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反倒變本加厲。但看透的人,往往不多。
鐘配配帶傷工作,實在瘋狂。
晚上,易紹仁離開的時候,将她揪了過來:“你這樣子讓客人看到了,會以為你們小老板虐待員工。別逞強了,回去休息吧。”
鐘配配笑着說:“不要擔心我們老板英明受損,我也就在熟悉的人面前晃一晃。我大小算個掌櫃,不能砸我們店的招牌。你先回去吧,馬上就走了。”
易紹仁哼了聲:“我這是擔心你們老板麽,我這是擔心你。”
扔下這麽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就離開了。
鐘配配聽得一頭霧水,跟傻了一樣。
風小玖帶着鐘峻風從裏面走出來,指使鐘峻風:“叫上你的傷殘媽媽,咱們回家了。”
鐘峻風過來叫她:“媽媽,我們走了。”
鐘配配這才回過神來。
鐘小玖打笑她:“看着怎麽愣頭愣腦的,鬼上身?”
“你上身。”
鐘配配雖然被傷到手臂了,疼起來的滋味也的确不好受,可是一想到江桐當時那個失魂落魄的樣子,就感覺痛快。
“小玖,我覺得江桐快瘋了。你是沒看到她那個樣子,跟個潑婦有什麽區別。她越是這樣,越說明陸琰真的是不要她了。活該,那之前她在你面前一副孔雀開屏的模樣,看了就讓人的讨厭。”
這些事本來就是風小玖一手操縱,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只是沒想到事情進展得這樣順利,由其威業集團受重創的這件事,無疑是意外收獲,她從沒想過陸琰這麽好對付。所以,到現在還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法院已經着手對成際展開調查,如果他們拿不出證據證明新科技的專利由他們享有,将承擔侵權及竊取商業機密的不利法律後果。數算下來,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成際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而江家到現在也沒查到那個故意引江嶼程落入圈套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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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威業內部也在大力盤查內鬼,可謂兵荒馬亂的時候。
段必行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不得不說陸琰雖然有失準頭,還是有些手段,真擔心會查到他的頭上。到那時,跟捅破天了有什麽區別,責任壞是他能擔得起的。
亂世出英雄。每當業界風浪驟起的時候,說出不什麽時候就會湧現一匹黑馬,瞅準時機坐享漁翁得利,給對方致命一擊。
顧錦蘇就是蠢蠢欲動的那一個。而且不得不說,他小小年紀,真的很有天賦。
劉信接到顧錦蘇的電話,還是吃了一驚:“二少,打電話有事?”
顧錦蘇約他一起餐敘。
劉信應承下來。
兩人在一家西餐廳裏碰頭,顧錦蘇早到一步,看人進來站起身同他握手。
“劉總,請坐。”
劉信倒是很看好顧錦蘇這樣的謙卑,一點兒年輕人的張狂都沒有。
“二少,讓你久等了。”
顧錦蘇笑着:“哪裏,我也剛到。”
劉信不相信顧錦蘇約他,只是吃飯這樣簡單,這種小輩從國外回來接手家業的一部分,一定個個攜壯志。
開門見山:“二少,今天叫我來,是有什麽事要說吧?”
