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很好用,也耐用
酒吧二樓, 最內側的包廂裏。
白熾燈耀眼的燈光照得通明,驅散了從舞池裏帶來的昏暗迷離。
讓人完全清醒過來。
門緊閉,只有牆上的磨砂窗透出絲縫隙。隐約可以聽見外面嘈雜得可以稱之為噪音的混響。
盛明窈被吵得耳膜疼。
也不知道剛才她為什麽能做到看舞池裏的任何東西都新奇, 玩得這麽高興。
如果不是太盡興太投入了, 怎麽會察覺不到沈時洲的出現。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男人分明已經在不遠處站了很久, 也看了很久, 後來才忍無可忍上來捉人的。
想到這兒, 她抿起唇瓣, 擡睫毛看向沈時洲。
這男人靜靜站着,神情波瀾不驚。除去見面時那一句有丁點陰陽怪氣的話,幾乎看不出別的情緒流露
反倒是她,莫名其妙産生了種被捉奸的心虛感。
這不應該啊。
她剛剛幹了什麽逾矩的事情嗎?什麽都沒有。
甚至因為吸取了鄭二少的教訓,連其他異性都避開了。
雖然深夜蹦迪不是個好習慣, 但無論怎麽想,都不該被這男人管教。
盛小漂亮瞬間又覺得自己有理了。
她彎腰從茶幾上取了張紙巾, 一邊細細擦幹淨手指,一邊理直氣壯地問:“我在家悶發黴了出來透個氣,有什麽問題嗎,你阻止我不說, 還拿這種眼神看着我幹嘛?”
“我沒有阻止你。”男人微頓,不動聲色地提醒。
“……”
說得也是。
但沈時洲往那兒一站,周身氣溫低了八十度。那冷淡沉沉的臉色,就差直說讓人把燈打開把音樂關了, 她不乖乖地跟着上樓也不行啊。
沈時洲:“夜店安保再多都很危險。我擔心你,有什麽問題嗎?”
“……”
說得也是。
橫豎正反都是他有理,盛明窈幹脆不跟他争了。
她想到那天跟姜未未的對話, 視線下滑到男 人幹淨的指節上,哼了聲,別有目的地舊事重提:“你的傷好得真快。”
這才兩天,連創口貼都沒了。
他當初還敢面不紅氣不喘地跟她賣慘!
更頭痛的是,她當時還相信了,為此沒再計較沈時洲的綠茶行為,還十分擔憂跟關心,完全就鑽進了男人給她設好的圈套裏!!
沈時洲眸底暗色流動,仿佛聽出了她的潛臺詞。
但他神色從容不迫,一點都沒有謊言被拆穿的慌張,翻手露出掌上的那道淡淡的淺痕,不輕不重地解釋:“剛剛愈合。”
傷口是的确存在的,但是——
“這有五厘米嗎?”
當初這男人一臉平靜賣慘的時候,無論是淡而凝重的神情,還是語氣跟弦外之音,可都把這道傷口說得深可見骨,流血不止。
沈時洲面不改色:“已經愈合了,需要我再劃開原來的口子給你看嗎?”
“……??”他怎麽一開口就這麽血腥?
說到這個份上,哪怕盛明窈已經百分之九十九懷疑,當初他就是裝的,也找不到直接證據,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
總不可能,她真讓沈時洲把傷口劃開,用尺子量量有沒有五厘米。
沈時洲是摸清了她吃軟不吃硬,才這麽有恃無恐的吧。
盛明窈撇了撇唇角,低頭看着茶幾上的銀盤。
裏面倒映出她最近化的最精致的一個妝。
為了在霓虹燈光下好看顯眼一點,她還特地臨時學了怎麽貼閃片比較漂亮。
結果在舞池裏沒待上十幾分鐘。
她瞬間又覺得太可惜了,抿起紅唇,很不甘不願地道:“你這種行為叫做半強制性的好嗎?要是其他人這麽一直跟着我,限制我的行程……”
“他們不敢。”男人截斷了她的話。
盛明窈:“……”
當然不敢。因為都被沈時洲恐吓跑了。
但是……沈總,原來你也知道你很雙标哦!
