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回家烏煙瘴氣
個不是年輕漂亮,可是能及上宋珺瑤的還真是難找。難怪那樣多的男人觊觎她,要像螞蟻見到蜜糖一樣。
宋應晖戴上太陽鏡,等宋珺瑤靠近哼了聲:“其實我覺得你這樣的女人特別沒意思。”
宋珺瑤斜眸睨他,母子倆從來都是這樣淡然處之。
“你什麽意思?”
宋應晖感慨:“你這樣跟鐵血将軍似的女人,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男人對你想入非非呢。難道他們不知道女人溫柔如水才好,讓人更有想入非非的沖動。”
宋珺瑤“唔”了聲:“所以我一直說你這人沒品味。”又問他:“早上吃的豆漿三明治,還是油條果汁?或者是牛排配蛋花湯?宋應晖,你的惡俗口味我實在不敢恭維。”
宋應晖向司機指着她:“這樣的女人再漂亮也讓人倒盡胃口。”然後說:“我這麽吃有什麽問題嗎?”見司機搖頭,欣慰說:“我們去幼兒園吧。”
宋珺瑤去洗澡換衣服,她會在這裏直接上班。段夢提着袋子迎上去:“宋總,我剛剛見到豐銳的顧總了,他說晚上想請你吃飯。”
“告訴他我今晚沒時間。”
接過袋子就要去浴室。
段夢略微為難的說:“顧總說他你幾年前竊取了他一樣東西,現在被他發現了。”
宋珺瑤讪笑,不就是一顆精子,有什麽了不起。
回頭告訴她:“去水産市場買幾只蝌蚪送給顧總,告訴他品種不見得就比他的差。”
段夢這種高級的秘書縱然沒有三頭六臂,還是想辦法弄來幾只蝌蚪,雖然不知道宋珺瑤說的是什麽意思,還是捧個精致的魚缸畢恭畢敬的送到顧峻風下榻的酒店去,并将宋珺瑤的話轉述給他聽。
顧峻風慵懶的靠在沙發上,白襯衣黑長褲,沒有打領帶,仍舊清隽華貴。聽段夢說完,淩厲倨傲的目光看過來,平靜的請她出去。門板一關合,魚缸應聲落地。虧她宋珺瑤說得出,他的兒子長得那麽好,她還抱怨他的種不夠精良。
拿起電話打給自己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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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她晚上能不能賞光一起吃飯。”
宋珺瑤就知道顧峻風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威脅她麽?
啓唇一笑:“賞,怎麽不賞。”
宋珺瑤從餐廳的旋轉門走進來,行走生風,目光筆直,不及裙擺的柔軟,輕輕的蕩着,那一雙露在外面的修長雙腿和手臂,白花花的晃着他的眼。其實一點兒都不陌生,過去的幾年裏他無數次夢到,只是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真實而已。
而且他也更緊張,掌心裏都是汗,下意識想自己襯衣和領帶的顏色是否搭配,這一身西裝的剪裁是否恰到好處。
顧峻風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單獨面對面的時候他會呼吸困難。
微微松了領帶扣子,眸色幽沉的望着她。
燈光暈染,他的皮膚白皙,狹長眼睛漆黑如墨,疏淡無比的氣息,時間過去了,這個男人一點兒都沒有變。時間對待男人真是無比寬容。
“顧總,或許我的實力不如你,可是,你回去問一問你的律師就該知道,你在我這裏讨不到一點兒便宜。”她身價斐然,用來陪伴孩子的時間也不少,而且她沒有什麽法律上不能容忍的惡習會對孩子的成長帶來不良的影響。所以,誰跟她争奪撫養權都沒有勝算。
顧峻風碰觸到她的淩厲與尖銳,反倒分外愉悅,荷爾蒙分泌旺盛。
澄湛的眸子眯起來,連唇畔的笑意都給人溫柔的錯覺:“誰說我要占便宜了,只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個道理你該懂。”
宋珺瑤覺得好笑,嘴角一揚,真的無聲笑起來:“這個道理我當然懂,不過這個種貌似不是我借來的。”她淡冷的視線凝緊他:“你是怎麽強加給我的,忘記了嗎?要是這樣計較起來,你的種培育長大的‘土地’租賃費你打算給多少?”
