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雨淅淅瀝瀝的打在屋檐與窗戶上,掀開簾子的一角隔着玻璃窗向外看去,街頭的景象被水滴模糊一片。哪怕沒有開窗,也能想見外面是怎樣的寒風冷雨。他握了握手,覺得指尖冰涼一片,索性又将手揣回了風衣口袋。

此時他身處貝克街221B的客廳裏。

斑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轉身看見了壁爐上兩個包裝得精美的禮盒,一黑一白,都用銀灰色的緞帶紮結捆好。

他目光微動,走過去拿起那兩個禮盒,掂了掂,不算沉。禮盒上附了卡片,他随手翻開一張,才知道是赫德森太太送來的聖誕禮物。聖誕節那幾天他和柱間一直在外面調查案件,以至于忽略了這些無關緊要的瑣屑。

他抱着禮盒在搖椅上坐下,打量了許久,并沒有拆開的意思。

虛合着的門被拉開了又關上,光是這樣一個片刻,便能清楚的聽見外面的雨聲。他沒有擡頭,聽着兩個不同的腳步聲走進客廳。

“叔。”帶土摘下帽子,“我把人找來了。”

斑應了一聲,淡淡道:“那就上樓把東西收拾了吧。”随即他看了眼旁邊被從倫敦郊外接來的赫德森太太,表情緩和了些,“打擾你的新年了。”

“哦,沒什麽,我一個老人家過新年也沒什麽意思。”赫德森太太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和藹的笑了起來,眨眨眼,“只是沒想到你會找人突然接我過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她說着,看了眼往廚房看了眼,“柱間呢?”

斑擡頭沖着一樓卧室方向揚了揚下巴:“他睡着在。”

“一定是又熬夜破案子了。”赫德森太太嘆了口氣,“小夥子,你真該勸勸他,讓他有時候別那麽勞累,年輕人也要注意保養。我聖誕節過來的時候你們都不在,是出去過節了嗎?”

“我和他去辦些事情。”

赫德森太太笑得更開心了些:“我就說你們兩個該多出去走走,總悶在屋子裏是沒法加深感情的。”她看見了斑手中的禮盒,“對,快看看我送你們的禮物吧。”

斑拿起那個黑色的,挂了寫有自己名字卡片的禮盒,拉開緞帶,将盒子打開,裏面是一件深藍色的高領手織毛衣,沒有什麽花色,樣式也很簡單,但是選線很細致,手工也很細膩,拿在手裏暖和而柔軟。

“我給柱間也織了一件,”赫德森太太補充道,“顏色更深一些,和你相同款式的。”

斑将毛衣折好,放回盒子裏:“謝謝,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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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森太太欣慰的笑了笑:“沒什麽可謝的,到時候啊,你可以和柱間一起……”

樓上響起關門聲,帶土提着行李箱走了下來:“都收拾好了。”

赫德森太太有些驚詫的看着他手上的箱子,又看着坐在搖椅上的斑:“你這是……”

“這正是我找您來說的事情。”斑可以稱之為是客套的笑了笑,十指交叉搭在膝蓋上,“我不會在這裏再住下去了,所以需要找您結算房租。”他看了眼帶土,後者從口袋裏取出一袋錢幣遞給上了年紀的女房東,“麻煩您跑這一趟了。”

“哦,天哪,你這是要搬走嗎親愛的?柱間怎麽辦?”

斑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将白色的那個禮盒放在圓茶幾上,然後把自己的黑色禮盒重新包好:“他中了自己研究出來的麻醉劑,可能要睡上好幾天,這段時間他就交給您照顧了。”他拿起禮盒站起身,示意帶土出門準備馬車。

“你再上去看看吧,我怕漏了什麽東西。”帶土走出兩步提醒了一句,然後走到門口,一手打起雨傘一手提着箱子關門離開。

赫德森太太看了眼錢袋裏的錢幣,仿佛吓了一跳:“你才住了幾個月,用不着這麽多的。”

“那就留着,”斑依舊是無動于衷的表情,“算是替柱間付的。”

“好好的,怎麽想到要搬走?你們吵架了嗎?”

