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泛黃的羊皮紙上印着詳盡的白教堂區地圖,多塞街的某一處被标記了一個紅點。搖曳不定的燭光下,絕端坐的身影像是一座蒼老的石碑,冰冷而僵硬。蠟油一點點滾落,淌在燭臺上,逐漸凝固。燭芯一點點變短,最後一整根白蠟徹底燃盡,凝固成一灘白色的蠟塊。燭火熄滅,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最後他終于艱難的動了動,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醒來,目光裏情緒凍結。
折起地圖,站起身,手摸索到腰後的短刀,他深吸一口氣,最後拿起桌上那條織好的圍巾纏在脖子上,走出了Le Rouge et le Noi。
迎面而來的是一陣蕭索的冷風,他裹緊了身上的鬥篷,緩慢的向街頭走去。停留在掉漆招牌上的烏鴉發出一聲低啞的叫聲,撲朔着翅膀磔磔飛起。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街對面的隐蔽處,黑發蓬亂翹起的男人正靠着欄杆一動不動的注視着這邊的一切。宇智波斑依舊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模樣,蒼白的臉上除去冷漠還是冷漠,那雙常年透露着傲慢的眼清明銳利,仿佛暗含千刀萬刃。他的目光追随着那個漸行漸遠的黑色身影,看不出喜怒。
烏雲伴随着日落而來,讓人分不清天色的逐漸暗沉是因為欲雨的天氣還是因為夜幕的降臨。晾在院子裏的衣服被風吹得幾乎從架子上飛起,不少人只能不情不願的冒着風出門,在雨落下之前将衣服收回。街燈依次亮起,渾濁的橘黃色光暈遠看仿佛一團團浮在黑暗中的火苗,伴随着街道綿延。更遠的地方,哥特式的尖塔像是騎士的戈矛刺向夜空。
腳步聲在寂靜的多塞街上響起,黑影在微弱的燈光下就像一團不可捉摸的鬼魅。這一片巡邏的警力分布他早已摸清,要避開并不是難事。
最後,他終于在一家破舊的住宅前停下,擡頭确認了一次門牌號後,敲了敲門。附近的街燈年久失修,月色被烏雲遮蔽,透不出一點光線,但這并不影響依靠聽覺的判斷。
裏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黑影抽出腰後的短刀,緊握在手,專注的等待着開門的那一刻。腳步聲一點點清晰起來,随即門被拉開,門內人毫無防備的探出半個身子。
黑影咬緊牙,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刀刺出,就要自下而上的一把剖開那個人的胸腹,然而握刀的手卻被一把扣住。這樣突如其來的力道超乎黑影的預料,手中刀刃一翻,順勢就要一刀刺下。
“絕。”
雪亮的刀刃生生停在中途。黑影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向那個沙啞聲音的主人。
雲層間短暫的裂開一道縫隙,慘淡的月光轉瞬而逝,卻已經足以讓兩個人看清對方的臉。絕睜大眼,哪怕被面具遮去了半張臉,也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倉皇失措,他的面前,站着臉色同樣慘白,卻目光冷硬的宇智波帶土。
“你……”絕張了張口,卻一個詞也無法吐露。
“真的是你。”帶土握着他手腕的手力氣加大,目光卻很平靜,所有的失望都藏着淡漠的語氣之後,“我一直相信,你不會背叛我叔。”
握刀的手忍不住顫栗起來,最後再無絲毫力氣握緊兵刃,短刀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Advertisement
“我……沒有。”絕閉上眼,“我沒有背叛大人。”
帶土長久的看着他,深沉的眸色不摻絲毫情緒:“這是為開膛手傑克布置的陷阱,我假裝成目标等他到來。我沒有想過,等來的會是你。千手柱間的推測我一個字也不信,我甚至想,等真正的開膛手傑克落網,就可以去嘲笑他這個偵探徒有虛名。”
絕抿緊唇,眉頭皺起,只是搖搖頭,重複道:“我沒有背叛大人。”
“你說你沒有背叛他,那你回答我,”帶土一字一句的開口,“你是不是開膛手傑克?”
“……”絕睜開眼,目光中顯露出一種不易察覺的掙紮,最後他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這一刻的壓迫感,用力掙脫帶土的手,狼狽的轉身逃離現場。
帶土看着那個倉皇逃竄的身影,一拳砸在門上,深深閉上眼。
“我們趕緊追上去。”一直在屋內注視這一切的柱間終于走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提醒。
“居然真的被你說中了。”帶土自嘲的笑笑,“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他……他跟在我叔身邊的時間比我還長,他說過,他永遠不會背叛……”
“不,一切才剛剛開始。”柱間拾起地上的短刀,擡頭看向絕逃走的方向,目光悠遠而深邃。
絕頭也不回的奔跑着,腳下的步子随着體力的迅速流失而變得散亂,急促的呼吸刺痛肺葉,然而他還是不敢有絲毫大意的穿梭在白教堂區複雜的巷道間,想逃離那種近乎絕望的壓抑氛圍。
怎麽會是帶土?難道不該是千手柱間領着蘇格蘭場的人在嗎?
如果……如果大人知道了……
思緒的混亂讓他沒有留意到腳下的障礙,一下摔在了地上。他抽了口氣,苦笑着想要站起身,才發現一個黑影不知何時攔在了他的面前。這是一條陰暗濕冷的巷道,那個人的突然出現機會擋住了他的所有去路。
黑色的鬥笠包裹着那人健實的身形,借着遠處一點微不足道的光線,他可以看清對方臉上布滿詭異的黑色花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冰冷的與他對視。
“又是你來壞我的好事。”黑衣人沙啞着嗓子開口,彎下身,一把拽住絕脖子上的圍巾,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絕低聲喘息着,被他提起卻沒有掙紮的餘地,只一味看着那雙眼睛,嘴唇嗫嚅,卻又無話可說。
銀匕首抵上了他的咽喉,黑衣人眯起眼:“說,你把那個女人藏到什麽地方去了?你假扮成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你還是放棄吧。你殺了那麽多人,有什麽意義呢?”絕艱難的開口,窒息的痛苦游走全身,然而他的目光卻舍不得從對方身上移開一星半點,“趕緊離開東方區,蘇格蘭場的人早有準備,你再逗留下去,會有危險。”
“那個拿教皇牌的女人在哪裏?”黑衣人并不領情,将刀抵得更用力。
“我不知道。”絕搖搖頭,任由頸上被劃出血痕,“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你聽我的,別再……”
他的話語被迫停止在中途,因為對方的刀已經刺入了他的小腹。絕睜大眼看着黑衣人,似乎想擡起手抓住他,然而對方卻一把将他棄置在地,冷笑着開口:“你是誰?有什麽資格來管我的事?”
絕捂着傷口,蜷縮在角落,緩慢的閉上眼,一言不發。血從傷口流出,暈開一片。
“他當然有資格。”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他更有資格管你的事情了。”
黑衣人驀地擡頭。
黑發筆直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巷子口,一步步走來,風衣的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因為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與你血脈相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