是每每鬧出點什麽大事後,轉頭就走;甚至有時,這夫妻倆有意洩露自己的蹤跡,讓聞風而來的修士們撲了個空,并以此為樂。

百煉宗的弟子聽聞此事時,笑說這肯定是阮師妹的主意,令荀兄弟寬厚老實,定不會故意耍弄別人的。

——不過啊,這個寬厚老師的令荀兄弟,對他的青梅妹妹向來可是言聽計從的。

期間,他們也再次到訪過百煉宗,禳星臺,清江城等地。

百煉宗如今地位大幅提升,孫曜師父忙得不可開交,而禳星臺那邊,卻是有了些變故。

冉雪螢的身體已經走到了極限,樊節和老宗師也沒有辦法。

危機之際,樊節提出了一個設想,将冉雪螢以現在的狀态送入雪山深處“冰凍”起來,一百年後,他有信心研究出徹底改善她體質的藥方。

但是,凡人“冰凍”一百年,又是她這樣的體質,再也醒不過來也是可能的,這顯然非常冒險。老宗師無法決斷,最終他們詢問冉雪螢的意見。

冉雪螢答應了。

冉小姐說,她這一生渾渾噩噩,善惡不辨,紅塵不染,說是活着,也像個沒有人氣的娃娃一樣,如今最壞也不過就是再當回死物。可是樊節讓她又多了一百年後的期待,她又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比起當初那位“葉公子”的愛情,比起為了恩情不惜讓她背負殺業的祈雲琉,樊節的這份“禮物”最讓她心動,他給了她“希望”,也讓她第一次學會了“感激”。

在進入冰層的前一刻,冉雪螢對阮青梅說,她已經想好了一百年後要做一個什麽樣的人,她想要做一個像樊節一樣給人希望的人,做一個像阮青梅一樣忠于內心的人,為了這個願望,她會努力活着。

那一刻,她的容顏蒼白,神情卻非常鮮活,比從前任何時刻都鮮活。

而清江城那邊,風吟月因為眼疾擴散至腦內,遭受了很多折磨,最終痛苦離世,葬禮也沒有大辦,只有雷鳴為她守靈。沒多久,清江王也染了疾。清江王因為王妃的事本來對雷世子也有些不滿,但是他沒有別的兒子,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傳位給了雷鳴。

雷鳴在位期間,倒是一改往日頑劣,将清江城治理出了一番景象。而且民衆都知道,雷世子有一位異父的兄長,兩家上一輩恩怨糾葛,但兄弟倆卻感情很好。那位兄長是一位厲害的仙人,胸懷大慈悲,也幫助清江城良多。而清江城民衆富足,軍馬強健,在未來的諸侯分裂之時局中,清江城必為一方衆人矚目的勢力……

……

阮青梅夫妻倆這樣游歷到第七個年頭的時候,九大宗似乎終于明白了,即便令荀和那位神祗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他根本不打算管神州界這攤子事,最重要的是,除非他自己想現身,否則他們根本找不到人。

這時候,阮青梅也覺得把神州界走得差不多了,便在一個山清水秀,和杏花村很相似的地方定了下來,又建了一座“魔仙堡”,并給家裏送了信。

很快,阮青梅就收到阮家兄嫂的回音。

阮青梅期待地展開信紙,讀到最後時,表情微妙。

信裏,阮家兄嫂得知他們終于安定下來了,很是高興。紅孩兒如今已經開蒙了,這封信便是由阮青柏口述,宏兒書寫的。少年的字跡端正俊逸,見字如人,這是個心性正直的孩子。

阮青柏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個胖小子,夫妻倆雖然喜愛,但多少有點失望。

阮青梅是他們夫妻倆當做女兒拉扯大的,如今妹子遠嫁,他二人便都想再有一個女兒填補這份缺失,沒想到老二又是個男孩,還是個異常淘氣皮實的熊孩子。紅孩兒跟二孩兒比,都算“乖巧”。

