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也愛你

一句“試過”, 立刻勾起了盛明窈記憶深處的畫面。

低沉性感的粗喘聲,暧昧不已,似乎就響在她耳邊。

……她被自己的回憶跟想象給羞到了。

盛明窈降下車窗, 任由沿路的風灌進車裏。

風太大了, 将濃密長發吹得胡亂貼在她的臉蛋上。

盛明窈伸手去撥開發絲。

借用這整理頭發的動作, 纾解着神經, 心裏卻半天還沒有平複下來。

越是強迫自己趕走腦海裏的畫面, 想起來的就越多, 回憶也就越來越清晰。

在病房那次, 她記得很清楚,是她先主動的……

當初,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膽子,竟然敢用舌尖去勾沈時洲的喉結……

不對!她到底為什麽要想這些啊!

沈時洲就說了兩句下流的話而已。

他還一臉淡定。

怎麽反倒是她亂成這樣了。

“聽不得這個尺度,以後就不要跟朋友說那些。”

沈時洲終于幽幽出聲, 打破了她獨自一個人的胡思亂想。

盛明窈收回神,美眸瞪他:“……所以你真的因為迎楚的誤會而耿耿于懷?那明明是你的問題啊, 她又不是故意想歪的!”

在盛明窈準備把他跟鄭二少那件事情,從頭到尾給掰扯清楚之前,沈時洲截斷:“不是。”

“那……?”

她停下追責,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睫毛。

最終, 盛明窈憑借着對他脾氣的半點了解,終于找到了這男人不高興的源泉:

“你是不是把迎楚後面說的話都聽到了,包括她說以後給我介紹不會多管  閑事、聽話、還跟你差不多顏值的二十五歲以下大帥哥??”

沈時洲不置可否,視線仍落在前方的路上。

不過盛明窈說完後就已經猜到了, 應該就是因為這個。

她也終于遲鈍地發現了,可能是有前車之鑒,這男人對競争對手的敵意, 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強。

就拿之前的鄭家那人來說吧。

一般來講,沈時洲遇見這種沒長眼睛的草包富二代,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給。

現在卻是不動聲色地把什麽手段都用上了,不知道還以為是古代妃子争寵。

“行了行了,迎楚就只是開個玩笑。我都沒認真聽。”

盛明窈右手撐臉:“況且,要是我真看上了誰,不該像趕其他人一樣趕你嗎?我可是很專一的。”

不是安慰沈時洲,只是為了澄清自己,實話實說。

這男人裝得淡定莫測,臉上沒什麽大表情。

但盛明窈看得很清楚。他聽她說完,神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能讀懂沈時洲的情緒了。

是漸漸了解了沈時洲,還是因為男人太好哄,稍微從她這兒得到點回應,就愉悅到忘了克制。

正神游天外地想着,耳朵裏突然竄進剎車時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

盛明窈用掌心微微護住耳廓,皺眉看向窗外:“怎麽了?”

打量了一會兒眼前的景色才知道,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駛到了她家門口。

路邊有一輛斜停着的芽綠色私家車,車牌很陌生。

就是因為被這車子擋道,沈時洲拐過彎後才會緊急剎車,快速停下避免相撞。

盛明窈又多看了兩眼這配色很別致的車子。

然後才發現端倪。

準确說,那輛車是在沈時洲家門前的。——沈時洲住她對面。

是純屬路過,是出了什麽意外,還是……專門來找沈時洲的?

從車漆顯眼的色調也能猜到,車主肯定是個女性。

緊接着,透過駕駛座旁半遮的車窗,盛明窈看見了一張女人的臉。

這都,唔——晚上十一點四十五了,接近淩晨,來沈時洲家門口堵他?

