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聽到“交杯酒”三個字,酒意上頭的卿玉冷不防抽動了嘴角,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沈延年。“這回不算!”他第一個反對。
“對,不算。”楚将離在懵了半晌後同樣拒絕道,“我等粗人一個,還是不要亵渎沈仙長的好。”
撞上了這麽一個荒誕不羁的選擇,還是被選擇,沈延年提起冷棠便要走。
但是他覺得現在走并不合适……
楚将離的想法與其一致。他朝沈延年望去,用眼神懇求他別走。沈延年要是一走,總會給所有人留下“沈仙君轉身就走是嫌棄他楚将離”的印象。
接收到眼神的會意,沈延年稍稍松開緊握佩劍的手,放松全身仿若無事發生、波瀾不驚地繼續坐在桌邊,等着楚将離親口拒絕這事。
然而看熱鬧的衆人不樂意了。“楚公子,怎的就不算了,你叫我們嚴格遵守游戲規則,我們也聽了,怎麽抽到你自己了反而就不算了。”
“沈仙君,其實我們家公子并不像你看到的這樣。他就是頭發稍亂了些,但也是每日太忙,沒時間整理自己的發束。”勞工們幫自家公子“重立信心”,就怕沈仙君真的嫌棄自己公子,“公子可愛幹淨,光是那手一日都要洗個十數遍,自認粗人只是他自謙的說法。”
不是,勤洗手是我的職業病,實驗室大多隔間都需要無菌操作。楚将離心裏如是說,并朝着那位起哄的勞工使勁打眼色。再當出頭鳥,扣工錢!
“只是玩個游戲喝杯酒,不必當真。你看,我與李泰先喝一杯。”又一勞工親自示範,和坐在身邊的弟兄挽住手臂就是一杯。“我們幹了,你們随意。”
楚将離為難道︰“這,真的不能算……”
卿玉急了,跟着反對道︰“那花球本該是我來拿的,這次的大冒險也該我來,不算師父的。”
某人聞言,狗糧碗已經雙手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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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搞一次特例,讓我徒兒替我。我,真的,不能亵渎了沈仙君。”楚将離尬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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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你喝交杯酒的對象一定是沈賢弟?”人群裏有人冷不防道了一句,這聲音有些蒼老,卻極富矍铄之氣。問話人正是段廣士。
段廣士身為執劍仙,是在場之人身份最高的一位,自帶睿智嚴明的氣場。所以他一說話,立時使得全場鴉雀無聲。
行吧,只要不是沈延年,段廣士也成。楚将離心道。
但是,段廣士卻指了指身邊的徒弟︰“我家徒兒稚辛自宴會開始後可從未說過一句話,這還不算沉默寡言嗎?”
楚将離︰“……”
卿玉︰“……”只要不是沈延年,哪怕是夥房燒柴的大娘都成。
突然被師父點到,稚辛只當沒發生這回事,依舊持着筷子在石盤上烤肉,直至把肉片烤到兩面滋滋冒油,蘸了楚将離親自調配的料塞進嘴裏,慢斯條理地嚼着。同樣一張嘴,說起人來毫不留情,甚至給人沒有教養的感覺,可吃起東西來卻優雅細致得很。
楚将離掃了不發表任何意見的稚辛,艱難地道︰“那也可……”
結果一句話還未完全說出口,沈延年便取了身前的杯盞,做出了于他而言甚是失禮的舉動︰“不必當真。”他打斷了楚将離的話。
稚辛幽幽擡眼,一雙狹長,眼梢微微下垂的眸子直視着沈延年,就像一條毒蛇吐出鮮紅的信子,瞄準着眼前的獵物。“清貴如你,也會答應這樣荒謬的要求?”
沈延年居高臨下地睨了稚辛,低聲道︰“客随主便,只是游戲。”
“你可是讓對面魔域衆族頭疼的存在。楚将離他配嗎?”稚辛問。
這話當即引起了衆人的共怒︰
“我家公子哪裏不配了!”
“多少人想請我家公子入仙門,公子還不答應呢!”