不過,夫妻倆頭疼地帶着這兩個孩子過了一段雞飛狗跳的日子後,家裏又來了一位“幫手”。

——小乖回來了。

不,阮家兄嫂信裏又說了,這不是小乖,大概是小乖的“孩子”,或者是親戚什麽的。因為他們雖然長得像,但這只小乖毛色和瞳色都和從前那只不一樣,是他們從山神廟“撿”回來的。

可是當時五歲的紅孩兒一口咬定這就是小乖,并且和狗子親昵如惜。

阮家兄嫂将信将疑地将狗子帶回家,依舊安置在小乖的地盤。這金毛也奇怪,它進了村子以後,根本不用帶路,輕車熟路地找到早已經翻新過的阮家大院,自顧自地趴回了小乖原本的“地盤”,讓阮家夫妻啧啧稱奇,也陷入了移情效應。

阮家夫妻還說,當初小乖在的時候,幫了阮嫂子好多忙,如今紅孩兒大了,家裏又來了個小乖,依舊是個帶娃能手,二孩兒被狗子帶的服服帖帖,日漸乖巧……

阮青梅越讀越覺得莫名其妙。

怎麽現在的狗都是帶孩子的能手嗎?她怎麽覺得這麽不靠譜呢?她是不是應該找時間和二狗子回家看看了?

……

三年後,杏花村。

盛夏燥熱,人都變得懶洋洋的。

金色毛發的大狗子在院子裏趴着,看起來像是睡着了。他的身邊,四五歲的小孩兒枕在一邊,嘴巴濕漉漉地,時不時吧嗒一聲,吐個泡泡,手裏還握着喜愛的玩具,卻已經睡着了。

狗子金色的大尾巴狀似不經意地一動,剛好覆蓋在孩子因為睡姿不佳而露出的渾圓小肚上,像一條天然的毯子。

院門吱呀一響,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少年推門而入。

家中無人,少年卻還是出聲道:“小乖,我回來了,二弟呢?”

他來到金色的大狗子面前,卻不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而是蹲下身,一腿彎曲,如朋友般平視,甚至俯身和金毛額頭相抵的蹭了蹭,像家人間的撒嬌一般。而後他視線落在扒着金毛熟睡的二弟身上,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小乖真是太老實了,老是被二弟“欺負”。

大金毛對于人類的“殷勤”并不理會,鼻子“呼呼”兩聲,眼皮都不曾擡一下,但對待少年的親昵也不排斥。

阮君宏笑了笑,兩手一撈,把小崽子抱起來:“宇兒乖,哥哥帶你回屋裏睡,你這樣枕着,小乖不舒服。”

他其實也不大,抱不太動只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就這麽半拖半抱地把人帶走了。

不一會兒,屋裏傳來讀書聲。

金毛眉頭微動。

——這小崽子,小時候又是爬水缸又是扒門框,上天入地的淘氣,當了哥哥倒是穩重起來了。只是也過于穩重,才開蒙不久,便如此愛讀書,連私塾先生都贊不絕口,比他那個不學無術的小姑姑和大字不識幾個的親爹可強多了。

它尾巴空空地在地上掃了一圈,确定沒有人類幼崽了,便懶懶地換了個姿勢,繼續入夢。

忽地,金毛額間浮現異樣的波動,似乎隐隐有一股力量外溢。金毛猛地睜眼,琥珀色的瞳仁裏現出些平日裏隐匿的血紅。

若它這一身皮囊不是金色,就能看見額間浮現的魔紋正在閃爍,只是那從前黑紅色的魔紋,不知怎麽變成了陽光一般的金色。

魔是不會有金色魔紋的,除非……他已經接近于“魔神”。

人類信仰的洗禮,讓魔靈發生了改變,經年累月,便有了半幅“神格”,連原型體态都發生了變化。

情場失意,修為得意,這大概就是“前”魔尊西無咎的真實寫照。

如今,他已經不再欺騙自己,他對阮青梅的确是不同的,并非對玄瑛的移情作用。但他也自知如今自己什麽也做不了,之所以來杏花村,純粹是尋着那奇怪的信仰之力而來。

他本以為這所謂的“信奉”也就是一時新鮮,便暫時留在廟裏撈好處,順帶幫人解決點小麻煩。沒想到這些年,村民非但沒忘了他,反而将他的“廟宇”又屢次翻新,擴大,信仰之力越來越強。