目的怎麽看都不單純啊。

盛明窈正想着,就聽見道溫和的女聲:“沈總,我才知道你來南城了,生意上有些急事找你,就擅自過來了,不知道會不會叨擾。”

急急忙忙說完來意,撞見沈時洲漠然的神色,她尴尬地意識到沈時洲極有可能已經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立刻介紹自己。

“銳和科技董青珺,之前幫父親在英國那邊守了幾年,正好趕上跟沈總合作的時候。”

聲音很穩重,舉手投足都是女企業家的做派。再看那臉,應該二十七八,跟沈時洲差不多。

不同于某秦家千金以生意為借口找沈時洲。董青珺肯定是沈時洲如今,或是之前的生意夥伴。

正兒八經一起合作過的那種。

但是,盛明窈有絲奇怪——

董青珺開口的第一句話,怎麽就帶着點對她莫名其妙的敵意?

感覺好像是她打擾到了他們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盛明窈心裏完全沒有要為了沈時洲身邊多出現個異性,&就開始争風吃醋的打算。

她試圖打開車門,卻發現還鎖着,這才轉過頭看向沈時洲:“我先走了吧。”

她沒興趣摻和沈時洲生意上的事情。

沈時洲垂眸,看了她片刻,兀自吐字:“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

盛明窈克制住反問的念頭。

擡眸,看着車頂暖黃色的燈源,思考了一會兒,接着才用試探性的語氣,像在跟他商量:“那我再跟你說句再見,晚安……?”

沈時洲:“……”

他低聲道:“你先等着。”

他們彼此交流間的聲音太低,車外幾乎聽不見。

但盛明窈跟沈時洲說話的模樣,卻是被路燈照得很清晰。

“看來确實是我打擾了。當時得知沈總來了南城太過着急,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沖動得有些唐突。”

對方有些歉意地笑了聲,“之前在國外,一遇到事情,我直接來沈總家裏商讨,這麽做慣了,差點忘記現在已經是在國內。”

這話裏話外,自責占一半,另一半則是故意營造出了與盛明窈無關,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熟稔。

而且,聽董青珺那語氣,是經常出入沈時洲家的啊……

這是故意說給她聽?

盛明窈倒沒吃醋,只是覺得有點意思。

董青珺一出場不是走女企業家路線嗎,自己給自己的定位,也擺明了是沈時洲曾經的生意夥伴,怎麽會對她有怎麽掩飾都掩飾不住的敵意排斥?

難不成是……

男色誤人噢。

她轉眸,在這兩人的臉上游移,看着好戲。

耳邊,男人已經出聲不着痕跡地撇清了幹系:“當時會議室設在我家,是公司定期會議的地方。現在我來南城只是暫住,房子是私人居所。”

所以,董青珺并不是她口中描述的能随  便出入他家的關系。

那個會議室,也不只是她能進。

既然是公司指定的地方,那進進出出來來回回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排得上號、排不上號的人了。

“啊?抱歉,時間過得太久,是有點忘了。……請不要放在心上。”

說來也奇怪,董青珺句句都是針對她來的,言語裏卻是絕口不提她的存在。

仿佛是董小姐眼睛瞎了,沒看見沈時洲的副駕駛上,還坐了個活色生香,夜裏都白得晃眼的大美人。

這點小心思,打的是什麽主意,還挺好猜。

等那輛芽綠色的車輛開走,盛明窈才收回視線,好整以暇地道:“人家大半夜專門來找你的诶。”

沈時洲:“所以我讓你等着,親眼看我怎麽處理。”

