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回家烏煙瘴氣
麽?我以前跟他們玩過?”
鐘配配扶了她的肩膀一把:“千萬別上他們的惡當,你的牌技爛到慘不忍睹,我真怕你把自己的老公輸進去。”
風小玖覺得跟他們并不熟悉,一臉質疑。
“小老板,我們記得你牌技超群,一起摸幾把吧。贏了算你的,輸了讓顧少掏銀子。”
幾個壞坯子故意叫風小玖。
杜析宇他們都過來了,見到風小玖還是叫她‘小老板’,仍叫鐘配配為“配配姐”,吃飯之前包間裏撐起了桌子打麻将。
去的人為數不少,一個包間的沙發上就要坐滿了。
鐘配配在尋芳蹤擺酒宴招待親朋好友。
風小玖用力的點頭:“我會的。”
顧錦蘇喉結動了動:“好。”接着又說:“小玖,你一定要幸福。”
風小玖了然的笑了笑:“所以說,實在太貴重了。你不能給我,也不要輕易的給任何人,将來給你最珍愛的人。我其實什麽都不缺了,因為我有你哥啊,他就是我的阿拉伯神燈,我想要什麽只要搓一搓,他就不敢不給我。而且他也不喜歡我收任何人的東西,但思來想去,實在不敢理直氣壯的說我沒收。因為我分明拿着這世上最貴重的東西,所以,離開之前一定要還給你。好好的收起來,我的願望你去實現,許願幣也該物歸原主了,以後不要輕易送了,就送你認為值得的人。”
顧錦蘇輕輕說:“當然給。”
風小玖背着手說:“因為我覺得這個願望只有你能實現,所以就來讓你幫着完成。”她微微偏着首說:“以前我以為你不喜歡我這個大嫂,不愛答理我,也不怎麽跟我說話,可能是有些瞧不起我。畢竟能跟你哥在一起,多少人都覺得我高攀了他。可是,那天你給我這枚硬幣之後,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其實也不是不喜歡我。雖然只有一個願望,可是,卻可以號令天下的樣子,我想,如果我拿這枚硬幣換你的全部財産,你給不給?”
希望他幸福……顧錦蘇沒想到這就是她想讓他實現的願望。
她說:“把這枚硬幣還給你,希望你可以幸福。”
風小玖咧嘴一笑,也像讓人目眩神迷。
Advertisement
顧錦蘇微微的眯起眼睛:“你說。”
“我有一個願望希望你可以替我實現。”
風小玖從口袋裏掏出那枚硬幣,拉起他的手按到他的掌心。
他的嗓音沙啞:“有什麽事嗎?”
顧錦蘇震了下,慢慢的回頭看她。
風小玖盯着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起身追了出去。在院子裏将他叫住:“小蘇,你等一等。”
鐘峻風跟他招手,他也跟他說了句再見。很快沒入廳外的夜色中。
顧錦蘇幾乎是慌忙逃竄:“不了,我還有事情。”
于是小心翼翼:“小蘇,你不在這裏吃晚飯?”
她有些大氣不敢喘,只以為他做了什麽錯事,顧九重罵他了。因為她側首,看顧九重也是板着臉的。
顧錦蘇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風小玖發現他的眼睛紅了。
一直以來敗在他的手上至少是無害的,如果是別人,哪裏會給他講條件的機會,看他屍骨無存,他怎麽允。
顧九重起身走過來,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我對你放手了,并不是我對你絕望了。而是我很欣慰,我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長得這麽好,比誰都強,完全可以獨擋一面了。我可以放手讓他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因為我相信他。”
顧錦蘇凝視着他,喉結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哥,我從小到大,從未真的想要狼心狗肺,那不是我的本意。
……
“哥,等你娶媳婦的時候,我帶着一把兄弟去替你接嫂子。”
“哥,我看上一輛車,你給我買不買?”
