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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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美人》作者:浣水月
內容簡介:
學霸校花雲羅穿越了,
再見前世的母親,她以為這一世能與母親幸福一生,
可天有不測風雲,她再成孤女。
她定要讨回公道!
“以我之痛還施彼身”定要他們倍嘗她的痛苦,
狠虐渣男驸馬爹、踩虐大公主後娘,
驚豔天下覓良緣,走出錦繡繁華路!!
小說類別:家宅情仇
001 千裏尋夫
大燕朝,昌隆七年夏。
京城最繁華的旺國街上,最近半月總能見到一位衣着素淨的婦人帶着名三歲的女娃,見人就問“你知道上屆狀元郎淩德恺住哪兒嗎?”她面色憔悴,神帶倦容,不厭其煩地重複着同樣一句話。而被問的人,總是一致的搖頭“不知道”。
旺國街周圍的商販、百姓們每每被問及時,或同情,或惋惜,或愠怒,可誰都不能給她最真實的答案,甚至還有人勸她早些離開京城回轉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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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買油炸花生米的青衣婦人望着打聽尋人的婦人背影,見她走遠,方輕聲問笑林客棧的掌櫃娘子:“高大嫂,她是淩驸馬的什麽人?”
掌櫃娘子面露憐憫,拉了青衣婦人到一邊說話,“她叫謝如茵,是梓州東溪縣人氏,帶着婆母、兒女近來住在我家客棧的下等房裏。”她小心地左望右顧,生怕被不熟的人聽了去,“據她所言,是淩驸馬的結發妻。”
青衣婦人瞪大眼睛,驚得忘了眨眼,“整個京城皆知昌隆四年端午節,淩狀元娶了當朝神寧大公主為妻。”
若謝如茵所言屬實,狀元郎淩德恺豈不犯有欺君之罪,家有發妻,卻說不曾婚配,還尚公主做驸馬。
謝如茵帶着女兒雲羅和往常一樣穿梭在京城人流最多的街道上,見到人就上前打聽“你知道狀元郎淩德恺住哪兒嗎?”
天色,暗了下來。夜幕籠罩四野,夜空繁星點點,如鑽明亮,如眼柔和。白日的炎熱依舊在,京城的百姓三五成群地坐在院裏、倚在樹蔭下納涼,護城河兩側多了消暑閑聊的人群。
謝如茵抱着已睡熟的女兒,拐過陌生的街頭,正要折入旺國街後巷回客棧,暗處蹿出兩名彪形大漢,連推帶抓制住她和懷中的孩子,直将她們母女往停放的轎中推,“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麽?”雲羅原已睡熟,聽到母親的叫喊聲倏地啓開雙眸,疑惑地看着已被推入轎中的母親。
大漢甲粗魯地将一塊布團塞到了嘴裏,惡狠狠地道:“你不是要見淩狀元麽?我們這就帶你去。”
謝如茵抱緊了雲羅,雲羅亦死死地摟住母親的脖子。
兩名大漢擡轎穿街過巷。
謝如茵心跳加速,她尋了半個多月,一直打聽不到他的下落,這兩個不認識的漢子真能帶她見到夫君淩德恺?難道是淩德恺派來的人?可他們也太兇了。
這是位于城西的一座尋常百姓小院,宅門上的牌匾空無一字,入了宅門不足五尺就是前院的三間正房,正房西側有道兩人并行的垂花門,穿過垂花門不足六尺便是後院,東有廚房、雜房,西有兩間廂房,又有三間正房,與前院形成了一個天井式的四方小院。小院無花園,院中有張石桌、四只石杌,人坐其間,顯得壓抑而擁擠。
一名着藍底洇染白花衣衫的婆子進入花廳,她長着一張吊桃臉,目露兇像,不笑不怒,冷冰冰地為謝如茵倒了一杯涼茶,“砰”的一聲重重擱下,直濺得茶水四溢,一杯水便灑去了三分。
雲羅從這婆子身上瞧見了敵意,往謝如茵懷裏紮了兩分。
謝如茵捧起茶盞,柔聲道:“喝點涼茶。”
雲羅看着謝如茵因為天熱變得紅撲撲的臉頰,甜甜地道:“娘親喝!”