顧錦蘇悠悠的晃着手裏的杯子,抿壓一口:“有一個賺錢的好機會,想跟劉總一起合作,不知道劉總有沒有興趣。”
“是什麽合作,說來聽聽。”
顧錦蘇一字一句:“收購威業集團。”他眼眸輕擡,仿佛是自在:“威業現在危在旦夕,是收購的好時候。如果威業集團可以成功收購的話,對于後期業務的拓展,将是個很好的機會。市場前景多遠大,不用我說劉總也估摸得到。”
劉信暗暗驚訝,顧錦蘇竟有這樣的雄心壯志,不得不說胃口實在很大。威業集團即便瘦死,也會比馬大,不是哪個人想吞就能吞得下的。
忍不住笑了聲:“二少這些年呆在國外,可能對國內的市場變化不是特別了解。這些年威業在陸琰的領導下,跟顧家離開A城時可不一樣了,就算威業現在鬧危機,但真正敢觊觎他們的人,相信也沒有幾個。”
顧錦蘇仍舊笑着:“劉總,不試怎麽知道。失敗了沒有什麽,如果白白的錯過大好商機,豈不是可惜了。”
劉信微然心動,卻還是遲疑:“二少既然想收購威業集團,為什麽不去同顧少商量,以風遠的實力,想收購威業倒是不如可能。”
“我要是能去找我大哥,今天也不用跑來勸說劉總了。你知道我大哥跟陸琰的交情不是一般二般的深。而且我接手的,也只是家族産業的一部分,跟我大哥并不相幹。我想自己做些事情,并非想靠他的力量。”
劉信喝了口紅酒潤喉,若有所思的點頭。
他想顧錦蘇是想做出成績給顧九重看一看,不想被他比下去。而且顧家家大業大,如果不是絕對的有擔當,想繼承只怕很難。到如今顧錦蘇不再是那個甩着青鼻涕,也不再是那個讀哪怕大學都要跟哥哥商量的小孩子了。他想有自己的一番作為,走出不用因為他是顧家人或者是顧九重的弟弟而被高看一眼。
劉信明确指出:“我手上的那點兒東西,再加上你的,我看也不足以收購威業,如果我們真想達成此事,一定還要尋找實力強大的第三方,可以暗中提供援助。如果二少有興趣,那我們就着手找一找。”
顧錦蘇欣然微笑,舉起酒杯:“劉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從西餐廳出來,顧錦蘇坐到車上給風小玖打電話。
“小風在不在你那裏,我過去看看他。”
風小玖裝模作樣:“原來是顧總,好久不見。”
顧錦蘇彎了唇角:“在哪裏呢?我過去找你們。”
“正好才接上小風,你去我家樓下等吧。”
顧錦蘇開車過去,沒多時,看到風小玖那輛賓利不急不緩的開過來。
他過去幫他們将車門打開。
看了風小玖一眼,伸手将鐘峻風抱下來。
“有沒有想我?”
鐘峻風攬着他的胳膊:“小蘇叔叔,你真的是顧叔叔的親弟弟嗎?”
顧錦蘇蹙眉:“小家夥,你的反應速度不是一向比別人快,今天這是怎麽了?”
其實鐘峻風早就知道了,只是這會兒看到顧錦蘇,還是忍不住一陣好奇。
風小玖停好車轉過來。
伸手要:“給小風或者是我帶了什麽禮物?拿出來。”
顧錦蘇忍俊不禁:“風小玖,可沒你這樣的,伸手向人要禮物的。”
風小玖一翻白眼:“看來是沒拿,你可以走了。”她牽過鐘峻風的手:“走,我們上樓,當沒見過他。”
顧錦蘇伸手拉她:“別介啊,這次來的太倉促,下次補給你們兩個怎麽樣?”
鐘峻風不解的揚起頭:“為什麽要小蘇叔叔給我們禮物啊?又不是過生日,你不是告訴我,不要随便要人家的東西麽?”
風小玖指着顧錦蘇說:“你眼前的小蘇叔叔已經不是以前的小蘇叔叔了,他現在是只土豪。”
鐘峻風一本正經:“小玖媽媽,這就是你不對了,不能戴有色眼鏡看人。就算小蘇現在是土豪了,我也不認為他跟以前不一樣。”
“聽到了麽,顧錦蘇?”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說無奸不商,以後就算你做了商人,也別喪良心,我們可只認以前的顧錦蘇。”她笑了聲:“不逗你了,禮物免了,上去坐吧。”
顧錦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陽光下風小玖明燦燦的一張臉,這世上仿佛不什麽東西比她更幹淨,潔淨的照眼欲明。
告訴她:“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這個樣子。”
風小玖笑嘻嘻的:“吹牛吧,你是妖精,不會老麽。”
顧錦蘇吹胡子瞪眼:“強詞奪理。”
風小玖請他到樓上去坐。
顧錦蘇在客廳裏幫鐘峻風檢查算術題,風小玖忙活着泡茶,洗水果。
嘴裏叼着一塊走出來,含糊的問他:“你最近怎麽樣?工作順手吧?”