☆、宋珺瑤篇:一往而深(二)
顧峻風沒想到再見面,哪怕說起孩子,她也能這樣一臉平靜。當年明明說打掉了,那麽這些年她該小心翼翼的把他藏起來。如今被他發現了,一臉雲淡風輕,她甚至不出口否認。她的淡漠總是令他心寒,像一把銳利的刀子。
喉結動了動:“你怎麽不否認?”
有用嗎?早在他發現這個孩子的時候,一定已經驗過DNA了,他既然肯跑來跟她談論這個孩子,就說明結果他知道了。
而且宋珺瑤一點兒也不天真幼稚,這麽大的一個孩子天長日久跟她生活在一起根本就藏不住。而他一天一天的長大,眉眼生得一覺醒來甚至會令她恍惚,仿佛看到另外一個人……不由心中抽搐,也想着把他送到爸媽那裏養。可是不單是長相,宋應晖跟他一樣腹黑惡毒,從不肯對她溫柔,唯獨那個時候肯淚眼婆娑,可憐兮兮的,又說會想她,還乖巧的讓她保重身體……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知道他在算計她,還是不由心軟。他沒有爸爸已經很可憐了,總不能再讓他的生活裏沒有媽媽。
于是,留下來。一日一日增加自己的惶恐,孩子的臉是不能騙人的。這的确是他的孩子,稍微知情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來。
不止一個人意有所指的對她說:“珺瑤,應晖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你。”
既然不像她,那就只能像他了。
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每日看着,等東窗事發,等他找上門來。
而這一天到底來了,她早有防備,所以不驚不詫。坦然以對:“不錯,這個孩子我生下來了。可是,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是我自己身體的原因,我把他生下來只是為了我自己。”
顧峻風身體前傾,清冽的眸子近在咫尺,盯緊她:“你覺得我是來跟你搶孩子的?”
宋珺瑤再鐵石心腸,心裏還是微微的顫了下。為什麽不是一個貼心的女兒,長得像她一樣,即便不乖巧可愛,沾染她的秉性也可以。偏偏不是……有的時候她就在想,為什麽要将他生下來?幾年前的心灰意冷還不夠麽?連折磨都這樣的無休止。
她的唇色發白,聲音冷透了:“要不然呢?”
宋應晖看了她一眼,扔下書包過來試探她的額頭,關心她也是板着臉:“哪裏不舒服?”
因為她坐在沙發上愣神,連他走進來了也沒有發現。
宋珺瑤拿開他的手。
“沒有不舒服,就是有一點兒累。我們晚上出去吃吧,我不想做飯。”
宋應晖淡淡說:“好啊,我上去換件衣服。”他兀自上樓。
宋珺瑤盯着宋應晖的背影,着了魔的想,他小的時候也這樣麽?
擡手覆上眼睛,他們早就泾渭分明,各有各的生活,老死不相往來的,她沒做過任何不切實際的遐想,否則當年她便不會義無返顧的拖着箱子離開。
宋應晖又在學校門口看到了之前在會所裏見到的男人。他倚在車身上抽煙,身姿修長,那一雙狹長的眼睛烏黑凜冽。其實這不是他第二次看到他,宋應晖記憶力不錯,這個男人有意無意,絕對不止一次的出現在他的周圍。早在會所的那天就感覺他熟悉,無數個驚鴻一瞥的瞬間看到他,這個男人的确很眩目,根本很難隐藏。
告訴司機:“你等等我。”
他朝顧峻風走了過去。
顧峻風自動掐滅手裏的煙,站直身體,一米八三的個子,投下長長的一道影。
“你好,真巧啊。”
宋應晖跟他相似的眉目上有跟宋珺瑤一樣的冷笑,真是跟着什麽人學什麽樣。
“你這麽有心,能不巧麽。”他慢條斯理的提醒他:“你想從我這裏下手拿下宋珺瑤,那你真是想錯了。她巴不得把我也送出去,怎麽會因為我接受某個男人,我勸你省省吧。”
顧峻風蹲下身,唇畔浮起笑:“你覺得我沒有戲?”
宋應晖揚眉:“宋珺瑤不喜歡心機深邃的男人,而且她已經有未婚夫了。”
顧峻風一怔。
心裏針紮似的痛觸。
宋應晖擦了下嘴角,靠到椅子上:“生孩子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共同完成的事吧?”
宋珺瑤皺了下眉頭:“中班就講生理衛生了?”
宋應晖沒理會她,接着說:“你當初生下我,是不是還有一個男人幫了你的忙?”
