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久的沉默冷卻了滾燙的燕麥片,杯子中氤氲起的,橫亘在他們目光之間的微弱白霧散去,像是最後一層欲語還休的隔膜消弭。

柱間的視線還停留在自己的燕麥片上,奶油色的液面上什麽也照不出來。如果這是一杯水,他可以肯定,自己能從水中看見身邊男人微冷而深邃的目光。他沒有擡頭,想彎起嘴角笑一笑緩和此時的氣氛,卻破天荒的失敗了,最後他只能近乎麻木的開口:“你……覺得,Moriarty會去嗎?”

斑注意到了他的停頓,心頭的某一處揪緊,卻又感覺微微松了口氣,某種緊繃的情緒柔和了些:“你覺得呢?”

“沒有人會打無準備之仗,顯然,大蛇丸是篤定Moriarty會赴約。”

這一次是斑先笑了起來,他很少這樣垂眉斂目的微笑,收斂了一切分明的棱角和鋒芒後,看起來竟讓柱間忍不住用溫柔去形容。他輕聲開口:“是啊,他會去。”

柱間握着杯柄的手緊了緊,冷凝後的燕麥片喝起來濃稠而澀口,于他此刻而言,卻毫無知覺。

“所以,你要去看看嗎?意大利黑手黨與倫敦罪惡之源的會面。”在這樣凍結的氣氛下,斑反而更加游刃有餘,繼續說了下去,仿佛為了表明什麽一般,補充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去。”

柱間一愣,擡頭與他四目相對。

男人的目光說不上認真,卻分外意味深長。

柱間張了張口,卻吐出無聲,最後他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說,放下杯子,轉過身。

“好。”

時間倉促而木然的流逝,對于屋子裏的兩個人而言,不過是鐘表的指針轉過一圈又一圈,周而複始,重複着無趣的循環。斑依舊不緊不慢的坐在沙發上翻看着自己的黑皮書,打發着無聊的時光,柱間則簡單收拾了一下,似乎準備出門。

“如果我沒記錯大蛇丸應該是在平安夜的十二點也就是聖誕節的零點才到。”斑從書中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三十多個小時。”

柱間點點頭:“我出去逛逛,晚上十二點回來。”

斑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最後還是落在了書頁上。他若無其事的翻過一頁,對柱間突如其來的反常舉動不置可否。某種意義上,大蛇丸的到來無異于一場無聲的戰争在倫敦打響,而他這個理應沖鋒的戰士卻沒有在戰争前夕整裝待發,反而提出要“出去逛逛”。這也許是種輕敵,也許是種自信。

又像是一場變相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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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間長久的看着面前這個男人,他因為看書而低下一貫傲慢的頭顱,下颌的線條收斂得很好看,在往下是未扣上的第一顆領扣,露出一點鎖骨的末端。那雙帶了手套的手看起來修長有力,露出的腕骨讓人忍不住想伸手緊握。他見過他穿得一絲不茍的樣子,也見過他一絲不挂赤身裸體的樣子,他知道那張英俊冷漠的臉下藏了一顆怎樣熱烈如火的心,也知道那雙封凍淩厲的眼睛深處深埋了微不可見的溫柔。

斑知道他在看自己,但只做不知,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站在他身邊的人影才拿起桌上的鑰匙轉身離去。

“天冷,多加些衣服。”最後的囑咐伴着關門聲響起。

男人用力合上手中的書,向後靠在沙發上,橫起手肘搭在眼前。

“你明明,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能這麽……”

柱間回到貝克街的時候,在門口站了很久,卻并沒有敲門的意思。

天已經黑了,再過幾分鐘就是平安夜,外面一片耽于節日的熱鬧與歡欣,人人滿足于團聚,歆享着幸福,為寒冬中難得的溫暖舉杯。風吹得他縮了縮脖子,可是他只是伸出手,将掌心貼在門上,感受更深刻的寒意。

那是來自黑手黨的挑釁,身為倫敦陰暗面的皇帝,怎麽可能不捍衛自己的高傲?

Moriarty會接受大蛇丸的邀請,宇智波斑也将離開。

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給了他一個彼此都有餘地的選擇。有些事情只要不點破,他可以假裝自己一無所知。

揣在口袋裏的另一只手向更深處探了探,摸索着鑰匙,卻無意間觸碰到了另一件東西。柱間深吸一口氣,哈出一口白霧,掏出了那個用黑色包裝紙包好,紮了紅色緞帶的小盒,拇指摩挲過打好的結,随即把盒子換到了另一只手,掏出鑰匙插入鎖孔。

自從宇智波斑住進來以後,他很少刻意的帶鑰匙。

但這次柱間知道,不會有人替他開門了。

午夜的零點鐘聲響起,低沉而冗長。

漆黑的過道,安靜的客廳,柱間放輕腳步的走進屋子,假裝那個男人還不曾離開,正在二樓熟睡,而他不忍心吵醒他。

他沒有開燈,就這麽孤零零的站在沙發旁,眼睛一時半會兒還不習慣突如其來的黑暗。柱間突然覺得,自己與飛蛾某種意義上并無分別,一樣的眷戀火焰的溫度,哪怕知道是致命的,還是忍不住撲朔着翅膀想要将其擁抱。

然而撲火的飛蛾,最後終将被火焰灼為灰燼。

這是它為了一瞬間的溫暖所要付出的代價——整個生命。

柱間無聲的笑了笑,摸索着進了廚房,準備給自己泡一杯熱茶暖手,伸手觸到桌上的杯子時,發現裏面已經倒好了燒開的水,将暖意瞬間從指尖延伸到全身上下。他微微睜大眼,雖然黑暗中并不能看清什麽。柱間端起杯子,極為緩慢的喝了一口,還有些燙的茶水流過喉管,融化了被凍得麻木的肺腑。

他這時才如夢初醒的放下茶杯,有些急切的跑向樓上,上樓的時候險些被樓梯絆了一跤。

手搭上二樓卧室的門把手時,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其間帶了些顫抖。

柱間沒有開燈,但借着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一點光,已足夠讓他看清躺在床上熟睡的那個男人。平緩的呼吸聲中,柱間幾乎能聽見自己胸膛裏那顆髒器劇烈跳動的聲響。“他不曾離開”這件事情一瞬間覆蓋了腦海裏其他的思緒推理,後面會怎麽樣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這個男人,宇智波斑還在他面前的事實。

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盛大的喜悅值得滿心歡喜。

柱間走到床邊,将包裝過的小盒子放在他的枕邊,然後一手攏住自己過分長的頭發,讓它們不至于在自己低下頭的時候掃到男人臉上将他驚醒。他屏着呼吸,甚至不敢眨眼,極為克制的在他唇上留下一個稍縱即逝的吻。

“MerryChristmas and,happy birth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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