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租屋內。
肖瑜把他偷偷拿出來的合照擺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默默看了一會兒。
那張照片很長，小桌子上也有些放不下。
照相上的肖瑜顯然是心情不錯，臉上還是有肉的，和現在不一樣。現在肖瑜摸摸自己的手腕，都驚訝為什麽自己突然會瘦這麽多。
雖然壓力有些大，可更重要的還是心理原因吧？不過到底是因為什麽心理因素，肖瑜也說不清楚。總之日漸消瘦的情況下，肖瑜看鏡子裏的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了。
照片上的肖瑜和趙臨安離得很遠，就算直接拿回來放到牆上，都沒有人會懷疑肖瑜的心思。
肖瑜把頭垂得很低，匆匆忙忙點了一根煙，吸了兩口，又滅掉。
思考許久，肖瑜還是慢慢地把兩個人的照片從集體照中剪了下來，放在桌子上。
只不過還是不敢把兩張照片殘片放在一起，而是各自放在了桌子的角落，中間隔着很遠的距離。
趙臨安這張照片很好看。他是特別上相的那種人，雖然平時氣場冷硬，但在照相時他就會收斂一些，愈加顯得眉目明麗，儀神隽秀。
肖瑜皺了下眉，有點不敢看趙臨安的臉，就伸手把他的照片倒扣放着。
不過這麽做也沒什麽，他偷拿照片，想幹的不就是這件事兒？如果不放在一起對得起他煞費苦心拿過來嗎？
這樣想着，他用手把照片拿過來，卻覺得有些燙手……
明明知道這些事情就算做了也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但是為什麽還會覺得羞恥？肖瑜把兩張殘片倒放在一起，在背面用膠條粘上。光是做完這些動作，他就覺得尴尬的無以複加，根本不敢看也不想看到底正面是怎樣，就匆忙把它塞到桌子下。
桌子底下有些亂，都是些瑣碎的紙片，包括肖瑜埋在吊蘭底下的那張紙條。
其實肖瑜早就忘記當時在紙條上寫的是什麽——大概就是随便摘抄幾句，自以為可以表達自己的情感，然後就放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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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也是非常可笑的，總之，肖瑜暫時不會有告白的打算。
周五下午，由于積攢的工作過多，趙臨安終于回來處理工作。
他坐在辦公室前飛快地簽字，肖瑜從門口看到他低着頭的樣子。
趙臨安瘦了一圈，臉色也不好看，很疲憊的樣子。手旁邊放着咖啡，像是喝藥一樣的往肚子裏灌。
趙臨安這樣的人，往往不是很幸福的。壓力太大，再多錢有什麽用？同樣是為了提神，難道抽煙對身體不好，這樣子喝咖啡就對身體好？
沒聽過趙臨安抱怨，但是人總會累。
到時候就撐不住了。
偶然擡頭看到肖瑜站在門口，趙臨安對他說：“什麽事？”
“陳姐讓我把資料給你。”
肖瑜走進去，把資料放到旁邊，這才低下頭看趙臨安的樣子。
原本覺得兩個人已經黏在一起了，現在卻覺得生疏不少，讓肖瑜不由感慨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感難把握。
趙臨安應該是任由胡子長長，然後又整理幹淨，上面還有些許青色的痕跡。
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你很久沒來上班了。”肖瑜說。
“遇到點麻煩事。”趙臨安擡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去看過醫生了嗎？”
“嗯……”
這也不完全算是騙人吧，畢竟肖瑜自己去小診所包紮了一下。他擡起手給趙臨安看，左手用紗布纏了幾圈，右手塗上了黃色的藥水。
