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法醫

許千鶴心血來潮,到醫院附近買一碗豬紅粥品嘗。

一塊塊切成矩形的豬紅伴着白米粥,翠綠的蔥花點綴粥面。

外面的豬紅粥,根本不會一片血紅。

她嘗了一口粥水,只有濃濃的胡椒味;接着嘗一塊豬紅,淡而無味。

她本該知道,血液遇熱會凝固。

她結賬回家,飽腹一頓。

飯後,她又拿起車匙和門匙出門。

逃避沒用,她要适應周遭的變化,決定回司法鑒定中心一趟。

“哇哦,你終于休假完了!你再不回來,我們科室的小夥子沒心思工作了。”

“咳咳!”

檢驗科的小夥子們面紅耳赤,提醒蘇慧別亂說話。

蘇慧欣喜的情緒清晰地傳遞過來,其他小夥子隐約傳來愉悅的情緒。

許千鶴還不适應這樣的變化,笑了笑,遞給她小小的物證袋。“有空幫我檢驗這是什麽,請你吃烤肉。”

“啊嘿,許美人的邀請誰敢拒絕。”蘇慧向小夥子們耀武揚威,妒忌死他們。

“這不是頭發嗎?”

“不是,燒起來沒有異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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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蘇慧摸着下巴端詳袋中的半根“發絲”,勾起紅唇。“有趣,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來,我們出去聊幾句。”

兩位美女走在長廊上。

蘇慧滔滔不絕地說她請假期間發生的事。“你還記得你請假前做的屍塊屍檢嗎?”

“當然記得,怎麽了?”

她忿忿地環手抱胸。“哼,我們氣死了!你前腳請假,那些屍塊後腳被特研處截去,整件案要移交給他們辦,楊隊快氣得頭頂冒煙。”

“特研處?”許千鶴駐足。

這個神秘的部門自去年年末成立,獨立于公//安體系和軍事體系之外,不對外招收人員。他們喜歡從刑偵大隊處搶案件辦,警方很讨厭他們。

“他們拿一張蓋章的紙來,我們就得聽他們的命令,真是讨厭死了!就算他們搶走案件,還不是沒有偵破的消息,我呸!”

“小蘇,我都聽見了喔。”

慢悠悠的男聲從二人身後響起。

“關主任……”

蘇慧讪笑,許千鶴則莞爾打招呼。

謝頂的關主任提着熱騰騰的茶壺走來,壺中泡着枸杞紅棗菊花茶。他推了推厚厚的老花鏡,“小許,你換香水了嗎?”

許千鶴一愣,“我今天沒有噴香水。”

“這樣啊,可能哪兒栽了梨花沾到吧。你是明天回來嗎?”

“是的。”

“又要辛苦你了,但是死者很需要你們。”

“不辛苦。”

關主任笑了笑,提着茶壺回辦公室。

蘇慧湊近許千鶴用力一嗅,“有花香嗎?我沒有聞到哇,是關主任的菊花茶香味吧。對了,雪梨說你病得挺重,你的男朋友有沒有來照顧你?”

提起祁言,她溫柔地淺笑。“有,多虧他,我才康複得快。”

“真的?”蘇慧難以置信,“他真的懂照顧你?你瘦了唉。”

“真的。”

看來大家都對他富二代的身份産生誤解。

蘇慧嘆着氣摟她的肩膀。“那就好。你可是我們中心的一枝花,千萬別委曲求全,還有許多俊俏的男人任你挑。哦,除了林法醫,誰挑他誰眼瞎。”

白天說曹操,曹操就到。

二男一女從解剖室出來,其中老陳和何雪梨高興地跟許千鶴打招呼,只有清秀的林法醫臭着一張臉。

“林怼怼來咯。”蘇慧悄聲吐槽。

“許法醫,休完假了?”林逸帆與許千鶴年紀相仿,眉眼卻透着傲氣。

“明天回來。”許千鶴禮貌地回答。

“真是太好了。因為你請假,中心少了一名法醫,我和老陳他們的工作量翻倍。不過我理解,女性的體質比男性的弱,容易生病,請假無可厚非。”

林逸帆身後的何雪梨悄然抛白眼。

“林法醫又是什麽厲害體質?難道不會生病?”蘇慧咬牙切齒。

許千鶴打斷她,向林逸帆三人點頭致意。“這兩周确實發生很多命案,辛苦你們了。”

随即她話鋒一轉:“男女染色體的差異确實導致蛋白質的種類和水平産生差別。X染色體上表達的G蛋白受體GPR174可以于CCL21因子結合。這種相互作用發生于雄性細胞中,抑制B細胞遷移,從而使免疫應答減弱,而對于雌性,這個作用不存在,所以免疫作用相應強很多。”[1]

“因此女性比男性的壽命長。再者,男性患肺癌的幾率比女性高,相對地,女性患乳腺癌的幾率比男性高。不同疾病,男女的患病率不一樣,因此你的話缺乏統計數據支撐,不準确。”

言畢,她感受到林逸帆強烈的惱羞成怒的情緒。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又來了。

她從不會嗆聲,只會以學術知識全方位否定并堵死他的言論,顯得他是個白癡似的。

他暗自咬牙,梗着脖子繼續揶揄:“總之我們是法醫,為死者發聲的法醫,入行就要做好24小時待命的準備,命案不會因為你是女人就不會發生。”

“小林,男法醫和女法醫一樣受到尊重!”老陳厲聲一喝。

他充耳不聞,氣得肺冒煙。“我只是提醒許法醫別拖累團隊而已,而且在行業內,有這樣想法的不止我一個。”

蘇慧氣得想撸起袖子揍人。“小鶴做的屍檢和鎖定的犯罪嫌疑人比你多得多,這些經驗是你的名牌大學裏沒有的。”