盛明窈一怔。

這才明白沈時洲剛才不讓她下車,原來還有這麽一層意思。

這男人心思比她還缜密。

是生怕她多想了。

不過,沈時洲很了解她。

盛明窈絕對不是那種會被情敵激發出危機意識的人。

相反,要是她看上的男人真跟別人不清不楚,不直白拒絕。那她一定微笑祝他們狗男女百年好合,退出這場三角戀的舞臺。

抛開剛才的不愉快不談,對于沈時洲這方面的表現,盛明窈還是相當滿意的。

第二天下午,在迎楚的引薦下,盛明窈終于重新拾起了被她落了半月灰的晚禮服,參加了南城某舉足輕重大人物的壽宴。

宴上算是正式跟南城這些人交了個熟臉。

盛明窈沒有在南城定居的意願,要不要跟當地上流圈子打好交道,對她來講都無所謂。

但是傅女士顯然把她當成熱□□會的交際花了,為了打響她在這兒的知名度花了不少心思。

盛明窈是不想傅春景的心思白費。

杯盞酒籌間,盛明窈已經把昨晚遇見董青珺那個插曲抛之腦後了。

她知道董青珺肯定還會去找沈時洲。

他們可是生意夥伴,涉及利益,萬萬敷衍不得。更何況董青珺一看就對沈時洲有男女之情的意思,肯定想多見兩面。

但是,她覺得,董小姐為了避免昨晚獨自尴尬的場景,應該會心知肚明地避開她吧?

沈時洲自己招來的爛桃花,就交給他自己處理好了。盛明窈是不會為了無關人等費心思的。

結果,誰能想到,盛明窈拉着迎楚去衛生間補完妝,回來的路上,就意外看見了董青珺的身影。

不同于其他千金名媛,董青珺穿着的更像是職業裝,很符合她表現的身份,似乎宴會一結束就要趕着回公司去開會似的。

更巧的是,當時董青珺正在打電話。

到底說的什麽,盛明窈沒聽清  。

從董青珺的嘴型,她隐約能分辨出“沈總”兩個字。

說這個稱呼的時候,董青珺板着的臉都要不自覺地柔和上一點。

聯系昨天的事情……不是在叫沈時洲,還能是在稱呼誰?

只不過,那通電話很短。掐前去後,可能也就一兩分鐘吧。

挂斷電話後,董青珺看見不遠處的盛明窈,沒露出多少驚愕的表情,反倒是上前幾步,主動打了招呼。

盛明窈點了點頭。

她沒什麽要跟董青珺好說的。她們不熟,而且彼此身份有別,連當塑料姐妹花都沒機會。

盛明窈準備挽着迎楚離開,剛走兩步,卻聽見了身側那道幽幽的聲音:“這位小姐,不知道為什麽,從昨晚開始,你似乎就對我報以敵意。”

她頓了頓,才發現董青珺這話是對着她說的。

盛明窈幾乎笑出聲來,眼睛微彎:“那你可能是看錯了。”

敵意?

她不就看個戲嗎,怎麽就直接被扣上妒忌的帽子?

她哪兒有空嫉妒這嫉妒那的。

昨晚全程她一句話都沒說。董小姐套近乎被打臉,也是被沈時洲親自打的,怎麽好端端的就變成了她有敵意。董青珺的自我意識也太良好了點吧。

這樣的招數,盛明窈還是第一次見。

董青珺笑得莫名:“看沒看錯,我自己心裏有數。”

旁邊的迎楚察覺到了氣氛有絲微妙的不對勁。

同為女生,她自然也知道董青珺肯定是來者不善,便挽過盛明窈的手臂,想将她拉走。

迎楚:“小何剛才還說,等我們補完妝回去就跟她聊聊。應該還在等着。”

董青珺的下一句話,卻輕飄飄地抛了出來:“我知道你好像是把我當做假想情敵了,但是你的情敵并不是我。”

“還有誰啊,秦書宜?”

盛明窈在腦海裏勉強搜出一個名字,饒有興致地問。

“看來你在沈時洲身邊有段時間了,連他母親認了個幹女兒都知曉一二。”董青珺看了眼她旁邊的人,淡淡道,“這樣吧,借一步說話,有些事情我不敢告訴第三個人。”

盛明窈勾起唇,輕笑:“好啊。”

這是南城最奢華的酒店,到處都是監控。盛明窈也不怕她做什麽手腳。

何況,她能看出,董青珺是的确想說些什麽的。

……

“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合适——”

“盛。”

“盛小姐,”董青珺雙手微微環胸,微妙地露出一副居高臨下的神色,“你可能會以為我是想來破壞你跟沈時洲的感情,所以先入為主,不願意信我接下來  要說的。”