“還不錯,到現在還沒遇過特別棘手的事情。”一伸手奪過她叼着的那半塊蘋果,下一秒吃掉了,就見風小玖哇哇的叫起來:“顧錦蘇,你那麽惡心,那是我咬過的。”
顧錦蘇瞟了她一眼,接着幫鐘峻風做檢查,只說:“我又不嫌。”
風小玖拍了他一下,就打在他的肩膀上。雖然他職位不同了,氣質似也變得不同,可是在風小玖的印象中,他永遠都是那個陽光下低着頭,讨好的叫她一聲“姐”,讓她捎他一程的那個大男孩兒。
片刻,門鈴又響。
鐘峻風自高奮勇:“我去開門。”
原來是顧九重,一進來就将鐘峻風抱了起來。
“小風,你這幾天乖不乖?”
鐘峻風小小的別扭了一下:“還行吧。”
接着有所顧及的回頭看看風小玖,就掙紮着下來,她囑咐過讓他離顧九重遠一點兒,至少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忤逆她。
風小玖站在那裏倒是沒說話。
顧錦蘇怔了下:“哥。”
顧九重面無表情:“你怎麽會在這裏?”他擡腕看時間,一副時間到了,他該去忙什麽就忙什麽的架勢。
“我來看看小風。”顧錦蘇站起身,自己找了臺階下,顯得那樣乖巧聽話:“不過下午還有會,也該走了。”
風小玖送他到門口。
忍不住斜睨顧九重,聽說他很疼顧錦蘇這個弟弟,事事關心袒護,這樣看着,倒不是特別明顯。
送走顧錦蘇,風小玖轉回身來。
“顧少,你有什麽事嗎?”
顧九重淡淡的眯着眼:“沒有事就不能過來看看小風?”
風小玖接着沖鐘峻風招了招手:“小風,你過來。”鐘峻風放下手裏的蘋果走過來,風小玖将他往顧九重面前一推:“你快看,驗完了貨,我們要睡午覺了。”
顧九重的薄唇淩厲的抿緊,一字一句:“風小玖。”
風小玖反問:“你不是來看小風的嗎?”
鐘峻風馬上說:“我看他不像來看我的。”
顧九重黑着一張臉。
有種被人接了短的窘迫感。
風小玖也沒料想到鐘峻風會這樣說,覺得很尴尬,輕斥他:“別亂說。”擡起頭說:“顧少進去坐吧。”
顧九重遲疑着走進去。
鐘峻風收起茶幾上的本子說:“小玖媽媽,我好困,先去睡覺了。”
這個鬼靈精,刻意得不免讓人尴尬。他打小看事就通透,小孩子又心直口快,就常常說到人的短處上。
顧九重喝了一口茶,從口袋裏拿出畫像給她看。
“你看看這個女人。你認得嗎?”
風小玖怔了下,自己的畫像沒道理不認識,不過明顯不是現在的她。那種稚嫩,宛如小女兒純淨如雪的一段心事,早已經是過去的事,又不是她。
“你哪裏找到的?”
顧九重若有所思的盯緊她:“昨天陸琰親手畫的。但這個不是你,她的名字叫楚楚,現在和陸琰生活在一起的一個女人。”
風小玖下意識張大嘴巴,驚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又拿起看,真的看錯了麽,可是明明很像她。
顧九重告訴她:“別看了,真的不是你。她是陸琰的一個幻視,他得了精神分裂,六年前幻想出這個影像,她的名字叫楚楚。”
風小玖指腹捏緊,驟然看着他:“你說什麽?陸琰得了精神分裂?”她冷笑,怎麽可能。真是詭計多端的一群人,又拿這樣的謊話來消遣人。
顧九重洞悉了她的心思,微微眯起眸子:“怎麽?你不相信?覺得我在騙你。”
是啊,風小玖怎麽會相信,她又不是傻子……但明明這樣質疑,指尖還是微不可尋的顫了下。在風小玖的心裏,陸琰是罪惡之首,身負她的家仇,亦是銅牆鐵壁,在努力攻克前不會自己垮下去。這樣算什麽?
顧九重低低的聲音響在耳畔,像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仔細想一想,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如果不是陸琰的精神出了問題,你覺得威業集團會像現在潰不成軍?”
可是,即便是真的又怎樣?
“你跟我說這個什麽意思?跟我有什麽關系?還是勸我收手?”她攥緊了拳頭:“你覺得,我們風家如數毀在陸家人的手上,這筆怨恨可以輕輕松松的一筆勾消?”