趙臨安嗯了一聲，說你要注意身體。
然後就低着頭繼續簽字。
過了一會兒，見肖瑜還不走，趙臨安問：“你還有事情？”
肖瑜搖了搖頭：“你下周會正常上班？”
“看情況吧。”趙臨安輕聲說：“我不在耽誤你很多時間吧。”
“還好。”
這時已經将近下班時間，而趙臨安沒有處理好的資料就放在旁邊，還有厚厚一摞。看來他今天也是要加班的了。
肖瑜說：“這周末要不要和我出去？”
趙臨安說：“去哪兒？”
“就是……像以前一樣。”
趙臨安聽了這話，臉色變得不好看：“你覺得我現在有心情？”
“沒有心情，也可以轉換一下心情。”肖瑜頓了頓，說：“難道我們到現在還不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嗎。”
其實肖瑜明明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說這樣的話，但他還是忍不住說了。不知道為什麽，只有說着這些讓趙臨安反感的話，肖瑜才會覺得他注意到了自己。
否則對于趙臨安來說，自己又變成關系比較好的陌生人了。
一個星期沒有見到趙臨安，卻好像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不做點實際的事情，肖瑜覺得不能安心。
就算是讨厭他也好，肖瑜希望趙臨安能多注意一下他。
“不要。”趙臨安拒絕：“你最近不也忙得很麽，還有空幹這種事情。”
“你都不用解決的？”肖瑜笑了笑，明明知道絕對不能說，卻開口：“還是你看着白平就滿足了。”
“……”趙臨安說：“你什麽意思。”
他放下了手裏的所有資料，不客氣地看着肖瑜。
“你說話之前就不能多想想嗎？”趙臨安松了松西裝上的領帶，道：“為什麽一定要做讓我不高興的事。”
“你和我也沒有什麽交集啊，我怎麽多想想，有什麽資料讓我參考一下，說什麽才會讓你高興嗎？”肖瑜低着頭，聲音不自覺的大了：“我們認識很久了，一共打過多少次電話？一個月連續見不到你，我也沒資格打電話詢問你在哪裏吧。”
說到最後，肖瑜的聲音都帶着顫抖。
本來趙臨安是不悅的神色，看着肖瑜。然後看了沒一會兒，他就嘆了口氣：“你這個人……因為這點小事兒就被氣哭了嗎。”
肖瑜愣住了，連忙用手摸了摸臉。
然而是幹燥的，什麽都沒摸到。
肖瑜擡起頭去看趙臨安。
“騙你的。”趙臨安淡淡道：“我看你表情快哭了。”
“……”
“打電話不是小事嗎，為什麽不敢。連這種事都要有資格才行？”
趙臨安低聲說：
“平時倒是蠻大膽的，怎麽在小事上反而拎不清了。”
就好像是喝了一杯涼水，心中的煩躁早就一掃而清。肖瑜低聲道了歉，後知後覺的開始愧疚。
白平的父親剛剛過世，他居然就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就算是趙臨安突然責罵他，他也不覺得奇怪。
兩個人相對無言。明明剛才還是劍拔弩張的氛圍，只因為趙臨安的一個玩笑就輕易地化解了。
可能是趙臨安說肖瑜有資格的那句話，才讓他這麽容易消氣吧。房間裏就這樣安靜了一會兒，趙臨安也沒有再拿起資料做事，反而是靜靜地看着肖瑜。不過他也沒主動說話。
這就意味着肖瑜該走了吧？
然而趙臨安拿起杯子喝了咖啡，突然開口問道：“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由于話題跳轉的太快，肖瑜沒有反應過來。想了一會兒，才試探性的說：“七月。”
“還有這麽久。”趙臨安沉吟片刻，道：“這件事先不說。你剛才說的周末和你出去見面，也不是不行。”
“這個……”
“我也想去看看你租的房子。”
這件事是絕對不行的。肖瑜連忙拒絕：“其實剛才就是随便說說……我周末都要給別人補習。”
“補習？”趙臨安困惑的問道。
因為不是假話，肖瑜便可以說的很詳細：“是給高中生補習語文。因為我很久沒看過高中的課本，周末要用很長的時間備課。”
“為什麽要補課，你真的很缺錢？”
“也不是很缺錢。不過錢多點難道不好嗎？”