宋珺瑤切着牛排,劃出尖銳的響。宋應晖從來沒跟她提起爸爸的事,反正他獨來獨往,其他小朋友不了解他,不會追着他問爸爸的事。而別人比他多了什麽或者少着什麽,他也都無關痛癢的模樣。不由一怔:“你聽誰說了什麽?還是誰去找過你了?”
宋應晖不緊不慢的說:“之前我在會所看到一個男人,今天早上我又見到他了。而我記得,之前也見過他,例如入幼兒園那個早上,還有升中班的時候……如果一個男人刻意接近我,卻不是對你有意思,那麽一定就是對我有意思了。”
宋珺瑤看了他幾秒鐘:“如果你稀罕他,我可以把你打包送給他。”
宋應晖冷淡的一揚眉:“沒良心的女人。”
門鈴驟響,顧峻風不緊不慢的打開門,沉湛的眼,燈光下凝視她。
似笑非笑:“哦,宋總怎麽想起我來了?”
宋珺瑤面無表情,下一秒攥上他的衣領,腳尖微微踮起來,她從不曾對他這樣說話,到底成了兩不相幹的人。警告的意味明顯:“顧峻風,離我兒子遠一點兒,任何人都休想打他的主意!”
顧峻風唇角一動:“應晖說你巴不得将他送出去,我看不然。很怕我将兒子帶走是不是?”伸手觸碰她的臉頰,指尖相觸被她閃躲開,他仍是邪魅一笑:“要是讓應晖知道其實你比誰都在乎他,一定很高興。”
宋珺瑤指腹松開,推搡了他一把,看顧峻風身姿微微後仰順勢斜倚到門框上。
語氣不善:“我跟我兒子怎麽相處,那是我的事,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
顧峻風好脾氣的看着她:“進來敘敘舊?”
宋珺瑤輕輕的哼了聲:“顧峻風,我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她拂袖離開。
顧峻風怕極了這樣的決絕,五年前的一幕就像夢魇嵌在他的腦子裏,五年後她不厭其煩的替他回顧。讓顧峻風覺得,她的生命裏仿佛真的至始至終沒有他。
那麽他們相濡以沫的那段日子算什麽?
他們最大的悲哀不是得到了又失去,而是一退一進彼此錯過,從來沒有得到過。
顧峻風枕着手臂躺了一會兒,靠到床頭上抽煙。煙灰積了長長的一截,一段段崩塌。時間不早了,眼睛酸痛的厲害。醫生囑咐他少抽煙,抽到一半按到煙灰缸裏,服下安眠藥睡覺。
宋珺瑤一下車,經理快步行來,向她報告好消息:“宋總,豐銳自動調價,願意按着我們當天拟定的價位簽訂合同。”
晨光明亮,有一些刺眼,宋珺瑤眼眸微微眯着。在別人聽來有一些得寸進尺,她卻理所應當:“回複他們,就說那天我們拟定的價位也不能簽,需要再調價。”
經理面露難色:“宋總,這……”
宋珺瑤不動聲色:“按我說的做。”
顧峻風這種日理萬機的男人,來這裏的時間不短了,沒有即刻動身返回,巴結豐銳的人那樣多,也沒聽聞找新的下家。分明不是來談生意,而是靜心以待,來釣魚的。
宋珺瑤也不傻,這樣大的魚餌,又不是穿腸毒藥,為什麽不咬?
她從來不瞞宋應晖什麽,他的洞悉能力本來就比一般的孩子強,而且,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不如親口告訴他。
“那個狐貍一樣的男人的确是你的爸爸,這一回我打算在他的身上狠撈一筆,也算幫你讨一點兒生活費了。畢竟這些年你吃我的喝多的,從他那裏讨要一點兒也是理所應當。”
宋應晖擡眸:“你沒聽說過吃人家的嘴短麽?”