“哥,我們班新轉來一個女同學長的特漂亮。”
“哥,我生日的時候你送我一套變型金剛吧。”
“哥,你看我這回考試又是第一名。”
“哥,我想爸爸媽媽了。”
這一點,他到死都不該忘記的。
顧錦蘇喟嘆自己沒心沒肺,怎麽能忘記或是剎那的恍惚,自己是哥哥一手帶大的。
他緊緊咬着牙關,咬碎了吞進肚子裏一般。臉上慢慢的沒了血色,蒼白一片。耳畔呼嘯着一種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小時候,那些歡聲笑語帶着玩味的童真,沒有爸爸媽媽的,只有哥哥的。像老舊的電影磨片,空氣中甚至漂浮微微的粉塵。
顧錦蘇剎那間卑微至塵埃,一敗塗地中自殘形愧,難怪他比不過他。
聽他說:“你忘了這些年我是怎麽管束你的,你做了錯事我什麽時候逼問過你,不是都等着你親自跑來跟我承認。我那樣做,不僅代表我信任你,也是想要告訴你,人一定要坦然并且有勇于承擔一切的勇氣,否則沒辦法頂天立地。”
讓顧錦蘇想起自小而大的崇拜,實則他一直将自己的這個哥哥當天神一樣的崇拜着。覺得他無所不能,是他的驕傲。
顧九重靠在那裏,他深邃的眼眸仿佛夜空下的海,帶着微許席卷的魔力。
他的指腹微微用力,可是渾身軟弱。最後勉強擠出一句話,也只是:“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揭穿我?”
顧錦蘇啞言到半晌說不出話來。
顧九重眯起眸子淡淡說:“也是後來想明白的,你說你去過醫院,看到小風被人抓走了,且一路跟了上去。按理說這些都沒有什麽,可是,怪就怪在監控錄相沒有顯示,原本該看到你們的探頭卻被破壞了。後來我想,一定是有人故意不讓我看清小風被帶去哪個方向,也就不能及時找到他。這麽做的,你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顧錦蘇卻暗暗吃驚:“你知道?”
他語氣輕淡,且漫不經心,仿佛一切浮華皆已看穿。
顧九重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十指交握,只說:“我知道。”
那天他去醫院給顧老夫人送東西的确看到鐘峻風被人從車上虜走了。他甚至來不及開自己的車,叫上車一路追上去,并招集人手趕過去,一到郊區就被他們的人給截了下來。他當然不允許有人傷害鐘峻風……那之後就是他自導自演的了,為的只是利用風小玖對鐘峻風不顧一切的疼愛進而得到她。因為他明知道,不用任何手段他肯定沒辦法勝得過他。
顧九重讓他坐下,他只站在那裏,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看了他一眼,坦然說:“哥,當時小風被綁架,其實是我策劃的……”
于是蠢事做盡。
幼稚得像在争搶一個心愛的玩具,因為他喜歡,所以他也去喜歡。
哥倆兒是怎麽鬧到這一步的?這場戰争明明是顧錦蘇發起來的,可是,你讓他現在再想,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了。那時候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麽,每天就那麽虎視眈眈的,想在顧九重的生命挑一件最重要的東西,一定是風小玖,這真是最好的噱頭,他便沒辦法不蠢蠢欲動。
鐘峻風“哼”了聲,有老公撐腰,多麽了不起。
風小玖喘順一口氣,撫着胸口說:“你再直呼我名字,我非讓顧九重打你屁股。”
“風小玖,你這人太沒意思了,不跟你玩了。”
鐘峻風就知道她在刻意惡心他,這麽不給面子,他一句話就把她說吐了?
風小玖本來咬着一顆葡萄粒,忽然嘔了一聲。
鐘峻風掃了她一眼:“男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你也猜不明白。”
風小玖忍不住好奇:“他們要說什麽秘密啊,鬼鬼祟祟的。”
兩個人一起上樓了。
顧錦蘇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然後對顧九重說:“哥,去書房裏吧,跟你說點兒事。”
嘴角咧開,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喜汽洋洋,讓人精神一震。
招呼他:“小蘇,你快過來坐吧。”
風小玖吐掉嘴裏的葡萄粒也站了起來。
顧錦蘇笑笑:“叔叔這段時間真是太忙了。”
鐘峻風說:“當然想,我去找太奶奶玩,老是見不到你。太奶奶說你就差夜不歸宿了。”
顧錦蘇給他帶的禮物,捧着他的小臉:“有沒有想叔叔?”