“沒什麽。”斑看着卧室緊閉的房門,目光裏不帶一點波瀾。他拿着禮盒就要走出客廳,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低頭又看了眼手中的物什。

——你,收到了……

他突然想起在倫敦大學的教室裏,柱間那句沒問完的話,眉頭微微皺起,轉身向樓上走去。

推開卧室的門,床褥整齊,旁邊床頭櫃上的書本已經被揀走,抽屜裏面想必也是空蕩蕩的。斑看着環視一圈房間,最後走到床邊。自從那天倫敦大學一行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回到貝克街的二樓。

斑檢查了一下床腳床下,又掀開疊好的被子,在拿起枕頭的時候,發現了被壓在底下的一個小盒子。

黑色的包裝紙,紅色的緞帶,像是被遺忘在那裏很久了。

斑拿起那個一手就可以緊捏的小盒子,目光長久的停留在緞帶上面細小的一行字上:“Happy birthday。”

解開緞帶與包裝,那是一個深紅的桃木匣子,方方正正的一塊,做工很精致。拇指頂開盒蓋,露出黑絲絨的墊底,與擺放在上面的金色領夾。複古式的花樣,像是微小的羽翅,又像是半開的花,兩個領夾間牽出兩道細細的金鏈子。

拿着領夾的手指有些不穩,男人站在床前,看着這件精巧的禮物,發現自己除了将它緊握在手之外,再做不出其他舉動。

“貝克街的房子是我租的。但是赫德森太太收的租金太貴了,我需要找人合租。準确的說,我需要一個室友。”

斑走進一樓的卧室,看着床上那個熟睡着的男人。明明從一開始早就下定決心不再看他一眼,但是此時此刻,他依舊不受控制的走到床邊,低下頭,仔細端詳起那張神态安然的臉。

他的襯衣領口上戴着那對金色的領夾。

“我已經想過了,我讓你住進來可不是為了和你劃清界限的,斑。如果你一定要死守那條線,你現在可以把我推開,但我絕對不會放手。”

斑知道他現在還不會醒來,麻醉劑的藥效他一早就估計好了。他放心大膽的伸手撫上柱間散了一枕頭的長發,明明是個大男人,但是頭發卻柔順得像是女人一樣,與他的毛刺尖利迥然相反。

他低聲笑了笑:“那天,你明知道我要走,為什麽還要準備禮物?”

手指摩挲過對方有些消瘦的臉頰,溫和的眉眼,最後停留在了那微幹的唇上。

“如果我那天就走了,我們……”斑頓了頓,緩慢俯下身,“算了,都是無用的假設。你和我,都不是相信如果的人。”

“要留下你,我有千百個理由,而你只要一個,這場争辯毫無意義。我這樣說,你還是要走嗎?”

斑一手按在了柱間的唇上,然後低下頭,在自己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到此為止。”

倫敦總是多雨的,哪怕是在冬天,也改變不了這樣濕冷的天氣。雨水落在臉上一片冰涼,然後像淚一樣滑落。

赫德森太太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目送着斑撐着雨傘向街頭的馬車走去,抹了抹濕潤的眼角,卻說不出一句挽留的話。眼見斑就要走遠,她還是提着裙擺跑進雨幕中,将一把備用鑰匙塞進斑的手裏:“拿着,孩子。以後如果想了,就回來看看。”

斑沒有料到這個老婦人會突然冒雨追上來,皺起眉,将手中傘撐到她頭上。

“我不會再來了,赫德森太太。”

“年輕人總會說一些賭氣的話。”赫德森太太似乎有些責備的看着他,“再大的矛盾也總會過去的,到時候你們才知道,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才是最好的。”

斑知道她素來喜歡說教,當下不想再多言,暗自嘆了口氣,将鑰匙收回口袋,擡頭喊來在馬車旁等候的帶土:“送赫德森太太回去。”然後他将傘交到帶土手中,自己不再回頭,徑直上了馬車。

坐在舒适的馬車上,斑撩起簾子的一角看了眼一老一少兩個人影,随即又放下。

他伸手去摸口袋裏的鑰匙,掏出來的時候卻掉出了一張折起的紙。像是筆記本的某一頁。

斑将它撿起的那一刻想起了這是什麽,一直以來凝定的目光有了不易察覺的動搖。

他将紙頁慢慢的展開,像是撫摸愛人一樣将它撫平。

紙頁的一面上,有人認真的寫着他的名字,Uchiha Madara。

背面,依舊是端正的字跡,幾乎可以想見那個人寫下的時候是何等的細致入微,鄭重其事,好似宣誓一般就此托付一生:

“My beloved。”

-【倫敦蛇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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