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藍玉柔不敢再動。周晏持的語氣親昵,遠非方才的冷淡可比。她受寵若驚,心跳如鼓。他的食指還按在她唇上,指尖溫暖,幾乎不像他這種人應該擁有的溫度。接着他的手指滑下去,是相當溫柔的動作,他閉着眼摸到她的下巴,在那裏輕輕捏了兩下。
藍玉柔覺得自己無法抵擋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段。與其說他在調情,不如說是在縱容。只是一個簡單動作,卻讓她覺得像是親密的寵愛。她屏住呼吸,卻還是忍不住低低哼了一聲,帶着恰到好處的甜膩。卻讓周晏持很快睜開了眼。
他在看到她的一瞬裏眼底溫柔已經消逝,冷靜成不近人情的态度。快到藍玉柔猝不及防。她的一顆心已經被懸起,此刻又迅速跌下去,聽到他說:“我還有事,你先去睡。”
次日清晨張雅然早早便到了公司。勤勉是她能晉升為首席秘書的要訣之一,張雅然深知這一點,因此保持得與每天健身一樣完美。
整個辦公區空空蕩蕩,張雅然獨自一人在茶水間泡咖啡,不久之後從窗戶看到了自家老板那輛熟悉的車子,正從與周宅截然相反的方向緩緩駛進停車場。
除開勤勉之外,張雅然的記憶力也相當好。她很清楚地記得前一天晚上她的老板去藍玉柔的公寓接她赴宴的時候,也分明走的是相同方向。十幾分鐘後周晏持上 樓,遠遠看上去便是面色不虞,張雅然趕緊抱着日程本迎上去,然後她就看見了周晏持眼底微青臉色疲憊揉着眉心的模樣,就連一對雙眼皮的痕跡都比往日要深刻一 倍。
這是典型的縱欲過度啊。張雅然在心底默默感慨。她一會兒一定要把藍玉柔的手段傳播到整個秘書室,居然可以在這麽短時間裏就能把周晏持籠絡到這種地步,藍玉柔的功力刷新了周晏持歷任女友保持的記錄,簡直讓她刮目相看。
她很快就在日程本上唰唰記下了中午囑咐廚師多炖一道海參羊肉湯的備注。打理周晏持的私生活也是張雅然的職責之一,他自己不注意,可是她必須像個老媽子一 樣保護他的身心免受侵擾。張雅然自認這一點自己做得還可以。然後她自我滿意地擡起頭,看見周晏持朝着她伸出手:“把本子拿過來。”
“……裏面什麽都沒記!”
“你交不交?”
五秒鐘後張雅然視死如歸地把本子雙手奉了過去。周晏持從眼前往前翻,很快便翻到了五種橫線美人圖,上面藍玉柔三個字清清楚楚被标記了水紅色;然後又翻到了整個秘書室的賭約,上面清清楚楚記者張雅然為此贏了三千塊。
他把本子丢出去,啪地一聲很清脆,看着張雅然的眼神極為冷靜:“這個月秘書室獎金全部扣光。明年全年你的差旅費自行支付,一分一毫都不準報銷。自己去跟財務室報告。”
張雅然在心裏嚎啕大哭腹诽你縱欲過度我關心你還有錯啦你這個老板怎麽這樣啊,周晏持已經拿眼神指着辦公室門趕人:“出去。”
張雅然在原地哀哀凄凄停頓幾秒鐘,最終絕望地小跑了出去。
等到世界清淨,周晏持歪在辦公椅裏擰着眉毛揉額頭。周一例行的晨會馬上就要開始,可是他根本不想出席。前一夜他的睡眠極差,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睡着,躺在沙發上一直睜着眼,白天杜若蘅說的那段話在他眼前一遍遍不停回放,重複循環到天明。
他從頭到尾連風衣都沒脫,動都不想動,只是覺得累。
Advertisement
少有人了解杜若蘅對他真正排斥到什麽地步。不只是表面的橫眉冷眼,從很早開始她就拒絕他的肢體接觸。并且從周缇缇一歲半起,杜若蘅就以照顧女兒為由拒絕 跟他睡同一張床。有一次她把周缇缇哄到睡着,自己也跟着意識迷糊,周晏持将她輕輕抱到主卧,杜若蘅掀開一點眼皮看他一眼,沒有拒絕,下意識還環住他的脖 子。接下來的事情似乎順理成章,可是在氣氛最好的時候杜若蘅突然一把推開他,伏在床邊一頓幹嘔。
第二天上午開董事會,周晏持神情陰沉,發飙的姿态差點就把持反對意見的老家夥們一個個全扔出窗外。
到了後來兩人已經無話可說。默契急轉直下的後果便是離婚。可等終于走到這一步,也仍然不能讓人感受到半分愉悅和解脫。
對于周晏持來說,灰心的時候仍然居多。除去不得不處理的公司事務,他推掉幾乎所有活動。這副懶得動彈的模樣讓幾個朋友開始笑話,其中身為一家醫院副院長 的沈初尤為口舌流利,調侃說他離婚一夜滄桑十歲,如今就像個行将就木的老頭子,對什麽都沒興致,也就去S市的時候才跑得格外勤快,那樣子就跟煥發了第二春 似的。
前段時間有回體檢,沈初陪着周晏持走完整個流程。然後他拿着體檢表看了看,跟周晏持神色鄭重地說兄弟你不能再瘦下去了,再瘦下去你五髒六腑都快凸出來了。
