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機?”
一個撕破惡人嘴臉,讓自己大快人心的好機會……風小玖唇畔一鈎,她做到了。瞧瞧婚禮上的江桐多狼狽,誰會想到之前才在她面前得意顯擺?
“有些幸福不是被誰破壞了,是江桐她根本不配得到。”
顧九重眯起眸子盯緊她。
風小玖的唇齒有一些抖動,盡管一臉狠戾,平靜得近乎撕心裂肺,他還是看到她緊緊攥實的拳頭,想要摧毀一切般。
那雙大眼睛布了蒙蒙的一層水汽,笑着問:“怎麽?你是想替朋友出頭麽?不過我不害怕,壞事是江桐做的,我只是向公方檢舉她的罪惡而已。在你們看來,江桐純潔得如同一汪水,可是,我覺得她死不足惜。”
顧九重心頭那裏狠狠的震下了。
他不是來讨伐誰的,他本來就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別人的愛情癡嗔關他什麽事。可是,這個女人的,又總像輕而易舉的觸動他。
風小玖努力維系的若無其事,可是顧九重還是發現她一眼破碎的琉璃,宛如殘月夜,零丁不見的星子之光。想來她很受傷,一顆心定然很疼很疼。
可是她偏要笑得沒心沒肺,坦然道:“是我做的啊,又怎麽樣,我本來就是個壞女人。當時花想容跟張東有接觸我是知道的。”她冷笑:“這些年我一直兢兢業業,盯緊所有員工,讓他們定期體檢,對于那些樹大招風的更加小心翼翼,就是為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發現花想容古怪的時候,她想過要立即阻止她,甚至開除她。可是,後知後覺想到那聲“江小姐”,她便一下警覺起來,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左思右想,再不想阻止一切發生了。
因為她篤定江桐又要對她出手了,那個女人從來見不得她好過,她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呢?沒有,有的只是一個陸琰。既然江桐喪心病狂的想要得到他,那麽,她就千方百計的阻止她得到他。
風小玖再不覺得陸琰有什麽好,他十惡不赦,跟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風小玖做夢都想他不得好死。可是,即便是這樣,江桐也不配得到他,因為她不配擁有幸福。
如果一切的毀滅都需要一個導火索,她希望這次就是。于是她耐心的等待故事發展,欣然的等一個結果。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她等來了。
風小玖哭起來,可是她不知道,一眼一臉的淚水,肆意縱橫,而她冷硬的笑着,勉強的過了頭,總覺得癫狂。就像修為不夠的人,卻又急于求成,便成了現在這副癲瘋的模樣。
顧九重扣緊她的肩膀,嗓音更輕了:“為什麽這麽恨江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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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她的故事,可是她從來都不說給他聽,一個字也不。哪怕他問起來,她也只會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他不是她看重的人,在她的生命裏無關緊要,所以對于她的過往她只字不提。
風小玖眼眶紅的厲害,緊緊的吸着鼻子。
“因為她害死了我媽媽……”
董心如不是心髒病發才死掉的,起初風小玖也以為是。畢竟那場突如其來的打擊,宛如一場滅頂之災,讓整個風家都淪陷了。而董心如和風偉東伉俪情深,追随着他去也沒什麽不可思議。可是,風小玖後來慢慢懂得,一個母親即便為了心愛的男人,也沒辦法舍棄自己一直疼愛的孩子。董心如一定也很舍不得,當年她一定苦苦掙紮拼命的想要活下來。
于是三年前她偷偷的跑回來一次,去醫院裏調查,輾轉着找到當年的醫護人員,費了很大周章才從一個護士那裏打聽到,董心如去世之前,是在電梯裏看到一個女人,當時都沒太注意,畢竟每天出入醫院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她一上樓,董心如就已油盡燈枯,對于她的死因沒人懷疑過,心髒病人本來就經不起刺激。經風小玖這樣細細的一問,才猛然覺得是有一點兒怪,當時那一層樓只有董心如一個病人,是陸家親自安排的病房。如果有人上去或者下來,也只能是去看她的。但是那個護士不認得那個女人是誰,風小玖直接按着江桐幾年前的樣子跟她描述,果然是她!