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還有男人的說話聲。母女二人尋聲望去:一個身材高挑、衣着華貴的男子穿過垂花門正緩緩而至。他長着一張白皙的瓜子臉,劍眉微挑,下颌高揚,一雙桃花眼含着涼薄,薄唇兩角含着幾許鄙夷之色。
謝如茵突然起身,笑如三月繁花般爛漫,“夫君。”
淩德恺漠然不屑的審視,神色中難掩冰冷,“我現在是驸馬,是當朝神寧大公主的夫婿。”
原本笑着的謝如茵,笑意頓消,一臉錯愕,思緒在此刻似被冰凍,她難以反應過來。
淩德恺昂首傲視,“神寧是我唯一的妻。”
神寧公主是他的妻,那謝如茵是什麽?
謝如茵曾是梓州東溪縣杏花鎮最美麗、賢惠的女子,父兄皆是秀才,在鎮上是出名的書香門第。當她的姑母、淩三娘子保媒,将她說與淩德恺時,淩德恺生怕配不上她,幾次三番去謝家幹活、跑腿,以此讨好謝如茵的父兄。謝如茵因着父兄的緣故,從小就對讀書人心生好感,見他待自己一片真心,方才點頭應下婚事。
此刻,謝如茵怔得如冰雕石刻一般,眼裏含着屈辱的淚,拼命地想忍住,咬着雙唇,淚還是不聽使喚地靜默滑落,化成斷線的珠子,“那我呢?我呢……”
“你……”淩德恺不是與她商量,而是來告訴她:他的決定。“你……是我弟弟淩德悌之妻謝氏。只要你承認這個身份,我會給你和娘一樣的照顧,讓你們母子衣食無憂。”
淩德恺所說的娘是他的母親、謝如茵的婆母馮氏。馮氏這些天與淩學文留在客棧休息,偶爾也會出去打聽淩德恺的消息。
淩德悌是淩德恺的弟弟,而淩德悌不足三歲便夭折了。
淚,如決堤的海,謝如茵淚流滿面。心,襲卷着憤怒與濃濃的羞辱,“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們明明是夫妻,卻要她說自己是他弟媳,那她所生的學文、雲羅是什麽,也成了他的侄兒、侄女。
淩德恺冷冷地掃過謝如茵的臉,仿佛在看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無情而果決地問:“你只需回答我,答應或是不答應?”
謝如茵帶着哭腔急呼一聲“淩德恺”,音未落已失聲痛哭,哭聲乍起,似竭力控抑,又似盡情宣洩,回蕩于空中,讓人聽來份外凄慘。“我若是德悌的妻子,學文、雲羅就成了笑話。德悌早亡,兩個孩子怎麽來的?旁人如何看學文與雲羅?”她不在乎自己,她更在乎一雙兒女的幸福。
淩德恺微眯着眼睛,帶着怒意大聲斥問:“你不同意我的安排?”眸光裏都是責備,他許以她榮華安穩,她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謝如茵從小到大,皆被父兄告誡做一個怎樣誠實的人,正直的人。她有尊嚴,她是淩德恺的妻,卻要在名分上說成是淩德悌那個早亡人的妻。“我不同意!”
淩德恺騰地起身,似要發作,卻又強行抑下,冷聲道:“我勸你仔細想想再做決定。”
洞房花燭夜,他曾對謝如茵許下諾言,定要給她一個風光榮華的明天。而今,他是風光了,卻是他與別人做夫妻。他得擁榮華,卻是對她的背叛。
謝如茵死死地咬住唇,直将下唇咬出血來,“你……給我一紙休書吧。”寧可被休,也不要做所謂淩德悌的妻子。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雙兒女将來能面對世人。
淩德恺的眸裏掠過一絲陰狠,“給你休書就是承認你、我曾是夫妻。”如此,他便犯有欺君之罪,怎會寫給她一紙休書,那可是能讓他失去榮華和獲罪的證據,“如茵,我能為你設想這麽多,你就不能為我所想?”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他怎可放手榮華,他只想得到更多的尊貴。
