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偷偷摸摸的爬出了太白樓，一路有驚無險，幸好幸好。
懷裏揣着兩個雞腿，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也沒有再去偷東西的想法，于是雙手拖着腦後，在街上開始大搖大擺的逛了起來。
等我走的差不多累了的時候，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來，我跑到了昨夜睡過的那個天橋，打算再過一宿，還琢磨着，明天開始得物色一個好點的柴房了。
可是等我到達橋洞的時候，我的地方，已經被幾個人給霸占了。
是一個大乞丐在打一個小乞丐，其他幾個乞丐哈哈笑着在圍觀。小乞丐死死的抿着嘴，烏黑的臉上全是泥土混雜着血跡。
那小乞丐閉着眼，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起了我被送到寺廟之前的情景。
那大乞丐一腳一腳踹在小乞丐身上，我卻莫名有些疼。
于是我開口了，“喂，你們在我的地盤幹嘛呢？”
幾個圍觀的乞丐一臉鄙夷的笑着看着我，打人的那個大乞丐轉過頭，一臉不屑，“這是老子的地盤，你這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膽子倒是不小啊。”
我撇了撇嘴，道，“随便你們怎麽說吧，我困了，你們趕緊走吧。過幾天我也不住這了，随你們折騰。”
那些乞丐們卻不樂意了，打人的那個乞丐一腳把小乞丐踹開，說，“口氣挺大，本來想放你一馬的，現在看來，不打一頓，你不服啊。”
我擺了擺手，看了看他瘦不拉幾的身體，滿不在乎道，“大哥，我沒啥要求，你要幹嘛幹嘛，但總得讓我睡覺吧。”
那乞丐冷笑一聲，擡手就向我打來。我向後退一步，擺開架勢準備接招。
可是手跟他一觸碰的瞬間我心裏就暗道不好，我雖練過一些武，和那些地痞流氓打架也沒輸過，但這個大乞丐一出手，我才發現他并不是尋常的街頭乞丐。
他抓住我的肩膀甩向頭頂，再把我往後一摔，我感覺我整個骨頭都散架了，他卻又擡起腳，把我狠狠的向後一踹！
我半個身體在地上擦行了好幾米，一直撞到那個蜷縮在地上的小乞丐，兩個人抱做一團又滾了兩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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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乞丐冷笑一聲，說，“行了，小屁孩，好好睡吧，別讓老子再碰到你。”
他帶上那幾個乞丐走遠了，我眼裏全是疼出來的汗和擦出來的血，混在一起糊在眼睛上，模模糊糊的看着他們的背影離開。
我放開小乞丐往後一躺，身體上傳來的疼痛實在是難以忽視。
我龇牙咧嘴的動了動身體，好在勉強還能站起來。不過我也不想站起來了，我摸了摸懷裏的雞腿，應該沒丢，心下安定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就開始發呆。
發呆的時候想了很多東西，想明天從哪弄吃的，想這橋洞還能不能睡，想那幾個乞丐會不會折返回來繼續打我，想那幾個人是不是傳說中的丐幫……
身邊卻突然傳來一個細細軟軟像小狗哼唧一樣的聲音：“你疼嗎？”
我強忍着痛往旁邊看了看，是那個一直閉着眼睛的小乞丐，現在睜開了眼睛，正淚眼汪汪的看着我。
我沒好氣的道，“疼啊，疼死我了，你能怎麽辦？”
那孩子就不說話了，我感受到了他想把眼淚強逼回去的決心，但是奈何控制力實在不夠，金豆豆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小乞丐大概五六歲的樣子，老頭說我現在十二歲，那算算看，我被老禿驢撫養的時候，大概也就這麽大。
想到這裏，我從懷裏掏出那兩個雞腿，費老大力氣爬起來坐到地上，打開油紙包把雞腿遞給小乞丐。
“喂，餓不，吃點東西。”
後來小乞丐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不愛吃肉，難過的時候卻總愛啃雞腿。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一般我心情不好都是因為你，每次啃雞腿，我感覺我都像在啃你。我看着他手裏被啃得亂七八糟的雞腿，感覺有點難以言喻，于是問他，我這麽英俊潇灑玉樹臨風，哪一點像雞腿了啊？
他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是因為油油膩膩又不好吃，我最不喜歡吃，卻偏偏最想吃。
