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肉

“……本市的刑事案件較去年同期增長5%,而自殺事件較去年同期增長18%……”

本地的新聞頻道正在播放市警局的發布會。

“請問為什麽今年的自殺事件迅速增長?”

“警方還在調查原因……”

聽見靠近的腳步聲,許千鶴迅速換臺。

祁言就知道她心系工作,端着血粥來到客廳。“你還沒完全康複,別急着回司法鑒定中心。”

她心虛,卻堅定與之對視。“我感覺沒有大礙,而且能下床了,不該浪費假期。”

“不,接下來才是關鍵的康複期,最少需要一周時間。”

她疑惑不解。

祁言理直氣壯:“雖然你有了氣力能走動,但是身體依然非常虛弱,接下來的一周還不能出門,去樓下買東西也不行,必須呆在家裏。”

“散步不是更有助于康複嗎?”

“不可以。”

一瞬間,她恍然看見他的瞳孔收縮,迸發冷峻的懾人氣息。

亦是陌生的氣息。

她不禁疑惑,他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嗎?

轉眼間,祁言恢複以往蔫壞的笑容。“我明天去買一周的食物放進冰箱,還有一些生活用品。我需要離開幾天去處理些事,答應我,在我回來前不要出門,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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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出門會怎麽樣?”

他沉下臉壓低聲線,用講鬼故事的抑揚頓挫語氣唬她:“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惹來恐怖的厄運。”

許千鶴低頭打量身穿的睡衣——他回來那天,沒嫌渾身是血的她髒,替昏迷的自己換上。

雖然身體被他看光了。

不想他擔心,不想辜負他的照顧。

“好,你早日回來。”

說完,她暗自吃驚,似乎以前從沒說過這種話。

以前他忙着外出考古,她則忙着屍檢,閑暇時通過微信視頻或者語音聊天,卻從沒對他說過“早點回來”。

但他會對自己說思念的話。

果然她以前很木讷,不懂說情/趣話。

聞言,祁言笑顏逐開,桃瓣般的笑眼藏不住喜悅。“粥還溫着,這是最後一次喝。”

“這次我自己來。”

“好吧,我會懷念喂你的時候。”

淡淡的紅暈浮上臉頰,她邊舀粥水邊問:“你似乎了解治療的周期?專家說這種傳染病沒得治。”

他笑着說出匪夷所思的話。

“因為我也得過U型傳染病,不過早就痊愈了,不用擔心。喝完粥早點休息,這段時間熬夜會拖慢康複的速度。”

聞言,她一口悶。

祁言啞然失笑。

血粥令她睡得很好,但有了一次半夜醒來看時間的經歷,她的生物鐘自動調整。

半夜,她又迷迷糊糊地醒來。

咔嚓。

有人出門。

手機的時間又顯示淩晨一點多。

這一次她睡不着,起來到沒人在的次卧。

客廳、廚房和衛生間都沒他的身影。

出門的人果真是他。

淩晨的春風寒涼,穿過客廳,許千鶴打哆嗦。

沙沙沙……

似乎是風刮響樓下的枝葉,驚擾淩晨的死寂。

她卻盯着廚房的窗外。

沙沙沙……

聲響與她一牆之隔。

許千鶴悄然走進廚房,朝着聲音的方向靠近。

與此同時,外面的“沙沙”聲戛然而止。

她扶着洗手臺,朝牆壁前傾身體。

嗞——

刺耳的劃聲驀地穿透牆壁,她吓得後退。

午夜的樓房像高聳的墓碑,一條龐然、長長的黑影飛快地爬過廚房的窗戶下面,爬過樓外的牆壁。

月鈎冰冷地俯瞰人跡罕至的廢棄工廠,白慘慘的月光如同凄然的喪服,籠罩堆積垃圾的廠房。

月光傾進廠房的窗戶,把某個車間分割成半明半暗。

堆積如山的垃圾叢中閃過黑影,它拖拽着長長的髒器,躲在垃圾堆進食。

黑暗中,一雙陰鸷血紅的眼睛盯上它。

鬼魅龐大之物在黑暗中伸展,在月光下閃現,猝不及防地襲擊垃圾堆。

哀嚎響徹廠房。

“庫庫庫~你還不算弱……乖哦……活着放血才夠新鮮……”

墨雲遮蔽月鈎,萬物黯淡。

黑色轎車駛回小區,他下車的瞬間,四周窸窣的動靜迅速沉寂。

小區依然是普通的小區。

進家門後,他凝重地放下背囊和大袋子。

一掀開被子,一把寒閃閃的水果刀劃過他的臉。

“發生什麽事?你還沒睡?”他輕易躲開。

見是祁言,被窩裏的許千鶴連忙放下水果刀。“我聽見外面有怪聲,擔心有小偷翻進來。”

“小偷?”

“是啊,還帶了銳器,我聽見尖銳的刮牆聲。”

祁言拿走她手裏的水果刀,“我回來的時候沒看見可疑的人,他可能吓跑了。沒事,你安心睡覺。”

哪知她湊近嗅祁言的衣服,隐約聞到甜味。“你去哪了?”

“去屠宰場買豬血。”

“怎麽你沾上甜味?”

“屠戶剛好在吃湯圓,而且我是熟客,他請我吃一碗。”

她不解。

去過屠宰場不會沾上腥臭的氣味嗎?