顧九重微微蹙眉,剎那間的遲疑不定,搞不清楚來這裏的真正目地。周容錦說這張畫上是二十歲的風小玖,他想一定是那樣,那一年陸琰和風小玖的關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如果沒有那段家仇,結果會怎樣?那個坐在臺階上數星星的女人就會是她,陸琰下班歸家,神色柔軟的擁她入懷,然後轉過身來向他介紹……
他們就不會有後來的相遇,也不會共同經營一家夜總會,生命中一部分的經歷被改寫。顧九重甚至想,場景切換,如果不是京都紙醉金迷的夜總會,她沒有喝醉,睜着霧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他,他也沒動任何恻隐之心……而是婚禮當場,穿白紗,挽着陸琰的手臂隆重出場。按着生日的大小,他該叫陸琰一聲哥哥,是否也會叫她一聲嫂子?
如果真是那樣,顧九重覺得真是糟糕透頂,索性沒有如果……早在八年前,他并不知道陸琰的生命裏有這號人的存在。
可是,看到陸琰和她之間隔着一段家仇又有什麽好?他這種隐隐的期待和幸災樂禍有什麽他分別?但是,私心作祟,既然不幸,那就彌補挽救,無論如何,他卻不希望時光倒轉回去。
誠然,時光如何能夠倒流,他這樣的擔憂,真是傻了。
想明白的時候,還是暗暗松了口氣。仿佛是段偷來的時光,而他在這段時光裏占到什麽便宜。成了其中投機取巧的一個,多少顯得有些卑鄙,可是這樣的狹隘心思,顧九重卻不打算收斂,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可以從其他方面彌補。下意識不想将這樣的好時光還回去……在他的思維認知裏竟然是好時光,他卻沒有發現似的。
他收起畫像,顯出漫不經心的痞氣:“既然你那麽不成心的說事,我還是走吧。”
風小玖狐疑的看向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來這裏到底為了什麽。就讓她辨認一幅畫像?還是讓她感覺出一絲半點兒的愧疚,就放棄對陸家的敵意或者報複?
下意識的伸手扯上他的衣袖:“你的話還沒有說完。”
顧九重垂下眸子:“陸琰幻想出你的樣子,你有什麽感想?”
風小玖有些麻木的坐在那裏,一如既往的言詞倔強:“跟我有什麽關系?”轉而微微一笑:“也是,他做過的虧心事,心裏有鬼,怨得着誰。”
顧九重盯緊她一雙眼,定定看了須臾,從她的手中扯出袖子。
“威業集團如果垮下去了,陸家也不會好過。現在陸琰精神分裂,如果說他曾經欠了你什麽,估計這樣也還得差不多了。你說他心裏有鬼,所以許多年來的日子不好過?那麽你呢?痛不痛快只有你心理最知道,在我看來一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有的時候放下了,不是放過別人,是放過你自己。你不是陸琰的對手,可是老天眷顧你,終于公平了這一回,你的怨氣該試着平息了。別最後怎麽毀掉的自己都不知道。”
還是勸她收手來的。
風小玖雙手交握呆怔的坐在那裏,顧九重的鑽石袖扣那樣鋒利,劃破了她的掌心,這會兒傳出尖銳的疼意。
而顧九重已經離開了,整個客廳安靜下來。看似鐘峻風也真的睡着了,小孩子的心事簡單,閉上眼睛幾秒鐘就能睡熟,有成年人眼羨不來的簡單。
顧九重的意思風小玖多多少少懂得一些,她不是豪門的對手,這一次是她運氣好,也或許老天是時候出手讨伐壞人了,所以陸家終于有了一點兒應得的報應。可是,沒人保證她不會在這場塌陷中是被反噬,最後可能屍骨無存。
風小玖咬緊唇,目視不知名某處。
長溝流月去無聲,很多時候回想起過去的時光,就感覺跟做楚一樣。就連陸琰,也像個虛幻的影子,有的時候夢到他,恍惚也只是一夢,夢醒了,夢裏如何,連帶那些紅塵谪戀,通通都要不作數了。
風小玖甚至想,哪怕有朝一日陸琰遍體鱗傷倒地,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只覺得快意。
可是,這一天終于到來了,或許來得太快了,快到毫不設防,便有些回不過神來。二十歲,杏花疏影裏,她想嫁給陸琰。二十一歲,她恨起他,便一心祈求他不得好死。這些年過去了,她終于如願以償……嘴角上揚,忍不住凄厲的笑出聲來。
顧九重什麽時候又返回來拿鑰匙開了門,風小玖也不知道。她抱膝坐在那裏,又哭又笑。
沒人知道那些年她是如何用力愛他的,也沒人知道這些年她又是怎麽樣恨着他。
顧九重深邃的眸子眯起來,心口那裏驟然疼了一下,就像心髒病發作的病人,猝不及防。而他亦從來沒這樣真切的感受過心房的跳動,怦然之聲,震耳欲聾。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果然看到她整張臉都濕透了。不是不在乎麽,她這樣算欣然,還是痛觸?
