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趙盈如同找到新奇東西一樣,帶着全府的下人浩浩蕩蕩轉了每一個角落,連茅廁都沒放過。又指揮着下人在王府後院擺上冬日也能存活的花草,書房重新整理一番,卧室鋪上新的被褥,點上炭火。

床鋪得軟綿綿的,趙盈躺上去滾了幾圈,就不願意起來了。

他喜滋滋地想着,今晚就讓皇兄獨守龍床,心裏念着想着他,卻不能碰他的手腳。這招就叫那啥,欲擒故縱!

福至心靈。

趙盈讓管家準備筆墨,片刻便畫了一張圖,畫上真龍縮着爪子去摸一只小狐貍,又怕小狐貍吓跑,神色很是緊張。

寥寥幾筆,盡得神韻。

趙盈喜得滿屋子亂蹦,皇兄啊,這回你可栽到盈兒手裏了吧。

從下午到黃昏時分,宮中的傳令太監來了一撥又一撥。趙盈盡皆打發了,得意道:“回去告訴皇兄,我從今往後不在宮裏住了,王府已收拾妥當,若皇兄有興趣,大可來此參觀。”

趙盈腦補着皇帝吃癟的模樣,連晚飯都吃的生龍活虎的。

入夜躺在床上看書,翻了幾頁甚覺無趣,左等右等皇兄竟不來找他。明明是他不回去,引趙宣出宮來找,如今真的見不到面,心中又酸酸的冒泡,氣他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氣着氣着便睡着了。

深夜,趙盈屋子裏突然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輕手輕腳上床鑽進溫暖的被窩,雙手熟稔地揉搓着趙盈大腿上的軟肉,過夠了瘾才把人卷進懷裏抱着。

半年未見,真的是食髓知味,一刻也離不得。

趙盈心裏想着皇兄或許會來看他,一直沒睡熟,落到熟悉的懷抱裏便半眯着眼醒來,喊:“哥哥,你終于來看盈兒了。”

趙宣心中一震,輕撫懷中人的後背:“睡吧,哥哥一直陪在你身邊。”

很久以前,趙宣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盈兒個子才到他腰上一點,十三四歲的樣子,是個俊秀的小小少年。

趙盈當時做了錯事被先帝處罰,在黑咕隆咚的閣樓裏抄《治國論》。伸手不見五指的南閣樓裏,燃着一豆燈火,趙盈趴在桌子上邊抄書邊委屈地哭。他只不過是貪玩了一點,沒把先生布置的文章搞懂,父皇就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太可怕了。

趙宣那時還沒對趙盈起什麽旖旎心思,只是兄弟裏只有他最親自己,讓他不至于始終一個人。

那閣樓他曾去過,德妃時常尋他錯處,罰他在那裏面壁思過,連一盞照明的燈都不給。小孩兒一個人在那裏怕是要吓哭。

趙宣半夜偷偷去看,小孩兒果然吓得不敢睡覺,臉上全是未擦幹淨的淚花。見到他來,哭得更慘了,鼻涕眼淚全往他身上抹,沙啞着嗓音喊:“二哥,你終于來救我了!”

仿佛他是蓋世的英雄一般。

他不是英雄,他是草寇。

“草寇”只能哄着縮在他懷中的小人兒睡覺,到天明時再偷偷離開。

他一直都知道小孩兒長得好看,但那時,在微弱的燈火下,竟沒有哪一刻能比得上兩人相依時的溫暖,趙盈小小的面孔在燈火下盡顯柔和,美麗不可方物。

是的,美麗。他從未想過男孩可以用美麗這個詞來形容,這讓他心弦顫動不已,蠱惑着他引誘着他走向背德的深淵。

第二日趙盈醒來時身邊已無人影,他摸摸尚有餘暖的床鋪,甜甜地笑了。

床邊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個沉木盒,木刻精致。趙盈對這種木刻非常感興趣,仔細研究了會兒才打開,裏面躺着一件精美的月白色裘袍,冬日套在外面禦寒那是一等一的好,完全可以在院子裏撒歡跑。