董心如的死因,似乎再不像多年前說的那樣,她是受到刺激病發不假,卻不是因為風偉東。那時候家裏一團糟了,風小玖也只有二十歲。只以為爸爸死了,所以要了媽媽的命。她坐在病房裏守着她奄奄一息,再到咽氣,急迫得臉色發青發紫,卻一句話也說不出。最後死不冥目,還是她幫她閉上眼。
現在想來,當時她是要跟她說一句話,說出她真正的死因。可是,直到死,她都沒能說出來。
如果不是她後知後覺,媽媽的冤屈或許就要永遠石沉大海。
風小玖想,有機會她一定親口問問江桐,她憎惡她也就罷了,為什麽連一個老人也不放過?
就因為當年她愛着陸琰嗎?
顧九重已經将她攬到懷裏,緊緊的抱着她。這樣的江桐,的确死不足惜。
風小玖神精恍惚,伏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啜泣:“我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愛過陸琰,愛他,我将整個風家都害慘了。”一顆大大的淚珠順着她的眼角滑下來,沒進顧九重的衣衫裏,印出一個渾濁的痕跡,仿佛腐朽不堪的一段記憶。
時間過去了,她忘不掉,所以日複一日,苦痛相加。為什麽還要跟她提起來?
她重複着問:“顧九重,你是來讨伐我的麽?”
顧九重只得輕輕拍打她的背,因為她哭得厲害,哽咽着像要斷氣了。
他說:“不是,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關于你的事。對你一無所知,讓我覺得很懊惱。”
那種無能為力,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哪怕當年父母空難去世,他依舊在巨大的悲痛中撐起一切,沒讓整個顧家有半點兒動搖。那時候無論多悲傷,無論世界因為父母的去世怎樣紛擾。股東奪權,年邁的爺爺奶奶輪番住院,幼小的弟弟夜裏不睡哭着喊着向他要爸爸媽媽……他都沒有亂過一分一毫,誰都沒想到,原來他的主心骨這麽正。其實那時候他的年紀也不大,二十歲不到。
咬碎牙齒和血吞,他都沒有向人示弱過。覺得苦難重重也不過如此,比海深比山高,但總有過去的法子。
可是,這一刻他心裏亂極了。發現她沒有那樣簡單,經歷的苦難或許不比他少。可是,你看,她的肩膀這麽瘦弱,又手無縛雞之力,是怎麽熬過來的?
并且笑起來還能這樣簡單,哭起來亦是,說哭就哭了,哭到哽咽,泣不成聲。難道沒有人告訴她,裝壞人首先要心腸冷硬,這麽容易就崩潰了,氣勢一下子就沒了。
她許多年前什麽樣?
或許見過她的人會發現,這些年過去了,其實她無甚變化。
顧九重從風小玖家出來,就跟朋友打聽案件的進展情況。
到現在江桐還沒有招供,這個女人看似嬌生慣養,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很多時候她有一股狠勁。按理說一個千金大小姐,竟然沒被吓到,還能冷靜的聲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而且她和張東沒有見過面,一直都是電話聯系,至于中間牽線的人,據張東交代是一個叫阿強的黑社會。可是哪個人現在在哪裏,他也不知道。當時只是互通有無一下,阿強說江桐肯出高價,他手上又正好有貨,就拿到了江桐的電話號碼。
所以僅憑聲音就定一個人的罪顯然不現實,但是公方不會就這麽放了江桐,還在搜取其他證據,調取江桐的通訊記錄等一切與案件相關的信息。
顧九重握着電話沉吟,他很了解這個圈子,許多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單純。說這裏吃人不吐骨頭也一點兒都不誇張,所以案件最後到底會怎樣,真的很難定論。
不禁囑咐:“幫着留心一下,有什麽事情跟我說一聲。”
本來風小玖由心喜悅,可是顧九重來過,倒像是給她敲了一計警鐘,只怕事态百出,沒有預期中的順利。江家是名門,而江桐那個女人看似沒有腦子,其實花樣百出,否則這些年過去她不會作惡多端,卻到現在也抓不到确鑿的證據。
而她這樣博取可憐,一心希望顧九重不要将他看到的诏告天下,讓江桐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是,她總耍這樣的小心計,會不會反倒招來顧九重的厭惡?畢竟他是那麽精明的人,有什麽事情是他看不穿的。
從床上醒過來就一直失神,盯着天花板一動不動。
其實已經中午了,早上是在顧九重的懷裏哭睡過去的,再醒來就已經躺在這裏。房內空無一人,靜得只有呼吸聲。燦爛的陽光如火如荼的灑進來,碎金子一般。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來。
她才徹底驚醒過來,伸手摸過來。看到來電顯示,馬上有了一點兒精神。
調整情緒接起來,語氣輕松愉悅:“段叔叔,好久不見了,我以為你忘了我。”
她想夢魇一樣,段必行怎麽敢忘?