“你的心到底是怎麽樣的?”
風小玖下意識搖頭,就好比你日日夜夜痛恨一個人,忽然有一天拿起刀子割斷他的脖頸動脈,鄧不見得還能像預想中的那樣放肆的大笑。
但實實在在不是她出的手,可是,她仿佛看到陸琰在自己面前轟然倒地的模樣。以前他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愁深似海,一切都是極至。卻原來脆弱不堪,就像肺腑中哽着的那點兒意念剎那間分崩離析。她還沒有千刀萬剮,他怎麽能自行倒下?
顧九重伸出手來抱住她,手掌按在她的後腦勺上。
“如果哪一時你覺得什麽都讨回去了,心裏的恨平息了,那就停下來,什麽都不要做。”
風小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顧九重嗓音低低的說:“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
這個時候風小玖聽着他的話,連似是而非都談不上,她根本就不懂他。再過很久,她終會漸漸懂得,顧九重在他們這場恩怨裏,到底擔負了什麽。
------題外話------
下午再加一更哈,沒感覺,先少傳點兒
(062)一個不願留,一個不願走(二更)
更新時間:2014-9-19 15:19:11 本章字數:9643
風小玖靠到他的肩膀上,許久未曾有過的踏實,仿佛一段路走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是漂泊不定的。這會兒終于找到一個港灣,可以讓她像這樣靠一靠。伸手攬上他的手臂,嗚咽着輕泣。
顧九重抱着她坐了一會兒,口袋裏的電話不停震動,拿出來看了一眼,是趙紫寧。
風小玖也被驚醒了,回過神來,坐直了身子抹去眼角的淚水。
顧九重起身去接電話:“紫寧,有事?”
“你在哪兒呢?”
“在外面辦點兒事。”
趙紫寧只說:“糟糕了,你是不是還沒跟爺爺說先不讓我爸媽過來的事?爺爺剛才跟我說,他已經讓張叔聯系過他們了,很快就會趕過來,一起碰頭商量我們的事。”
顧九重按了按眉骨,完全忘記了。一上午都在跑陸琰的事,連醫生都沒顧得上去。
“有沒有說什麽時候?”
趙紫寧如實說:“爺爺說我爸媽明天就能趕回來。”
一切都來得這樣快,他的心裏裝了這個女人許多年,現在終于要塵埃落定了,按理說不該滿意喜悅?可是,顧九重卻覺得,什麽都亂了,連這幾年的時光都有了出處。說得難聽一點兒,就好似每年去墓地上香,卻忽然發現祭拜的一直都是別人,腦海中浮現一個輪廓,分明與自己最初的意念想違背,也分明不是那個人,卻實實在在祭奠了很久。久到由陌生轉為熟悉,再不覺得這是個不相關的人了,想割舍,想抹去,已然這樣難。
趙紫寧那邊催促了一下:“九重,你怎麽說?”
“我晚上去醫院看爺爺,到時候再說吧。”
從陽臺出來。
四合的空間裏有陽光,午後的陽光即便是冬日,從玻璃窗照進來的時候,也是金燦慵懶的一片光。像是掌心掬起的一撮小火苗,映着人的眼眸發亮。
風小玖就坐在那片金光裏抽煙,隔着日光與煙霧看她,顯得很不真實。他在心裏晃了一下,覺得這個人就是楚楚,陸琰的幻視,如今他也看到了。
從來不曾有過的緊迫感迎然心頭,他覺得,即便偷來了什麽,也沒誰規定要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風小玖已經洗過臉,回過頭看他,一點兒看不出淚痕宛然的模樣。
想起問:“你怎麽進來的?”