宋珺瑤不拿他的話當一回事。
淡淡的說:“那是對臉皮薄的人而言。”
張濤不知道顧峻風是怎麽想的,可是,這樣做生意跟開玩笑有什麽兩樣。
不禁提醒他:“顧總,他們這樣合作,分明就是不成心,如果一再退讓,我們不會有多少經濟利益。”
顧峻風倚靠在沙發上,雙腿自然交疊,合上手裏的書淡淡擡眸:“緩兩日給他們确定回答,就說我在思考。”
思考什麽呢?顧峻風是铢毫必計的商人,這樣做本來就有失水準。
“顧總……”
他想再說。
顧峻風不耐的打斷他:“就這麽定了。”
張濤一出來就給肖文昕打電話,感嘆說:“我覺得顧總很不在狀态,他那樣睿智的人,即便在談判桌上睡着了,也不會吃這樣的虧,這一次實在太反常态了。弄不好折本也說不定。”
肖文昕是聽說顧峻風出差了,走的時候就說這次的時間會久一些。
不由問:“跟哪個公司合作?”
“盛達。”
肖文昕怔了下,半晌才說:“我知道了,既然都勸不了他,那就由着他,他的心裏一定有數。”
挂了電話,自己卻茫然起來。坐了好一會兒,大腦正常運轉。知道顧峻風這樣做是為了宋珺瑤。一次他喝醉了酒,路燈下看到展翅飛舞的白蛾失聲痛苦,如果不是喝多了,他不會這樣失控。可是,肖文昕卻第一次見一個男人失聲痛哭的模樣。由其是顧峻風,她做夢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像個孩子一樣哽咽出聲。
那一次他哭了很久,一直順不過氣來,最後将胃液都吐出來了。伏在那裏劇烈喘息,終于可以喘順一口氣的時候,她拉着他上車,他卻站直身子想要捕捉路燈下的飛蛾,可是,無論他怎麽伸展雙臂都抓不到。最後,他氣餒的放下手。仰頭看了很久,燈光下面容模糊。肖文昕知道那一刻他想到了什麽,臉上才會袒露那樣的神色。
所以,顧峻風是蓄謀已久,難怪那麽多人都勸不了他。
宋應晖一出校門,就看到顧峻風。這次邁開長腿直接朝他走了過來,坦率說:“這的确又是我計劃好的偶遇。”
宋應晖揚頭看他,沒有說話,其實他想看一看自己的爸爸是什麽樣子的,他到底哪裏最像他。
半晌:“我以為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顧峻風笑笑:“那是孫悟空。”
宋應晖說:“其實我更喜歡白骨精。”
顧峻風蹲下身:“你媽媽就是。”
宋應晖不否認,他說:“我馬上就有新爸爸了。”
周仲一大早就給宋珺瑤打過電話了,晚上就會趕過來。他去了一趟國外,時間可不短,這次回來是專門為了和宋珺瑤訂婚的事情。
宋珺瑤真的就應承下來了。
周仲對她的一切過往都了解,離過婚,如今帶着一個四歲的孩子。他仍舊說:“珺瑤,只要是關于你的一切我都喜歡。我沒有愛過誰,情窦初開的時候就是你,我真的不想錯過你。”
其實宋珺瑤常常想,被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的愛着,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那天她在朱笑雲家翻看相冊,見到她和莫章軍相擁而笑的合影,後面就寫着這麽一句: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想要跟她白頭偕老,她不想這樣簡單平凡的事情變成奢望。宋媽媽說:“珺瑤,你什麽都有了,就是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我和你爸爸很不安心。”
宋珺瑤安靜的打着方向盤,窗外流光璀璨,映着她淡漠的一張臉,從鏡中看着,仿佛割碎了般。
下班高峰期,一路走走停停,步履維艱。可是,到底走到終點。
周仲見她走過來,伸出有力的雙臂過去擁抱她,男人寬厚的胸膛,有淡淡的香水味。聲音溫和:“珺瑤,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會不會有那麽一天,遇到一個人,不用多麽虔誠的将她供養。只要每天觸手可及,讓她感覺到他。
宋珺瑤擡手環上他的腰:“路上堵車,讓你等這麽久。”
直接去京都最高檔的一家餐廳吃東西,宋珺瑤已經讓秘書在那裏訂好位置。
周仲問她:“怎麽不帶上應晖一起。”
“他不喜歡吃這家的東西,宋應晖的毛病特別多。”