冷冷說:“你要的東西我幫你拿到了,約個地方見面,順便把你手裏的東西交給我。”
風小玖靠到床頭隐隐的笑起來:“段叔叔別着急啊,不确定你給我的是真是假,我怎麽好将東西給你呢?你放心,我是不會出爾反爾的。段叔叔還信不着我麽?”
心底裏咒罵,這只老狐貍。他一定早就拿到公司裏的那些機密文件了,卻一直猶豫着要不要給她。如今陸家出事了,他料準陸琰會忙得焦頭爛額,偏挑了這個時候下手,這個怕死鬼!
段必行提醒她:“如果你失言,竊取商業機密也是犯罪。”
“這一點不用段叔叔警告我,我們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我相信段叔叔做起事來一定會三思而後行。”她又說:“岳陽茶樓,不見不散。”
好了,又一樁好事來了。
風小玖跳下床,外面的陽光這麽美好,何必憂心忡忡。現在是法制社會,不信有錢就能操控一切。人做了太多的錯事,總有一天連老天都不容他。
上妝換衣服,一路開去岳陽茶樓。
段必行先到一步,已經将包間號發給她。所以一進來,就由服務生引着過去。
門一關好,段必行将牛皮紙袋扔到桌子上。
“這是你要的,幾個大的項目都在裏面,可以換回你手上的東西了吧?”
看來他是怕極,所以铤而走險,連風小玖之前沒說的,他也一并搞來的。反正他拿到這些很容易,而經手的卻不止他一人,他就抱着這樣的僥幸心理,篤定不會查到他的頭上。反倒是風小玖手裏的東西,那就是一顆定時炸彈。現在他終于想明白了,風小玖是為了報仇來的。如果不花大加碼買回來,早晚都是麻煩事。
風小玖伸手去拿,他卻按住。
“把你手上的東西也拿出來吧,我一個跟你父親相當年紀的人,沒必要騙你一個小輩,這些東西是真是假你心裏很清楚。”
風小玖笑着:“讓段叔叔費心了,只是段叔叔真的這麽相信我,不怕東窗事發麽?”
段必行只說:“這事不用你操心。”
那倒是,他這樣的老狐貍狡猾的不得了,當年的罪行都會找替罪羔羊來頂。現在做事,只會更加幹淨利落。況且一個威業人多眼雜,不信沒有其他公司的商業間諜在裏面。
風小玖其實已經想到這一點了,與段必行這樣的老江湖打交道就是這樣好,點到為止,卻都可了然于心。
她将包裏的東西拿出來給他。附上一句:“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裏,段叔叔這麽爽快,不用擔心我留檔。”
這樣一說,段必行才松手。拿上東西匆匆走人,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回頭說:“日後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聯系,我不會再幫你第二次了。”
風小玖将東西收到包裏,回過頭嫣然一笑:“段叔叔慢走。”
她喝了兩盞茶才出來。走廊上有人叫她,轉身看到顧錦蘇。派頭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一身剪裁得體的手工西裝,直比顧九重還要有板有眼。顧九重俨然一副浪子情懷,時不時穿休閑西裝,領帶也不會打,只一件襯衣,閑散的開着兩顆扣子,倒是風流倜傥。
顧錦蘇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在你眼睛裏看到別人的影子。”
風小玖一驚,如今的顧錦蘇已然這樣淩厲。
她只得坦然:“這樣一看,你跟你哥的确有一點兒像,我多笨,明知道他在找弟弟,竟然沒想到你就是他的弟弟。”
顧錦蘇過來攬上她的肩膀。
“你怎麽會在這裏?”
“喝茶。”接着反問他:“你呢?”
