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才喘着粗氣翻身下床,走進衛生間。
斑下樓的時候柱間不在客廳,桌上放着一杯泡好的錫蘭紅茶。他碰了碰杯壁,有些涼了,應該已經晾了一會兒。他不動聲色的一挑眉,随即翻開了旁邊的一摞資料——他撥開壓在上面的幾份關于黑手黨的卷宗,抽出底下一個筆記本,上面用端正的筆跡寫着“沉睡的易蔔劣斯”幾個字。
他端起紅茶,手指摩挲着紙面,從一行行記錄上滑過。
柱間從一樓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正看見那個男人站在茶幾前翻閱資料的側臉。他施施然站在那裏,脊背依舊是一種高傲的筆直,亂蓬蓬的頭發肆無忌憚的披散着,側臉的線條利落好看。他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就該這樣站着,站在他的對立面,看起來與他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你這上面的措辭有漏洞。”斑知道他過來了,淡漠的開口。
“哦?”
斑翻過剛才那一頁,指向其中的某一行描述:“你提到對他們購買毒品的渠道存疑,你怎麽知道他們是主動購買毒品并吸食,還是無意間沾染的?”
柱間眉尖微動,從他手中接過自己的手寫稿:“可是沒有具體途徑,何況,為什麽有人要用戕害他們?如果是為了讓他們染上毒瘾再靠着販賣毒品牟取暴利,不可能選取這種對身體傷害如此之大的藥物。”他頓了頓,“不過現在我确實需要修改一下筆記,你的情況也應該算進去。”
說着,他就轉身開始找羽毛筆和墨水,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在壁爐上。”
柱間擡頭看去,果然發現了他要找的東西。
斑啧了一聲,準确的表達了一種譏諷。他撩開一角窗簾,看着外面的街景,端起茶杯遞到唇邊。唇還沒挨上杯沿,這個動作就頓住了。
柱間這邊興致勃勃的修改完資料,捧着筆記本轉身時注意到斑盯着茶杯出神。
于是他學着他的樣子也盯上了那個茶杯,看了一會兒唇角的笑意漸漸收斂,目光嚴肅了起來:“雞尾酒。”
斑微微眯起眼:“是啊,雞尾酒。”
——他在賭場裏唯一喝過的飲品,因為口感不佳,他只嘗了一口。
那杯VodkaMart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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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間随即皺起眉:“我也喝了BloodyMary。”他低聲沉吟,“看來兇手下毒是有針對性的。至于動機……”
“針對性?”斑冷笑一聲駁斥,“十八個死者,十八個職業,社會身份地位各不相同,各年齡階層都有,沒有一絲一毫的共同點。兇手的作案是随機采樣嗎?”
“那你呢?”柱間突然道。
“恩?”
“你是第十九個。”
“……”斑一挑眉,“你覺得我也會死?”
柱間擺手否認,解釋道:“只是一個推理——你也沾染了‘沉睡的易蔔劣斯’,說明兇手的下一個目标是你,那麽你身上必然也有一個和他們共通的特點。而現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們都喝了賭場裏的雞尾酒。”
“賭場裏那個死去的男人身邊有破碎的酒杯。”斑閉上眼,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賭場早就被燒得一幹二淨,無從取證。”柱間把玩着羽毛筆,“不過,有個人我們必須得找到。”
斑閉了閉眼,算是默認:“當然要去找那個調酒師。我能拿到賭場工作人員的全部資料,但你怎麽知道是哪一個?”