趙臨安不能體會那種心情，皺了皺眉，說：“上次陳姐說你沒錢吃飯……”
“那是開玩笑的，”肖瑜連忙打斷他，“你和他們去吃飯，我貿然去算是什麽事？所以找了個借口。”
趙臨安看着他，似乎覺得是合理的，就沒再多說什麽。
“也不要太勞累。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
趙臨安不客氣的說。
“就算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不需要這麽拼命吧。如果還是想當老師的話，要和陳姐說，讓部門早點做準備。”
“我沒打算辭職。”肖瑜悶悶地說。
雖然換個工作是比較好的選擇，但是肖瑜目前還不想離開。
不過目前的工資确實是一個問題，而且就算肖瑜拼命地工作，期望能夠升職，也沒有什麽大用。M公司本身就傾向于經濟，對于文學職位需求不大，更沒有什麽特別适合文學出身的人的職位。
其實肖瑜早就感覺到，光靠興趣是不行了。這種小學生都知道的事情，肖瑜居然在真正進入社會的時候才認識到這個問題的迫切性。
“雖然公司不大适合我，但還是很輕松的。有空閑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不是很好麽。”
肖瑜這麽解釋。
趙臨安思索一番，道：“換工作的事情還是要慎重些，反正還有不少時間，你可以仔細考慮。總不可能一個工作做一輩子，而且這種事情也不能着急。”
即使不知道趙臨安這些話到底是真是假，不過确實讓肖瑜心情好了不少。他嗯了一聲，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過了幾天，白平也回來上班了。肖瑜在公司裏偶然遇到他，就看他一副頹唐的模樣，整個人都沒有什麽幹勁。
尤其是眼睛，不僅紅腫，還是血絲密布。
這種事情也絕不是聽人勸導幾句就可以解決的，最有效的還是時間來排解。肖瑜有幾次看到白平坐在趙臨安辦公室裏發呆，沒過多久就掉下眼淚。
早就聽趙臨安說過，白平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遇到這種事情，怕是長時間都難以釋懷了。肖瑜心中不知什麽滋味，不過想着趙臨安還要在工作的情況下，看白平坐在他旁邊哭。心中一定更難過吧。
肖瑜的父母死去的時候，他又是怎麽面對的呢？
老實說肖瑜确實已經記不清楚了，父母死後那段時間，由于事情太多，肖瑜應該是麻木了。那段記憶也成為斷片，至今都想不起來。
據說人在受到極度悲傷的時候，會自動清楚一些痛苦的記憶。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總是肖瑜回憶不起當時的事情。
他畢竟也不是感情細膩的人。就連追求人的手段也粗糙的讓人不忍，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對方。
看似無所畏懼地一味付出，假裝看不到結局究竟是怎麽樣。其實肖瑜心中早就一清二楚了，這樣單方面的暗戀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後來過了幾天，肖瑜終于嘗試給趙臨安發短信。
肖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非常符合它質量的小床吱嘎作響，讓肖瑜也心煩意亂。想了很多，也删了很多內容。怎麽思索都覺得不合适，但到最後他還是老實的發出了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你這周末有時間嗎？”
過了很久趙臨安也沒回複，肖瑜自己給自己煮了面，正要吃的時候，手機傳來信息聲。
肖瑜趕快放下手中的筷子，點開來看。
“怎麽。”
肖瑜簡直可以想象趙臨安打字時不耐的神情，心中暗罵自己愚蠢。有事情就直接說，為什麽一定要先問些廢話呢？