周仲失笑:“他的小大人模樣真的很讓人過目不忘。上次我那兩個朋友看到他,過後都說應晖太傲嬌了,跟你還不像。”
他像顧峻風,從性情到模樣簡直如出一轍。打他從娘胎裏爬出來,宋珺瑤就知道了。
她沒有接話,告訴他:“你先點餐,我去下洗手間。”
七寸高跟鞋敲出輕微的響,清脆如鈴,這樣的宋珺瑤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她的嘴裏還有酒的芬芳,周仲挑起她的下巴吻上去的時候一陣暈眩,他似乎醉得厲害。連她呼出的氣息都有了醉人的魔力,餐廳的停車場,他熱切的親吻她,手臂緊緊鉗制,壓到車身上,又懼怕這樣的粗暴會折斷她細致的腰身。
第一次見宋珺瑤是在高中的校園裏,櫻花盛開的季節,他靠在教室的窗棱上往下看,一襲白裙的宋珺瑤仿佛從浩瀚的煙海中走出來,落花成陣,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女子。無比鋒利的美貌,像冰天雪地裏的一株蓮花。
等到反應過來,他飛快的從三樓跑下去。可是,找遍了整個操場都沒有她。
他打聽了很多人,證明學校裏沒有這個人。
周仲真的以為是自己的夢了,沒想到在大學的校園裏再次見到她。才知道一切都不是夢,這世上真有宋珺瑤這樣的女生,完美不似真人。她是T大當之無愧的校花,可是,四年前沒有一個人敢走到宋珺瑤的面前說一個愛字。只她淡漠的神色就可不動聲色的逼退一切。
他自然也沒有說,能成為宋珺瑤的朋友在多少人看來已經算最大的殊榮。
以足夠的榮光站到宋珺瑤面前是周仲那時做任何事的動力。只是無論如何沒想到宋珺瑤那樣突然的嫁了。不過去外地研發一個項目的時間,再回來就聽說宋珺瑤嫁到A城去了。
周仲恍不過神來,仿佛一個夢才醒來,又陷進另一段夢魇裏。遇到宋珺瑤,他就注定緩不過神。
他是怎麽失去她的?
周仲捧着宋珺瑤的臉,他總想好好的看看這個女人,看一看他是否真的将她找回來了。他怕又是自己的一個夢。
煙火燒上來,燙到了手指,白皙修長的指下意識松開。煙頭掉落,磕碰出細碎的火星。
顧峻風喉結動了動,覺得此刻自己的心腥紅滾燙。
其實怨不得別人,曾經宋珺瑤是他的。守着一座空房子,只要他肯走進去,一定可以看到她。他想感受她的溫度,想一睜眼看到她……只要他想,都不是難事。
☆、宋珺瑤篇:一往而深(三)
可是,失去了,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
宋珺瑤讓司機送周仲去酒店,她也喝了酒,決定打車回去。
“我就不去送你了,應晖還在家裏。”
周仲戀戀的看着她:“明天叫上應晖一起吧。”
宋珺瑤點點頭,囑咐他回去早點兒休息。
停車場安靜下來,宋珺遙沒有立刻離開,忽然很想抽一根煙,可是她從來沒有這樣的壞毛病。脫掉鞋子直接踩到水泥地面上,冰與火的交融,情緒慢慢平息下來,才得以舒暢的喘一口氣。
橙黃的燈光下一道纖細的影兒,另一道滑行而來,迅速的跟她重合,下一秒宋珺瑤被人從身後抱住。
宋珺瑤沒有回頭,表情模糊,張口就說:“顧峻風,你放開。”
只能是他,她的記憶力這樣好。好的事情記得住,壞的事情也很難忘記,他身上的香水味她一下就嗅得出。
顧峻風沒有依她所言,就讓他抱一抱她。他知道報應來了,今日的苦不堪言是往昔目中無她的果。
等一個人是最寂寥的事,守着一座空房間,連自己的呼吸和腳步聲都有了回音的時候那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顧峻風終于知道她為什麽整日看那些沒有營養的泡沫劇,聽大沓大沓的CD,她只是想讓空洞的房間裏熱鬧一些,多一些人間煙火的氣息,哪怕是俗事。
有些東西嫁給他之前她一定是不喜歡的,可是嫁給他,是否讓她覺得沒什麽比這件事情更讓她難以忍受?
顧峻風用五年的時間将她的苦楚一點一點的想清楚,這世上沒有憑白無故的事,當他想清楚的時候,自己也一并感知到了。
宋珺瑤想要掙開他的鉗制,可是,男人的力量那樣大,她只是性情堅韌,并非真正的堅硬如冰。
無奈,低下頭咬他。
人的手腕上有一根纖細的脈搏,可是攸關生死。她一口咬下去,狠狠的,血液腥鹹入口,沿着他的手臂往下滴,濺到深灰的地面上。
顧峻風俊眉微蹙,沒有放開,攬着她聲音平靜:“宋珺瑤,是不是沒什麽比做我的老婆更痛苦?”