“放多了黑胡椒的BloodyMary,倒多了伏特加的VodkaMartini,與其說是他的技術不夠娴熟,倒不如說是他的味覺有些偏差。”柱間微微一笑,擡眼看着他。
斑會意,轉身上樓,片刻後已經換好了衣服下來,徑直向門口走去。
柱間看着他雷厲風行的動作不覺一愣。
“和你的游手好閑不同,柱間,我的事情很多。”男人對上他的目光,一邊整理着衣領,“你把對真相的探尋當做是一場精彩的游戲,于是樂在其中。但對我而言真相是什麽并不重要,我只需要将它徹底解決。”
斑大步向門口走去,盡管他掩飾得很好,但柱間還是能察覺到他腳步中的不穩——他大腿上的傷口還未愈合。
“你果然是個……幹脆利落的對手。”柱間微笑着評價,卻并沒有上前阻攔。
“這個措辭不錯。當然我想其實你更想說過河拆橋。”斑頭也不回,一手搭在門把手上,“你帶我回到你的地方時就應該做好被我利用的準備,雖然你的品位很糟糕,不過你的推理還勉強能上臺面。”
他一把将門來開,身後突然傳來那個那人溫和的話語:
“不得不說你這種逃避借口太過蹩腳。”
斑用力摔上門。
逃避?有什麽能讓他宇智波斑逃避?可笑之極。
十
柱間還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勢,就這樣過了片刻,他想那個男人應該已經轉過了街角,但随即他又否認了自己的猜測,畢竟斑可能走的不是波曼廣場那個方向。他猜不透,分析不出過程,推理不出結果,這個男人就是個難解的謎。
現在謎團遠去,迷霧散盡,可他仍然覺得有些茫然。
他走到圓茶幾前,拿起昨晚扉間帶來的幾份黑手黨的卷宗,百無聊賴的翻了翻——不過是一個崇尚暴力的組織試圖把勢力擴張到倫敦這片土地,這是倫敦政府該操心的事情。把持經濟關卡,控制人口流動,他想他那個身為議員的弟弟早已輕車駕熟,無需他一個偵探來評頭論足。
伸手撩開窗簾,街景一覽無餘,遠處天空晦暗,帶着欲雨的氣息。
眼前只是一片尋常光景,再細看,那些街道建築被拆分成線條,拼湊成詞彙——壓抑,森嚴,近乎病态。
十九世紀的倫敦,是被資本家把玩于掌心的棋子,珠光寶氣的外表掩蓋着內裏的肮髒不堪。
柱間收斂起溫和的笑意,眼底顯出一種凜冽。
他想起了之前得知了Shaitan地下賭場的存在後,他一度追本溯源,了解到的資料。
深藏于陰霾處的罪惡在魔鬼的溫床間開花結果——那個以“Moriarty”為代號的男人統領着這片浸滿毒液與欲望的土壤,一個漂亮而森然的哥特體“M”不僅是他的象征,更是死亡與黑暗的宣言。
柱間突然不再思考下去,他近乎敏銳的截住自己的思緒,劃下一道底線。
仿佛這樣就能時刻提醒自己不去觸碰。
斑評價他是游手好閑,這未免片面了。比起徒勞無功的奔波,他更傾向于以靜制動。再掌握百分之百的勝率前,他不會押上所有籌碼。
畢竟他的賭運向來糟糕。
大腿的傷口隐隐作痛,才愈合不久的血肉因為過度行走的緣故撕扯開來,斑在一家招牌古舊的書店前停下,這個坐落于唐寧街偏僻角落的店鋪看起來沒有絲毫起眼之處。門上招牌歪歪斜斜的挂着,上面字母掉漆嚴重,只依稀可以辨別出“Le Rouge et le Noir”⑴的字樣。旁邊的玻璃櫥窗積了厚重的灰,褪色的絨緞上擺着幾本早年關于二項式理論的書籍,讓人敬而遠之。
斑冷眼掃過櫥窗,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書屋裏一片昏暗,沒有點燈,一重重書架排列開來,結賬的前臺空無一人。整片空間充斥着一種腐朽幽涼的氣味,讓人作嘔。
斑微微皺起眉,從口袋裏掏出一枚莫幣抛了出去,錢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最後被一只不知從何處伸出來的手穩穩接住。
“想不到‘沉睡的易蔔劣斯’居然驚動了您。”從黑暗中舉着燭臺緩慢走出的,是一個臉色慘白如紙的瘦削男人,半邊臉上帶着漆黑的面具。他的聲音沙啞,話語緩慢而森然,“莫蘭上校沒和您一起嗎?”
“發生這樣的事他還敢來見我?”斑走到書架前,随手抽出一本黑皮書。
“您來是為了昨天晚上Shaitan那場火。”男人恭恭敬敬的欠身,篤定的開口。
“後續處理幹淨了?”
“在收拾殘局方面,莫蘭上校一貫很有一套。”
斑譏笑一聲,将手中的書翻過一頁:“要是這點用處也沒有,我就不必留他了。”
“您總是洞若觀火。這次需要我效勞些什麽呢?”
“我的領土裏面混進了龌龊狡猾的小老鼠。”斑合上書,淡淡開口,“Shaitan相關人員的名單資料都找出來,現在就要。”
男人點頭稱是,将燭臺留下,自己轉身重新沒入黑暗中。
斑靠着書架閉上眼,聽得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随即那個男人又踱着步子回來了,手裏多了一個牛皮紙袋:“都在這裏了。”斑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