同樣的是,他可以做,別人就是不行。
像是為了反駁她內心暗戳戳的吐槽,沈時洲停了幾秒,“如果你氣不過,可以給其他對你一見鐘情的追求者通知你的行程。他&zwn j;們應該和我一樣,也會立刻去舞池找你。”
除此之外,還特地冠冕堂皇地道:“公平競争,我不介意。”
話是說得很大度,堵住了她想說的。
但盛明窈心裏清楚,他就是說說,絕對不會讓她真的答應下來。
待在南城這段時間,盛明窈對沈時洲排除異己的小心眼,已經有了更透徹的了解。
而且,退一千一萬步說。
她可是個重度顏控,時不時看見沈時洲這張臉圍繞在身邊還行,看其他男人的……相比之下,好像就不那麽行了。
盛明窈心裏這麽想,但并沒有表現出來。
她剛還打算跟沈時洲置氣呢,嘴上怎麽都要再逞強一回。
所以,盛明窈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長尾音道:“是嗎,那我等一會兒就下去找。這酒吧裏,比你這老男人年輕得一抓一大把……”
後面那些擠兌的言語還沒來及地說,門就被驀地推開了。
迎楚的手指還放在門把上。
她聽到了盛明窈的話,品味幾秒,才後知後覺地聞見了包廂裏莫名其妙升起的硝煙味。
迎楚剎住車,微微尴尬:“……樓下人多有點悶,我回來緩緩。是不是打擾到了?”
“沒有。”
盛明窈挪到她身邊,抛給沈時洲一個“就算不蹦迪沒事幹了寧願理別人也不理你略略略”的眼神,才轉頭看向迎楚:“我跟你一起去天臺上透個氣。”
迎楚原本想說天臺也有私人露天派對,不方便随意走動。
但看了看盛明窈,又看了看沈時洲,決定先不拆臺,順口答應了:“走吧。”
……
一直到坐上電梯,迎楚才說出了事實:“……因為你們剛吵完架可能需要冷靜一下,我才沒有當時就說。”
盛明窈無所謂地理了理發夾,道:“也不一定要上去啊,在天臺口站站就能吹到新鮮的風。我都行,主要看你想去哪兒透氣。”
“我也随便。”迎楚眨了眨好奇的狐貍眼,瞳仁裏閃着點點光輝,“那個,就是來找你那個……你是因為包了他很久,感到厭倦了,才會說他老的嗎?”
盛明窈:?
她先是過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迎楚指的是沈時& zwnj;洲。
又過了半分鐘,才發現用詞有些不對。
包?什麽包?包`養的包?
她沒說話,迎楚已經很藏不住好奇心地把自己的問題闡述清楚了。
“不然,依照我的審美,他算是介于年輕跟成熟之間狀态的男人,怎麽着也就二十六?二十七?沒你剛剛挑剔得那麽寒碜……”
迎楚反手指了指自己,滿心疑惑:“是我的審美有問題嗎?”
當然不是啊。盛明窈也就嘴上說句老男人怼怼沈時洲,挫挫他的銳氣,心裏可是一點都沒有嫌棄過他那張俊美無俦的臉。
迎楚聽半句,再加上亂七八糟的腦補,也不知道想偏想哪兒去了。
但,重點不是這個——“你剛剛說他跟我是什麽關系?”
迎楚眨眼的速度變快:“我們最初都以為,他就是耀星那邊一個兼職打雜的球童而已。但從他拿出你送的那塊表嘚瑟開始,基本上都猜到了。”
“?”
“你真的蠻幸運,能遇到質量這麽高的。我有姐妹在京城那邊包了一個上升期愛豆,為了博帥哥一笑砸了不知道砸了資源跟錢,還特地為了他開了家經紀公司。
結果那個小白臉腳踏三條船不說,還PUA我姐妹。
哪裏像你這個,竟然這麽敬業,會一步不離地跟着。跟認認真真談戀愛一樣。”
“???”
她們不會都統統誤會,沈時洲被她包養了吧……
盛明窈頭頂着碩大的問號。
迎楚已經自顧自地跳到了下一個話題。
她轉過頭,壓低聲音道:“我也看上了一個很窮的帥哥,還很清高,跟你這位差不多吧。明窈姐,你的經驗能告訴你,怎麽把這種男人追到手嗎……”
盛明窈就不懂了。
沈時洲這男人身上是有什麽高嶺之花的氣質嗎?
迎楚都認為沈時洲是被她包`養的小白臉了,為什麽不去想想他自薦枕席的可能性?
看來,那副清風霁月衣冠楚楚的模樣,确實很有迷惑性。
想到這,盛明窈甚至都忘記去解釋包`養的誤會,連忙出聲揭穿沈時洲的真面目:“楚楚,你可能看錯了,清高這種詞,跟他一點都不搭邊。”
迎楚疑惑:“ 有嗎?”
“當、然、有、啊。”
盛明窈低頭看着剛修過的粉嫩指甲,忍不住道,“他在其他人面前裝得可像一回事了,唯獨只有我知道……”
聯系之前種種,她簡直有說不完的話。
光是沈時洲賣慘的藝術,她覺得就能說十分鐘。
話題也從這一刻開始,就徹徹底底跑偏了。
沈總并不是小白臉這件事完全沒有澄清。盛明窈是忘記了,但落在迎楚心裏,就相當于是她默認了一般。
迎楚聽着盛明窈的話,表情也漸漸從好奇變成了震驚,嘴唇驚訝地張成一個圓形。
雖然盛明窈沒舉什麽具體的事例,但她靠三言兩語就描繪出來的心機boy形象,完全不符合沈時洲對外所展現出來的。
過了一會兒,迎楚才回過神,道:“原來他是這樣的人啊?噢,是我誤會了,你說他老男人,其實不是厭倦了嫌棄他的年齡,是想罵他老奸巨猾?”