等洗漱完畢,趙盈便迫不及待穿上裘袍,系好脖間的綢帶,整個人顯得精神又俊逸。

他毫不猶豫跑到宮裏,在禦書房門外等趙宣下朝。殿外灑掃的太監見了,勸說他回屋裏去。小王爺凍着了可是天大的事。

趙盈就不去,他剛穿了皇兄送他的新衣服 ,可要在外面過足了瘾。再說這袍子也不知是用什麽做的,密不透風地把人圈在裏面,根本感覺不到寒風。

趙宣下朝後與幾名大臣在勤政殿商議國事,出來後便聽趙福說盈兒來了,眼睛一亮,步伐飛快奔着禦書房去。

進門便看見趙盈縮在大大的袍子下,百無聊懶地揪一盆好不容易存活的冬草。

“怎麽不進屋?”趙宣心疼去握他凍得通紅的手,“手都凍僵了也不知道進去。”

趙盈随着皇帝進去,見閑雜人等都下去後,倏然從趙宣懷裏跳出來,在書房的空地上轉了一圈,興奮道:“皇兄,我好看嗎?”

“好看,盈兒穿什麽都好看。”趙宣見他開心,如同吃了蜜罐一樣甜蜜。

“皇兄,你可不要恭維我,雖然我确實風流倜傥,玉樹臨風,大街上的小姑娘見了我眼睛都要放光。但是嘛,做人還是要低調的。”

“盈兒可不需要低調,站在那裏都是要發光的。”趙宣貪婪地看着他。

趙盈被趙宣誇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撲到趙宣懷裏,使勁蹭趙宣的胸膛。

“盈兒,別亂動。”趙宣禁欲了大半年,經不得他如此撩,竟然勃起了。

趙盈大窘:“娘哎娘哎!怎麽辦?皇兄,你這是病啊!我幫你去叫太醫!”

趙宣抓住他的後衣領:“太醫可治不好為兄,只有你能治。”

趙盈指了指外面冒頭的太陽:“皇兄,白日宣淫不好吧,你可是一國之君啊!理應體恤萬民,怎可青天白日地在書房做那種事,不好不好。”

趙宣見他搖頭晃腦地教育自己,樂了:“誰說要做了?不如你幫朕咬出來?”

“不好不好,我還要出去玩呢,到時候怎麽見人?”趙盈連忙擺手,其實他是怕那個大家夥,太大了太大了,不愧是一國之君。頂尖的!

“哎,朕好可憐。”趙宣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開始寬衣解帶,“心愛的人在面前還要自己來,好可憐。”

趙盈被他那小眼神盯的無處可逃,支支吾吾:“我……我幫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說來聽聽。”

“皇兄,你看我是個閑散王爺,可是俸祿卻有那麽多,普通的官員不過幾十兩銀子,他們為大周做了那麽多事,才得來一點銀子,但是我呢,什麽也不做,就有好多錢啊!雖然是很爽,但總覺得過意不去,所以啊,我想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趙盈眨眨眼睛,非常真誠。

皇帝歪着頭沒說話。

“我都想好了,就去禮部行了吧,我記性好,好歹能做事。況且新年臨近,有很多事要做,還要準備宮宴,我總能幫上忙吧。”趙宣說到激動處,手啪嗒一下打在趙宣硬起來的那家夥上,一下子萎了。

“盈兒,你謀殺親夫啊,用這麽大勁。”趙宣咬牙捂着,似乎疼的不行。

趙盈緊張:“皇兄,你沒事吧,我去叫太醫!”