盛明窈:“你先說了,我才能判斷真假。”

“在國外認識沈總三年,我了解很多你不了解的事情。站在比你年長些的姐姐的位置,我也想提醒你,不要誤入歧途。

是,你能看出來,我也的确對沈時洲心有所屬。但正是因為我了解得太多,所以不會也不可能真的跟他有什麽,只有你一個小姑娘,還被傻傻蒙在鼓裏——”

董青珺話裏真假摻半。她的确是要拿事實來勸退盛明窈,挑撥離間的。

但是,并不是沒有抱着等沈太子爺身邊人空了,自己就借機上位的心思。

只不過呢,肯定要把沈時洲身邊那些膚淺的女人驅散了,讓他維持單身,她才有機會展現。

“所以說,董總想告訴我的情敵是哪位?”

盛明窈是真的很好奇。

董青珺:“也不知道盛小姐是什麽時候跟沈總認識的,知不知道,沈總曾經有個非常相愛的初戀。”

盛明窈茫然地側過頭:“什麽?”

董青珺會意:“那就是沒有了。”

初戀,是不是該是上中學左右的事情?

那盛明窈确實是不知道。沒聽別人,更沒聽沈時洲提起過一回。

“我也從來沒見過那個女人的面,沒聽說過關于她的消息。但是,跟沈總一起合作的一千多天,她的存在感,真的很高很高。”

董青珺起了個引子。

接下來,就把用了一夜準備得相當周密的腹稿,全盤托出了。

她一直都知道,沈太子爺出國前心有所屬。

甚至猜到了,沈時洲是因為跟初戀分了手,才會離開京城,放棄在沈老爺子身邊逐步接管過沈家繼承權的機會。

沈時洲的皮夾裏,永永遠遠都放着張那個女人的照片。

她記得照片背後似乎寫了字,只是不知道是沈時洲寫的,還是他初戀寫的。

最初一段時間,男人常常會盯着那張薄薄的五寸照片,不自覺就看得出神。

三年中的第二三年裏,這情況才似乎漸漸有了好轉。

像是習慣了,或者是克制住了。

……說到這裏,董青珺停頓了下,又補充道:“但是,絕對不可能是放下了。”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盛明窈垂着眼,面無表情。

手指卻已經捏住了裙擺。

臉上再怎麽平靜,心裏已經波濤洶湧。

董青珺嘴角有絲嘲諷的弧度,很快又  收好,繼續說。

她當時地位低微,雖然因為手裏掌握了個核心優勢,擠進了沈時洲的合作圈裏,但一直被默認幹打雜善後的活。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有更多機會留在沈時洲的會議室中,看到了許多別人沒看到的東西。

沈時洲甚至安排了專人留在國內,打聽那個女人的動向。

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是以文件報告的形式做出來,定時交給他審閱。

有什麽重大的事項,特助林彥從國內得知之後,甚至會打斷會議,及時通知他。

說到這,董青珺故意停頓了一下。

她如願以償看到了盛明窈明顯變化的臉色,然後才繼續道:“沈時洲一直都沒有釋懷。”

那三年,沈時洲既要拓展君朝在國外的版圖,又要兼顧接手家族繼承權的事。

國內國外時差來回倒,長期忙到連軸轉。

後期,她參與沈時洲的會議,都是在當地時間淩晨兩三點鐘。

已經忙到了這種地步,但是每逢特殊的日子,沈時洲都會抽出空,回國待上一到兩天。

“……什麽時候?”盛明窈問。

她垂下眼睫,神色很安靜地看着地板。

提問聲是從唇齒間很低很低擠出來的,吐字甚至有一點含糊。

董青珺想,這個消息對她的打擊很大。

也是,盛明窈一看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對愛情有美好幻想的千金大小姐。

能得沈時洲的青睐當然是莫大殊榮,自然會有很多不切實際的念頭。

她樂于幫盛明窈打破這些假象。

“他初戀,也可以叫做前女友的生日,”董青珺為了增加信息的可信度,特地多透露了一點,“七月中旬。來回的航班都是可查的,不是私人飛機。”

盛明窈伸手扶額,微微閉上眼,接着才睜開,靜靜地問:“為什麽你這麽确定是生日。他不也要定期回國談生意的嗎?”