說完後,迎小千金便自顧自地點了點頭,為自己想出這麽個貼切的詞語表示肯定:“原來是這樣啊。”
被這一提醒,盛明窈終于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麽。
她在這兒說了十分鐘,竟然還沒解釋跟沈時洲的關系:“等等,不是……”
迎楚卻沉吟着。
她已經通過盛明窈的描述,對那個男人建立了重新的印象。
腦子裏搜尋着自己跟沈時洲為數不多的兩三次照面,迎楚發覺了幾個細節,似乎更能佐證盛明窈的說法:
“那當初他把那塊百達翡麗扔給鄭文,是為了示威嗎?”
代入感太強,迎楚已經幫盛明窈吐槽起來了:“我剛剛還不懂,你怎麽一言不合就嫌棄他,還想着他也沒你說得那麽老,不至于吧。現在想,明窈姐你多嫌棄嫌棄,把他甩了也好。
“自我意識太強,還把自己當正宮了,連你旁邊有其他男人都忍不了,呆不長久……”
盛明窈聽得哭笑不得,正欲說話,餘光就瞥到那張正被迎楚義憤填膺嫌棄的矜淡俊顏。
“!!”
她們站在天臺 口。沈時洲就在樓梯上,離得不遠。
也不知道站在那兒多久了,又把迎楚那番“都被包`養了能不能有點自覺”的話聽了幾句。
盛明窈不擔心自己,但很擔心迎楚被沈太子爺記上一筆了,指尖戳了戳她的肩膀。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迎楚轉身,才看見樓梯上面龐沉靜的沈時洲。
“……”
雖然迎楚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一句都沒有錯,但是背後吐槽被當事人聽見,怎麽想都有種說不出來的迷之尴尬。
坐上車,跟迎楚隔着車窗揮手告別之後,盛明窈才朝沈時洲道:“你不要跟迎楚生氣啊,她就是聽岔了。”
要不是為了迎楚,她都不打算開口重提這件事。
只有她自己被抓包了的話,盛明窈是一點都不擔心。她說的不都是事實嘛。
沈時洲的指節扶着方向盤,語氣平靜:“我料到了。”
這男人老是喜次說話都只說一半。
他是料到什麽了?
料到迎楚會心血來潮地吐槽,是受了她的引導;還是料到了他之前那一系列綠茶行徑,會讓迎楚誤會他是她包的小白臉?
可能是兩者都有吧。盛明窈也不想去細細思考區分。
男人視線微側,對上她的杏眸,淡定的語調裏有了幾分興師問罪的意思:“你是對我有多不自信,覺得我會計較那些?”
盛明窈:“……”
她這不就是關心迎楚,怎麽被沈時洲倒打一耙成了她不信任他?
她抿着嘴不出聲,一副你說任你說的樣子。
“只不過,她說得有失偏頗。”
沈時洲收回目光,看向正前方,低沉的語調從薄唇中溢出,“如果你真的包`養了我,會發現,我并沒有她口中的缺點。”
尾音落下。
第一時間內,盛明窈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夜店的音響給震聾了,怎麽會産生幻聽。
半晌後,才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沈總這是覺得追不到她,選擇放下身段,恬不知恥地真·自薦枕席了!??
他是在高爾夫球場裝了回綠茶,就裝上瘾了嗎??
盛明窈也不是很清楚沈時洲到底是在想什麽。
但是,她至少能辨別出,這男人剛才的語氣相當&zwn j;認真。
就是那種——思忖幾許,心裏已經考慮周全完善了,才開口“推銷”自己。只等她稍微點個頭,他估計馬上就會解開皮帶作為小白臉的職責。
……這個形容,好像有點奇怪。
她怕被姜未未那個滿嘴跑火車搞黃色的女人帶偏了!
盛明窈打住不合時宜的奇怪聯想,手指握成拳,放在唇前咳了咳。
含糊了大半天,她終于找到了應對的詞:“你太貴了。”
說完後,盛明窈就想咬自己的舌尖。
這都什麽啊,暗示讓沈時洲降價嗎?
好在沈太子爺還是有那麽一點骨氣的,沒順口就接到“沒關系很便宜”。
但是,盛明窈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也沒有比這好到哪兒去——
“我很好用,也耐用。”沈時洲扶着方向盤拐了個彎,這才不緊不慢地說完了後半句,“……你試過的。我也不介意你現在再重新試試,我有沒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