“我何來的不配?”楚将離突然神情嚴肅地反問。
稚辛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他這樣反駁。
楚将離會突然提聲,只因為稚辛誤打誤撞戳中了他怒點。他不承認自己是最優秀的,可從小到大他都在克制、督促自己成為目标中的自己。他能虛心接受別人的指教,前提是自己确實犯了錯誤,卻不能接受別人無端端貶低自己。
這也是他極度讨厭《禍水》裏原身楚将離的原因,因為原身為了某些事,可以對任何人搖尾乞憐,毫無底線地讨好,特別是面對喜歡的梵無心,哪怕梵無心将其當成一條狗,原身也會甘之如饴地舔上去。
“你的看法無法左右我的想法,我不會回答配與不配。因為無論何種回答,都會給雙方套上尊貴卑賤的枷鎖。楚公子是我友人,我們之間是平等的。而且這只是個游戲,誰也不會當真。”沈延年率先飛到衆人之前,拿着酒杯好似一片羽毛似的盈盈而落,看向楚将離。
衆人頓時炸開鍋︰“楚公子快上啊!沈仙君在等你。”
卿玉拽了拽師父的衣袖,用眼神懇求他別上去。
楚将離也在為難。
但是楚斯猛地推了一下哥哥的腰︰“哥哥你怕什麽,只是個游戲而已,若在意表明你心中有鬼,都是男人怕什麽。”
楚将離︰“……”對,清者自清,只要堅持延玉不動搖,這酒便無事發生。
游戲而已。他安撫自己道。
他持着酒盞走向沈延年。
稚辛猛地站起身。
段廣士拉住徒弟的衣袖,神色嚴峻。
離沈延年越近,楚将離越覺得雙腿發軟。再一看對方瞳色寡淡,略顯淺灰的眼眸,他明明覺得這眼神涼得像冬日中的月光,卻仿佛有着致命吸引力,引導着自己一步步上前。
沈延年的目光,是如此的令人無所适從。
兩人面對面站立,楚将離咽了咽喉嚨,突然道︰“那個,沈仙長喝不了酒,要不就算了吧。”
王大娘立時拿了一只茶壺過來,笑吟吟道︰“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來都來了,都是男人有什麽好忌諱的。”
他再次無奈地皺了皺眉宇,舉杯至沈延年身前。
沈延年亦是如此。
兩人的手腕交纏在一起,身子也貼得極近。空氣中彌漫着沈延年身上那種深入肌理的苦艾草氣息,初聞确實微苦,但是細聞,這氣味又帶着點點似甜非甜的味道,就像杯盞中的酒一樣,讓人一點點淪陷,燥熱,沉醉不已。
他用餘光瞄見了沈延年低垂着睫羽的模樣。這長睫微微顫動,仿佛像暈染開的一條墨線,好看得令人豔羨。
微涼的夏日晚風吹起了楚将離的衣衫,還有額角邊黑如烏木的發絲。發絲掃過面頰,他覺得隐隐發癢,卻也一動不敢動。月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極度白皙,也将他鼻翼上的針尖朱砂襯得格外妖冶。
楚将離的臉初看是最為純良清爽的,就像雨後抽出的新芽,仿佛随意一掐都能掐出水來。但是若細看,哪怕是一次動眸,一次垂眼,一次斂唇都包含着最富欲念的撩撥,連最為稀疏平常的吞咽引起的喉結上下浮動,都能讓人口幹舌燥。
若不是這幅身子換了芯,楚将離便是最會讨主人喜歡的男寵,可以用每一個部位做出令人面紅耳赤的事情。
杯盞中的茶水早已喝了個幹淨,沈延年對着月光下的人呆愣許久,最終把手抽回。
楚将離也從慌神中清醒過來,第一時間站離了沈延年身旁。
“送入洞房——”有個不懂事地勞工扯起嗓子嗷了一聲。
楚将離氣急敗壞,指着那人道︰“扣你兩日的工錢,小斯你給我記賬上。”
“哦,哦!”
“別啊公子,我就開個玩笑。”
衆人登時發出哄笑聲,立時緩解了兩人喝完交杯酒後的尴尬。
回到座位後,楚将離拿來酒水,對着自己猛灌一通。
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黃色廢料?男神的身子是你可以饞的?我看你是腦子不清醒!
楚某人一邊喝,一邊暗罵着自己不懂事的腦子,沒事促放什麽多巴胺和腎上腺素?瓦特了!
自閉了。
同樣自閉的人還有卿玉。他拉了拉師父的袖子,帶着隐隐的哭腔與軟糯,低聲叫道︰“師父……”
玉鵝,為師對不起你!