如今那座山神廟已經成了附近香火最鼎盛的地方,不少人慕名遠道而來。他的修為也飛速增長,魔靈快速蛻變。蛻變的同時,他的心也越來越平靜,對于鮮血和屠戮不再熱衷。再加上阮家的飯菜不錯,所以紅孩兒找到他時,他便沒太猶豫,回了阮家。

這家人從未忘記“黑狗小乖”,哪怕在他們眼裏那只是一只普通的狗子,卻是他們認可懷念的“家人”,這種感情被深深寄托在了如今的金毛“小乖”身上。

西無咎從未想過,自己在玄瑛和阮青梅身上都可望而不可得的感情,居然從這家人身上,通過另一種方式得到了,他居然……很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一定是被信仰之力沖擊傻了,西無咎自嘲地想。

什麽感情,什麽愛,什麽溫暖?他才不承認,他留在這裏,只是因為這裏還不錯罷了。等他變強了,自然會将這些對魔無用的東西棄如敝履,到時候,那個令荀,他也不放在眼裏!

“何事?”他接通了來自另外半副功體的靈識通話。

“老大,老大!好消息,魔界往人間的通路又開了,您快趁現在回來吧!”對面的阿南葉似乎十分興奮。

當初西無咎切斷魔域與神州界的聯系,這條通路十年後才終于再度開啓。下一次,也許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或者一百年,再下一次也許千年,又或許那時候神州已經淪為凡土,就沒有下一次了。

當年西無咎近乎無情地“傳位”給他,自己回到人間界,美其名曰“問道”。天知道他一個魔修,問哪門子“道”!

十年了,阿南葉覺得,西無咎無論當初有什麽困惑,現在也該有答案了。這十年,他當這個“魔尊”真是當得心驚膽戰,夙夜不安,草木皆兵,神經衰弱,做夢都盼着西無咎回來主持大局。

西無咎對這份消息似乎無甚興趣:“魔宮可有異動?”

“回老大,并無。”阿南葉說完,還不忘拍馬屁,“老大雖然不在魔宮,但是通過屬下傳達了不少命令,這份霸氣完全震懾了衆人。尊主您果然是天生的王者,是魔宮的未來,是衆魔的領袖,您……”

“阿南葉,你都當了快十年的魔尊了,怎麽還是如此窩囊?”西無咎都能想像出那小子窩囊的表情,“那位子本座既然給了,你便放心坐着,好好地治理魔域,總不會虧待你,不要婆婆媽媽。”

山神廟的信仰之力,阿南葉也能收到一部分,他這些年實力大漲,沒讓他失望,被逼急後也真幹了幾件大事,立了威,沒丢他的人。因此西無咎也就越發安心在神州界浪,有時候連“消息”也不回了。

沒想到快十年過去了,阿南葉還在想着讓他回去拿回魔尊之位,真就毫無野心。他當初居然還各種防備阿南葉,真是……多慮得近乎愚蠢!

阿南葉還在哭唧唧:“屬下惶恐!您看屬下也替您保存殺神屠這麽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本座想回的時候,自然會回,沒事就不要來打擾本座了。”西無咎說完,切斷神識連接。

“小乖,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了!”

說話間,阮家夫妻推門進來,手裏拎着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

阮嫂子将魚丢進了水盆裏,有模有樣地問道:“小乖喜歡吃糖醋,做糖醋吧?”

“清蒸吧,糖醋的口味太重了,”阮青柏洗了洗手,朝着狗子彈了點水滴,逗弄道,“小乖,來涼快涼快!”

