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回家烏煙瘴氣
合很難不喝酒,雙方皆是盛情難卻。
即便她是個女人,又是盛達集團的總裁,也不能說高人一等。因為豐銳的顧峻風也在,而他閑散的靠在椅背上,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卻面不改色。
酒量驚人,而宋珺瑤眉眼已經添了一縷春色。
對方又來倒酒,慫恿着:“宋總該跟我們顧總喝一個。”
宋珺瑤真的有些醉了,就說:“讓王曉陪顧總喝幾個吧,我的酒量真的不行。”
王曉也是這個項目的參與人之一,長相漂亮的女職員,能看出酒量也是有的。眼疾手快的來給顧峻風倒酒。
顧峻風桃花眸子懶懶的眯着,邪魅不羁,修長的手指攔住了杯口:“我要跟宋總喝,讓個小姑娘來打發我算怎麽回事。”
宋珺瑤看了他兩秒鐘,兀自斟滿。端起杯子說:“來,我敬顧總。”
喝到最後昏天暗地,宋珺瑤起身去洗手間。
臉色緋紅,嬌豔的滴出血來。嘴唇的顏色反倒不明顯了,總有些蒼白。
對着鏡子站了一會兒,推門出來。
手腕被扣緊,硬性的按到牆面上,手勁那樣大,她想起那麽多的日日夜夜……他低頭熱切的親吻她,大手臨摹她玲珑的曲線,長睫投下長長的一道影,是個男人又怎麽樣?眼窩燦爛,連女人都不及。他急急的喘着氣,她沉浸在他滾燙的氣息裏呼吸斷了線。他喟嘆的喚她:“珺瑤……”是他能夠給她的最大的濃情蜜意,這些曾經是宋珺瑤最貪婪的溫情,仿佛是從別人的手裏偷來的。不能說那時候沒有動過心機騙取過,想要更多,于是皓腕纏緊他,仿佛不經意的一聲輕哼,又軟又媚,知道他喜歡。這樣另他愉悅的利器,簡直百發百中。
可是,這一次宋珺瑤卻給了他一巴掌。
她氣得喘氣:“顧峻風,你混蛋。”
顧峻風眸色幽深的看着她,柔和的燈光下,仍舊烏黑凜冽。
最後松了領帶扣子,手臂上擡,襯衣袖子卷上一截,腕口的傷清析可見。紗布扯掉了,仍舊紅腫得厲害,看來是不注意,每天沾水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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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處理呢?
怎麽會管它,這些年顧峻風時有自殘的傾向,他對自己不好,發起脾氣的時候沒有人敢來勸他。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就真的可以發洩麽?那麽孤獨,越發感覺自己像個異類,除了讓自己痛一痛,他竟找不到平息的法子。
有一次他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說:“我這裏太疼了,窒息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女人難過的時候可以吃東西,可以痛哭流涕,可是,男人呢?
顧峻風明确跟她說過:“文昕,原來你不行。是我錯了,一直都搞錯了……”
那個女人,即便不說一句話,只要看一眼都可以平息他所有翻滾的情緒。只她身上的氣息就能讓他骨子裏的那只獸不要總是孩子氣的咆哮叫嚣,她不動聲色的做事,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麽道理吵鬧?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是最乖順的時候,也是情緒最平穩的時候。
可是,別人不可以,哪怕是肖文昕。
曾有人問過顧峻風:“既然那麽喜歡肖文昕,為什麽不把她變成自己的呢?”
顧峻風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
“那是我妹。”
可是,如果那真的是他妹,他又怎麽可能去愛她?她在他眼中勢必要是一個女人。但他卻沒辦法像對這個女人一樣霸道蠻橫。
原來,她真的只是妹。
肖文昕在酒店等了好一會兒,顧峻風幾個人才從外面回來。
張濤将人扶進來的,一進來就說:“顧總喝多了。”
肖文昕過來幫忙,兩個人一起将顧峻風扶到床上去。
“張濤,真是麻煩你了。”
“應該的,老同學說這話不是見外。”他走出來說:“看顧總的樣子不像是高興喝多的,之後沒人灌他酒,自己卻一直喝,我們沒勸住。”
肖文昕了然:“不用管他,睡一覺就好了。”
一整晚她坐在客廳裏。
顧峻風睡了一會兒,爬起來吐,伏在洗臉臺上吐得很狼狽,看他的樣子似要将胃都吐出來了。
肖文昕擔心的不得了,一直拍打他的背:“哥,你怎麽喝這麽多的酒啊?不行去醫院吧,別吐壞了。”
顧峻風難受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最後眼眶腥紅,終于不吐了,順着洗臉臺滑到地板上靠着牆壁直接坐下了。将頭沉在臂彎裏,良久,一句話也沒說。
肖文昕蹲在一邊看着他,輕輕的叫了一句:“哥……你沒事吧?”
