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扯頭花

夜闌人靜,夜色鬼魅。

小區的住宅大部分熄了燈,其中一扇窗後黃光昏暗。

臺燈照亮梳妝臺,落下一片鵝黃色的燈光。鏡子染黃光,鏡前的女人安靜地梳頭。

一梳再梳,木梳子從頭頂梳至齊肩的發梢。女人的瓜子臉在燈光下,暴露不流暢的線條,颌骨不自然地隐在耳下,顯得臉瘦長。

人造的雙眼皮褶皺很深,落下一道濃濃的暗影在第一層眼皮上。

她的面前擺放相架,相中的女人是整容前的她。

她一臉癡迷地梳頭,誰也不知道她想象何種旖旎畫面。

“……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

塞門縫有效果,許千鶴整晚不再被危機感驚醒,不過神經繃緊,睡睡醒醒,勉強睡個整覺。

她找來化妝鏡檢查脖子,瞬間頭皮發麻。

頸側的小硬塊長多了,一整片有半個巴掌大。不過不像一塊疊一塊的魚鱗,而是一格一格,比較像蛇鱗。

她打寒顫。

摸頸後,一格一格的手感令她惡寒。

至于手臂外側,同樣增多淺青色的“蛇鱗”。再檢查軀幹,胸口和肚皮脫皮的地方,也長出少許“蛇鱗”。

她急忙張嘴檢查舌頭。

幸好,依然是人類的舌頭,舌尖沒有分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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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繼續系絲巾出門,她換了一條黑色、米白相間的方格絲巾,更添雅致清冷的氣質。

深灰色的淺V領雪紡長袖,米白長褲,齊肩短發,知性迷人。

祁言穿着黑紅的工裝外套,英氣夾妖冶。

他若有所思地凝視她的絲巾,雙眼含笑。“小鶴,你在我心裏是最美的。”

許千鶴沉默不語,下意識地摸絲巾,擔心沒遮全。

在外面吃完早餐,祁言駕車上班,她則獨自上樓。

六樓的樓道只有她走動,老夫少妻的家門後面隐約傳來調笑的聲音,暧昧得很。就在她掏出鑰匙之際,旁邊的樓梯間響起一聲驚呼。

一個齊肩短發的女人坐在臺階上搓腳踝,懷裏抱着盛有被單的水桶。

許千鶴停在樓梯平臺上打量她。“你崴腳了嗎?”

“是啊,一沒注意,踩空一階。”女人苦笑,下巴很尖。

許千鶴的眼眸微閃。

她的聲音跟那天戴墨鏡的女人一樣,但是面部輪廓不一樣。

墨鏡女人是長發,鵝蛋臉;這個女人則齊肩短發,整過容的瓜子臉。

兩天內整容不可能拆繃帶。

還有,這兩天下雨。

“你是準備上天臺晾被單嗎?”

“是啊。那個……”女人面露難色,“你能幫我一把嗎?我站不起來。”

“好,你稍等。”

“嗯。”垂下的頭發遮擋女人的笑容。

許千鶴把門匙放回手提包,手往包裏鼓搗一番。末了,手提包挽在她的手腕上,她的另一只手伸去拉女人。

“謝謝。”

女人抓緊她的手,吃力站起來,水桶放在一旁。

許千鶴站在原地,拉她走上樓梯平臺。

“還有你的桶。”

她低頭一瞬,女人的紅指甲忽然抓來。

與此同時,手提包甩女人的腦袋。

劇痛來襲,女人的腦袋與脖子折成九十度,表情懵逼。然而轉眼,她的頸骨咯吱一聲,腦袋擺正。

大開眼界的許千鶴再甩去手提包。

但這一次,有了防備的女人抓住手提包,把許千鶴拉近自己,另一只手繞到她的脖子後面。

不料,那只手被許千鶴單手抓住,她娴熟地來一式過肩摔。

法醫學過擒拿術不奇怪吧。

“啊——”

摔地的女人憤怒大喊,扯許千鶴的絲巾。近距離的香甜味刺女人的每一根神經,胃部分泌更多胃酸,唾液變多。

她餓了。

香得饑餓。

她的嘴角往耳朵裂開,須臾大嘴張開,衣服下的身體扭動,有東西想沖破出來。

“好香!吃了你我也能變香,你的男人會是我的!”

許千鶴目光如刀。

想得美!

指甲終于碰到許千鶴的後頸,直接割破絲巾接觸皮膚。

沒想到指甲居然割不破她後頸的皮膚,女人震驚不已。

這空隙,一把手術刀插/進女人的太陽穴。

春風徐徐,帶來一絲不安的氣味。

“氣息好亂啊,不是有同類打架吧……”清潔工餘旺恰好在樓下掃地,感應到不尋常的氣息和情緒。

去死!