“乖乖睡覺,我去冷藏新鮮的豬血。”他輕輕地拍她的頭頂。

而後,祁言把水果刀放回廚房。

洗手盆的壁上粘着一根長長的黑色發絲,他沉着臉撚起,捏成碎末。

翌日,許千鶴的臉蛋白裏透紅,恢複血色。

祁言熬着一大鍋紅彤彤的稀粥,香甜的氣味勾她的味蕾。

“我把所有豬血熬了,你今天分三頓喝完。”

“你要走了嗎?”

暖暖的指腹輕按她皺起的眉心,笑眯眯的臉湊到她面前。“我有事要出門,最快兩天後回來。等會我出去買一周的食材回來,我回來前,你盡量不要出門。”

“好。”

“我們拉勾,不然我不放心。”

許千鶴輕嘆,配合他幼稚地拉勾。

傍晚,夕陽在高樓大廈叢的背後沉下,橙黃的夕照披在祁言的肩頭。

他背上黑色的背囊、提着幾個垃圾袋,準備離開。

許千鶴送他到家門前。

“小鶴。如果你遇到奇怪的事,一定要告訴我。”

“奇怪的事?”

“嗯啊,老人家不是常說,虛弱的時候陰氣重嗎,可能會看到詭異的現象。”

她一本正經:“我是相信科學的法醫。”

“許法醫,如果有事,請你用科學手段通知我。”

他玩世不恭的笑臉沖散凝重的氣氛。

“還有,如果你真的閑不住想出門,最好挑清晨,外出的時間越短越好。”

無疑,他非常了解許千鶴的性子。

她無奈地輕嘆:“知道了。”

“最後一件事。”他湊到許千鶴的耳邊低聲說:“除了我,別輕易相信其他人,包括你的同事。好了,我要走了,記得想我。”

他趁機mua她的臉蛋。

家裏又剩下她一個,冷冷清清。

家裏的垃圾袋全被祁言換上新的,她找不到熬粥的豬血,哪怕一丁點殘血——始終沒見過完整一袋的豬血。

許千鶴深呼吸,決定去洗澡。

她在衛生間的鏡子前脫掉上衣,驀然想起前晚因為脖子疼而半夢半醒,鬼使神差地看向鏡中的脖子。

“咦?”

她湊近鏡子,檢查頸後側的頭夾肌。

居然留下淺淺的牙印。

她吃驚,摸不着頭腦。

當晚,她喝完剩下的豬紅粥。說來奇怪,她喝了一周,居然沒有喝膩。

到了第二天,不喝豬紅粥後,她遇到難題。

打開冰箱,冷藏櫃和冰凍櫃塞滿的每一層吓着她。

“一周也吃不下這麽多吧……”

她大致翻找一遍冰箱裏的食材。玉米、青菜、芹菜等果蔬都有,然後她打開用保鮮袋包裝的。

豬肉丸、牛肉丸、蝦、蟹柳、牛肉、豬肉、雞肉鴨肉、魚……肉類占了七成,她十分意外。

她沒有大魚大肉的習慣,苦惱地搔了騷頭發。

窗外,夜幕已降臨,她晚上八點才餓,開始做晚餐。

既然之前喝一碗粥就飽,她決定做容易消化的面條。

“黃教授,我想請教關于U型傳染病的事。曾經有患者康複嗎?”她致電詢問大學時的臨床醫學教授。

“千鶴啊,這個問題……”

“我是以個人名義請教,絕對不會外洩。”

“我相信你的為人,只是這個問題……好吧,我不瞞你了,我們接收的患者是百分百死亡率。”

“一個康複的患者都沒有嗎?”

“沒有,住院的患者确認死亡以後,屍體都運去太平間等家屬領走。”

許千鶴心不在焉地挂線。

祁言也得過U型傳染病,可是她沒見過他出現病症,倒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恐怕是那段時間躲着她,隐瞞病症。

“唉——”

原來她以前顧着工作,對他的關心不足夠。

還沒吃飽的她低頭想夾面條,哪知她早就喝光湯,碗裏空蕩蕩。

吃一碗粥能抵上一頓,現在吃完一碗面還喝完湯卻不飽!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廚房裏的冰箱,咽口水。

大病初愈後身體虛弱,新陳代謝高,容易餓,但是腸胃還沒恢複從前的健康狀态,絕不能暴飲暴食。

再吃一根香蕉,就一根。

吃完一根又一根,她還沒飽。

“得找事做轉移注意力。”

她低估如影随形的饑餓感,如同染上罂粟瘾的蟻群鑽進她的神經,暴躁地叫嚣吃吃吃吃吃吃!

她難以專心地觀看線上的病理鑒定講座。她一合筆記本,溜到床上躺着。

她摟緊兔子布偶輾轉反側。

咕嚕嚕……

肚子偶爾鳴叫幾聲。

睡不着!

餓!

她抱着兔子布偶滾來滾去,想排解肚子的空虛感,用被子裹成蛋卷裏的夾心。

再忍忍,沒準一睜眼就天亮。

她緊皺眉心閉眼,自言自語:“額部或枕部着力時,腦組織前後活動,造成額極、額葉眶面、颞極及颞葉底面的挫傷……”[1]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亮,許千鶴甩開被子,直奔廚房。

她餓得四肢發軟,先沖泡兩碗方便面墊肚子。

不飽!

她打開冰箱取食材。

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煮好白飯和四道菜——四道菜都有肉。

要是平時,她肯定吃不完。

這一次,她吃驚地打量風卷殘雲過後的空碗和空盤子。

勉強吃飽。

大量補充肉類比較容易飽腹。

離譜,大魚大肉抵不上一碗豬紅粥。

“這麽吃下去,冰箱的食材根本挺不過一周。”她苦惱地搔頭發。

作者有話說:

[1]出自《法醫病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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