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四周是爛熟于心的建築風景,推開221B的門時,甚至都可以想見房子內的每一處細節。屋子裏稍稍被收拾了一下,看着沒那麽雜亂無章,卻空無一人。柱間并不意外,臨走前,斑似乎和帶土交代了不少事情,現在看來,其中也包括了讓他們離開貝克街的指示。
畢竟他們兩個人雙雙離開倫敦,正是這個屋子的監視最薄弱的時候。
柱間幾乎是一頭栽在了床上,抱着被子閉上眼,他現在急需一場充足的睡眠來理清思路。斑抱臂靠在門口看着他那副樣子,啧了一聲,幫他扒下了外套,将被子給他蓋好,然後合上門,回到了自己的二樓房間。
房間被收拾得很規整,他也懶得挑刺,将衣服脫下挂在衣架上,裹了被子徑直睡去。
倫敦塔橋的修建進度随着石料的運到在加班加點的趕工中追上了計劃的進度,這讓倫敦政府的議員們松了口氣,放心的着手安排接待法國大使的工作。而對于普通人而言,十二月份的到來意味着寒風,冬雪與聖誕節的臨近。
街上的食品店裏擺滿了包裝花哨的糖果與餅幹,一些雜貨鋪子前也擺放起了半人高的聖誕樹,往上面裝點着絲帶。大人們牽着自己的孩子走過精美的櫥窗前,微笑着講述起耶稣誕生的故事,街道上來往的馬車前,不少車夫也挂起了聖誕鈴铛。為了趕上明天晚上的平安夜,已經有不少人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就好像一個長久麻木的城市終于被喚醒了般,連那些看起來古老而森嚴的建築也一并帶了溫情。
宇智波斑開門下樓時,發現柱間還沒有起,這是很難得的。于是他只能半眯着眼進了廚房,燒了水之後打開儲物櫃,習以為常把外面那一袋洗刷的幹淨的人骨頭拿出來,丢到一旁,翻出內裏的燕麥片。
廚房角落有一籠小白鼠,昨晚上他還見到這幾只毛茸茸的小生物活蹦亂跳的,現在已經翻着肚皮一動不動的躺在木屑上,旁邊還有一管注射過的針頭。斑無所事事的提起籠子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些小白鼠并沒有死,只是處于一種熟睡的狀态。他想起某天柱間心血來潮說想研究一種新的麻醉劑,只需要一點就能讓人睡上好幾天的那種,于是随手晃了晃籠子,看着那些小白球在木屑堆裏滾了幾滾還不肯醒,啧啧嘴。
門鈴響了幾響,這個時候意味着是報紙到了。斑丢下籠子,懶洋洋的踱步到門口,拿起地上的報紙,以及一如既往夾在裏面的兩份信件。
信件是從他們回到倫敦後不久開始有的,一份看起來總是皺巴巴的,一份則相對規整。它們來自于兩個不同的渠道,最後卻都彙到了貝克街221B。
斑照例拿了那份封口密實嚴謹的信,然後将另一份丢在圓茶幾上,不肯再碰半分。
他坐在沙發上,撕開信封,抽出裏面的短小信箋。是帶土一貫的筆跡,卻不像平時裏書寫,每個字母間帶了些一板一眼,這次的傳信中透露出一種顯而易見的焦躁,讓人輕易就能想象出他眉頭緊皺奮筆疾書的模樣。
“沉不住氣的小鬼。”他站起身,回到廚房,将信喂入爐上的火中,看着黃白色的紙張被燒得蜷為灰燼。
斑站在爐子前,目光落在那恣意燃燒的火焰上,不知想到了什麽,一直淡漠的目光有了些微動容,像是冰川乍裂。
火。
他摘下手套,難得露出那雙細長蒼白的手,探向火爐深處,像是因為怕冷而尋求溫暖,又像是心懷好奇而企圖感受得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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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樣一個晦暗而封閉的帳篷裏,細枝末節已經難以琢磨,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面前那飄忽不定的白色帷幔,與帷幔後傳來的陰森大笑。帷幔被不知從何處來到風吹起,一只枯瘦蠟白,留着血紅指甲的手驟然伸了出來,像劍一般指着他,仿佛因為激動而顫抖着。
笑聲的主人随即用一種刺耳尖銳的聲音發話,像是利刃割過耳膜,刻下詛咒:“因木而燃,因水而滅。你是火!”
手指即将觸碰到火焰的前一刻,突然被人用力抓住了。
斑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擡起頭的瞬間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睛。
——像是倫敦夏末的夜色。這一刻他的腦海裏突然生出了這樣的想法,随即他又為自己的修辭感到可笑。
“手冷也別把自己燙着。”柱間溫和的開口,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他還穿着睡衣,掌心裏殘留着被褥裏的溫暖,傳遞給掌中的那只手。
斑抽回手,重新将手套戴上:“你的信在茶幾上。”
“水快開了。”柱間看了眼爐子,提醒道,然後轉身回了客廳,拿起了自己的信——這段時間,為他提供情報的流浪漢們總是能把倫敦每一個角落的不尋常動靜帶到貝克街。他也知道,斑收到的信件性質與他相同,也許是出自唐寧街那家書店主人的手筆,也許是出自他的侄子之手。
他們偶爾會交換一些情報,但絕不會過目對方的信件,像是恪守不可逾越底線。
這是最後一道天塹。
“大蛇丸果然如他之前所說的,将在聖誕節來到倫敦。”柱間浏覽完今天的信件,突然開口。
斑從櫃子裏翻出兩個杯子,倒上開水将燕麥片沖好,加糖的手一頓:“你怎麽能确定?”
“他們的人在倫敦大學有動靜。”柱間将信箋折好,收斂在一旁的筆記本裏,“他們偵查了一間階梯教室,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準備在那裏見一個人。”
一勺糖加入燕麥中,斑不曾擡頭:“比起去研究你是怎麽得出這個匪夷所思的結論,我更想知道他要見的人是誰。”
“從之前他寄來的挑釁就可以知道,大蛇丸是一個喜歡打啞謎的人。他自負于自己的頭腦,于是總會在細節上作出一些暗示,來顯示自己的才智。這個教室的編號是‘3-4’,在古希臘的數學裏,三邊形和四邊形是完美無缺的,而三和四相加得七,七在古希臘數學上同樣被認為是一個完美的數字。見面地點又選在大學,那麽,我可以猜測他是想諷刺要見的人的職業,比如說是,一個數學院的教授。”
斑端起自己那杯加了糖的燕麥遞到唇邊,聽着柱間繼續說下去。
“而能讓他一到倫敦就約見的教授,我只能想到一個,”柱間走到斑的面前,卻不看他,只端起了另一杯燕麥,“Professor Moriarty。”
唇上傳來熱辣辣的疼痛。斑閉了閉眼。
還是被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