顧錦蘇按了按眉骨:“談生意。”
風小玖點點頭:“看來你真的如願所償了。”
顧錦蘇牽起唇角,側首看她:“我哥要回美國了,帶着趙紫寧一起。”繼而深意道:“這麽多年他們沒有忘記過彼此,尋尋覓覓又重逢了,而我爺爺奶奶逼他回家給個交代,看來他今年有望結婚。”
風小玖想,關她什麽事?可是全世界的人都跑來跟她說。仿佛她是被抛棄的那一個。苦澀的笑笑:“有情人終成眷屬,很好啊。”
顧錦蘇看了她一眼,問她:“吃中飯了嗎?”
“沒有,喝了幾杯茶就中午了,時間過得真快。”
“找個地方我請你吃飯。”
“好啊。”
兩人去了一家西餐廳,顧錦蘇叫了一瓶82年紅酒。風小玖就在一旁唱曲一般:“土豪啊。”這樣的顧錦蘇哪裏是墓地撿來的那個一個面包就能打發的毛頭小子。看到顧錦蘇瞪她,她勇于直視,然後問他:“哪個才是真的你?”
顧錦蘇淡淡說:“都是,平時我是那個樣子。可是,做的事情不一樣了,肯定也要變一變。”
這倒也是,聽說他現在是一家公司的執行董事。更是自家集團的大股東,聽着很是那麽回事,肯定也得像模像樣。
由心說:“這種衣服很适合你。”
本來就眉眼出衆,穿上之後更加玉樹臨風,一點兒沒有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可笑與滑稽。仿佛與生俱來就該是這個樣子。
顧錦蘇眉舒目展的笑起來。
風小玖指着他:“就這個表情,不要動了,叫聲姐姐來聽聽。”
顧錦蘇俊眉一挑:“你想得美。”
易紹仁晚上過來了,坐在包間裏等鐘配配。
鐘配配安撫了其他客人,走進來。看到包間裏只他一個人,怔了下:“易少今天怎麽自己來了?你那些朋友呢?”
易紹仁傾身掐滅手裏的煙。
“我可不是來喝酒的。”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格外多,其他人都沒有心情了,他又怎麽可能激情洋溢。況且陸琰結婚,以為可以好好鬧一鬧的,沒想到也是以悲劇收場,實在沒有可樂呵的事。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只耳環:“這個是你的吧?在我車上找到的,好長時間沒開了,今天用車的時候看到了。我一想就是你的。”
鐘配配一看,果然是她遺失的那一只。這樣一想記起來了,那次搭他的便車回來,路上睡着了,不知怎麽就蹭掉了。
開玩笑說:“易少就不怕問錯人啊?興許是其他女人的呢。”
易紹仁笑了:“你這麽說我可真就不給你了啊,我看這耳墜子該值不少錢。”
“值什麽錢啊,地攤貨,易少能看上眼才稀罕。”
“你不是說不是你的麽,怎麽知道它是地攤貨。”被他抓到小尾巴了,得意洋洋:“我就知道我記不錯,有幾個女人像你這樣馬馬虎虎的,再說我那車就沒其他女人坐過。”
鐘配配顯然是不信,不知怎麽,心尖動了下。
佯裝鎮定:“易少可別逗了,誰信啊。”
“你還別不信,那是我上班時開的車,哪能讓女人随便坐。”
這樣一說,鐘配配的心裏更樂呵了。明知道有一點兒傻,如果不是當晚都喝得七倒八歪,又是看着那一些人的面子,只怕她也沒有這樣的殊榮。
還是心底樂開了花,就問他:“我去找兩個特漂亮的小姑娘來陪陪你吧。”
“哪個小姑娘有你鐘配配漂亮?”這些公子哥們長着一張好嘴,哄人的本事一流,遞給她一個杯子:“別叫了,就你了,來陪我喝幾杯。”
鐘配配就真的坐了下來,又讓服務生上來一些小食品,易紹仁不吃,都是她自己在吃。而他跟她說些閑話,兩人第一次說這麽多的話。
其中易紹仁還跟她說到,八年前他跟一個女人訂過婚。訂婚宴上反悔了,忽然害怕陷進婚姻的牢籠裏。那時候年紀輕,膽子也特別大,竟真的逃走了。
他悠悠晃動手裏的杯子,說起當年的事,即而笑了笑:“是不是很任性?”