于是他老老實實地打字：“最近賺了一些錢。請你吃飯怎麽樣？”
那邊也很快的回複：“不好。你的手好些了？”
“……”看到不好兩個字，肖瑜受到了一點打擊。
于是心不在焉的回複：“還可以吧。”
疼痛感還是有的，但如果趙臨安沒提到這件事，肖瑜自己早就忘了。可能是已經習慣這種做事不方便的感覺，肖瑜也覺得有些可怕，下定決心下周一定要去檢查一下。
“吃些清淡的。”
看到趙臨安這樣回複，肖瑜心情又變的好起來。
讨厭這樣的自己……只因為對方一句話就忽上忽下的。
“我周末去你家給你做菜？”
肖瑜這樣問。自從搬出來以後，趙臨安應該又叫保姆過來收拾屋子，順便解決周末的飲食問題。如果能去趙臨安家裏就好了……
懷着這種心思的人真是讓人瞧不起。肖瑜嘆了口氣，自己也覺得難過。
不過也沒辦法，讓他和趙臨安沒有交集的話，讓肖瑜更加無法忍耐。
等了許久趙臨安也沒有回複。總覺得他應該在忙，肖瑜從來沒看過趙臨安在休息的時候抱着手機給別人發短信。
這種時候應該直接給他打電話才對，畢竟發短信這種事情既浪費時間又白費力氣，只有那些熱戀中的情侶才會做這種事吧？打電話不是十幾秒鐘就可以解決了嗎。
可是肖瑜不得不承認，他确實不敢給趙臨安打電話。明明什麽事情都做過了，上床的時候也不見得有這麽害羞。怎麽打個電話就像初戀一樣扭捏？
說服不了自己的肖瑜決定給他打電話。但是還沒有打出去的時候，就看到趙臨安回複了短信。
屏幕上只有一個字。
“好。”
肖瑜自己感覺并不是很期待周末的來臨，但實際上在周四的時候他就給需要補課的學生打電話，說這周不能補課了。
其實如果趙臨安臨時有事情的話，肖瑜還是可以在周六去給學生補課的，怎麽說也要周五的時候再打電話。可是剛剛周四，肖瑜就好像按捺不住一般，急忙忙地騰出了時間。
真的到了周五那天，肖瑜從早上就開始諸事不順。
先是編輯社那邊說他的稿子有很多問題。打開郵件看看，發現都是那些百度出來就敢指責他文章的常識性‘錯誤’，讓肖瑜很是無語。無奈之下他只好花費中午吃飯的時間給編輯寫郵件，詳細考證一番，其中費事不提，光是為了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斟酌了許久。
然後是繁忙的工作。整理公司的用戶名單時，發現初始文件就錯的一塌糊塗，肖瑜找到負責這個項目的同事，他才恍然大悟輸錯了。
你做完之後就不能檢查一遍嗎？
雖然心裏這樣說，肖瑜還是客氣地說把資料發給我，我幫你改吧。
一下午都在做類似這種無聊的事情，不用費腦，但是也稱不上有趣。
昏頭漲腦的結束完工作，別人都下班了。然而那個一開始就做錯了的同事居然并沒有要和他一起修改的打算，反而是一下班就收拾東西回家。
肖瑜終于也要回家的時候，接到了趙臨安的電話。
說真的，那時候肖瑜真的不想接他電話。
鑒于今天一整天都非常倒黴，肖瑜猜想趙臨安一定是說這個周末沒空了，還是不要來了。
帶着這種灰暗的心情，肖瑜一直過了很久都沒有接聽電話。
等到手機鈴聲停止的時候，他幾乎是松了口氣。
可是沒過多久，趙臨安的信息就傳過來。
“我們換個時間好嗎？”
肖瑜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也許是麻木的，畢竟這種事情遇到太多次了，他也有些習慣。
于是肖瑜收拾東西回家，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才裝作剛看見的樣子，給他回複。
“為什麽？”
趙臨安很快打電話過來。
“抱歉，我這周六有點事。你周日來？”
對方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帶着一絲電流音。好像是很匆忙的樣子，趙臨安急促的說。
“可是我周日要補課。”
“那改成下周吧。”
“你怎麽知道你下周就沒事情了？”
“……”趙臨安有些驚訝：“你在生氣？”
“沒有。”肖瑜低下頭，覺得有點難堪，就說：“算了……本來也沒什麽。”
趙臨安想了一下，說：“你周六有空嗎。”