“因為我留意過啊。”

董青珺看着她不願意面對現實的模樣,笑。

“他每年都提前親自去挑了禮物,卡在生日前夕落地京城,也許是想送人吧。只不過,似乎沒送出去。”

“盛小姐,你知道嗎,我當初很愛慕沈總的。對他身邊的感□□都是竭盡所能去打聽。據說他是被迫跟初戀分的手  ,受的情傷很重,很有可能,還是對方甩了他。”

盛明窈靜靜吐字:“沈時洲是什麽樣驕傲的人,你也該很清楚。對方把他甩了,他就是再想念再後悔,也要先冷淡負氣很長一段時間,才下決定吧……”

她低頭看着指尖,語調低得像是喃喃:“當初走的時候,明明很生氣的。”

她一直都以為。

沈時洲在國外那三年,是在跟自己和解。

等和解了,氣消了,才恍然發現他還放不下她,然後就追了回來。

就像是她跟自己和解,慢慢學會放下沈時洲一樣。

但是,如果以董青珺的說法……

他從來都沒有嘗試過要遺忘她。

分別後,一次都沒有。

每一天,都一直一直記得很清楚。

與此同時,盛明窈聽見董青珺說:“我當然堅信沈總是個驕傲的人。只不過,感□□誰說得清楚?”

“也許這一回,他的傲氣,不在于永不原諒那個女人,而在于——明明一直念念不忘,卻不願意讓那人知道。”

“執拗得難以置信,不是嗎?”

……

走廊上,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直到男人的腳步聲靠近,才像是有顆石子投進無波無瀾的湖面,掀起駭浪。

是董青珺先開的口:“沈總,你——”

盛明窈這才驚覺了沈時洲的存在。

她驀地看向男人近在咫尺的臉,張了張唇,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隔了冗長的一段時間後,才出聲:“你怎麽會在這?也收到了路老夫人的邀請嗎?”

“等下要跟董小姐見個面,原定在對面的宴所裏——”沈時洲說到這,像是怕盛明窈誤會,特別加了句,“會議一共七個人。”

“剛剛跟她通話時聽見了你的聲音。順路過來。”

男人打量着她這一個多月裏最明豔動人的一次打扮,“你今天很漂亮。”

盛明窈胡亂嗯了兩聲,沒有平時被誇貌美時那種雀躍的勁兒了。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興致不高。

那點心不在焉的情緒,表現得實在是太明顯。

稍微看一眼,就知道她心裏藏了事。

沈時洲也的确察覺出來了異樣。

他瞥了眼董青珺,冷淡的臉上情緒莫辨。

董青珺到底是生意場上的人,這個時候還有膽量笑着接話:“沈總是對我有什麽顧慮嗎?但我跟這位小姐還不怎麽熟呢,多虧了你,我才第一次見到她的面……”

“我跟董小姐不熟,但董小姐,應該對我很熟才對。”

盛明窈将視線移到他的臉上,緋色的唇瓣輕輕張合。

董青珺錯怔。

剛才的畫面在腦海裏電光火石閃過,她心裏瞬  間升起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該不會,盛……??

盛明窈已經把臉蛋別了回去,認真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看着看着,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聲。

鼻腔裏有些酸楚,卻彎起眼睛,主動去牽沈時洲的手:“你知道嗎,她剛剛跟我說了很多很多關于我的事情,都是從你那兒知道的。”

沈時洲微微一滞,神情幾不可聞地冷淡下來。不是對着她,是對着董青珺。

他瞥了眼突然之間陷入震驚的董青珺,眸底意味難明。

董青珺差點難以控制表情,腦子裏更是跟漿糊般混亂,肢體發冷。

她怎麽可能想到啊,剛才對着盛明窈說的那些話,給盛明窈營造出來的一個完美情敵,竟然……就是本尊?

