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淺色發絲和雙眸的男子跨坐在黑發黑眼的男子身上,臉頰泛紅,呼吸急促。
然而這并不是什麽帶有□□意味的場景,因為上面那人的雙手正緊緊扼在黑發男子的脖頸之上,泛紅的臉是因為激動,急促的呼吸是因為雙手太過用力,牽動全身都緊繃着微微顫抖,大幅度地消耗着他的體力。
黑發男子雙手緊緊握住對方的手腕,卻沒有要推開的意思,短短的指甲竟也在那白淨的腕子上掐出了血印,他的臉頰比他身上那人的更紅,甚至都有些發紫,但雙眼卻還是帶着亮光,固執地瞧着淺色雙眼的男子。
即使被投以這樣的眼光,淺色雙眼的男子手下依舊沒有放松,甚至還更用力了些。
黑發男子的嘴無力地張開,卻還是得不到絲毫空氣。然而這時候,他因為無法呼吸而不斷顫動的雙唇忽然硬生生扭曲出一個奇異的微笑來,之後無聲地做了兩個口型,仿佛在呼喚着誰的名字。
關筍葉從他的單人床上霍然睜開雙眼,背後全是冷汗,烏黑的發絲帶着些黏膩的觸感貼在頰側。他摸過床頭的手機,還有半個小時就到起床時間了。關筍葉慢吞吞地坐起來,把身上因為流汗而帶着潮意的睡衣脫掉,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皺着眉頭想着那個清晰得過了頭的夢。
原來那麽多年都在糾纏他的夢的真實內容是這樣的。之前都是模模糊糊只留下些許心悸感,這回可算是記清楚了。
關筍葉伸出雙手,慢慢扼住自己的咽喉,稍微收緊手指,又馬上松開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關筍葉低笑一聲,神情隐有不屑。
起得早了,關筍葉到學校的時間就早了些,然而教室裏有人比他到得還早。
他的同桌關苜彎起眼睛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個招呼,淺色的義眼閃閃發亮。
關筍葉的同桌關苜是新來的轉學生,現下正值忙亂的高三,誰也沒心情去結交一個新朋友,還要再帶着他适應新學校的生活,所以關筍葉身為班長義不容辭……不,是無可奈何地接受了老師的任務。
好在和他同姓的新同桌性格不算是招人煩的類型,不過不知為何關筍葉就是不太喜歡這個人,只是見到對方的第一眼便覺得沒法和這個人合得來。
關筍葉也和關苜打了聲招呼,視線在對方的臉上——尤其是泛黃的淺色右眼處——停頓了片刻。
很多佩戴義眼的人可能會不大自信,或者對別人的關注格外在意,關筍葉迅速收回了視線,覺得自己這行為不太合适。
關苜倒是全然不在意,依舊是幅度很大的笑容,他用了一種幾乎可是稱得上沒心沒肺的态度開口問道:“你剛才是在看我的義眼?”
關筍葉因為對方的這個态度在心裏悄悄皺了眉,說道:“抱歉,我只是想記住你長什麽樣子。”關苜昨天剛轉學過來,關筍葉這個理由找得還不錯。
“沒關系,即使你在看我的眼睛也沒關系。”關苜笑意滿盈,“雖然我離開我這只眼睛的時間已經很久很久,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關筍葉不太懂為什麽對方會主動提起這種話題,可能是為了證明自己已經不在意了?不過繼續進行下去的話看起來可能會有讓人不太愉悅的展開——至少關筍葉不覺得自己能愉悅地和對方聊起那只義眼的話題——于是關筍葉便點了點頭,拿出了自己的輔導書。
高三的時候,為了學習稍微冷落一下同學也是可以被諒解的事情吧。
關苜像是沒有看見關筍葉轉過頭去一樣,帶着笑意還在繼續說着話,教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他又在關筍葉旁邊,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說起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裏好像是有人被掐死了,真的是……”
關筍葉身體僵硬了一瞬,腦中立刻閃過“怎麽可能”的念頭,不過他馬上恢複了自然,偏頭看向關苜,略顯冷淡地回了一句:“是麽?”
關苜表情微妙,但那絕不是因為自己在夢裏殺了人而産生的疑惑或是驚訝的情緒,在關筍葉看來,那更像是……愉悅。
長相清秀的少年歪了歪頭,開口道:“我有點擔心,做了這樣的夢是不是說明了我其實是個變态啊?”說着擔心,關苜的表情和語氣卻全然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他揚着唇角眯起雙眼,真實的褐色眼珠和泛着無機質冷光的淺色義眼都顯得十分生動。
“不至于。”關筍葉答得輕描淡寫,“只是個夢罷了。”
“既然筍葉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關苜做出松了口氣的樣子。
關筍葉皺眉,“你叫我什麽?”