鐘峻風一見他樂着撲過去。
以往顧錦蘇是不會登門的,這一天卻過來了。
顧九重勸不動她,也只能依着她。
顧老夫人強忍着淚說:“把小蘇一個人放在這裏我也不放心,你們一家三口走到哪裏都會幸福,奶奶也就不擔心了。只是,小蘇還是一個人,有奶奶陪着他,才能讓他有家的感覺。到時候你們時常回來看看我就比什麽都好。”
本來以顧九重的意思是帶着顧老夫人一起離開。可是,顧老夫人打算留在這裏。A城算是她的根了,顧老爺子和顧九重的爸媽都葬在這裏。而且如果她走了就剩下顧錦蘇一個人了。
風小玖一口承諾:“放心吧,保證到位。”
鐘配配也早就知道,所以想和肖方商量着離開前宴請大家。今天過來,就是通知風小玖時間和地點,拉着她的手說:“到時候你和顧少可一定要去啊。”
這事已經和朋友以及家裏人說過了。
發生了這樣多的事,顧九重也想帶風小玖離開了,不能說永遠不回來,但至少這兩年不想呆在這裏。想等一切陰霾消散一點兒之後再回來,心情會輕松許多。
“我理解并且支持你,以肖方對你的愛,值得你這麽做。”
風小玖點點頭。
“還真是有事要說。”鐘配配捋了一下耳邊的碎發說:“我和肖方商量了一下,訂婚儀式和婚禮都回他老家那邊辦。他們家就肖方一個兒子,盼他結婚也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按肖方的年紀在他們那邊就算不小的了,父母也想熱鬧一下。我想好了,人這一生跟父母呆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世事無常,說不上什麽人何時會離開。所以我想回他老家辦也挺好的,有他父母張羅着我們省心不說,他們老人家也會高興。”
風小玖盤腿坐到沙發上,一邊告訴顧九重給她們倒咖啡,一邊抱起鐘配配的胳膊:“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鐘配配感慨:“你睡個午覺,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掩手打了個哈欠:“配配,你怎麽沒給我打電話啊。要知道你過來,我就不睡午覺了。”
風小玖一邊挽着頭發一邊從樓上下來。
“少胡說八道。”
“現在就嫌我丢人了,那好啊,分開過啊,反正我們也沒有結婚,現在頂多算非法同居。”
“洗把臉趕緊下去,瞅你這丢人樣。”
顧九重嘆口氣,從衣櫃裏拿出一條寬松的給她套上。
風小玖嘟囔:“你不是沒給我穿完衣服麽……我的褲子呢。”
顧九重扶起她:“你痛快醒醒,否則我抱你下去,丢臉的是你自己。”
風小玖“哦”了聲,靠到他的懷裏接着睡。
顧九重還是上樓将風小玖叫起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問了他兩遍:“誰來了?”顧九重一邊幫她套衣服一邊敲她的腦袋:“你這耳朵聽什麽呢,不是跟你說了鐘配配過來了。”
鐘配配忍不住笑:“感情你們家裏就你一個人是勞苦命啊。”
顧九重好看的眉毛一挑:“我兒子也在樓上睡着呢,估計比他媽媽睡的時間還要久。”
鐘配配說:“要是沒睡醒就算了,我跟小風玩一會兒。”
來的時候也沒打聲招呼,風小玖正在睡午覺。顧九重放下文件說:“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樓上叫醒她。”
鐘配配想約風小玖出來喝咖啡,想了一下,還是去家裏找她。
人生就是如此,偏要兜兜轉轉,走許多的彎路才能認清一些事情。或早或晚,終于是看開了。
如今這樣也算是圓滿了,他沉默的上樓,反倒覺得自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以前一直擔心自己的身子骨不好,如果走得太早,留下她一個人可能沒辦法渡日,現在這是名副其實的了無牽挂了。
陸明哲只是難過,卻沒一句怨言,他感嘆的說:“她是不放心陸琰,去陪着他了。她其實最疼孩子,不把他帶在身邊,她總是不安生。”
風小玖出院的時候,周容錦已經下葬了。
再給她一點兒時間,她一定會讓自己慢慢的好起來。