趙宣咬牙去拽他:“別去,朕不要面子的啊!緩會兒就好了,你繼續。”

“皇兄,你真的沒事嗎?”趙盈一臉不相信。

“真的沒事!”趙宣恨不能把人壓在床上堵住他叽叽喳喳的嘴。

“那好吧。”趙盈遺憾道。

“你什麽表情?是不是在心裏詛咒哥哥自此不舉?”趙宣擰眉。

“皇兄,我沒有!”趙盈舉手發誓。

趙宣這才滿意道:“方才你說去禮部,是真的想去?那裏還算清閑,你就先跟着羅尚書學習一些簡單的禮法,為年初祭祖做準備。”

“不要。”趙盈撅嘴道:“一年到頭都在祭祖,咱們大周還能不能做點正經事了。”

“對國家來說,這也是正經事。”趙宣道:“你若是嫌枯燥,那就不用去,來宮裏陪朕。”

“我去我去!”趙盈高呼:“皇兄,我不還是個傻子嘛,得趕緊給我澄清了。”

“哦,朕倒忘了,盈兒還是個傻子。”趙宣笑。

“皇兄~”趙盈氣的撒嬌。“皇兄,你多誇我。不許再說我是傻子了。”

趙宣招架不住,自然什麽都答應了,這一招比在床上還好使。

兩人一直膩歪到下午,期間趙宣在書房批奏折,趙盈便粘着他講在江南游歷的趣事,什麽“孫大娘大戰蓮藕”“兩男鬥雞争美人”全都被他講的繪聲繪色,天上有地下無的,其實都是些坊間時常發生的小事。

他還說江南的美女如何如何美貌溫婉,就連路邊下面的小廚娘都溫柔可人,實乃人間溫柔鄉,着實讓人流連忘返。

趙宣微笑着聽他講個不停,有幾次聽到不對勁的語句時,眉頭擰到一塊,習慣性地要教訓,但見趙盈如此快樂,他便不忍打斷。

“皇兄,你不去真是太可惜了。”趙盈搖頭嘆息,為趙宣一生只能困在皇宮裏感到遺憾惋惜。

“外面再多的風景也比不過你,盈兒站在哪裏,朕便覺得哪裏最好看。”趙宣毫不吝啬地說着情話。

趙盈害羞地捂住臉,嚷嚷着讓他再多說一點,他聽的很歡喜。

時隔三年,趙盈終于放下防備,接受了這一段禁忌的感情。兩個人知己知彼,無論對方做什麽,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兩人都能夠很快解析到位。當真是心有靈犀。

舒王大病痊愈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當初的少年英才回歸,一塊石激起千層浪。棋壇老前輩彌須子出山要與趙盈再戰三百回合,大周朝的有名棋士聞聲而來,在京城醉春閣擺上棋桌連戰七天七夜,成為一時傳奇。

男女老少,懂棋的不懂棋的,都要講上兩句。

趙盈被彌須子纏的不得脫身,想與皇上膩歪也找不到時間,趙宣因此怨念頗深,明明是自己教他棋藝,如今反倒贏不了他了。

趙盈好不容易從彌須子身邊溜走,進了皇宮便去找心上人,抱着趙宣的腰不撒手:“皇兄,盈兒想死你了。”

“你這幾日是睡在棋盤上了。”趙宣冷哼。

“哪有!下棋很費腦子的,盈兒好累,要皇兄摸摸。”

“摸哪裏?”趙宣看向趙盈胸口。

“你色!”趙盈氣:“我要去吃東西了。”?“過來,哥哥做給你吃。”趙宣把人招進承明殿。

“你會做飯?”