一句話哽了喉,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這裏有宋珺瑤,他怎麽可能會沒事?
肖文昕緊緊咬着唇。
顧峻風沒有擡頭,聲音嘶啞:“你先出去,讓我自己呆一會兒。”
肖文昕站起身走出去,關上門的時候聽到一聲沉悶的嗚咽,仿佛忍無可忍。
宋珺瑤要結婚了,這是可以毒殺顧峻風的穿腸藥。
肖文昕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內線響,宋珺瑤接起來,段夢直接說:“宋總,下面有一位叫肖文昕的人,說是顧總的妹妹,想見你。”
宋珺瑤微微一怔,只說:“請她上來。”
肖文昕被段夢帶到總裁辦公室來。
門板開合,吃了一驚,想起小的時候她和顧琰兩個人最驕傲的就是自己有個哥哥是顧峻風,風華絕代,有一切讓人羨煞不完的本事。總以為無人能敵,原來無獨有偶,有個天生一對的女人就站在這裏,最初卻被她給拆散了。
宋珺瑤請她坐下。
“你好,肖小姐,好久不見。”
時至今日,繁華之巅見到她,肖文昕還是緊張。捏緊掌心說:“好久不見,你還是直接叫我文昕就好。”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肖文昕擡頭看着她:“大嫂,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對不起……”
她沒有錯,顧峻風也沒有錯,他們通通都沒有錯。
宋珺瑤直言:“喜歡一個人不是什麽錯。”
肖文昕沒有她這樣坦然,還是說:“我知道當年我有錯,如果我不在那裏添亂子,或許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再有一點時間我哥他就會發現自己愛上你了,你們也不會走到離婚的那一步。”
“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說沒有意義,我相信緣分。”
既然沒有,她也不強求。
肖文昕急切的說:“可是,我哥不覺得這是過去的事了。這些年來他一天都沒有走出來過……”
------題外話------
是你們讓我虐小風的吧,不是我的錯。我問過你們會不會後悔的吧,你們言詞堅定。成交!
☆、宋珺瑤篇:一往而深(五)
那棟房子似乎永遠只囚禁一個人,以前是宋珺瑤,她拖着行李箱走出之後,就是顧峻風。
他是徹底被困住了,走也走不出。
顧峻風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愛上宋珺瑤的?
或許在宋珺瑤離開的那一剎那他就發現了,反正就是那時,他拒絕了肖文昕。
肖文昕以前因為顧峻風的愛,即便沒得到,也覺得自己擁有整個世界。原來是虛幻的,不過海市蜃樓。
她就在想,原來有的時候人有一種得到或者失去的假象。事實證明,宋珺瑤跟她剛好是相反的。其實她是擁有一切的人,只是她沒感覺到,也不相信是真的,于是轉身走開了。
至于顧峻風,是被命運玩弄于鼓掌中的那一個。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注定連握到掌心裏的機會都沒有,就唯有失去。
那種悔不當初的錐心之痛,一天不放下,一天就折磨着他。
其實愛一個人沒有錯,那麽多年他被一個假象蒙蔽雙眼,看不清自己的心。終于看清楚的時候,連餘溫都散去了。
“大嫂,我聽說你要結婚了。你和我哥真的沒可能了嗎?”
宋珺瑤一臉平靜:“你叫我宋總,或者珺瑤吧,我早已經不是你的大嫂了。”
一句話再明确不過。
肖文昕失魂落魄的坐在出租車上。
回酒店的時候顧峻風剛起來不久,洗了澡正在吹頭發。
吹風機嗡嗡的聲音裏肖文昕拔高了嗓門:“哥,既然合作談成了,是不是你要回A城了?”
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不想讓他看出破綻來。
顧峻風停下吹風機,反倒問她:“你跑來做什麽?”