“嗯……”
“那要不要一起去？”趙臨安輕聲說：“陳姐、白平和我，周六去爬山。白平最近心情很差，我有些擔心。”
肖瑜的手更加用力的攥緊了手機。
他真的很想大聲問，你是先和我約定好的吧，怎麽想改就改？但事實是即使肖瑜張了張嘴，顫抖着嘴唇，可他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就像是他永遠把趙臨安的事情當做第一位，趙臨安也一直圍着白平轉。就算白平現在不是心情不佳，趙臨安的選擇也是顯而易見的吧。
“你不願意嗎？”趙臨安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複，就又說了一下。
“也是。你和他們都不怎麽熟悉。而且爬山也很枯燥，不如晚上……”
趙臨安還沒說完，肖瑜就打斷了他的話。
“我會去的。”他低聲說。
“嗯？”趙臨安問了一下：“你和我們一起去爬山？”
“是，”肖瑜嘆了口氣。
周六的天氣非常适合爬山。
肖瑜早早地起來，穿上運動裝，來到他們約定好的地方。
因為他們四個都要乘坐趙臨安的車，于是就定下了離四個人住處最近的地方，作為見面的地點。肖瑜正好踩着時間過去，本來以為會有人遲到的，沒想到他竟然是最後一個到的人。
他和大家打過招呼後，就安靜地坐在後排。陳姐也坐在了後排，白平則是自然而然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雖然白平面色有些蒼白，但是表情已經好多了，起碼能夠看出微笑的痕跡。看來他父親的事情對他打擊比較大，直到現在還會受到那件事的影響。
平時都是白平說話比較多，今天則明顯沉悶，只有陳姐偶爾說幾句話。肖瑜和往常一樣，不大擅長和不熟悉的人搭話，問到他時才會回答。
因為上海市內并沒有什麽山峰，于是他們駕車到了比較遠的郊區。沒過多久，車窗外的景色就變得一片翠綠。兩岸連山無闕，重巒疊嶂，隐天蔽日。風無南北，惟有上下。
下車的時候肖瑜明顯感到自己穿的少了，幾乎打了個哆嗦。不過想着待會兒爬山總是會熱得，也就沒有抱怨什麽。
白平打開門出來，肖瑜這才看到他的全身。這段時間他也瘦了不少，估計沒怎麽出過家門，臉色不好看。
“唉，我不想做這種體力勞動……”白平嘆氣。
“你一個大男人，什麽都沒幾塊肉。和趙經理比一下，你看看人家的身材啊。”陳姐捏了捏白平的手臂，道：“你最近有吃飯嗎？”
“廢話。”
他們幾個不多說話，開始向山頂爬去。陳姐走在第一位，接着是白平，趙臨安和肖瑜。爬了十幾分鐘，山路開始陡峭起來，按照路标的指示，他們四個開始牽手行進。
趙臨安伸出手，肖瑜猶豫了一下，把手腕放在他手心處，低聲說：“……手疼，拉手腕吧。”
趙臨安回頭看了他一眼，問：“怎麽這麽久還不好？”
“天氣熱，”肖瑜說：“……其實也沒那麽疼了。”
“……”
他們這麽走了半天，等到中午時分正好在半山腰處停下。這邊正是繁華之地，很多人就停在這邊休息，以躲過正午的太陽。
四個人商量一下，決定在一家茶館喝茶休息，午餐就用帶來的三明治對付。
肖瑜啃着雞肉三明治，慢吞吞地嚼，突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這個茶館裏人很多，熙熙攘攘，喧鬧不絕于耳。但是肖瑜總是感覺很多人都在偷偷看他們，然而就算回頭看，也找不出究竟是誰。
陳姐看肖瑜這個模樣，微微一笑：“你怎麽了？”
肖瑜老實回答：“總是覺得有人在看我們。”
“你一定很少和趙臨安出門。”陳姐吃了一口手裏的點心，繼續說：“他不是到哪裏都這樣子嗎？”
肖瑜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麽，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了趙臨安一眼。誰想趙臨安也在朝這邊看，肖瑜連忙低下頭。
看了這一眼，他也知道別人為什麽朝這邊看了。