酒精上頭的某人真的不清醒了,一把抱住卿玉纖弱的身子,不停地拍着背脊試圖尋求卿玉的原諒,然而嘴巴上只字不提與沈延年有關的事。
稚辛眯了眯狹長的雙眼,似貓般慵懶,但是如蛇般狠毒的目光已經從沈延年轉至卿玉身上。
“我以後,絕對不會這麽做了!相信師父。”楚将離保證道。
卿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擊鼓傳花還在繼續。楚将離喝醉了酒,高濃度的酒精灼得他的面頰微微發燙,加之邊上有燒烤的炭盆在“哔啵”燃燒,一時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晉?工獨發,拒絕轉載】
他站起身,心血來潮想去後院的百草園看看他的萬千子女。與卿玉知會一聲後,他便離開了。
擊鼓傳花又進行到了一個小高潮。這次被抽中的是同桌夫妻,抽到的大冒險是男方對着女方照讀紙張裏的文字︰
哼!都怪你!也不哄哄人家,人家超想哭的,捶你胸口,大壞蛋,咩……
衆人紛紛起哄,卿玉的注意力也被夫妻間鬧出的笑話吸引。楚斯學了一遍糙漢似的“嘤嘤嘤”,樂得不停拍手,正轉頭安撫沈延年說“這裏有對更慘的,還好你們只是喝交杯酒”,卻不想沈延年早就沒了蹤影。
沈延年走到後院的百草園時,看到楚将離正抱着一個剛摘下的香瓜,坐在水塘邊的石凳上一邊拍瓜打節奏,一邊哼曲子。這曲子他從未聽過,楚将離雖然哼得斷斷續續,但不妨礙曲子的悅耳動聽。
過了一遍調子,沈延年從乾坤袋中取出霜兮琴,就近找了個勞工們往日休息的矮石凳坐下。鋪開繁複的長袍後,他将琴放于腿上,緩緩撥動了琴弦。
這琴音就像寧靜山林中忽然響起的一聲鳥啼,在充滿山岚的山間随風飄遠。
山林很大,處處是落腳之地,可孤鳥一直飛着,處處都不是可以落腳之地。
抱着香瓜正處于自閉狀态中的人聽到這琴音響起,猛地朝樹下的石凳看去。
月光溶溶浸浸,透過繁茂的樹葉打在樹下之人身上。楚将離見到沈延年一襲白衣,如同一位從畫中走出來的人物,微垂着墨畫般的睫羽,正用指節分明且纖長的手指緩緩撥動霜兮琴弦。
被撥出來的曲子正是他剛才哼的《空山鳥語》【注?】。
用一句“置琴曲幾上,慵坐但含情”來描寫此時的沈延年,最為合适不過。【注?】
楚将離抱着香瓜走過去,無意打攪這畫中人,站在一丈遠處靜靜地聽着。但是沈延年彈到一半卻突然停止了。
他愣住。
“這曲子叫什麽?”沈延年擡眼,皎潔月光照得他更加白皙,冷峻,卻又有種淡淡的柔情,“聽你哼了一半,接下來不知該如何彈。”
“《空山鳥語》,額,只是我無意間聽過的一首曲子,曲子是古琴古筝合奏,伴以長笛和頌缽,光是我一張嘴當然哼不出來整首,所以你只能聽一段。”他在未魂穿前同樣喜歡這首曲子所映射的主角,有時候心情難以平複的時候會去聽一聽這合奏。
“我見你指導過楚斯琴藝,你應該也是會彈琴的。”沈延年用眼示意了腿上的霜兮,“你彈整曲,我聽聽。”
“霜兮是華音閣的傳世古琴,我可不敢随便亂碰。”楚将離拒絕道。
沈延年将霜兮雙手奉上。
見如此,楚将離只好把香瓜放一邊,拿了琴坐到離沈延年稍遠的石凳。
無論琴弦還是琴身,霜兮都被沈延年保養得極好。
它不虧是華音閣的名器,每一根琴弦都是這世上最好的材質制成,如蠶絲似的在月光下泛出隐隐白光;琴身上的花紋簡潔大方,但是邊上的附靈石,對任何一位仙門修士來說都是極盡奢華的存在。華音閣從未對沈延年吝啬過,平日裏不舍得用的附靈石霜兮也有七顆。
仔細摸過霜兮後,他憑着記憶,彈奏了一遍屬于古琴的那部分。
沈延年一邊聽,一邊将腦海中的曲子補充譜寫完整。一曲終了,他道︰“破而後立,重獲新生,是這首曲子的含義嗎?”