怎麽會?

從見到盛明窈的第一眼開始,董青珺就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可能性。

她不相信沈時洲深愛着的,會是盛明窈這樣的人。或者說,她不相信能讓太子爺魂萦夢繞的是個活人。因為活人都有缺點,沈時洲不像是那種能容忍半點缺陷的性格……

董青珺心底一片亂麻,直到感覺到了沈時洲遞來的無溫視線,才從驚詫震撼中回過了神。

饒是她見過很多大世面,這個時候,額上也掉了兩顆冷汗,說話更是支吾:“沈、我,沈總,我跟她,跟盛小姐只是……”

對面兩人卻顯然沒有聽她說話的打算。

沈時洲垂眸,看着她時隔一個多月,終于願意主動牽過來的纖細指尖,再結合剛才的話,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眸底暗色緩緩流動,男人沒有追問,只是緩緩道:“會議一個小時左右,你期間如果一直待在這——結束會議了,需不需要我來接你?”

語氣并不強勢,給了她回絕的空間。

盛明窈點頭,輕輕地道:“好。”

一個半小時後。

盛明窈系上安全帶,就把重得累人的項鏈取下來放進了絲絨盒裏。

沈時洲通過後視鏡看她,低緩開口:“窈窈,你喝酒了?”

自诩為她普通的追求者之一,要跟其他人“公平競争”後,男人就再也沒提之前叫得順口的昵稱。

這次,卻是幾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盛明窈鼻尖皺了皺,沒挑他的錯處,道:“就一點點。”

她真的沒醉。

就是沈時洲走之後,心情有點複雜……就讓迎楚陪着一起喝了幾杯濃度極低極低的葡萄酒。

盛明窈閉眼,緩了緩,然後才睜開眼睛,微側過身,小手探向他的皮帶。

男人的氣息一下子重了:“做什麽?”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不妥,縮回手,認真地  道:“我想看看你的錢夾。”

沈時洲單手扶着方向盤,騰空出來把皮夾遞給她。

裏面有幾張現金,一摞亂七八糟的卡,然後……沒了。

沒了?

盛明窈落了空,将裏裏外外都看完了,唰的擡起臉:“照片呢?”

“什麽照片。”沈時洲蹙起眉眼,“她跟你說了什麽?”

盛明窈相信董青珺沒有騙她。

畢竟,董青珺最初把這些說出來,是信心十足想要勸退她。當然要做到百分之百真實,讓她有據可查。這樣才能達到挑撥離間的目的。

“她說,之前在國外,你的錢夾裏,放了我的照片……”

盛明窈停頓了一會兒,才道:“是不是?”

男人移開視線,隔了半晌才道:“——不算。”

盛明窈一點也沒有誤會跟自作多情的尴尬,她抿開笑弧,眼底卻不知道怎麽聚起了很淺一層霧氣,盯着他冷硬的側臉線條,追問:“真的嗎?”

沈時洲對她的眼淚,一向無法招架,手指驀地捏緊了方向盤,低低長舒一口氣,才硬邦邦地道:“就是你當新年禮物送我的那張。”

那後面還有盛明窈當初親自寫的字,是他們當初唯一一張根本算不上合照的合照。

當初,愛恨都太驚心。

分開後再怎麽想她,但對她、對別人、對自己的狠話都放出去了,為了不輸得太難看,他連盛明窈的名字都不再提,也不想從別人嘴裏聽見。

更不要說去看印着她模樣的照片。

所以,忍不住了,也只是看着平安夜手抖拍下的夜空出神。

黑漆漆一片。

別人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沈時洲自己……也不知道。

……

盛明窈對那張照片,記憶很深。不只是因為過去的印象,更是因為失憶期間,她在沈時洲卧室的床頭櫃重新見到了它。

他一直都留着。

“我的生日,你都回來過的嗎?”盛明窈吸了吸鼻子,鼻音卻還是無法克制得很重很重,“別人告訴我的。”

沈時洲:“嗯。”

他的确不是很想提起這個話題的樣子,有些別扭。作為當事人,說的甚至還沒有董青珺多。

盛明窈的神經,忍不住被蟄了下。

男人将車停在路邊,擰眉:“你哭什麽?”