宋珺瑤盯着地上的一灘血跡,昏黃的燈光照上去無比猙獰,想起某一日看到的圖騰,蜿蜒半個牆面,其實沒什麽美感可言,壯麗輝煌更加談不上。藝人的腦子有的時候常人無法理解,轉身看到他,君子如玉,清幽如畫,說的就是顧峻風。她是美人,為之折腰。
嫁給他不是飛來橫禍,她以為等到花開。
“顧峻風,曾經我專注的做着一件事情,就是等你歸家。可是,你給了我一座空城,把我的心也掏空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說到底是我們沒有緣分。但是我宋珺瑤從來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包括離開你。”
她喝多了,頭腦暈眩,被他鉗制得呼吸困難。低着頭大口大口的喘氣,唇齒酸痛。他的手臂在流血,可是,無動于衷。
顧峻風喉結動了動,聲音沙啞:“其實我一直恨你,以前就恨你,恨你鐵石心腸,恨你從來不把我當一回事,即便在床上,你也總是閉着眼睛不看我,哪怕對我笑一笑……你總是那樣不動聲色,讓我覺得自己在你的生命裏可有可無……”
其實她亦是。
是被他囚禁的鳥,像個可有可無的影子。她不确定自己可以從他那裏得到什麽,所以從來無所求。
到底也有她宋珺瑤害怕的事情。
可是她從來不說給他聽。
顧峻風也以為她是無所不能的,她就像一把鋒利的仞,鋒芒閃爍,不動聲色斬殺一切或許可以萌生的溫情。
“是我錯了,我有兩個妹妹,從小就疼惜她們,想要什麽,怎麽樣哄她們開心,受了欺負我這個哥哥的要挺身而出,這一些打她們出生我就知道……她們從很小就懂得對我撒嬌,永遠像個小孩子,可是,你不會……”
疼了,痛了,她咬着牙關一聲不吭,即便是最親密的時候,氣急也不過不輕不重的捶他幾下,那樣無關痛癢,換不得他半點兒憐惜。
顧峻風隐約記得,午夜,他沉沉睡去,這個女人伸手臨摹他的眉眼輪廓,輕輕的罵他是個混蛋。那時她說了什麽?
“顧峻風,你給我的只有疼和累,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老婆?”
他以為是在做夢,夢裏抓着她的手,又回了句什麽。
顧峻風埋首進她的肩窩裏,盡管他知道此刻的宋珺瑤只是冷硬,沒有溫順,她永遠不會對他妥協。就是這樣的尖銳蒙蔽了他的雙眼,原來早在許久以前他就将她劃歸為一類人,他以為他們是一樣的人。而她只比顧琰大了兩個月,嫁給他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姑娘。那一夜他喝醉了,她抓着他的襯衣前襟,十根指頭用力,鼻尖都生了汗。她分明緊張分明害怕,那時候的她對他不是無所求,她求他憐惜,可是他的蠻橫近乎殘暴,她被吓着了,臉色發白,跟以後任何一次的嫣紅如血都不一樣。
她那樣恨他。
顧峻風的聲音極致壓制之後,有了輕微的顫音:“但是,你從不知道,至始至終,我只把你當成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他們是同一國的,所以她不會離開他。哪一時他疼了痛了,只要伸手打開那一扇門,就會像照鏡子一樣的看到她。
那樣的相似讓他感覺親密無間。他對她的貪婪從來不是假的。
只是,他錯了,她是女人,是水做成的,需要他掬到掌心裏。攥緊拳頭沒有用,她會從指縫之間溜出去。
宋珺瑤拆開他的手臂,他的修指僵麻了,被她一根一根的拆開。
她已經恢複平靜,轉身映着微光,精致到辨不清年紀的臉顏上隐約有青蔥的翠微笑意。像極了彌撒臺前他将戒指套到她的手上,俯身親吻她的唇角,她吐氣如蘭,如此對他笑着。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已經不重要。我馬上就要結婚了,應晖如果你想看,我也不會阻止你。我們之間哪裏有什麽深仇大恨呢,說到底只是你不愛我,但那不是你的錯。”
他不過就是一個可憐人。