冰涼的水滴激去了金毛些許睡意,他瞄了一眼這家無聊的男主人,走向廚房,朝糖罐子拱了拱頭。

阮嫂子頓時笑道:“看到沒,小乖要吃甜的,咱們家啊,小乖說得算!乖啊,一會兒給你做魚。”

阮青柏“啧”了一聲,讪讪地搖着腦袋進屋了。

西無咎謀完福利,毫不內疚地回到軟墊上繼續睡覺,順便消化信仰之力,淬煉魔靈。

魔宮內供奉的魔祖元靈被鈞天帝殺了個幹淨,複活無望,內憂外患讓魔宮勢力折損大半,他就算回去,也不過是繼續阿南葉的工作,将魔将各部揍服。

然而,如今魔宮勢力大不如前,他們真正需要的是一個比肩魔祖實力的,真正的“魔神”。

這裏的信仰之力至少還能持續兩代,或者更久,等他足夠強大了,自然會回去。

廚房裏傳來炖魚的香味,快落日了,村人從田間歸來,鄉間巷陌皆是煙火氣。

金毛覺得暖融融的舒适,打了個哈欠,換了個姿勢,再度入夢。

夢裏,他化身為三界第一魔神,拳打鈞天,腳踩令荀,阮青梅對他言聽計從,三界對他膜拜不已……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乾坤未定,咱們走着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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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給小乖留了個美夢,是春水最大的溫柔。0v0

這篇文人物多,線路多,出乎預料的長,但大體都是按照大綱的走向,沒有什麽突發奇想,人物也都還算聽話。一路走來,無比感謝所有小天使的陪伴,愛你們!

去年年底經歷了各種事,很複雜,耽誤了進度。存存稿再開新書,最晚四月上旬,小天使們有興趣的幫我收個藏,提提數據,這裏拜謝!

好啦,下本書見!

《男二老覺得我要抛棄他》現代

安璃是一本古早狗血文女配,胎穿,

襁褓中的她,身邊躺注定和她糾纏半生的男主和男二;

此刻,他們一個臉拽樣玩着大鼻涕泡,一個流着口水全程對着她傻笑。

三個家族正聊着“娃娃親”的話題。

媽媽逗她:“小阿璃,你喜歡誰呀?”

安璃思索了一下書裏的傻帽劇情,一腳丫踹開流鼻涕那個,把被單丢到流口水那小子臉上,試圖給他擦幹淨。

都是腦殘,但兩相比較,她覺得這個還有救。

經過努力,安璃年輕輕把自己奮鬥成了安總,和男二家族聯姻,走向事業巅峰,徹底告別原書軌跡。

沒想到,結婚當晚,男二也“覺醒”了。

洞房花燭,男人落寞地說着書裏的臺詞。

“雖然你不愛我,可我還是很高興我們能結婚。”

“阿璃,忘了他,我會讓你幸福的。這次我一定會保護你。別離開我好嗎?”

安璃:“……”

劇情線不是已經結束了嗎?這怎麽還有後續呢?

人人都說薛二少是家族棄子一枚,被送去安氏“和親”,提早退出了家業争奪。

小安總是個女強人,我輩翹楚,薛二少卻是個只知道風花雪月的二世祖,女強男弱,又沒有共同語言,這婚事長不了。

沒人知道薛南途從幼兒園起肖想安璃,奈何青梅竹馬的小阿璃成長過程宛如開挂,根本追不上。這婚事,是他使足了手段謀來的。好不容易心想事成,結婚當天,他卻突然得了個系統。

系統:“你只是這個位面的工具人男二,安璃是書裏對男主一腔癡心的女配,你們的人生注定要為主角的愛情作配。想扭轉命運,就要聽我的話,完成任務,獲得氣運balabala……”

系統叽叽喳喳,薛南途卻只聽懂了一句話:

有人要搶他老婆!

這還了得?!

不久後,衆人徹徹底底的對薛南途改觀,再也沒有人認為他是個沒用的二世祖,提到薛南途,只會有這樣的聲音——

親友:“謝天謝地小南如願娶到阿璃了,不然這禍害還不知道要怎麽為禍社會。”

股民:“老天保佑小安總千萬不要抛棄他,股市經不起折騰了。”

粉:“薛家二少?英俊多金,才華橫溢,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重感情。”

黑:“那叫重感情?別笑死!”

網上流傳——薛南途的腦子,僵屍吃一口都會吐出來,罵一聲:呸,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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