盛明窈心頭難以呼吸的窒息感突然散了,笑了一聲:“反正不是因為生你的氣。”

“……”沈時洲。

他默了片刻,又道:“我不知道董青珺怎麽跟你編的。沒有她說得那麽誇張。”

“你都不知道,又怎麽知道她說得誇張了?”盛明窈故意問。

“  ……”

他不吭聲。

但也不用說,盛明窈猜得到答案。

就是嘴硬嘛,死不承認當初分別後有多想她。

沈時洲來南城之後,為了重新要個機會,揣摩透了她的心思,不愛多說的習慣已經改得差不多了。

甚至還一躍千裏,無師自通學會了賣慘,裝嚴重負傷裝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為了博她同情。

但無論如何,還是一句也沒有提過,當初年輕莽撞、心高氣傲背後,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

就是死也不說。

從這一點看來,沈時洲跟以前一模一樣。

哪怕後來學會了這麽多讨女孩子歡心的招數。

骨子裏養成的性格,最終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總是這樣……什麽都不說啊。

明明,一個人熬過那些時候,也很辛苦的。

盛明窈緊緊咬着下唇,叫了聲男人:“沈時洲。”

“——紙巾拿好。”

她不接,晶瑩剔透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時洲:“你以前都會幫我擦幹淨的。”

她說得不全對。之前,沈時洲經常都是給她吻幹淨了。

沈時洲聞言,微微傾身,幹淨的長指輕刮着她眼睫上凝結成珠的水汽。

漆黑的眼眸近距離看了她很久。

對視時,兩個人都一句話不說。

也不知道多久過去,他才緩緩道:“我可不可以擅自理解為,我們可以向以前那樣了?”

他的嗓音,細聽還有幹澀。

不知道是因為怕得寸進尺被拒絕,而産生了跟他形象很不符合的忐忑。

還是因為之前跟盛明窈提起了三年前不太想提的事情,心頭壓了許多複雜難辨的情緒。

深邃的眼底仿佛形成了巨大無聲的漩渦,要把她整個人都卷進去,深陷進獨屬于他的海域,再難抽身。

盛明窈很小、很小幅度地點了點下巴,又偏過臉,烏發垂在他的手上。

“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當初送你的那張照片背後,有我寫給你的話。當時你什麽都沒說,現在就要把那句回複補上。”

她長睫扇得厲害,明明已經知道他的回答會是哪句了,卻故意裝作一無所知:“……可以不用現在就告訴我,你先想想吧,以後找個機會。”

沈時洲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唇裏溢出了低低的笑。

然後,才很鄭重地颔了下首:“好。我先準備。”

……

那個時候。

她想拍沈時洲帶聖誕帽的樣子,這男人不願意出鏡,移開了她拿相機的手。

快  門摁下,拍到了悉尼聖誕節前夕的夜空。

時隔七天之後,就是新年。

盛明窈搞怪,故意把那張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照片洗出來了,壓在禮物盒最底下,後面還帶着憧憬寫了她的新年:

“新年禮物To盛明窈她男朋友。”

“新的一年,未來365天我都會超愛你!”

當初,沈時洲看見後,什麽都沒說,只是重新把這玩意放進了盒子裏。

以至于,盛明窈過了很久才知道。他原來沒有随意處理丢棄,而是把那張看不出來是照片的照片,認認真真地珍藏在了身邊,

也是過了很久很久,因為那晚無意打開他卧室的床頭櫃,才知道——

分別的不知道第幾天,沈時洲已經在她那兩行字下,補了回答。

他說:“我也愛你。”

一直都是。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就是!甜甜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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