謝如茵淚雨滂沱,濕了雙頰,“你休了我吧!”近乎央求,她無法與當朝公主争奪丈夫,只求繼續過着平穩安寧的日子,“我願領着一雙兒女回鄉度日,不再阻你的富貴路。”
“你……”淩德恺沒想她會如此固執,他可以給她榮華富貴,讓她做淩家的二太太,只是他們再做不得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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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故人心變
謝如茵不想再見他,這個男人可共貧寒,卻難同富貴,既然他變心,她又何苦纏着他,不如毅然地放手。他既無情,她便不要。“我只想學文、雲羅能夠堂堂正正地做人。”她不要頂着旁人妻子的名分!自小到大,學的、懂的都是如何做一個三從四德的女人,做一個賢妻良母,就算為了一雙兒女,她也不能同意淩德恺的決定。
“不知好歹!”他面露厭惡地拂袖而去,仿佛這個地方、這裏的人都是他道不出的厭惡,來匆匆,去亦匆匆。
淚水,朦胧了謝如茵的雙眼,他的身影在她的眼裏化成了一團黑影。
謝如茵扒在案幾上嚎啕大哭,直哭得渾身輕顫。
雲羅的小手緊緊地握成拳頭,胸腔裏跳躍着憤怒的火苗。這火苗似要破腔而出,似要将這世界都燒成個灰燼。當雲羅穿越而來,變成謝如茵懷裏吃奶的孩子,看到那一張久違的、屬于母親的臉,她樂得哭出了淚來。她靜默地感受着夢寐以求的母愛,安心做她的女兒,想再享受一回童年的美好時光。
前世的雲羅是孤兒。父親在她出生那年出國深造,母親在她十二歲那年死于車禍,因聯系不上國外再婚的父親,她被迫送入福利院。她做夢都渴望有個家,有疼她的父母、長輩。為了得到院長和孤兒院叔叔、阿姨的喜愛,她努力學習,讓自己成為孤兒院裏成績最優異的孩子。十七歲那年,她順利考上s市重點大學。四年大學生活,從大二開始她就是大學裏的學霸、學生會副主席。不曾想,在畢業酒會上喝醉了酒,一覺醒來就變成了一個搖搖學步,呀呀學語的小女孩。
雲羅扁着小嘴,眼裏蓄着淚很想陪母親大哭一場,轉而又想她若一哭,謝如茵會更傷心,只化成一句:“娘,我餓。”
謝如茵止住哭泣,抹幹眼淚去尋冷面婆子取吃食,不多會兒就從廚房捧了飯菜來。
一只半大的黑白花紋貓聞着肉香,從偏廳臨街的窗戶上跳進來,圍着八仙桌“喵嗚”叫過不停。
謝如茵抛了兩塊肉給花貓。
今晨,謝如茵只吃了半個饅頭,另外半個被雲羅吃了。中午時,她給雲羅買了二兩陽春面,她只喝了半碗面湯。即便現在又累又餓,她還是沒有胃口。
雲羅仰頭看着心事重重的母親,“我永遠跟娘在一起。”
這一句最尋常卻出自真心的話,頓時令謝如茵怔怔凝眸,淚盈于睫,她伸手輕撫着雲羅的小腦袋。花貓悲慘地發出幾聲低低地、痛苦的嗚咽,謝如茵一扭頭,花貓蹬着四肢,口吐白沫。
菜裏有毒!此念一閃,謝如茵一把推開雲羅的碗,驚得整個人無法相信,可那花貓确實死了,吃了她抛的肉中毒死了。
再呆下去必死無疑!
謝如茵趁婆子不備推開後院臨街的窗戶,抱了雲羅從窗口逃走。
待婆子發現謝如茵母女不見,已經是一刻鐘後,這院裏只得她一人在此看守,當即去了神寧大公主府禀報。
淩德恺聽罷,擡腿就賞了婆子兩腳“廢物!連個人都盯不住!”若讓朝臣知道他在老家曾有發妻,這罪名可就大了:欺君之罪,足可殺頭。不行!到手的榮華豈可溜走,更不能獲罪。薄唇無情一咬,喝了聲“滾!”婆子吓得立馬退去。
半個時辰後,淩德恺繪好了畫像:一個鵝蛋臉的年輕婦人,頭上裹着藍色碎花布頭巾,左側別着一枝梅花銀釵,清秀可人。“來人,傳穆護衛!”