不想死!

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傳遞過來,他知道有同類打架。

“這棟樓……啊,她在呀。難道對超級美人下手了?”

餘旺苦惱地撓頭。

他是弱雞,加入戰鬥等于找死。

但是協會秉持“互相幫助”理念,見死不救不好。

“怎麽辦呢,我應不應該上去?”

他抓緊掃把猶豫再三,最後扛着掃把跑上樓。

娘說過,人和禽獸的區別是善意。如果他打不過,幫忙報警也好。

一直跑到六樓,他看見超級美人騎在另一個女人身上,鉗制女人的雙手。

但情況不容樂觀,那個女人暴露上半身血淋淋的肌肉,蠟黃的皮囊逐漸反向包裹超級美人,身體的肌肉伸展長長的、猩紅的觸手,試圖把超級美人打包。

而超級美人揮着手術刀。

她們看到藍衣的清潔工出現,神色各異。

“幫我殺掉她!我分你一部分肉!”沒臉皮的臉張嘴叫嚣。

餘旺連忙搖頭,操着濃濃的地方口音:“我娘說不能殺人的。”

“你說什麽屁話!你不用進食的嗎?”

許千鶴急忙插嘴:“你幫我制服這個女人一會兒。”

“別聽她的!你不餓嗎?”

餘旺咽口水。

許千鶴暗道不妙,人/皮越裹越緊。“我已經通知警察,你當幫兇不明智。”

他瞪大眼睛。

“別信她,她吓唬你而已!你幫我殺她,我分你三成的肉!”

趁她叫嚣,許千鶴手裏的手術刀割花緊裹的人/皮。

“啊!我的皮膚!”暴突的眼珠充斥怨毒的目光。

須臾,掃把砸女人的頭部。

“啊!你這個蠢貨!”

掃把再砸。

“我草你——”

當池榮興和高夏趕到,場面一度暴力血腥。

掃把下的頭顱血肉模糊,觸手亂舞;脫離上半身的皮囊被許千鶴捅得漏風。

幸好樓梯間的門反鎖,不然吓死鄰裏。

“連環剝皮案的兇手就是她!”

池榮興脫口而出:“你不是休假的嗎?”

兇手最終被戴上特制的手铐,堪堪恢複傷痕累累的人形,怨恨地盯着許千鶴和餘旺。

手铐內置毒針,使犯人身中劇毒,無力反抗。

池榮興犀利地審視身穿清潔服的餘旺。

後者繃直身體,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沒有犯罪,沒、沒有殺人,別抓我……”

“他幫我牽制兇手。”

池榮興冷诮:“哼,暫且放過你。如果你殺人,這副手铐會戴在你手上。”

餘旺吓得抱緊掃把。

“走,下樓看你的罪證。”高夏推着女人下樓。

女人住四樓,卧室擺放許多名牌的護膚品和化妝品。

衣櫃前,許千鶴突然攔着池榮興。“小心,她能操控人/皮。”

衣櫃門一開,兩道黑影撲向二人。

許千鶴眼前一花,兩塊人/皮被池榮興抓在手裏。

“啧,靠皮膚的神經感知,挺不錯的。”他一丢進特制的物證袋,封口,兩塊人/皮已沒威脅。

他搜索衣櫃裏的華美衣服,許千鶴則去梳妝臺前。

相框裏的女人單眼皮,路人臉,表情憂郁。

餘旺是目擊者,被迫留下等刑警趕來錄口供。他看向虛弱又不甘心的女人,嘆道:“何必殺人呢。”

他的意思是吃沒有神智的怪物也能飽腹。

“你懂個屁!”女人雖然虛弱,但還有力氣罵人。

餘旺和高夏抹一把臉上的口水。

“你們理解長得醜的心情嗎?”她惱怒地瞪二人。“你們理解經常被人忽視的痛苦嗎?”

“其實……”

高夏被她惡狠狠地打斷。

“想說外表不重要?想說心靈美才是真的美的毒雞湯?我呸!如果和一個美女同時應聘相同的職位,哪怕兩人的學歷和經驗相等,公司還是選用美女。一條普通的裙子,長相普通的穿上是路人,美女穿上就是美人,你們會注意到普通的路人嗎?”

她譏笑:“說冠冕堂皇的話也改變不了存在偏見的現象,只是懦夫的逃避行為罷了。”

高夏啞口無言。

餘旺也幹脆閉嘴。

等楊霆帶人趕來,池榮興和高夏帶犯人走。

“為什麽是你們帶走犯人,我們來善後?”