肖文昕故意嘻嘻的傻笑:“劉濤不是在這裏麽,我就追過來了。”
顧峻風倒了一杯水喝,邊說:“他一看就對你有意思,沒必要跟他玩隐晦的,你可以大膽的跟他說。再說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還玩什麽矜持。”
“哪有哥這麽說自己妹妹的,再說,你的年紀還比我大呢。”
顧峻風眯起眼睛:“你跟我能比麽。”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結了婚的人,畢竟他有兒子。
宋應晖吃飯的時候問她:“聽說你今天要去選禮服,你真的打算嫁給周叔叔是不是?”
宋珺瑤眸子輕擡:“日期都已經訂好了,你不喜歡他麽?”
宋應晖實話實說:“我對誰都不太有感覺,不過既然你喜歡,那就這樣吧。”
喜歡嗎?宋珺瑤只是覺得,人這一生或許圓滿很重要。
宋應晖下車的時候放慢了腳步,果然,沒走到校園裏面,顧峻風的車遠遠的開過來了。他又折了回來,站在那裏看着他。
顧峻風關上車門走過來。
蹲下身說:“怎麽不進去?在等我嗎?”
宋應晖說:“宋珺瑤真的要結婚了。”
顧峻風僵硬的笑了下:“你跟我說過了,這個我已經知道了。”
“你有什麽感想?”
顧峻風眯起眼睛說:“有個人接手自己的老婆和兒子,這種感覺還真的不好受。”他伸出手來撫摸他的臉頰:“不過我知道,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會保護照顧宋珺瑤,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是不是。兒子,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以後可能還要這樣辛苦你。”
宋應晖一下攬住他的脖子。
小拳頭捶打他的背:“你為什麽不要我和媽媽的了?”
顧峻風沒想過要在宋應晖的面前刻意怎麽樣,這些年他哪有一個做爸爸的樣子,宋應晖出生的時候他不在身邊,不論說話還是走路,他沒有親自見證他的成長,哪裏配當一個爸爸。
可是,就算沒想過,他也不想在自己的兒子面前掉眼淚。一句诘問,讓他喉結哽動。
手臂用力将他抱到懷裏:“是我混帳,錯過了你媽媽。爸爸從來沒有真的想過不要你們……”
可世事如此,陰差陽錯,像是劫難,來襲的時候躲都躲不過。
宋應晖怕也從來沒有這樣過,伏在顧峻風的肩頭哭到哽咽。
顧峻風輕輕的哄着他:“我跟你保證,無論媽媽跟誰生活在一起,爸爸到死都守着你,再不背棄你,好不好?也不背棄宋珺瑤……”
宋珺瑤沒想到顧峻風會給她打電話。
她在試禮服,站在鏡子前,身後禮服堆積如雪,映得臉龐發白。
“我在忙,現在不方便。”
顧峻風說:“我已經在店門口了,說幾句話我就走。”
說着,店門打開,店員清脆禮貌的聲音傳來:“歡迎光臨。”
宋珺瑤沒有轉身,自鏡中看到他。顧峻風穿着玄黑的西裝,同色襯衣,沒有打領帶,同樣風流倜傥。舉着的電話放下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這樣的宋珺瑤實在漂亮,一團絢麗的白,陽光一照,置身銀河般璀璨。而她站在鏡前,唇紅齒白,就算目光有一點兒怔忡也是好的,看得人心中小鹿亂撞。這個場景讓顧峻風想起當年,他從外面走進來,她自鏡中看到他,眼裏分明有嬌羞,一閃而過,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哪個女人沒有過幽幽的女兒情?