鐘配配吃了一顆荔枝,才說:“不是任性,是随性。現在那個女人怎麽樣了?”
易紹仁眯起眸子想了下:“我從訂婚宴上逃走之後,她被整個上流社會笑話了一陣子,不過終歸不關她什麽事,那個不靠譜的人是我。兩年前她嫁人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和樂的三口之家。一年前在一個慈善會上看到她的丈夫,還想動手揍我,礙于場合,才作罷。”
他當笑話一樣跟她說起來。
鐘配配捧着一只杯子細細的聽着,對他的那些過往很感興趣,想知道這個男人以前什麽樣。那些他們生命沒有交集的日子裏什麽樣。
借着酒勁回顧得多了,一直說起上學時候的事。說他們宿舍幾個哥們鬧出不少笑話,引得鐘配配不斷的笑出聲來。
最後他安靜了一下,問她:“你呢?小風的爸爸去哪兒了?”
鐘配配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從我發現自己懷孕就再沒有聯系過,估計現在早已經結婚生子了吧,也有一個和樂的三口之家。”
“一個人帶着孩子多辛苦,為什麽還要選擇生下來?”
鐘配配幾乎是一字一頓:“因為我是媽媽。”
孩子長在她的肚子裏,跟她心連着心,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做媽媽的沒有道理不疼惜。
易紹仁眯起眼,定定的看着她。
氛圍不比之前,鐘配配被他盯看得久了,有點兒尴尬。拿起酒瓶給他的杯子倒滿,兀自灌下一杯。
“再喝這一杯不陪你喝了,同事都忙壞了,我一個人在這裏躲清淨不像話。”
易紹仁沒有端杯子,而是擡起手來曲指在她的眉梢劃了下。他的指腹有一點兒涼,凍結了鐘配配片刻神思,怔愣的看着他。就是這片刻裏,易紹仁已經拿起外套離開了。
鐘配配只覺得自己跟做了一場夢似的。
低頭看一看,茶幾上放着兩個杯子,一只斟滿了酒,一只沾了唇印。最鮮豔的那一只是她的。
風小玖一天沒去尋芳蹤,下午接過鐘峻風之後,一直呆在家裏教他做算術題。鐘峻風很聰明,一百以內的加減法正确率百分百。風小玖端着水果過來,告訴他:“表現太棒了,過來吃點兒水果休息一會兒吧。”
鐘峻風揚着頭問她:“明天顧叔叔會來找我一起鍛煉吧。”
風小玖直接說:“不會。他要和他的未婚妻回美國了。也不要再問顧叔叔我和他是什麽關系,相信小玖媽媽,我和他沒有關系。”
或許是複雜,小孩子聽得一頭霧水。可是鐘峻風明顯不是,他精的不得了,一看就是掃興。
風小玖刻意哄他:“你很喜歡顧叔叔?”看他不置可否的樣子,舉起手來跟他保證:“我以後争點兒氣,一定找個比顧叔叔更高大帥氣的男朋友,你說好不好?”
鐘峻風覺得時至今日她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嘆口氣說:“你和我媽媽怎麽都這麽沒本事?連個男朋友都找不到。”
風小玖被他給逗笑:“放心,銀子會有的,玖爸爸也會有的。”
鐘峻風懶得相信她了。
晚上風小玖在廚房裏做飯。鐘峻風一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聽到門鈴響了,放下搖控器去開門。沒想到是顧九重,鐘峻風愣了下,接着皺起眉頭看他。
“怎麽是你?”
顧九重笑笑:“不歡迎我?我來跟你辭行。”
(058)當年的真相
更新時間:2014-9-16 0:08:45 本章字數:19922
“聽說你要跟你的未婚妻一起回美國了。”
鐘峻風眯起眸子盯緊他。
顧九重無奈的動了下唇角:“是。”
鐘峻風真有些無話可說了,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只平淡的說:“我以為你是小玖的男朋友,你也沒有跟我否認過,不是麽?”