卻沒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大喊大叫,風小玖想,她似乎總是給人帶來麻煩,讓身邊所有關心愛護她的人不得安寧。一切因她而起,她還有什麽資格喊叫或者難過。親人和朋友不是該互相取暖慰籍的麽,都很難過,那些人并不比她輕松,她不該自私的加重別人的負擔。要他抑制自己的難過軟聲軟語的安慰她。
所以,她仍舊難過的沒法自抑。
風小玖縮在他的懷裏,在他急切的眼神和熟悉的味道裏漸漸安定,仿佛一切的驚魂未定慢慢松弛下來,傷痛是沒辦法一下平撫的,需要時間一點一點的治愈。
顧九重手臂用力,緊緊抱住她,輕輕拍打她的背,告訴她不要怕,他會一直陪着她。
又想掉眼淚了,鼻骨酸得厲害。
一定已經不在了,是她親眼所見,她在那場大火裏灰飛煙滅。
沒有人談及周容錦的事,風小玖也沒有問起來。
風小玖張了張口,喉嚨嘶啞得厲害,短短的幾個小時嘴唇上就起了一層水泡。顧九重看出來了,連忙給她拿水,扶起她一點一點的喝下去。
湊近她:“醒了,想做什麽?”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手上紮着點滴,她一動顧九重就來抱住她。
各種嘈雜漸漸的變得遙遠,風小玖再也堅持不下去,身體一歪暈倒過去。
反倒周容錦,她是不害怕的。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不能說自己是個無私的人,她不是那種為了救一個人能輕易舍棄生命的人,她那樣自私。幹戈化玉帛,并非那麽容易的事。可是,她卻是真的深愛自己的孩子。如果說這一世她造的孽報應在了下一代的身上。那麽她以此贖罪,只願輪回轉世,能給她的孩子找個好人家,只願……
江桐想伸出手來牽一牽周容錦的手,可是她的手已經被徹底吞噬了,連帶整個生命。一切都變得無能為力起來。
可是,她永遠不會知道了。
就像近水樓臺先得月那樣?
可現實殘酷的将她喚醒了。她便在想,如果沒有風小玖,陸琰會不會喜歡她?
她一次一次的做夢,他一次一次的出現,并不厭其煩的對着她微笑……
如果年華不是這樣匆匆逝去,是否可以夢他到老?
到現在她還常常夢到他,跟現實生活中所有冷淡的表情都不一樣,夢裏的陸琰竟然會對着她微笑……眼角微微的彎起來,眼光燦爛奪目,光風霁月,因很少看他這樣眉舒目展的樣子,反倒覺得陌生。不過她很喜歡,因為夢裏的陸琰眼中只有她一人,她在他的眼中清析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像映在湖水中。他們就像回到了小時候,所有日子都是輕快的,卻色彩豐富。在那些夢裏她是完全占有他的,不用處心積慮的想着怎麽把他的眼光聚集過來,更不用想方設法将別人從他身邊驅逐開,在夢裏她可以做個簡單善良的人,看着他的微笑,傻傻的。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陸琰的呢?她忘記了。不過江桐想,她可真是愛他,很愛很愛……
原來,那樣多的愛與恨,埋怨與不甘,都是因為他。
烈火焚身中,江桐忍不住落淚,身體中唯一剩于的水份。被這樣凄厲又無奈的方式蒸幹了。她不知道見了陸琰要怎麽跟他交代,她用這樣殘忍的方式帶走了他的母親,他一定恨死她了。
她只知道自己無路可走,如果現在不給風小玖致命的一擊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所以她不顧一切,拼盡全力的拉她去死。可是,她沒想到,那個陪她一起下地獄的人會是周容錦。
江桐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了。
江桐的嘶吼聲更是歇斯底裏,她最怕疼了,從沒想過到最後會用最疼最難耐的方式結束生命。可真是瘋了……她本來想拉着風小玖一起死的。到了現在,她一無所有,她并不想抓住什麽,因為她知道她已然什麽都再抓不住,無論她怎麽用力的揮舞手臂都是徒勞。她只想給自己一個傷害風小玖的理由,覺得她沒有道理好過,他們曾經是走在一條路上的人,當她和陸琰乃至那麽多人都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她憑什麽可以柳暗花明?