這都能聽出來?楚将離詫異,若沒了解過這首曲子映射的主角,光聽曲子應該很難聽出含義吧。況且他這半瓶醋的琴藝,真是不敢讓沈延年恭維。
“我險些忘了你是華音閣出來的,不過我這拙劣的琴技應該也讓你為難了。”
沈延年搖頭︰“不難,你在彈琴的時候心中自有情。心中若無情,哪怕是我師尊親臨,都聽不出所以然來。”
楚将離沉默。他把霜兮還給沈延年,随後重新抱起腳邊的香瓜在水缸裏洗了洗,并用随身攜帶的匕首将香瓜剖成了八瓣。
“從我們剛見面開始,你似乎對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沈延年道。
楚将離捧着香瓜尴尬笑了兩聲︰“畢竟最初是想刺殺你才接近的你,可不得做點功課。”
沈延年看向正在吃瓜的某人︰“那現在呢?”
“我們都是朋友了,而且梵藏音也無法通過母蟲控制我了,我自然不會殺你。”
“朋友?可我一點都不了解你。”沈延年道,“比如說,你的師尊師祖,比如你實驗室裏的那些法器,比如現在正吃着的瓜,都是我從未聽過看過的。”
“總有你不知道的世界,你敢說你去過這世界每個地方?”楚将離反問。
這回換沈延年不敢篤定了。
“其實,我剛開始不是陀羅魔域的。”他試圖虛實結合,說出自己的事情。至于想說的原因,可能是酒意上頭,內心的迷惘和空虛使然。“其實我剛出生那會兒,不會說話。”
“哪個嬰兒會?”
“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是我連嬰兒的哇哇叫聲都發不得。我親生父母以為我是個啞巴,所以把我扔了。”
沈延年︰“……”
“所幸我被一個善良的老人家撿到。她在年輕時生過一場大病,所以沒了生育能力,因而把我抱了回去與許多孩子撫養在一起。”這個地方就是他未魂穿之前長大的福利院,“那個地方的孩子稍稍長大之後就會被其他沒有孩子的夫妻抱走,從而重新組成一個家庭。但是尋常夫妻挑小孩必然會選個聰明伶俐的。”
你還不夠聰穎?沈延年疑惑的眼神如是問着。
仿佛明白了對方的眼神,楚将離道︰“可那時候的我,到了六歲依舊只會寥寥幾句,七歲八歲九歲還是說不利索,所以即便我學的東西再多,那些夫妻也不會要我。”
沈延年薄唇微動,欲言又止。
“可能我的報複心就是這麽來的吧。我想讓我親生父母後悔,也想為自己正名,讓那些沒挑選我的人意識到自己是錯誤的。所以我每日含着石子發聲說話,學的東西也是其他孩童的幾倍。”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淩亂的頭發,“你有時候老嫌我聒噪,其實我是忍不住。因為以前練習說話練得太過頭,現在反而跟只小雀一樣叽叽喳喳總說個不停。”
“等到稍微長大一些,我終于可以很流利地說話,而且也提前完成了功課學業,所以果然有對夫妻要把我從奶奶身邊領走。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今天你對我愛理不理,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沈延年神情微微愣住,嘴角有若有若無的笑意噙起,然而眼神中卻帶了些苦澀︰“你拒絕了他們?”