話音剛落,“砰啷”一聲書房的門被人踹開,一襲華衣的婦人站在門口,一見淩德恺手裏拿着女人畫像,她提着裙擺,花顏失色:“說!你畫的是誰?你是不是又被哪個狐媚子給迷花眼了,啊?”竟是神寧大公主見他繪了女人畫像,打翻了醋壇子,一副說不清楚就要與他拼命的模樣。
淩德恺勾唇一笑,柔聲喚了聲“神寧”。
神寧厲聲道:“少哄我,說不清畫上是誰我饒不得你。”難怪今晚瞧不見他的人,竟是躲在書房畫美人圖。
謝如茵入京城半月,尋他半月,只怕現下知道他在梓州有發妻的人不少,他不打算再騙了。“是早前與我有過婚約的謝氏。”他曾與神寧提過,在老家是訂過親的。眼珠一轉,神寧最是霸道,為防他日神寧大鬧,倒不如實言相告,淩德恺拿定主意:“她……其實是我的發妻。”
神寧鳳目肅厲,目閃劍光,“混蛋!”手臂一擡,狠狠地在淩德恺胳膊上擰了一把,似要把肉給擰下去,他卻不敢叫疼,“她是你發妻,本宮是什麽?淩德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騙我!”
不能觸怒了神寧,否則那将是滅頂之災,淩德恺忙深情款款地道:“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公主太美,怪公主初次與我相識,淩亂我的心。讓我食不知味、夜難成寐,讓我終曉什麽是愛情,那一刻,便是為你死了也甘願。”
他的情話,是這世間最厲害的毒物。
可神寧還想着欺騙她的事,有發妻不說,還繪她的畫像,難道他到底忘不了那個賤女人?
淩德恺靈機一動,抱住神寧就是一陣熱烈的親吻,與她唇齒糾纏,讓她難以拒絕。她失了平穩的呼吸,落在他懷裏,初是掙紮,揮舞着拳頭不停的擊打他,他還是不放,只與她繼續,終是用熱情減輕了她的怒意。如此熾烈的吻,這樣深情的交融,令她無法回拒。
待淩德恺松開神寧,她憤然道:“有她沒我,選她還是選我?若是選她,明兒我們就和離,大皇姐、二皇姐都是和離過的,本宮不在乎……”
和離後的公主,依舊可以挑優秀男人為夫,世人常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便是這個理。
“我的公主,是我錯了!我選你,我自是選你!”淩德恺越發将神寧擁得緊了,“與她成親時,我不懂感情,是奉母命娶她。在我心裏,唯公主才是我妻。”
神寧含着淚,半是嬌嗔,半是逼迫,“不能有她!她若活着,讓皇兄知曉她的存在,便是我們聯手欺瞞了皇兄,欺騙了母後。”
“好!好!”淩德恺一面哄着,一面道:“你說怎麽辦?”
“殺了謝氏!我就當再無這事!”神寧雖很怒,見他認錯,也不願再鬧,既然事是由謝如茵而起,除掉謝如茵這個麻煩便是。見他不接話,她的怒意又回升兩分,“怎麽,你舍不得?”
神寧知曉真相,他也少了許多解釋,以神寧對他的喜歡,萬不會告訴皇帝和太後實情,還會替她遮掩。現下,神寧已經為他育下了一雙可愛的兒女,已有兩歲多的昭寧郡主,還有剛滿一歲的兒子淩學武。他們才是他淩德恺的兒女,他們身上有着一半高貴的皇家血統,淩德恺咬咬牙:“好。”
神寧釋然而笑,“可不許騙我,我要她死。”
他的妻,唯她一個。
她絕不容許另外一個女人的存在,謝如茵必須得死。
穆侍衛到了,垂手靜立在側,等候淩德恺的吩咐。
淩德恺看了眼還有些愠怒的神寧,低聲道:“黃金二十兩,殺梓州東溪縣謝氏!”
穆侍衛一陣錯愕,讓他去殺一個女人,他是護衛而非殺手。
神寧動了動身子,對于淩德恺的所為頗是滿意。只要他對她一個人心軟就好,至于旁的女人,心狠也是無妨。
神寧對穆侍衛道:“這事兒要辦得幹淨利落,最好找江湖殺手去做,不能讓人懷疑到是本宮和驸馬爺的意思。聽明白了?”