他轉身回客廳,按理說不該這麽沒禮貌,可是,他的心裏也是真的不痛快。他甚至已經暗暗的練習過叫他玖爸爸了,就是怕他們結婚了,而他這麽要臉面的一個人忽然叫不出口。沒想到竹籃打水,是他一廂情願了。
顧九重看到鐘峻風耷拉着腦袋往裏走,心口仿佛被人揪緊,薄唇開啓:“小風……”他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可是,不是那樣又是哪樣呢?到現在一切都已經亂套了,到底哪裏亂了,顧九重也縷不清頭緒,他不喜歡這種模棱兩可的感覺,更不喜歡這樣似是而非的不得掌控,于是打算早早結束這一切。他這個人一直活得理智現實,年紀長上去了,沒道理逆着長回去。
最後只說:“對不起。”
鐘峻風不想聽,辛辣的指出來:“你要是打着跟我辭行的幌子想跟小玖說什麽,就說吧。”他扭頭叫了一聲:“小玖媽媽,有人找你。”
顧九重覺得突然,沒由來的一陣緊張。
這個孩子的鋒利他是知道的。
風小玖關了火,已經走出來。看到顧九重,心平氣和的喚他:“顧少,你來了,有什麽事嗎?”
顧九重恍惚的看着她,嘴唇微微抿緊:“沒事,來跟小風辭行。”
風小玖一句話也不問。
“顧少和趙小姐一路順風,辦喜事的時候別忘說一聲。”
寥寥數語,泯滅恩仇。
幾天來的糾纏不清,欲語還休,這一刻通通趨于明朗。
顧九重點點頭,若有所思:“再見。”關上那扇門離開了。
風小玖站在那裏,手裏拿着一只鏟子,廚房裏的抽油煙機嗡嗡的響着。而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緊緊盯着那扇門。最不該有的就是傷懷,他們終歸沒有什麽,連扯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都算不上。她不會嫁入豪門,因為重重險阻,她一定跨不過去,也再沒有那樣的心力與勇氣,甚至厭倦不已。而顧九重更是聰明,他看慣了別人的煩惱,就不會讓它變成自己麻煩,所以他不會喜歡她。這樣一想,就真的沒有什麽了。
他離開是好的,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允許自己為任何的事情分心。
鐘峻風嘆氣:“要哭就哭出來吧。”
他關掉電視回房間,整個客廳安靜下來。
一滴眼淚從風小玖的眼角顫巍巍的滑下來,她卻笑着抹去:“我這是怎麽了?”
趙紫寧看到顧九重下來,問他:“這麽快就和小風說完話了?”
顧九重打開車門坐進去。
緩慢的“嗯”了聲,接着掏出一根煙點上。
趙紫寧坐在一邊看着,總覺得憂心重重,只問他:“既然這邊還有很多事情沒解決,為什麽非急着現在回美國?這些天這裏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就是因為沒解決,又沒辦法解決,所以顧九重才要匆匆逃離這裏。只有他最知道,一旦走開,什麽事情就都迎刃而解。否則就像一團絲線,越扯越亂,扯得時間久了,打上死結就再也打不開了。到時候扯斷的,是幾個人的筋骨,那樣的痛觸聰明人都不會自行找來。
而且他的爺爺病重,昨晚打來電話說住進醫院了,他要馬上趕回去,在他有生之年做好一個長孫的本份。
他只吸了兩口,掐滅手裏的煙扔到窗外。側首說:“我爺爺病得厲害,家裏催促我回去。而且小蘇以後在這裏工作,我既然同意了,總得回去跟家裏人說一聲。”又問她:“這麽急迫的拉你跟我回去,會不會後悔?”