一切都太可怕了,大火宛如兩只兇猛的獸,一口一口的将人吞咽進去。
風小玖哭得撕心裂肺:“伯母,伯母……”呼吸道內堵着什麽,每一下都很困難。她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了,張着嘴慢慢的連聲音也發不出。
不能周容錦舍身推開了她,她自己再撲上去,那她替她擋了那麽一下還有什麽意義。那一定不是周容錦想看到的。鐘配配一手來抓她的手腕,再那樣抓下去,風小玖的手指怕要斷掉了。
可是,周容錦正被大火劇烈舔舐,整個人就要融盡了,她怎麽可能不管她。風小玖的指甲摳斷了,地面上一道道鮮紅的血跡。鐘配配哽咽的發不出聲音,只死死的抱着她,不敢讓她上前一步。
“小玖,你不能過去……”她的身上也被濺上了汽油,遇火即燃。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想要上前,卻被鐘配配緊緊抱住。
風小玖禁不住一聲尖叫。
倉促間擡頭,眼前忽然不可思議的明亮,一團,不,是兩團明亮的火光迅速在眼前燃成擎蒼之勢。刺眼的日光都被比下去,在人的眼瞳中迅速燃燒。凄厲的叫聲更是震耳欲聾,那一陣陣的哀嚎是生命中的極至苦難才會有的痛喝。
風小玖伸手推開一扇門,正當顧九重的電話打來,她伸手去接。什麽都沒有注意,只覺得一點兒清涼的東西濺到臉上,緊接着被一股猛勁強烈的推了出去,接連幾步跄跟退後,狠狠的跌倒在地。
否則哪怕是黯淡的影子,偶然一個瞬間或也會被人想起來,便不是真的無聲無息。
等到息息相關的幾代人都離世,才能徹底消靡。
周容錦紮身在那片日光裏,一直暖進心窩裏,便懷念起過去的好時光。人就是如此,年紀越大感慨越多,由其失去的多了,動不動就會淚眼婆娑。心裏累積的太多,兩手卻越來越空,便有不能負荷之重,太難過了也想放下來。卻發現,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無處安放的,除了自己心裏。想卸下,就等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陽光好極了,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轉過年來前所未有的暖意。
林嫣然直接說:“不管了,全部給你包起來了。這一次我要強買強賣,你不給錢,大不了明天找顧少要去。他財大氣粗,總不至于賴我這千八百塊的。”
跟這些年輕人在一起,周容錦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起來。忍不住眼角彎彎,還是蠱惑風小玖把兩件都拿下來。
大家又吵又鬧。
風小玖心裏比蜜甜,就是嘴硬:“他要是真對我那麽好,還好了呢。關鍵是他根本不會聽我的話,所以你別擔心了。”
林嫣然聽在一邊不願意了,故意說:“小玖,可千萬別慫恿顧少收購我的店面啊,我還指望它養家糊口呢。”
鐘配配笑話她:“難道還怕你那多金的老公買不起麽?我看你把整家店買下來,他也不會有意見。”
風小玖還是遲疑:“真的要兩件都拿着嗎?”
可是,沒有如果。
周容錦的目光一點點變得欣慰,些許的黯然藏在心裏。其實她也有些貪婪的想,如果當初沒有那些不好的事,這樣的瞬間該屬于陸琰。
如果不是愛極了一個女人,何必這般為她處心積慮。
到現在她懷疑什麽也不會懷疑顧九重對風小玖的真心,江家倒塌了,她一直看在眼裏。別人雲裏霧裏是否看清楚了,她不知道。可是,她和陸明哲幾乎一剎就篤定,一定是顧九重其中做了手腳。按理說那些是是非非跟顧九重沒有一點兒關系,又都是過去的事了,到現在連風小玖自己都忘記了,否則怎麽會在這裏高高興興的選衣服。但是,他還是獨裁了一切。無論是放下,還是懲治,都由他來做了。而風小玖被推到一條寧靜的路上,外面再大的風風雨雨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周容錦拉着她:“小玖,這可是你說的不對了。九重他別說多想娶你了,不要胡思亂想。聽我的,都買下來,一定很快就用得到。”