你看，他說的這話，我實在是聽不懂。他從小就這樣，腦子裏千回百轉，随便繞繞都迷路。這會我給他遞雞腿，他咽口水，卻不接，軟綿綿道，“你……你受傷重……你……你吃……”
我無奈道：“誰和你說誰受傷重就誰吃啊。是誰比較餓就誰吃，懂了嗎？”
他卻還是不接，磨磨唧唧的。
我不耐煩了，這雞腿可是我寶貝，我看這小乞丐可憐遞給他，他不感恩戴德叫大哥，居然還敢不接。
我粗魯的把雞腿往他手裏一塞，吼道，“快吃！”
小乞丐被我吓到了，瞪着圓圓的眼鏡看着我，然後也坐起身，拿着雞腿，小口小口的啃起來。
他牙還沒長齊，啃起來有點費力，但是動作倒是斯斯文文的，像總愛來寺廟祈福的那些大家貴族的小孩，一個個正襟危坐，好像吃飯是件多可怕的事情。
他啃完了一個雞腿，看了眼我，我挑了挑眉，他猶豫了一下，把剩下的另一個雞腿也啃完了。
講真給雞腿的時候我是心痛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這小乞丐明明餓的要死還要裝作一點也不餓的樣子啃雞腿，我竟然莫名的有些愉悅。
雖然我看不清這小乞丐的樣子，但我還挺喜歡他眼睛的，于是我開口道，“啃了大哥的雞腿，就是大哥的人了，以後跟着大哥混，大哥帶你吃好吃的。”
他點點頭，我繼續道，“不過看你這慢悠悠的樣子，估計偷東西的時候是個累贅，我得好好訓練一下你……”
“我不偷東西。”
聲音細若蚊吟，我幾乎漏了過去，“啥？”
小乞丐拿他黑黑的眼睛盯着我，“我不偷東西，你也別偷。”
我被這個以下犯上的小東西氣樂了，看着他沒說話。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委屈的低下頭，“我……我就是因為偷東西……被他們抓住了，他們才會打我的……我……我第一次偷東西……這……這是不好的……”
我問道：“你不想偷東西吃，那你等着餓死啊。”
小乞丐看着我，“我們……我們可以做其他事情的，我……我可以去學武，等我長大了，可以去搬東西，我……我看到水邊，有好多人搬東西……可以掙好多錢，吃好多饅頭……”
他說的大概是港口旁邊那些搬運貨的人。那些人可沒錢，我都不忍心偷他們。
我繼續躺了下去，不想理他。可那小子不識趣，又湊過來，推了推我，“你也別偷東西好不好，我們一起去搬東西，掙錢……”
我忍痛翻了個身躲過他的手，“我才不想做那種事呢。”
那小乞丐繼續磨叨，“可是偷東西不好啊，你偷了別人的錢，別人就會餓，你不能因為自己餓肚子，就讓別人餓肚子……”
我煩死了，唰一下坐起身，“你到底想幹嘛！你再煩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乞丐被我一吼，先是一愣，又開始掉金豆豆。
我頭疼欲裂，再加上剛才突然坐起身，後背疼的簡直要裂開，“你別哭了，不偷就不偷……你……你不是想學武練力氣麽，我……我明天帶你去學武……別哭了！”
那小乞丐眨了眨眼睛，突然就開心了，飛快的點着頭。
天色已經全黑了，我扶着腰往下一躺，手枕在頭後面，小乞丐也躺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冷，偷偷摸摸的一直往我這邊靠。
我嘴裏埋怨道，“你髒死了。”卻沒有推開他，也沒有讓他離我遠點。
我問他，“喂，我叫何生，你叫什麽名字啊。”
那小乞丐說，“我……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我有點驚訝，像我這種人都有名字，這小乞丐居然沒有名字。
“你可以幫我取個名字嗎？”小乞丐問。
“好啊！”我突然有點開心，像是給自己的所屬物加上歸屬權的感覺，“唔，叫什麽呢……”
我想到了今天下午太白樓裏的那雙丹鳳眼，笑起來微彎的眼角，漂亮的很。
“那……那你就信許吧……叫……長随！”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以後你就跟着我了，得一直跟着我，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走，要是你膽敢走，本大爺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知道了嗎！長随長随，就是這個意思，懂了嗎！”
那小乞丐眼睛亮亮的，“那許的意思是什麽呀？是準許的意思嗎？”
“對！就是準許。”我神采飛揚道，“本大爺準許你一直跟着本大爺！有沒有很感動？”
那小乞丐咯咯咯的笑，“恩！好！那我以後有名字了，就叫，許長随……”
我準許你一直跟着我，你也必須一直跟着我，如果有一天你膽敢先走，那我定讓你，萬劫不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