“在場的各位不都是有漂亮文憑的技術人員嗎?誰不是慢慢積累經驗的嗎?我還有屍檢要做,不陪你們閑聊了。”林逸帆黑着臉離去。

“那家夥的嘴臉真是!名牌大學出身了不起?還不是被小鶴怼得體無完膚?哈哈,他上課的時候是不是睡覺啊,哈哈哈……”

許千鶴習以為常,這是每天上演的鬧劇。

林逸帆怼人、老陳責備,然後蘇慧反唇相譏,許千鶴數據輸出。

連關主任也戲稱他們幾個是中心的冤家小組。

“學姐,你回來就好。那家夥的嘴簡直是塗了□□的機關/槍,不怼人不舒服,呼出的二氧化碳比室內的氧氣還多,我快要窒息了。”何雪莉摟着許千鶴的胳膊撒嬌。

許千鶴笑着摸她的頭頂。“別理會他的話,他的邏輯在我們面前不堪一擊。我們女性技術人員能站在戰場上并肩作戰,足以證明我們優秀。”

“嘤嘤嘤……”

她從來不喜歡以争辯獲得他人的改觀,深信實力能給對方響亮的耳光。

實習時只有她一個女生,其他女同學被勸改當醫生。大家都知道當法醫太苦了,不但要随時待命,還要經常到外地辦案,時刻面臨感染屍體的細菌或者艾滋病的風險。

遇到高腐屍體或者屍蠟化的屍體,皮膚和頭發沾到的屍臭味需要一周徹底散去,有時不小心帶蛆蟲回家,能忍受的男女朋友是真愛。

當年帶她的老師父倒是沒有性別的偏見,當她男人使喚——沒辦法,同事忙着辦案自顧不暇,沒有人能幫她處理這、處理那,她必須撸起袖子,親自搬屍體。

實習結束後,老師父語重心長地問以後是否真的要當法醫。

她記得老師父的眼神,有贊賞,有不忍。

行內的女法醫太少了,她正式入行以後,不相熟的刑警都會露出一種眼神:

居然是女法醫,她行不行?會不會當場嘔吐?

還有好心的警員提前提醒她,屍體如何腐爛、如何可怕,擔心她受不了現場的慘況。

結果警員嘔吐,她卻沒有嘔,并鎮定自若地勘察現場、做屍表檢查。

自此,與她共事過的警員知道,許千鶴法醫沒有外表那麽柔弱。

“許美人”的稱號不止因為外貌得來,她更被業界認為是年輕有為、可塑性極高的人才。

“小許,你不要和小林計較,最近發生太多奇怪的命案,大家壓力很大。”老陳打圓場。

“我明白,在家的時候我經常關注新聞報道。”

老陳點點頭,去準備下一場屍檢,叮囑何雪莉別聊太久。

蘇慧深知她不喜歡打嘴仗,悵然感嘆:“到時你被男朋友欺負,連吵架也吵不贏啊!”

“那就直接分手呗,學姐值得更好。”何雪梨甜甜一笑。

蘇慧深有同感,但沒說出口。

“其實,他對我很好,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差。”

“啊啊啊,單身狗不想吃狗糧!不吃!等你明天回來,我和雪梨要狠K你一頓慰藉我們單身狗的心靈。”

“好吧。”許千鶴淺笑。

不打擾他們太久,她駕車回家。

等交通燈轉綠的時候,她托着太陽穴沉思。

案件轉交給特研處也好,畢竟檢驗出來的腳印和體/液太……詭異。

長而細的腳印,每根腳趾差不多一個手掌長。

根本不是人類的腳印,但沒有人願意承認那是兇手的腳印。

經過檢驗,屍塊創口沾上的液體居然是唾液,使人不寒而栗。

車子停泊在小區的露天停車場,米白的身影下車,朝B座走去。

沒走多遠,高挑纖細的背影突然加快腳步,飛快地走進B座。

許千鶴狂按電梯的“關門鍵”。

有人尾随她!

電梯門即将合上,一只帶陳年疤痕的手猝不及防地伸進門縫中,阻止電梯門關閉。

她警惕地走到邊上。

電梯門再度開啓,進來的人是黑長直少女。她咬着棒棒糖,看了看按鍵旁邊的許千鶴,“麻煩幫我按六樓,謝謝。”

許千鶴按下按鍵“6”。

“姐姐剛下班嗎?”少女好奇地問,齊劉海下的雙眼映着電梯箱的燈光,拿棒棒糖的手露出幾個圓形、表面皺縮的疤痕。

那是煙頭燙傷的疤痕,許千鶴收回目光。“算是吧。你不用上學嗎?”

少女沒有背書包。

她甜甜一笑,“我現在休學哦,因為生病。”

許千鶴詫異。

“也不是什麽大病啦,可能是精神類的病,醫生說我産生幻覺,不過我知道不是幻覺。”她舔一口紫色的棒棒糖。

“你看到什麽?”

少女神秘兮兮地壓低聲線:“你不準告訴別人噢。我老覺得有人盯着我,尤其是深夜的窗外,似乎有黑色的影子盯着我睡覺,我半夢半醒的時候看見了。”

許千鶴抿唇。

她随即展顏,“抱歉吓着你。我叫郁瑤,姐姐叫什麽名字?”

“我姓許。”

五樓到了。

郁瑤咬着棒棒糖揮手,“許姐姐,再見。”

聽完郁瑤的話,許千鶴感到家門被一片陰影籠罩,黑暗正在吞噬防盜門,入侵她家。

她拿着鑰匙走進陰影中,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說:

行業現狀,向所有默默無聞的法醫致敬!

[1]出自文章《GPR174-CCL21受配體模組引起□□免疫應答的性別二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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