原來她還在鬧脾氣。
風小玖有些負氣的說:“我結什麽婚啊,也沒人真的想娶我。”
原來是禮服,周容錦看了看,也是感覺兩件都不錯。便說:“要是難抉擇,兩件都拿着吧。一件配配結婚的時候你穿,另一件你自己結婚的時候穿。”
“伯母,你說這兩件哪個款式更好。”
果然,比起恨着陸家人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觸,還是永遠完好如初令人心緒歡暢。
今天的風小玖妝容精致,笑起來眼角平滑。挽上周容錦的胳膊,自然而然的跟她親密。
周容錦就讓司機開車将她送過去。
風小玖果然高興的叫起來:“啊,伯母,你真要來幫我看看麽,那太好了。我本來有兩件喜歡的,正拿不定主意呢。”
周容錦聽說她在選禮服和婚紗,就想着來看一看。連陸明哲也說:“去看一看吧,幫她長長眼,小玖這是想嫁人了。女孩子都希望有個長輩能夠為她操心,現在風家沒什麽人了,你就去幫她看一看……”于是周容錦打電話說她馬上就過來。
風小玖在“時光”的店裏接到周容錦的電話。
顧錦蘇站起身,透過落地窗眺望遠空,天是很淡很淡的淺藍色,陽光灼熱透明。他靜靜的感嘆,有人愛她如斯,他還有什麽可放不下的。
不知在風小玖的眼裏顧九重是什麽,可是在顧錦蘇看來,他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也是波濤四溢的海洋。他承載包攬了她的一切,為她摭擋風雨,殺伐果敢,卻無疑為她開辟了一片靜土,那裏有的,只是鳥語花香,一世靜好。他相信風小玖這回是尋對了港灣,可以在那裏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比王子為公主修建的城堡更踏實可靠。
到底沒人敢說比他更愛她。
無論陸家的劫後餘生,還是江家的連根拔起,顧九重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風小玖,那是他對她的用心良苦!
新聞和報紙顧錦蘇也看過了,靠到椅背上,幡然領悟了一些事情,難怪一直以來不是他的對手。比起他的缜密和心狠手辣,他差了不止一丁半點兒。但就是因為這一點兒,足以失之東隅,他不得不認命,并且心服口服。
磚塊瓦礫轟然倒塌,激起塵煙四起,名副其實的灰飛煙灰。若說慘,沒有人比江家更慘。
電臺報紙大肆報導,江家的隕落無疑成了轟動全城的頭版頭條。
事态爆發的突然,江家就這樣被連窩端起,茫茫然的也感覺跟做夢一樣。他們甚至不知道郝子非已經被警方逮捕,分明臨登機前還傳過短訊,郝子非說她一切正常。只以為此刻飛機還沒有着陸,等她安全抵達之後給他們消息。卻不想,将警察等來了。一擁而上,徹底封死了江家人逃竄的路口。
警方立刻對江家人進行逮捕,不出五個小時,江耀威和江嶼程就被控制起來了,李素梅涉嫌包庇罪也沒能幸免,只是江桐當時沒有在家,後來聽到風聲,怕是逃走了,警方正在全城通緝搜捕她。
處心積慮嫁進豪門,還是要被人看不起。以為多花些心思就可步步為營,原來她錯了……到底錯在哪裏呢?郝子非擡手覆上臉頰,方覺得一開始就錯了。
郝子非隐忍了這麽久,終于爆發出一聲響亮的哭聲。到底被自己的貪念害慘了,一直以來機關算計,她又得到了什麽。
她該感嘆什麽,是人心叵測?還是世事無常?
每一個字從她的肺腑中吐出來,都仿佛帶着切膚之痛。不是為別人痛,而是為她自己。坐了幾個月的冤獄,無論如何沒想到會是這樣凄慘的結尾。
喉嚨疼痛難忍,她還是一字一句的說:“這些都是江耀威和江嶼程一手策劃的,江桐才是真正的兇手,連帶中間人也是她找人殺死的,對于當時商量的過程我有錄音……只要你們能将那些人繩之以法,我願意把那些視聽資料交給警方……”
郝子非渾身軟弱,僅存的力氣一下被抽幹了。沉陷在驚濤駭浪裏茫然無措了很久,終于慢慢的回過神來,也只是嘴角一動,露出諷刺的笑容,她可真是愚蠢,竟然信了江家的人,到頭來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她甚至覺得一開始江家就是騙她的,那些資産一定被他們悄悄轉移了,如何會讓她得到?