穆侍衛抱拳道:“屬下明白!”退出偏廳,只見神寧搖搖曳曳走近淩德恺,定定地看着他英俊的臉龐,“德恺,你要是敢對旁的女人生情,我便要你殺了她!今生今世,你喜歡的女人唯我一個!你的妻只我一人。”
她說得狠決,換來的是淩德恺得意的一笑,“我的公主,為夫心裏、眼裏可只有你。”
神寧挑着秀眉,“最好如此。”
他彎腰将她橫抱懷中,四眸相對,換來的是彼此會意的笑,穿過珠簾大踏步移往牙床。
003 追殺妻女
003追殺妻女
夜色中的洛陽城外,顯得陌生而令人恐懼。不到四歲的雲羅被母親抱在懷裏,她又熱又餓,能聽到母親謝如茵急促的喘息聲,她緊摟着母親的脖子,生怕她喘不過氣就沒了命。就算是累極了,謝如茵也不敢停下,只拼命地奔跑,生怕被後面的殺手追上。
謝如茵抱着雲羅鑽進一片半人多高的雜草叢中,走了不多遠以為安全了,便蹲下身子藏匿草叢中。
騎馬追來的是三個殺手間的一個,他戴着紗帷帽,動作快捷、輕盈。
殺手進了林間,左顧右看,不能再失手了,二十金的懸賞必須到手。男人扯開嗓子,對着山林大喊:“大妹子,快出來!我瞧見你了!”
謝如茵渾身冰冷,她又不是傻子,就這樣出去指定會被殺死。
雲羅渾身一顫,內急得緊,可現下她不能出去,更不能平白誤了母親了性命。
母女二人蜷縮在草叢中,就連呼吸都壓得極低,可就算是如此,殺手如一只敏銳的鷹,手握着寶劍,在草叢中尋覓起人來。
他很快就要過來了,正是她們藏身之地。
謝如茵抱緊雲羅俯身輕步移動。幾個武功高強的殺手如影随行,一路追殺,她低頭看着懷裏的雲羅,只要她出去也許雲羅還能有一線生機。她低聲道:“雲羅,乖乖躲在這裏不要出聲。”
夜色裏雲羅瞧見母親臉頰上泛着的水光,母親又哭了。
謝如茵輕柔而憐愛地撫着雲羅的臉蛋,“包袱裏有讨來的饅頭,餓了就吃。雲羅要好好活下去!等你大了,記得替娘讨回公道。”
雲羅的眼淚,無聲滑落。
殺手正用手中的劍在草叢裏尋覓,用不了多久就要尋過來。
恐懼,像無邊無際的浪潮,而她們是大海中一葉孤舟,海浪随時都能将她淹沒。
雲羅輕拽着母親,“娘不要出去。”淚在奔湧,她很愛自己的家,更愛疼她的母親。
奶奶馮氏只疼哥哥淩學文,不喜歡她,但謝如茵愛她,甚至對她比淩學文還要好。
謝如茵粲然笑着,悲怆的、無助的,“雲羅将來會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答應娘,好好活下去。”
淚水,迷蒙了雲羅的雙眼,咽喉似堵了團棉花。
“我的雲羅是天下最聰明的姑娘……”類似的話,她前世的母親也曾說過。
雲羅的眼淚流得更厲害,鼻尖酸澀,喉嚨似被什麽堵塞住。
謝如茵扭頭往相反的方向奔去,離雲羅越遠雲羅就越安全。
黑衣人正尋人,突地聽到一陣腳步聲,轉身去追謝如茵,林間的草很深,謝如茵跌跌撞撞,沒跑多遠就摔倒在地上,“告訴我,殺我的人是不是淩德恺,是不是他?”
殺手冷冷一笑,“死到臨頭還這麽多廢話!受死吧!”
“你讓我死個瞑目,是不是淩德恺要你來殺我?”
殺手握緊寶劍,“你不該招惹神寧公主!”
謝如茵一聲慘叫,這聲音仿似地獄裏傳出的吶喊。
雲羅渾身顫栗,抖如秋風裏的落葉。
此刻的山林裏,在一方巨石之後,大樹之下,半躺着一個游方僧人,睡得香甜,卻被這一聲凄厲的叫聲給驚醒,頭頂是山林宿鳥“撲喇喇”四下逃竄的聲響。游方僧人不由得疑惑起來,只聽遠處傳來一個男人陰陽怪氣的聲音,“小姑娘,小姑娘,我瞧見你了。”
雲羅緊握着小小的拳頭,他一定知道她在這兒。她不要死!此念一閃,扭頭往草叢深處奔去,小小的她還沒這草叢深,行動起來顯得有些艱難。
“小姑娘,小姑娘……”那陰森可怕的聲音不停的喚着,加深了雲羅心頭的恐懼。她不能出聲,只希望這夏日的夜鳥、鳴蟲、蛙聲能叫得更大些,也許她行走時的聲音就能小些。
她突地蹲下身子,再不敢走了,好想噓噓,這一緊張有些控制不住,她夾着雙腿,痛苦地捧着肚子。
殺手的喚聲倏然停止。
周圍一片靜寂,就連夜鳥的鳴叫也沒了。
雲羅滿心疑惑,想壓下周圍的野草瞧過究竟,“啊——”一聲慘呼,殺手如幽靈一般地出現在她面前,手裏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寶劍,眼瞧着劍就要落下,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當”的一聲,一抹黑影從天而降,來者是一個僧人,一把抓住了殺手握劍的右手,另一只手正與殺手相抗:“放下屠刀,那只是個孩子!”