“因為我們牛//逼。”

“你這龜孫子!”

經過許千鶴身邊,女人幽幽地說:“我羨慕你,但是你有這樣的男朋友,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呵呵……”

許千鶴一聲不吭。

送走犯人,楊霆一本正經地詢問許千鶴和餘旺。“小許,你在休假啊,怎麽抓住犯人的?”

“我長得好看被犯人盯上,她主動來六樓行兇,然後我反抗,遇到幫忙牽制犯人的餘旺。”

楊霆:“……”

說辭無懈可擊。

只是特麽的太巧了吧?犯人剛好住她樓下?

辦案的時候怎麽放走這條漏網之魚的啊喂!

“你呢?怎麽來六樓的?”他幽怨地問餘旺。

“我……”他緊張兮兮地咽口水。“掃地的時候隐約聽見呼喊,上樓看看。”

“你的工作範圍是打掃這棟樓?”

“我負責1座至5座,每周掃一次樓道。”

楊霆斜睨他沾血的掃把,“你的掃把是物證,我們要帶走。”

“哦哦。”

終于沒兩人的事,他走出屋外,摸着腦袋傻笑,然後在微信群發信息。

[旺財]:剛才我救了超級美人一命,嘿嘿

[孫]:旺財有能力救人了,真棒!

[老木]:為什麽英雄救美的戲碼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八岐大蛇]:趕緊拿微信拿手機號碼啊笨蛋!

[旺財]:不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一起搜索屋子的許千鶴聽見手機不停響,原來是怪談協會的微信群有新消息。

她好幾天沒關注群,随手點擊查看。

然後她走出屋。

傻笑看群的餘旺嗅到熟悉的香甜味,聽見悅耳的聲音:

“超級美人?”

“啊?”他吃驚地回頭。

許千鶴:“旺財?”

“诶?”

啊啊啊啊啊——

餘旺生平第一次社死。

既然是半熟人,許千鶴大膽詢問他:“為什麽你身上有一股巧克力味?”

他臉龐通紅。“原、原來我的是巧克力味。這是能分辨同類和人類的氣味,我們都有不同的氣味。”

“為什麽那個女人身上沒有?”

“呃,副會長說有些同類能掩蓋自己的氣味,她有這樣的能力吧。”

她想到祁言。

他身上沒有特殊的氣味。

“我現在長了些奇怪的東西,以後是不是也會變成你們這樣?”

餘旺憨憨地撓頭。“不會吧……”

她一喜。

他卻話鋒一轉:“你不會變成她那麽醜的。”

她:“……”

刑警們搜索屋子一番時,許千鶴聽見楊霆悵然吐槽:“你們告訴我,犯人只是靠整容傍上富翁當情婦,沒有任何學習外科技術的線索,她怎麽一刀剝皮呢?”

她悄然嘆氣。

最近的懸案就是這麽來的。

為了配合楊霆和池榮興他們,她下午才回自己的屋子,草草煎十只雞腿吃。

傍晚,她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解下絲巾。

頸側的蛇鱗面積擴大一點點。

它們并非毫無用處,因為它們,女人麻醉她失敗。它們看着不算太硬,實際上堅韌。

“頭疼,如果你們能藏起來就好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吐槽後,鏡中的蛇鱗果真變回白皙細膩的皮膚。

許千鶴以為自己眼花,連忙揉眼睛再仔細看。

“真的不見了!”

她靈機一閃。

“出來。”

脖子、手臂、肚皮等部位的蛇鱗再次出現。

“藏起!”

它們退成皮膚色,然後變回普通皮膚。

“出來。”

“藏起。”

“出來。”

“藏起。”

……

試驗十來遍,它們很聽話。

嘿,好玩。

接着,她興沖沖地拿來一把新的手術刀,朝着頸側,蛇鱗隐藏的位置劃一刀。

喲呵!劃不破,很硬。

她可以放心地露脖子了。

夜幕降臨,晚餐叫外賣解決。

“小鶴!我回來了~”祁言進門便看見她心虛地朝自己笑,情不自禁地逗趣:“怎麽了?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她撓臉蛋,“沒時間做飯,叫了外賣。”

他松一口氣。“沒關系,做這麽多菜太累了,你想叫外賣就叫。是不是看書忘了時間?”

“不是,今天我們抓到連環剝皮案的兇手。”

他放鞋子的動作頓了頓。“我們?”

她心情燦爛,除去搏鬥的細節不說,把來龍去脈告訴祁言。

“你抓住兇手,真棒。”

祁言摸她的頭頂,笑容溫柔,卻眼神漸冷。

作者有話說:

蛇鱗們疲憊笑:你不再挖我們出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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