“當然拒絕了。我都十五六了,早到記事的年紀,已經很難融入到一個陌生的人家之中。所以我便一直留在奶奶身邊,學書歸來的間隙與她一同伴着她重新收養的孩童。奶奶教會我感恩,我也被我師祖的生平感染,因此強迫着自己學完更多東西,終而有幸拜入了師尊門下。我這一手種植技藝都是從師尊那兒學來的,當然不及師尊一點皮毛。至于師祖,我雖然未與他碰過面,但他依舊是我師祖。那些法器,就是兩位老人家留給我的。”
原來是與孩童處慣了,怪不得對誰都像對孩童。沈延年心裏的一個疑惑終于有了解答。“那你親生父母呢?”他再問。
“至今未見過面。”楚将離聳了聳肩,随後憤憤地咬了一大口瓜,“不過不見也罷,反正我自打出生後就與他們沒了關系,恐怕他們站我身前都認不出我。”
“所以說楚斯與楚煦……”
楚将離︰“……”
哦 ,完蛋……光顧着講自己的事情,忘記把那兩小的編進去了。
“我與這對雙胞胎長得确實很像。”他吓出一聲冷汗,盡量把兩個小的圓進去,“他們倆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所以打小便将我當成兄長,時間長了,自然像兄弟那樣好。”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走到楚斯身前問個明白嗎?”沈延年的目光裏,那種看透一切,俯視衆生的眼神又出來了。這眼神,就像逮住了一只最為狡猾狐貍的尾巴般慶幸。
楚将離不由地咽了咽喉嚨。
醉酒誤事……怎麽稀裏糊塗說了這麽多自己的事?“随……随你、”
就在他磕磕巴巴,從頭慫到腳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脖頸處傳來一絲涼意。垂眼一看,原來是沈延年又将雙指搭在了他的頸部。
兩人雙目對視良久。
楚将離能聽到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當前任務進度︰80%,圖書商城已解鎖新分類。】耳邊冷不防傳來系統的提示音。有這提示,代表沈延年相信了他的話。與沈延年有關的任務進度,似乎總是指向信任方面。
因為信任已經建立,沈延年眼中的清冷感已轉變,仿佛從一塊寒冷的冰晶轉化成了冰種的美玉,同樣的剔透,前者觸之生寒,後者卻觸手生溫。
于是某人開始得寸進尺︰“我說完了自己的,你要不也說說你的?”
聞言,沈延年眸光裏的溫情又被清冷與疏離所取代,他仿佛又變成了一個将自己包裹起來,在表皮寫明了‘生人勿近’字樣的形象︰“家人死于魔域毒手,我兒時由師尊照看,後被長師姐撫養成人,如此而已。”
但是書中并未對沈延年的家人提過半句。原來沈延年這麽痛恨陀羅魔域,還是因為家人被殺的血海深仇。
覺得自己無意間戳中了沈延年的痛處,他非常識相地舉起手裏的瓜︰“吃不吃?我親手種的,可甜。太苦了吃點甜的就不苦了。”他幫忙撥掉了香瓜上的瓜籽。
于是兩人就蹲坐在矮石凳上吃香瓜。這批香瓜脆甜多汁,每咬一口,都能給以吃膩烤肉的人一種爽快感。
然而就在兩人快把一只香瓜霍霍完的時候,楚将離隐約聽到了來自前院的喧鬧聲。
沈延年聞聲站起,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難不成是魔藤宿主來了?”楚将離問道。
“沒有宿主的氣息。”沈延年提起冷棠,迅速奔向前院。
待到兩人趕到,他們發現确實不是宿主來襲,而是卿玉和稚辛不知道為了什麽突然打起來了。
“怎麽回事?”楚将離拉住一個帶着妻子兒子落跑的勞工。
“玉公子正和小楚公子說着話,但是那稚辛仙士不知道突然發什麽瘋,提劍便上去了。正巧玉公子又喝多了,話沒多說也直接提了桃木劍開打。”
楚将離看過去,發現楚斯已經被波及,此時正癱在地上。
兩人的誅仙劍與桃木劍碰撞在一起,二者雖不是玄鐵對玄鐵,卻也因為靈氣四溢而擦出了火花。關鍵是卿玉正處在下風,而稚辛沒有要忍讓的意思。
楚将離立時向楚斯跑過去,把人從危險地帶拖了出來。
勞工對沈延年道︰“小楚公子本想勸架,結果被稚辛打了一掌。玉公子不服氣,現在兩人越打越兇,誰都勸不住。那個段仙君也不勸……沈仙君,你去勸一下,我、我先回去了,告訴我家公子我明日會準時上工。”随後拉着妻子跑掉了。
“小斯,怎麽樣了?”楚将離趕緊為弟弟把了脈。不幸中的萬幸,弟弟只是輕傷,拿了仙門的藥吃兩日便可無事。
他看過稚辛與卿玉的比練,可那時候的稚辛是點到為止,但是今日,他只看到了稚辛的陰狠。稚辛手裏的誅仙劍,次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