雲羅喘着粗氣,見有人出現,蹲在地上,片刻間就聽到了水流的聲響,竟是她再也憋不住,就地小解。
僧人的招式看似緩慢,卻以緩制快,以柔克剛。動作輕緩如舞,卷起強大的掌風來去自如,矯若驚龍,動若脫兔,直制殺手雙臂兩腿,任殺手武功高,得遇僧人,竟似被捆綁一般,難以應付自如,再好的武功竟是施展不出。
突被牽制,殺手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閃過一絲凝重,轉念間身形飛躍,黑色的衣袍、紗帷在空中飄飛,看似行雲流水,實藏雷霆萬鈞,動脫進退間,已與僧人過了二十餘招。
山林的落葉被淩厲的掌風卷起,随着兩人的身形上下飛動,片片落葉如春日裏迎風飛舞的枯葉蝶,襲卷成團,在二人的周圍飛舞,煞是壯觀、好看。
僧人一個淩空轉身,僧袍漫卷,化作幻影重重,直抵殺手天頂而去,掌風落處,竟重擊在殺手身後,厲喝一聲:“還不快滾!”
殺手渾身一顫,這一掌僧人用的力道不下,似要挫骨分筋一般。他移眸看着正在整理衣衫的雲羅,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娃,神寧公主要的是婦人性命,并沒有說這女娃。他咬咬雙唇,他的武功難與這老和尚抗敵,再不走萬一老和尚下了重手他也只讨苦吃。
不待細想,他扭頭往一邊的馬兒奔去,眨眼的工夫就跑得無影無蹤。
雲羅愣愣地望着游方僧人,良久之後方才回過神來,連叫兩聲,“娘啊!娘啊——”扯着稚嫩的聲音,似要震破了喉嚨,往謝如茵的方向奔去。謝如茵倒在血泊裏,已停止了呼吸,“娘親!娘……”一陣慘呼,她小小的人兒昏了過去。
就算是昏睡,她還能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痛。心,似被人一片一片地切割開來,然後任意的,直至化成了肉醬,痛徹心扉,痛徹靈魂,便是輪回十世,都不會忘卻錐心蝕魂的痛。
為母親讨回一個公道……
這是她對母親的承諾!
她反複地唱着《世上只有娘親好》,一遍又一遍,唱得聞者落淚,唱得聽者憐惜,唯獨她卻哭幹了淚,湧出了不息不停的恨。
神寧!淩德恺!只要我雲羅活着,我絕不會放過你們!雲羅對天起誓:定要你們十倍、百倍的償還,要你們品嘗到背叛、被棄的痛苦,讓你們嘗到絕望的滋味!