顧峻風曾經求而不得多麽痛苦,宋珺瑤想,他娶她的時候,一定也是希望自己可以愛她的。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萬萬千,誰都不想得過且過。他不愛,也沒能愛上,一定比誰都痛苦。
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
顧峻風伸手拉她:“珺瑤……”
宋珺瑤轉過身,聲音平靜:“什麽都不要說了。”
顧峻風沉默着一句話也不說,蹲下身拾起地上的鞋子一只一只套到她的腳上。她沒有穿絲襪,玉足潔白玲珑,他的修指攥在她的腳踝上,也有異樣的光彩。手背上都是血,新鮮和幹涸的血液混凝,意境宛如美女與野獸。
宋珺瑤恍神,其實許多年前的那個瞬間她很想笑。畫展的票是朋友給的,進去的時候就看到牆面上的圖騰,或許只是一時興起随意塗鴉。可是醜陋猙獰,一轉身看到他,只覺得閑适優雅,一身黑色西裝,幹淨的白襯衣,沒有打領帶,整個人高大筆挺。澄湛的眸子微微的眯着,專注的看了一會兒,唇角上揚,嗓音輕快:“難看。”
的确是難看。
張牙舞爪,像一頭野獸,而此刻美人當前,她不得不笑。
人生總有那麽一個瞬間讓人想到永遠。
可是,永遠到底有多遠,我們往往始料未及。
想起電影中的一句話,原來我們只有曾經,沒有永遠。
宋應晖坐在沙發上看電影吃薯片。聽到開門聲,扭頭看了一眼,轉過頭說:“今天你見到什麽人了嗎?”
宋珺瑤扔下包,驀然反應過來:“是你告訴他的對不對?”
宋應晖只說:“我只是實話實說,至于他會做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那麽他們熱情擁吻他一定也看到了。
以顧峻風曾經的戾性,他會撕碎她,可是他沒有,低聲下氣的說那一番話讓宋珺瑤都沒想到。
簽和同的當天兩人見次見面。
就在這件事之前的一個小時,周仲剛給她打過電話,說兩家将婚期确定了。
宋珺瑤在電話裏呼:“有得忙了。”
試婚紗,拍婚紗照,印發請帖……鎖碎的事情真是數不勝數。
周仲微微笑着:“除了婚紗你來穿,其他一切事情都交給我來辦。”
這樣一來,她就輕松不少。
協議簽得更是輕松。
雙方站起來握手,表示合作愉快。
顧峻風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伸展在空氣中微微透明。
前車之鑒,今天會議室中沒有強光,宋珺瑤還是感覺自己出了汗,連掌心都粘乎乎的。
顧峻風幽沉的眸子擡起來:“宋總,合作愉快。”
晚上盛達宴請,這次宋珺瑤沒有不出席的道理。
櫃子裏拎出一件類似禮服的裙裝,發亮的珍珠白,設計簡單大方,卻彰顯玲珑身段,同色高跟鞋,腿部線條拉出誘人弧度。這樣的女人走到哪裏,都會讓人眼前一亮。
周仲開車送她去,見到之後酸溜溜的:“聽段夢說有男人啊。”
一只手搭在她光滑的肩頭上,孩子氣的抱怨:“為什麽布料這麽少?”
宋珺瑤莞爾一笑:“省布料啊。”
周仲哭笑不得:“我倒可以不吃不喝,掙的錢都用來給你扯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一雙眼睛出來。”
宋珺瑤真的被他逗笑了。
“以前也沒發現你這麽貧,好了,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酒店門口,周仲吻她的額頭:“別讓其他男人占了便宜,眼睛也不行。”
宋珺瑤輕輕的推他:“好了,你快走吧。”
回頭微怔,顧峻風和幾個随從正到酒店門口。單手插在西裝褲袋裏,妖嬈的臉神色淡漠,這樣的人很難辨別情緒。宋珺瑤不止一次聽人品評顧峻風,說他是笑面虎。可是,她的親身感受卻是,這個男人冷漠無情。
明顯停下來等她。
邁着步伐走過去,對方的人果然眼前一亮。已經有人直接誇她:“宋總真是漂亮。”
宋珺瑤微笑:“謝謝。”
只有顧峻風如夜色般清冷的臉頰上沒有一絲表情。
電梯扶搖直上,宋珺瑤在光滑的電梯壁上和他眼神交錯,亦是眉目清浚。
這種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