趙臨安爬山留了一些汗，幾縷頭發順貼在臉頰，愈加顯得淨面內斂，唇紅齒白。坐在那裏不吭聲吃東西，确實美不勝收。
白平哈哈笑了兩聲，道：“他就是長了這一張花花公子的臉，到哪裏都特別引人注目。可是在大學的時候，陳姐你記不記得他說過什麽？真是不讓別人占他一點便宜。”
“怎麽不記得，當時多少人給他寫情書告白，趙經理全都拒絕，說大學絕不談戀愛。”陳姐揶揄着說：“趙經理，你大學期間也不是光顧着好好學習的吧？”
趙臨安有些不自在，皺眉道：“別說這個了。”
可是不管怎樣，談論的話題也逐漸變得暧昧起來。
陳姐道：“話說回來，趙經理和白平都沒有結婚吧。現在有女朋友了嗎？”
白平大大方方地說：“目前沒有，可我想快點結婚。”
陳姐問這句話，實際上主要是想問趙臨安，所以在白平說完之後，她轉向趙臨安，一副耐心傾聽的樣子。
肖瑜覺得心中一痛，但随即想，趙臨安的答案應該不會具有實際性意義。他說有的話，那不就是騙人嗎？就算說沒有，他也有喜歡的人了，日後仍然不會有，說出來也相當于沒說。肖瑜又何必在意他回答了什麽呢？反正無論他怎麽回答，答案都不會和自己有關。
果然，趙臨安垂下眼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沒有。”
“沒有？！”聽了趙臨安說的話，白平大吃一驚。
“前段時間我還以為你有女朋友了！”
“……”趙臨安皺眉：“你別胡亂編排我。”
“難道不是？”白平懷疑地說：“你那段時間下了班就匆匆回家，誰知道你是不是去約會了。畢竟以前你可是工作狂，沒做完事情就待在公司過夜的。”
白平接着說：“不過，最近幾天你又在公司加班了，不會是被人甩了吧。”
“……”
“……前段時間，是工作不忙。才那麽早回家。”
“不忙？你騙傻子呢。”白平就不信他們部門有不忙的時候。
“別總是說我的事。”趙臨安喝了一口茶水，慢慢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他很耐心地等着白平的回答。
“目前肯定沒有，”白平苦笑一聲：“家裏還有那麽多煩心事，再說吧。”
“嗯。”趙臨安頓了頓，說，“不着急。”
看到肖瑜低着頭沒說話，臉色卻不怎麽好看，陳姐就問：“那肖瑜你怎麽樣啊？有沒有女朋友？你比他們倆還要大幾歲呢。”
聽到陳姐的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肖瑜擡起頭，說得支支吾吾：“呃……沒有。”
“這樣啊，”陳姐若有所思：“你們三個都是單身主義者？看來學歷越高的越容易單身吧。”
“不過肖瑜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
聽到這個問題，肖瑜心中一驚，不由自主地擡頭看趙臨安的表情。然而這次趙臨安也低着頭，根本看不出他是什麽意思。
如果回答陳姐的問題，趙臨安一定是第一個知道他在撒謊的。明明喜歡男人，卻偏偏說喜歡女生，這樣想不是很羞恥嗎？
肖瑜覺得臉上有點燙，但只能硬着頭皮說：“……喜歡，冷淡一點的人吧。”
“啊？”陳姐疑惑地看着他，以為聽錯了：“你是說冷淡？還是冷靜？”
肖瑜重複了一遍：“對我冷淡一些的，會喜歡。”
“哈哈，你是喜歡距離美的。”陳姐有些尴尬，轉向其他人：“趙經理呢？你的眼光應該很高。”
不知道為什麽陳姐今天特別喜歡問趙臨安的感情問題。她以前也不像是這麽八卦的女人，今天卻好像絞盡腦汁一定要趙臨安說出所以然。
“……”
一直被追着問這個問題的趙臨安有點無奈，他喝完最後一口茶，想了想，說：“我應該喜歡，比較執着的人。”
“怎麽說？”
“因為希望被愛。”
聽了這話，肖瑜全身的血液都好像突然就翻滾起來，連帶着臉都變得通紅，呼吸也急促了。
他握緊手，輕輕顫抖。
騙子，都是騙人的。
怎麽可能，趙臨安明明就不喜歡執着的。也不希望被愛。
別人如果對他表現的多愛一點，就立刻被推開，一點可能性都沒有了。所以才必須假裝對趙臨安毫無愛意，假裝和他的關系随時就可以斷開。
他現在居然說他喜歡執着的，希望被愛？