“嗯。”趙宣心虛點頭,随後心安理得把人拐上了床,給趙盈吃了大棍棍。

趙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哭着喊着爽着,不但吃了大棍棍,還把自己搭進去,被趙宣吃幹抹淨。骨頭累散了架,可以做排骨湯喝了。

新年将近,宮裏忙忙碌碌地準備每年例行的宮宴。遠在封地的皇親國戚趕到京城,達官貴族也收拾妥當,只為家裏某個青年才俊能被皇上看中提拔。

宮宴上趙盈坐在趙順旁邊,眯着眼看歌舞,心中連連嘆:若是南歌在此唱一曲那才是真的驚豔四座。大殿中亮如白晝,趙盈喝了幾口小酒,醉醺醺地望着首位的皇帝,心中一遍遍描摹着他的面容。皇帝不着痕跡地看向下面的趙盈,他乖巧地坐着,似乎用手指一戳便要倒在地上。

宮殿裏的吵吵鬧鬧此刻早已遠去,他們兩個互相望着,任何聲音都插不進去。世界中心只有兩個人,纏綿悱恻,耳鬓厮磨。

真正的愛是包容,而不是束縛。

趙宣活了那麽些年,放在心上的人也只有一個。那個人在他最孤獨時送去喧鬧,在他最寥落時送去溫暖,在他努力時給他錦上添花。

這個人世間僅此一個,而他卻因為自己的極端心理重重傷害了他。他是不正常的,他是變态,是手段狠辣的不擇手段者,他親手摧毀了趙盈清明無垢的小世界。

永遠也不會忘,不敢忘,從今往後,只有克制住自己的瘋狂舉動,狠狠把那些不正常的想法關在心裏的那塊深淵。

緊緊鎖上。

留出來的光明是屬于趙盈的。

宮宴結束時,趙盈喝了不少酒,任由趙順扶着他回了承明殿。懶懶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哥哥……”

“怎麽了?難受了?”趙順探向他的額頭。

“不是你……”趙盈拂開趙順的手。

“合着我不是你哥哥了!”趙順氣憤,尥蹶子走人。

片刻後,趙宣悠悠從殿外走來,坐在床側盯着趙盈看。趙盈似有所覺,睜開眼睛,仔細辨認眼前的人,“是你,哥哥……”

趙盈柔若無骨地攀上趙宣的腰,蹭啊蹭:“哥哥,我好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喜歡……”

趙盈閉着眼沖他笑,聽到趙宣說:“哥哥也喜歡你,非常喜歡。”幹脆咯咯大笑,嘴角向上翹着。

“哥哥,你喜歡我嗎?”

“喜歡,特別喜歡。”

“趙宣,你,你喜歡盈兒嗎?”

“嗯,不僅喜歡,還很愛。”趙宣不厭其煩地回答趙盈的問題,眼中滿是溫柔。

“盈兒也喜歡你,特別喜歡!”趙盈宣告完畢,往床上一倒,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趙宣哭笑不得,伸手幫趙盈解開衣服,剛解了一半,趙盈突然睜開眼睛,扶着頭坐起來:“……暈,你別晃!”

趙盈指着面前的人,嘿嘿笑起來。

“盈兒,睡吧。”趙宣哄着他躺下。?“不行!我有事情!”趙盈死活不肯睡,明明上下眼皮在打架。

趙宣樂:“明天再說。”

“不要!”趙盈撅嘴,“說!我說!……傘!傘!拿過來……”

趙宣攔着不讓他下床,自己去書桌旁放畫的瓶子裏拿出一把精致的紙傘。

回來時,趙盈耷拉着腦袋睡着了,趙宣見狀也不去叫他,轉身要去放傘,衣角突然被半眯着眼的趙盈拽住。

“……傘?”

趙宣無可奈何把傘遞過去。

“……你知道我為什麽送你嗎?傘特別不吉利!特別!但是這個,”趙盈也不去接,手輕輕從上面滑過,歪着腦袋,“不是我要走……”

“是什麽?”趙宣從善如流地問。

“我娘親說這是送給心上人的,是要兩個人一生一世一起走……”

趙宣心頭一震,把傘輕輕放在桌子上,然後緊緊抱住昏昏欲睡的趙盈,喊道:“盈兒,我們說好了,一生一世一起走,不能反悔。”

趙盈迷迷糊糊地:“嗯,不反悔,反悔是小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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