顧九重走過來,端起茶幾上冷掉的茶水喝下腹。
淡淡說:“小風之前給我的鑰匙,忘記還你了。”從西裝褲的口袋裏掏出來,鑰匙環挂在他的修指間,“嘩啦”一聲扔到茶幾上。
還給她。
風小玖揚起頭:“你之前說了什麽?”那個時候她的腦袋嗡嗡的,而他走進來了,她也覺得像在做夢。所以他的話模模糊糊,聽的不是特別清楚。
顧九重定定的看了她兩秒鐘。
“沒聽清楚就算了。”
顧九重下午找到陸琰出車禍時處理事故的交警,詢問了當時的情況。據交警說,陸琰撞到護攔上的情景他看個當場,只是來不及阻止事故發生。按他所說,也是沒有任何人出現,前一刻陸琰情緒激動的跳下來,對着空氣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又像在用力拉扯什麽,不等交警走近,他已經跳上了車,接着急速朝護攔上沖撞過去,索性只是受了一點兒小傷。
顧九重将這一段話錄了下來。
陸家已經着手辦理陸琰入院治療的事。只是陸明哲還有一點兒期許,好似一夜之間奇跡發生,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假的。陸琰還是那個銳氣凜凜的集團總裁,可以救威業和陸家于水火之中。
但畢竟只是希冀。
陸琰的狀态可想而知的不樂觀,威業上下,漸漸有了聲讨。就連一些財經雜志也專門對陸琰在這次危機中的本能反應做出各種各樣的評判。
閑暇一刻,陸琰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窗外聖景因為一覽無餘,而洋溢起俗世巅峰的繁華。便油然一種即将被全世界抛棄的錯覺,隐約聽到整棟大樓的碎裂聲,極微然的一種響動,別人聽不到,他卻聽到了。
可是,楚楚沒有抛棄他。
無論他多晚下班,她都會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等着他,擡手将那顆最明亮的星辰指給他看,她說:“陸琰,那個就是你。想你的時候,我一擡頭就能看到。所以你忙的時候不陪我也沒關系。”
他每天訓斥她不懂得照顧自己,再冷的天也不知道加衣服。
楚楚的臉蛋凍得通紅,蹭到他的掌心裏,卻從不吵着冷。
“陸琰,只要你不娶別的女人,我就一輩子都跟着你。”
只在這一剎,陸琰終能感覺到心安。
“我不會娶別的女人,一輩子只有你一個人。”
陸琰那只手臂擡起來,細致的在空氣中摩挲。有些話他曾經想說,可是從沒機會說出來。此刻他灼灼的盯緊她:“其實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覺得喜歡,我不相信一見鐘情,但是我想,這可能就是別人所謂的一見鐘情。”
“可是,你老是對我板着臉,我以為你不喜歡我。”
楚楚忽閃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烏溜溜的看着他。
“誰說我不喜歡,我實在太喜歡了,不知道要怎麽讓你知道才好。”陸琰撫上她的一側臉頰:“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還會不會跟着我?”
楚楚将頭點了又點:“我一輩子都纏着你不放。”
陸琰眉舒目展的笑起來,一點兒如釋重負蘊在眉眼間,曾經他将身家利益看得很重,男人是不能輕視天下的。只怕天下沒有了,何況是懷中的女人。原來什麽都不要緊,即便他一無所有,她還是會陪在他身邊。陸琰想,是他想錯了。
他打電話給秘書:“只盯緊法院那邊追究成際的侵權責任,內部徹查全部取消。”
秘書怔了下:“可是,陸總……”
陸琰打斷他的話:“按我說的做。”
“是,陸總。”
還是顧九重跑來陸家勸陸明哲:“陸叔,不能再遲疑了,這樣下去,耽誤的是陸琰的病情。許多東西都是身外物,陸琰是陸家的獨子,不是麽?”