“筍葉啊~”關苜笑臉相迎,似乎看不出來關筍葉帶着的情緒,“我不能這麽叫你麽?我覺得這麽叫比較親近啊,轉學過來我就做了你的同桌,而且你看,我們兩個的姓還是一樣的,既是巧合又是緣分,再加上我又很喜歡你,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可以做朋友吧?”
關筍葉被關苜這一通亂七八糟的話搞得有點心煩意亂,但是撕破臉又實在沒有必要,他只能木着臉扯出個笑來,“可以,希望以後能好好相處。”
關筍葉說完這句便想轉過頭去,可關苜卻在這時候伸出了右手,笑吟吟道:“那……請多指教。”
關筍葉也不知道自己在壓抑着的感覺到底是厭惡或是煩躁,但那絕不是能讓人稍微感到哪怕只有一點愉悅感的情緒。他伸出手去,對方幹燥的手掌傳過來些許溫暖,關筍葉擡頭,看到關苜眼角眉梢都浸着笑意,然而關筍葉卻難以控制地從心裏生出了反感與抗拒的念頭,他匆匆收回了手,這一天都沒怎麽和關苜再說話。
只不過從身旁偶爾投過來的視線太強烈,讓關筍葉完全沒有辦法無視身邊的人。
關筍葉不明白為什麽關苜在這麽緊張的學習狀态下還能有那麽多的時間來偷看,不,光明正大地望着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關苜的視線能沉重凝滞到如有實質而且充滿令人不悅的粘稠感,關筍葉甚至已經在心裏想了好幾次要如何按着關苜的臉打到他起不來了。
然而最終也只能是把這些沸騰的厭惡感壓回心底,畢竟這感覺來得莫名其妙,關筍葉也納悶地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為人太苛刻了。
這之後幾天關苜的行為都還在關筍葉的接受範圍內,或者說,即使接受不了也只能暗自壓抑。
不過不知為何,自從那天晚上長久以來模糊的夢忽然揭開面紗變得清晰無比,關筍葉直到現在都沒再做過那個夢了。然而夜晚的輕松帶來的并不是舒适,關筍葉驚異地發現夢的消失居然影響到了他白天的狀态,情緒裏帶上了隐隐的焦躁,說起話來火藥味兒也濃了些。
或許再做一次那個夢自己就能回歸常态?雖然聽起來十分荒謬,但關筍葉只想到了這一個可能。
這麽想着,關筍葉還真的在當天晚上又做了一個……類似的夢。
這次淺色頭發的男子的雙手倒是沒在黑色頭發男子的脖頸上了,他手裏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前端已經刺入了黑發男子的胸口。
黑發男子像是感覺不到絲毫痛感,他口中湧出血來,嘴角卻還是上揚,帶着愉悅的微笑。與之相反,淺發男子眉頭緊皺,像是十分厭惡眼前的人。
淺發男子不留任何情面,眼角帶着些興奮的赤紅,手中的匕首又往深處送了幾分。
黑發男子全然不在乎胸口上綻放的大朵血花,甚至還主動把胸口朝前送了幾分,血液湧出的量越來越多,他的笑容也越發肆意。
在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十分微小近乎不存在之後,黑發男子擡手按住淺發男子的脖頸,将自己沾染着鮮血的雙唇狠狠蓋在對方因為不悅而抿緊的唇上,接下來的動作便是用他滿是血腥味的舌生硬地頂開對方的唇齒,與對方的舌糾纏在一起,在這個兇猛的吻進行的同時,黑發男子口中湧出的溫熱鮮血也毫無餘地地侵占了淺發男子的口腔。
黑發男子口中流出的鮮血不只占據了同他接吻的人的口腔,其餘的鮮血滴滴答答混着口涎順着兩人的下颌留下,這回淺發男子的胸口也和黑發男子一樣一片狼藉了。
淺發男子皺着眉垂着眼簾一臉不願被動地承受着黑發男子的親吻,手裏的匕首倒是一點也沒松勁兒,忽然他驀地睜大雙眼,露出了個猝不及防吃痛的表情來。
黑發男子戀戀不舍地松開淺發男子已經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表情迷戀地在那傷口上反複舔舐,用舌尖把自己的鮮血不斷塗抹在那傷口上。
淺發男子毫不猶豫把匕首一下子捅到最深,黑發男子身子都在顫抖,卻從喉嚨裏發出模糊的笑聲來,他貼在淺發男子耳邊低聲道:“加油殺了我吧,不然的話,我一定會一點一點、從頭到腳,把你吃到一丁點屍骨都不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