郝子非這些日子一直呆在封閉的空間裏,就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所以暫時跟江家的人也不接觸,包括江嶼程。而她之前更是在公方的監控下,對外界的任何變遷都是一無所知。只是按着最初的計劃,她在生産的時候偷梁換柱逃脫了,然後以另一個新的身份遠走高飛,逃到國外去。等到風頭徹底過去的時候再與江嶼程團聚,到那時她雖然不能用本來的身份活着。可是,她已經擁有了一切榮華富貴,不用再看江家任何人的臉色過活。無論如何沒想到,鏡中花,水中月,不過是江家人給她呈現的美麗的泡影。實則打一開始,她就注定兩手空空。
那些人幾乎原話轉述給郝子非聽,盡量一個字也不露下。
他說:“如果這個女人不肯招,你不防告訴她,江家到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公司資産都成了別人的。如果江耀威之前給了她什麽承諾,也一定無法兌現。”
顧九重桃花眸子淺淺眯着,陽光在他挺拔的輪廓上投下絢爛的影子,毋庸質疑,這個男人本身就是絢爛的。縱使他輕描淡寫,他們聽在耳中仍舊奉為真谛。
那人眼光一亮,只搓摩拳搓掌,其實光是郝子非假死越獄這件事就已經夠風靡了。新聞報紙一宣傳,他們及時捕獲也算有功了。
顧九重嘴角一動,仿佛若有似無的笑:“一定是蓄謀已久的,早在郝子非挺身而出代江桐入獄的時候就想好了這個脫身之術,否則一個孕婦怎麽肯将牢底坐穿。她自己一定沒有這樣的本事,所以你們回去好好審一審,肯定會有重大而竟外的收獲,足可以讓你們立一大功。”
公方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笑着說:“顧少,多虧你,否則真要讓郝子非逃掉了。沒想到她的膽子這麽大,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金蟬脫殼。她一定是将那天的醫護人員都買通了,竟連屍體都換了,還有那張臉……”他越說越心驚,抑制不住感嘆連連,任職一來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
百密一疏,本來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眼見就要脫困,沒想到卻在臨近逃脫的那一個點上被虜獲了。
一個聲音在心裏回蕩,郝子非下意識覺得自己這次完蛋了。
那一刻看到女人的肩頭明顯顫了一下,窄小清瘦,直至無聲的垮下來。
警方直接出動了。不再聽取她任何辯解,直接掏出證件:“請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懷疑你跟一起越獄有直接關系。”
她言詞條理,話語鎮定,仔細看會發現額頭上細密的汗。跟她處事不驚的風範大相徑庭。
女人意圖争辯:“我又沒帶違禁物品,你們憑什麽不讓我過去。要是耽誤了我的航班你們誰負責?你們看好了,我的國籍不是中國,所以你們也休息随意侵犯我的權利。”
跟預想中的萬無一失不同,一到安檢便被攔截下來。
臨近登機的時候,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出現了,長發披散,戴着時尚的太陽鏡和口罩,一張臉摭得幾乎不見。後邊還有兩個男人陪伴,通向安檢的步伐匆忙,一刻都不想多耽擱。
顧九重一早就出門了,此刻就等在機場裏。
“過獎過獎。”
鐘配配竟然有臉跟她抱拳。
風小玖一杯咖啡險些噴出來:“鐘配配,你簡直太壞了,而且還很龌龊。”
鐘配配一臉壞笑:“就不會讓你們家顧少少折騰一會兒。看你一臉吃不消的可憐樣兒。”
風小玖“唔”了聲:“沒什麽,只是沒睡好。”
鐘配配看她無精打采,傾身湊近:“又怎麽了,小玖同學?”
風小玖打不起精神,扳着指頭開始數算,鐘峻風六歲了,那麽她和顧九重豈不有七年的關系了。想起‘七年之癢’這個詞,就一陣痛心疾首。
顧九重看到她的排斥,本來明顯的笑着,嘴角一放平,慣常的精神也沒有了。翻到一側去,背對着她開始睡覺。
風小玖下意識的推他,語氣也特別重:“你起來,我不想做,煩死你了。”
眼睛閉起來,閉得特別緊,一看就是裝睡。顧九重拉她的手,也是實在的小拳頭,其實她睡着的時候手掌是很松弛的。就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