趙紫寧搖了搖頭:“不會。”
她是不會,可她卻擔心別人會。
扭頭看向窗外,事隔多年,A城的物與事,到底不同了。
那邊顧九重掏出電話:“我回美國的這幾天你們盯緊一點兒,按着我吩咐的做,別出差子。”
顧錦蘇準備和顧九重一起飛回去看顧老爺子。
走之前劉信讓秘書打電話預約見面的時間,總算排到離開之前可以見面。
他的傷早就已經好了,當晚被拉到醫院之後,顧九重的秘書便給他的秘書打過電話,才知道原來那個服務生是顧二少……難怪覺得熟悉,還以為在尋芳蹤常來常往,所以見到過。實則顧錦蘇一直負責後勤,很少在人前露面,如果那天不是替班,也不會遇到那檔子事。
劉信覺得自己實在太大意了,前兩年還見過顧錦蘇,怎麽就忘記了呢。想到當時自己強硬的态度,連風小玖出面好言相勸都不管用,便想無論如何要當面跟顧錦蘇表達一下歉意。
秘書将他請進來。
顧錦蘇自椅子上站起身,客氣的伸出手來:“劉總,你好。抱歉,我該親自上門道歉的,反倒讓你先過來了。”
這樣一說,劉信哪好意思收受,沉吟:“二少,之前的事情實在抱歉,是我有眼無珠,真是老了,這樣不認人。希望你大人大量,別往心裏去。”
顧錦蘇笑面虎一樣:“怎麽會,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劉總好大的脾氣。那天的确是我太莽撞了。”
劉信連說:“慚愧,慚愧,跟二少比起來,我真是太欠缺風度了。”
其實他過來,就是為了之前的那點兒不愉快。
顧錦蘇并沒有抓着不放,謙卑的自稱晚輩,所以當日的事一筆帶過去了。
憑心而論,劉信是有些忌憚顧家的。顧家掌握着市場命脈,而顧九重好手段,在業界都是出了名的,相信這個顧二少也差不到哪兒去。做生意但求以和為貴,這樣的人一定開罪不起。
見顧錦蘇并不放在心上,言詞真切,放下心來。
走時說:“我們兩家公司到現在還有合作,按理說不是外人,二少說不生我的氣了,我就信了。希望我們日後還能有更多的合作機會,二少有什麽事情盡管開口。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義不容辭。”
顧錦蘇笑着将人送出去。
“有劉總這句話,我就不客氣了,說不準什麽時候真會求到劉總的頭上。”
趙紫寧在機場看到顧錦蘇,驚了一下:“你也跟着一起回去?”
顧錦蘇一身淺色休閑裝,漂亮的眉眼一挑,打笑她:“怎麽?嫌棄我打擾到你們?”
趙紫寧白了他一眼:“真是長大了,學得跟你哥一樣油嘴滑舌。”她只是好奇,昨天顧九重打那通電話是為的誰。還以為不放心顧錦蘇在這裏,所以刻意交代手下人。
她愣神的空,顧錦蘇走近來。
“紫寧姐,你跟我哥重新開始了?”
趙紫寧笑笑:“你覺得怎麽樣?”
顧錦蘇點點頭:“很好啊。”
趙紫寧只動了下唇角。
難得有她遲疑的時候,連目光都不再那麽堅定。
顧錦蘇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怎麽?還有什麽顧慮麽,紫寧姐?我哥這些年可沒正兒八經的談過女朋友,而且他肯把你帶回去見爺爺奶奶,就說明你們的事沒什麽懸念。看來你鐵定是我的準嫂子了,以後在我哥跟前多替我說點兒好話。”
趙紫寧模糊的笑着:“那要看你這個弟弟乖不乖了,否則我只會讓你大哥好好的管教你。”
可是,除了這些客觀因素,顧九重他是怎麽想?
說來說去,他們看似只是适合在一起。但如果只這些客觀條件就來促成一段婚姻,多少有些悲哀。幾年前的顧慮一下又冒出來了,破鏡重圓也沒能忽略不計。趙紫寧皺眉的時候,顧九重打完電話從一邊走過來。冉冉公府步,容顏俊朗,風度從容,她看着這樣的顧九重總覺得迷戀。想起當年顧九重第一次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是一個朋友引見,走過來的時候步伐很大,縱橫天地,那種公子之度一下折服她,“撲通”一聲跌下去,就再沒爬上來過。
顧九重走近,曲指彈了她一計。
“回神。”
趙紫寧苦笑,顧九重是魔咒,不管他如何的漫不經心,她都離不了他。只能苦苦的折磨自己,卻無力抽身。所以,想那麽多,何必?
主動攬上他的胳膊:“有點兒緊張,不知道爺爺奶奶見到我會不會喜歡。”
顧九重拎起嘴角笑:“呦,稀罕了,趙紫寧也有不自信的時候。”
趙紫寧捶了他一下。
“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又貧。”
顧九重攥住她的手,只說:“不用擔心這個,他們以前不是沒見過你,滿意都寫在臉上。”
說起以前了,趙紫寧示弱道:“對不起啊。”
顧九重卻沒個正經:“對不起我的女人可多了。”轉首看了顧錦蘇一眼,自然而然的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