那樣的小兒女,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憧憬,就算宋珺瑤也不例外。
終究是他負了她。
顧峻風走近來,唇角動了下:“這身衣服好看。”
宋珺瑤轉身看着他:“謝謝。”
他們竟能這樣平靜的說話,可是,心裏不平靜。仿佛王母娘娘的銀簪子輕輕一劃,在心裏劃出了口子,一時間遙遙相望。
“我去看過應晖了,是他告訴我你在學校附近的店裏試禮服。我要回去了,來跟你打聲招呼。”
兩個人到沙發上坐。
宋珺瑤的行頭太過華麗,走起來反倒不便,之前沒覺得這樣累贅,此刻扯也扯不清的感覺,弄得她心頭一陣焦燥。越發亂了章法的撕扯。
不等店員走過來,顧峻風已經紳士的蹲下身幫她把裙擺弄好,這樣走起來就不會絆到了。
店員笑着對宋珺瑤說:“您先生真周到。”
宋珺瑤看向顧峻風。
顧峻風沉湛的眸內恍惚,側首對店員說:“我不是她先生。”
窗外的流光從他臉上緩緩的滑過去,店內很安靜,宋珺瑤也不說話。是他先來找的她,所以主動權應該在他手裏。
“看來你真的要嫁人了,現在隐隐有這樣的感覺,你快要不是我的了……我知道這話聽起來一定覺得像個笑話,笑我癡人說夢。”他笑了一下,其實自己也是這樣覺得,有的時候人就需要當頭一棒,要麽醒來,要麽打死。他就是那個一棒被打死的,永遠也醒不來了。“該祝你幸福的……同樣要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把應晖生下來……”
宋珺瑤沉默的注視他,狀似等他将話說完,也或者她不可思議,他竟如此說話。
事實上,顧峻風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覺得有一點兒昏眩,杯中液體微漾,越來越明顯,滾燙的咖啡溢出來,接着是店裏玻璃制品滑落的聲音。
透過玻璃窗子望出去,街上人流攢動,蜂擁而出。
店裏有人吶喊:“地震了……”
房屋塌陷,轉眼天翻地覆。
門口擠滿了人,宋珺瑤的裙擺被一塊墜落的石頭壓住,顧峻風鉗制她的手腕,她努力的掙脫,用力的推他:“你快走啊……”她努力了,可是連腳踝也被纏死了,她動也動不了。
顧峻風眼眸腥紅,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曾經她等不到他,此去經年他是打算一直守着她的,沒走再走開讓她獨身一人的道理。
他從沒想真的背棄她。
顧峻風将她的裙擺扯斷了,一塊石頭分明砸到他的手腕上,宋珺瑤看他指掌無力的松脫,下一秒咬緊牙關将她腳邊的石頭移開……愚公移山那樣,一塊一塊。就像許多年前她在那座空房子裏等着他,一日一日。
周仲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顧峻風拉腰抱着宋珺瑤從碎裂的窗子裏跳出來。
顧峻風的眼底有清析的紅血絲,将宋珺瑤交給他,瘋了一樣的奔跑。
街上一片混亂,仿佛世界末日。
宋珺瑤嗓音嗚咽:“應晖……”掙紮着從周仲的懷裏出來,朝着顧峻風的方向跑去,鞋子跑掉了,赤腳踩在深淺不一的地面上。
顧峻風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焦燥絕望過,生命到了極致,如果不可以……如果不可以,他真的一步也走不下去了。
其實他想跟宋珺瑤說起一個夢,夢裏她罵他是混蛋,他不否認,但他在夢中是回答過她的。
抓着她的手,懶洋洋的放蕩不羁,他說:“怎麽不是我老婆,我就只睡你。”
他的夢裏她聽不到,可是,酣然入夢的時候他分明這樣說。
那樣多的建築群轉眼移為平地,變做廢墟。震動停息,可是哀慽此起彼伏。
國家馬上展開救援,四面八方的官兵齊聚而來。
哭聲連作一片,每一座坍塌的廢墟都壓着鮮活的生命,沒人保證他們還活着,生命在這一刻脆弱如風中燭火,微微搖曳,只怕深吸一口氣它就熄滅了。
可是,大家沒有放棄,救援活動積極展開。
宋珺瑤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蹲在廢墟前一塊一塊移挪坍塌覆壓的石塊,指甲摳斷了,十根指頭血肉模糊。
她的兒子還在下面,喉嚨輕哽……還有顧峻風。
所有人魚貫而出的時候,她看到他逆向而行沖進去。那樣混亂的局面,宋應晖在四樓,而他只有四歲,怎麽可能逃得出?
如果他已經逃出來了呢?
能驗證自己的兒子平安無事,他還有什麽死不冥目的?沖進去一無返顧。
“應晖啊,爸爸到死都守着你,再不背棄你,好不好?”
早上他拉着他的手,分明這樣說。
周仲拉着她一雙手,将她硬性的攬到懷裏。
“珺瑤,好了,停下來,你的手指要斷掉了。”
宋珺瑤目光直直的,推了他一把讷讷:“你讓我怎麽停下來?我的兒子還在裏面,你讓我怎麽停下來?”