陸明哲這才咬牙決定,讓陸琰入院治療。
顧九重将交警的錄音交給醫生,連帶楚楚的畫像。
醫生尋問起陸琰和楚楚的過去,這些事情顧九重并不清楚。只能由周容錦來講述,顧九重站在一旁一心一意的聽着。
漸漸明白,為什麽風小玖那麽痛恨陸琰,在聽到他得了幾乎一生治愈不好的病症時,仍舊忍不住潸然淚下。
如果沒有後來的家仇,他們那段相知相伴的時光該是很美妙的。就連顧九重都聽出陸琰的耐心,他從曾對哪個女孩子賦予那樣的柔情,即便深埋心底,一切都隐約的不可見。卻不得不說,小兒女的幽幽情愫也是蕩氣回腸的。他仿佛看到當年風小玖韶華勝極的一張臉,看一眼,都是令人喟嘆的情深意長,而陸琰時時刻刻都在等她的一個轉身,他或許真的相信他們的路還很漫長,篤定她就是他的,會給他帶來無盡的歡喜,所以,得以那麽沉着的不動聲色。只是,有了八年前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不負如來不如卿,就成了不再可能的事。
陸琰沒有為了她輕視整個天下,所以癡男怨女都到盡頭。風小玖沒有停駐,是因為有了後來的痛苦,那些過往的時光也成了砒霜或者匕首,帶給她切膚之痛。而陸琰留住了記憶裏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兒,選擇讓歲月永恒,是因為後來的時光太過痛苦,他需要用美好麻痹慰籍。
于是一個不願提起來,一個不願走出來。
陸琰成了被網住的那個人,時間過去了,他卻走不出。可是,沒有人可以時光交錯,真的可以留在過去。除非神形分離,陸琰就是如此。
可是,醫生說陸琰的幻視到底是怎樣形成的,是源于一種什麽樣的感情,還要進一步再看。了解當年的事,也不能一下找出病根所在。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陸琰現在病重。顧九重問過他,陸琰分明說楚楚現在跟他生活在一起,便是他每天都能看到她,已然到了分不清虛實的地步。
陸明哲答應醫生,今晚和陸琰談過之後,明天就送他去醫院。
周容錦哭得厲害,忍不住罵風小玖是個喪門星,到什麽時候都不肯放過陸琰。
陸明哲告訴她收斂一點兒,由其當着外人的面,還報應不夠多麽?
周容錦本來想去找風小玖,被陸明哲這樣一說,暫時忍了下來。
畢竟是陸家的家事,顧九重不好參與的太多。醫生一走就離開了,駕車去醫院。
一進病房,顧老夫人就照着他的肩膀抽了兩下。
“一天到晚忙什麽呢?打你電話總是關機。”
顧九重伸手攬過她:“奶奶,我真是太忙了。你要是想找個人陪,就給小蘇打電話,他不是最知道怎麽哄你開心。”
顧老夫人假意的板起臉:“小蘇比你還要忙,每次打電話不是談生意就是陪客戶。還不是你,小蘇才多大你就讓他進公司,年紀那麽小怎麽吃得消。”
“奶奶,小蘇眼見就二十一了還小麽,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早進公司兩年了。再說,他翅膀硬了,想要出來歷練,我要是再攔着,說不準他會做出什麽叛逆的事來。既然他想歷練,那就不防給他機會,小蘇天資很高,但是非得吃點兒苦頭,才會認清一些事情。”
顧老夫人還是囑咐他:“不管怎麽說,小蘇還小,就算你要鍛煉他,也要好好的照看,別讓人家欺負了。”
顧九重安慰她:“你放心吧奶奶,我總不會害他。”
顧老爺子聽到顧九重的聲音,已經靠到床頭坐了起來。
“爺爺。”顧九重叫了聲,過來問他:“感覺怎麽樣了?”
顧老爺子這樣看着倒是很精神,示意他坐下說話。
“我的身體能維系這樣已經不錯了,倒是我有事跟你說。”
顧九重微然不動,心裏猜得七八分。
顧老爺子果然說:“我已經跟紫寧的家人聯系過了,他們對這樁婚事也是相當滿意,還說你們兩個人就是以前的時候不懂事,否則現在孩子都能滿地跑了。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打算盡快把事情定下來。”
顧九重看他唇齒一開一合,難有這樣心緒不明的時候,神色有一絲恍惚。
顧老爺子又說:“我的身體現在這樣,估計撐不了多久了。整個顧家這些年都由你來照顧,找個人幫你,對你來說會輕松不少。既然我為你選定的,你看不上。紫寧和你算是兩情相悅了,我和你奶奶就想讓你早點兒把婚事辦了,我也死得冥目。爺爺平日對你不算苛求,就是這一件事,希望你能讓我安心。你的婚姻大事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