好像胸中含着一口氣，讓肖瑜痛之入骨，難以排遣。肖瑜也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麽這麽生氣。趙臨安應該說喜歡性格開朗，或風趣，或豪放的人……總之，和肖瑜完全相反才好。
“肖瑜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看到肖瑜這幅臉色，陳姐吓了一跳，連忙問。
“沒事。”肖瑜勉強擠出幾句話，匆匆吃完手中的三明治。
旅游景點的茶葉當然不能是什麽好茶，即使他們點的是最貴的茶葉，一小壺茶就要五百多塊錢，仍然可以看到很多碎的茶根，喝起來的滋味當然也不好。
等最後一個人吃完最後一口，休息整頓之後，趙臨安自然而然的走到收銀處買單。
看到趙臨安這個動作，肖瑜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也跟着他走過去。
然後攔住了趙臨安伸手的動作。
趙臨安向他看了一眼：“怎麽？”
“……”肖瑜放下拉着趙臨安的手，輕聲道：“我來吧。”
趙臨安皺了下眉。
互相推讓着買單這種事，趙臨安本人非常讨厭。他還以為在這裏不會遇到這種事情，畢竟他的工資水平是最高的。
“我說了要請你吃飯。”
“改個時間吧。”
兩個人吃飯的話，請客也不要這麽多錢。四個人，還偏偏是比較貴的旅游景點，他怎麽可能讓他出錢。
然而肖瑜卻很執着，站在趙臨安前面，用手肘向後面輕輕推了一下，說：“你就別争了。”
話音落下，肖瑜就從書包裏拿出錢包，想要交錢。
但是打開錢包之後，肖瑜往錢包處看了一眼，立刻就好像見了鬼似得，猛地将錢包合上。
……怎、怎麽會？
不是因為肖瑜沒有帶錢。
與其相反的是，如果僅僅是沒帶錢的話，肖瑜才不會這麽慌張。
可這個東西怎麽會在他錢包裏……
趙臨安站在他身後，個子也比他高，不知道剛才肖瑜打開錢包的時候，他有沒有看到？
肖瑜有些驚恐，但也不敢回頭看趙臨安的臉色，只能讪讪地捏着自己的錢包。
這時候收銀的小妹把憑據打出來，看着站在面前姿勢奇怪的兩個男子，說：“你們倆誰買單？”
肖瑜連忙道：“我。”
然後向後面看過去。趙臨安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肖瑜錢包裏的東西，而是低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肖瑜暗自松了口氣，向前走了幾步，這才重新小幅度地打開了錢包，匆匆将錢交了。
……對于肖瑜來說，确實是很貴的一頓飯。幾乎三次的家教錢都打了水漂，只是為了喝一次不好喝的茶水。談話的時候，說實話，肖瑜也不覺得非常愉快。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也可以算是肖瑜和趙臨安的約會吧。
雖然還有其他人的參與，雖然趙臨安的主角并不是他。
總之肖瑜在心中默默認為一定要自己付錢的，如果是趙臨安付錢，肖瑜只是附贈被請客的那位，主角根本不是他自己。
只有自己請客，才會覺得真實有這麽一回事兒，有這麽一段時光讓兩個人坐在一起。
不過話說回來，怎麽肖瑜剪下來的合照會出現在他的錢包裏？
那用膠帶黏貼過得痕跡，一看就知道是肖瑜自己做過的好事，當打開錢包的那一瞬間肖瑜和趙臨安的頭像出現的時候，，肖瑜幾乎是愣了一瞬。
明明把這照片放在茶幾下面，肖瑜也不可能讓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出現在外面，但是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結果讓肖瑜吃了一驚。大概是把補課的錢也順手放在茶幾底下，出門的時候太過匆忙，把照片也帶過來了。
好在趙臨安應該是沒有看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