說到最後,近乎咆哮,一滴眼淚終于跌跌撞撞的流下來。
醫生說:“你的體質很特殊,這個孩子要是打掉了,以後懷孕的機會會很小,再有孩子的可能性不大了。”
這是她的命根子,她把他生下來沒有一點兒不情願,這個孩子是唯一一個與她有母子情份的有緣人。她知道,舍棄了,永生永世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宋珺瑤瘋了一樣,安靜的掉眼淚,安靜的搬石頭。
周仲抓着她的手:“珺瑤,我來。”
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了,陸續有人被挖出來,湮滅生息的,奄奄一息的……可是,哪一個都不是陸珺瑤熟悉的面孔。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她坐在坍塌的廢墟上絕望了。
金光撕破雲層灑到她的身上,仍舊只覺得冷。她在發高燒,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持續。周仲給她找來的藥,她無動于衷,不肯服下去。
之前還會咆哮,現在就什麽都不會了。安靜得像個木偶,雙手放在腿上,血肉模糊。周仲想幫她理幹淨,可是她像只刺猬一樣畏懼着每一個人的靠近,仿佛已經不認識他了。
那邊又有人被挖出來。
周仲跑過去,接着大喊:“珺瑤,是應晖……是應晖……”
以前看報導,說地震時一個母親和自己的孩子在地底下呆了許多天,她将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包裹孩子,等救援隊将人挖出來的時候,母親已經死掉了。像子宮中的嬰兒,蜷縮身體将孩子護在懷中。
現在宋應晖就在顧峻風的懷裏,他的背粘乎乎的,被血液濡透了。醫護人員猜測骨頭一定斷掉了,再硬的脊梁也抵不過石塊的坍塌,孩子相安無事已經是個奇跡。
宋應晖小手撫着他的臉:“爸爸,你沒事的對不對?你一直在給我講故事,一定沒事對不對……爸爸,你不要閉上眼睛……”
顧峻風想扯出一個微笑,可是,沒有力氣,眼皮沉的厲害,傾盡所有,不過一個微笑的弧度。
“應晖……爸爸……很累……想睡一覺……”
宋應晖不傻,電視裏就看過很多次,那些說累極的人,也說想睡一覺,可是,一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來了。
“爸爸,你不要睡,我不能沒有你,我一直很想要個爸爸……”
顧峻風擡起手想撫摸他的手,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這些年宋應晖是他看着長大的,他怎麽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他總是或近或遠的看着他,一晃四年的時間都過去了。
那只手被宋珺瑤握住,她第一次對着他這樣哭,近乎哽咽:“你為什麽出現?”
顧峻風眼瞳渙散的看着她,這個女人真是聰明,她看透了他的居心叵測。顧峻風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從沒真的以為他可以挽回她。早在她轉身離開的一剎那,他就徹底失去了。這世上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怎麽會不懂。
如果不是聽說她要嫁人了,他可能不會找上來。沒人打破他的黃粱一夢,誰都動搖不了他擁有她的假象。
“宋珺瑤,不要以為我多善良,更不要因此對我念念不忘……其實我來是想拉你一起下地獄的,除了毀滅我想不出別的……可是,你為了生了兒子,他那麽可愛,我怎麽忍心……”
于是,放手讓她幸福。
他臉上的微笑像眼前的建築物一樣崩塌,目光渙散得已經不足以看清她的臉,眼前一片虛茫,只有金燦的陽光,隐約又是通往哪裏的一條彼直大道。
宋珺瑤眼淚簌簌而下:“顧峻風,你這個大混蛋……”
可是,他已經聽不到了。
肖文昕許多年後再想起顧峻風痛哭失聲的那個晚上,淚珠墜在臉龐,長睫如月暈染,他擡頭看路燈下的飛蛾。那一刻他想到了什麽?
原來,後來的後來,他不是真的想要尋回宋珺瑤,他是要飛蛾撲火。
宋珺瑤做夢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再回到這棟房子裏。許多年前她在這裏等一個不歸家的人,許多年後這個人就睡在她的枕邊,沉睡不起,不會離開。
——
那日她問他:“要不然呢?”
其實他只想說:“珺瑤,我想早上一睜眼就看到你,每天。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想你……”
長睫顫動,天翻地覆,他看到滿室的陽光,女子脊背纖細,坐在鏡前。一定已經看到他了,鏡中目光怔愣,所有動作僵在那裏。目中有一張微笑的臉,男子薄唇高鼻,唇際弧度優雅,像極了一場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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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伴們,這個番結束了,虐了小風,最後他也如願以償了,最後王子會和公主過幸福的生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