周晏持沒有好聲氣,他說你當我沒學過生物不知道肋骨的作用,沈初含笑說哪能呢我這可是好心好意。
從某種程度上看,離婚後杜若蘅的生活與周晏持正好相反。有一次他隔着玻璃窗遠遠看她與蘇裘一同進餐,她神采飛揚地交談,那是已經久違的模樣,令路過的男士紛紛錯眼。
有時候周晏持不得不去想離婚也許真的是好事,至少對于杜若蘅是這樣。她确實不再需要他,這不是僞裝。
他遲遲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即便早已心如明鏡。直至有一天它端端正正地擺在他面前,由不得他再假裝。
可能他當時不應該問出口。一旦将真相交代得太清楚,就沒有了任何理由。
半個月後,康宸正式成為景曼花園酒店的總經理。
前任總經理站好最後一班崗的期間,康宸一直不在。他在私底下告訴杜若蘅說他要回T市一趟,接着就不管別人怎麽找都不見蹤影。一直到半個月後總經理正式卸任,第二天上午九點交班的時候,一幹酒店員工才集體看見康宸。
當時的場景很有拍偶像連續劇的味道。一輛黑色車子在酒店門口緩緩停下,車門打開,從裏面邁出來的人身形修長,面孔英俊。他身上穿着的那身純色正裝比酒店經理制服更加合身,眼神裏有一點笑容,更多的則是之前未見過的,一種居上位者的姿态。
杜若蘅和其他趕來的中級經理們一起站在大堂中央迎接。康宸的面孔依然是那張面孔,卻又已然與他們不同。從今以後他就是他們的上司,這其中必定有人心裏五 味雜陳。但迎接儀式上人們的表現卻都很好,認真聽完康宸幾句發言,最後一句“希望各位同僚共同努力”的話落下時,大堂立即響起一片鼓掌表示敬意。
杜若蘅的心态倒是還好。她從來沒有把他看成是與他們一樣的人,因而心理落差很小。例行晨會上她做報告的時候态度也最自然,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首席位置上早已換了人。等到晨會結束,人們紛紛往外走的時候,康宸在身後叫住了她。
他跟她說:“你走這麽着急做什麽,後面又沒人要吃了你。”
“……我辦公室電腦還開着,季度總結剛打了一半。”
康宸雙手支着下颌瞅着她笑:“別這樣,酒店上下我自認就跟你的關系還不錯,現在連你都疏遠我,讓我這個總經理以後要怎麽當?”
杜若蘅不動聲色說:“這話總經理應該不止跟我一個人說過。”
康宸端正了表情發誓:“就你一個,真的。”
晚上本來是新領導上任的接風洗塵宴,被康宸推到了第二天晚上。他拿有事作為理由,實質上拖着杜若蘅去了一場酒會。杜若蘅本來不想去,她格外不情願做這種事:“我跟你關系再好,你也不能拿我當公關使喚啊。”
康宸很誠摯地跟她打商量:“這個月獎金給你提一倍行不行?這場酒會我确實不能一個人去,那裏面全是小姑娘,我一個人去就跟包好了送上門的糖果一樣,一進去一定給生吞活剝了。”
他這麽一形容簡直就像蜘蛛精的妖精洞,杜若蘅哭笑不得:“你拿這獎金給酒店其他員工,能找着比我漂亮一百倍的小姑娘。”
康宸說得更加誠懇:“可漂亮又有氣質的只有你一個啊杜小姐。”
杜若蘅最終還是跟着康宸上了車。到了那裏才發現被康宸坑了,根本沒有那麽多如狼似虎的小姑娘,衣冠楚楚的男士倒是更多一些。但康宸沒有要和他們交談的架 勢,他先去拜望了一位長輩,然後就拉着杜若蘅找了個坐的地方聊天。過了一會兒有個看起來頗為知書達理的小姐過來問他是不是康宸,被康宸眼睛都不眨地否認過 去。
等目送人離開,杜若蘅笑着說:“原來是相親啊。”
康宸有點無奈:“沒辦法,這都人老珠黃了還沒嫁出去,有長輩開始可憐我了。”
杜若蘅只笑不說話,康宸去餐飲區給她端來了一塊甜點,随口問:“最近有人給你介紹相親嗎?”
“沒有。”
“為什麽?”
“S市人生地不熟,我哪有這麽好心的長輩。”
“那我給你介紹個?”
杜若蘅擡起頭,康宸坐得端端正正,一臉嚴肅地指着自己:“我把我自己介紹給你,你看成嗎?”
作者有話要說:花絮小劇場之每個老總平凡而普通的一夜。
習進南:哄完兒子回卧室摟着老婆睡覺。
紀湛東:在門外呆了一夜天亮的時候發現門居然是開着的于是感激涕零地回卧室摟着老婆睡覺。
安銘臣:摟着老婆睡覺。
江承莫:摟着老婆睡覺。
顧衍之:摟着老婆睡覺。
楚行:摟着老婆已經睡覺十幾年。
商逸:心滿意足地摟着已經累得人事不知的老婆睡覺。
周晏持:一個人在陌生女人的沙發上,連個毯子都沒有的蜷成一團睡覺。
作者亂入:躺在床上刷文下留言,半天不見一個新的,再過半天還是沒有新的,心傷地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