空明大師帶着雲羅在洛陽城外的白馬寺住下。每過七日,雲羅會在附近好心的婦人,或寺中和尚陪同下,去林間母親的墳前焚燒冥紙,再擺些饅頭、吃食祭奠亡靈。
004 結緣
又過了大半月,有到白馬寺燒香的香客對雲羅生了興趣,想要收養雲羅,不是她有多可愛,而是收養的人同情雲羅遭遇。
雲羅要贏得僧人的同情,是為了想随空明大師學一身本事,她不想就這樣被人收養,用了些心思,在空明的面前越發的機警、懂事,總是用心地讨得空明的憐愛,盼着有了這份憐愛,不會将她輕易送給別人做女兒。因為空明對她的疼愛,連着寺裏的大師、小和尚對她疼愛有加,甚至有半大的和尚特意給雲羅做好吃的齋包,更有一些附近的孩子悄悄給雲羅送鹵肉吃。
雲羅的話少了,但她喜歡和空明說話,空明講誦佛經的時候,她就靜靜地盤腿坐在一邊,眨着一對烏黑的眸子,靜靜地聽空明大師說經。
這日,廟裏來了一位貴客,是位年輕美麗的婦人領着兒子來靜修暫住。白馬寺的住持方丈親自出寺門迎接,僧人們站立有序的恭候在寺門前。
她聽人說來寺裏上香、靜修的乃是豫王妃,她身邊跟随着一個八歲的男孩。那孩子長得俊美,他高揚着頭,穿着一件銀白色繡天藍色蟠龍的袍子,戴着一頂金燦燦的镂空冠帽,走路的時候總喜歡雙手負後,下颌高擡,與生俱來的驕傲與霸氣張揚流露,他是豫王府世子,喚作“慕容祯”。
空明大師給豫王妃講經說禪,雲羅呆在佛堂一側盤腿坐着,不說一字,其實她也在聽,雖然不能全聽懂,但多是勸人向善。那時候,雲羅會想:人善被人欺,要良而不善,若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那就是軟弱。
豫王妃很是好奇,看着總是在一側坐立難安的慕容祯,他有時摸一把牆上張貼的大大“禪”字,有時起身翻看案上佛經,有時又走近雲羅好奇地審視。慕容祯實在好奇,這個比他還小幾歲的小女娃,居然可以盤腿坐在蒲團上這麽久的時間,不言不語,更似在聽空明大師講禪。
對于無法安靜的慕容祯,豫王妃有些懊惱,生怕他弄髒了“禪”字,惹得大師不悅;又怕他弄壞了大師的佛經,但因大師講經,不得出言打斷,時不時含着怒意的瞪慕容祯一眼,慕容祯見母親面含斥責,安靜片刻後,又開始在禪房東摸西碰,或拿了大師的白瓷茶壺把玩,或拿了抄經的筆耍弄,總難安靜。
終于,空明講罷了佛經,豫王妃輕聲斥道:“你看那小妹妹,人家多可愛,多安靜。”
慕容祯尋着豫王妃看的方向,再度看着坐在蒲團上的雲羅。
雲羅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前世自己年幼失母,這一世竟早早沒了母親。雖有父親,亦是和前世一樣的不靠譜。她近來好不落漠,感嘆上蒼總是對她殘忍如斯。
白馬寺的住持輕嘆道,“那孩子喚作雲羅,不到四歲,前些日子原是要随母親從京城回返家鄉,不想母親被賊人所害丢了性命。是空明大師帶回寺裏的,前幾日每日只會唱歌。這些天總算安靜下來,卻極少說話。”
空明大師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雲羅起身走近空明大師,低喚一聲“爺爺”。
白馬寺的住持含着淺笑,帶着兩分寵溺與疼愛,“這孩子會寫‘阿彌陀佛’,還抄了一遍《安魂經》,拿到她娘墳前去燒。”
豫王妃目露詫色,“她……不到四歲就會寫字了?”
慕容祯高擡着頭,一臉不屑地看着雲羅。他三歲時開始習武讀書,而今也會寫不少的字,背不少的詩詞、文章,這有什麽奇怪的,不過因她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三歲會寫字就被世人說得頗具天賦。
住持輕聲道:“是寺裏的僧人們教她寫的,這孩子很是聰穎,一教就會。雖說抄的字不夠好,卻極用心。空明師叔說,她與我佛有緣,這些日子正留在寺中休養。”
又閑聊了一陣,豫王妃被僧人們引領到香客院裏住下。
豫王妃喚過身邊服侍、跑腿的婆子,“把那個叫雲羅的孩子喚來。”
婆子應聲。
雲羅被婆子抱到了豫王妃住的香客房,豫王妃細細地審視着這小小的人兒,模樣倒還長得端方。
雲羅記着大家的規矩,人雖小,卻像模像樣的施了個萬福禮。
豫王妃一瞧就樂,“你叫雲羅?”
她點了一下頭,只不說話,一雙烏黑的眼睛讷讷地看着豫王妃,這是豫郡藩王的正妃,她身穿紫色繡百合蔓藤纏枝長裙,挽了飛天螺髻,左側戴朵緋色大牡丹,右側墜下南海珍珠步搖,勺後挽了個随常纂,腳踏一雙木屐繡花鞋,人仿佛高了半頭。貴婦華袍着在她纖瘦婀娜的身上,矜貴無倫。一張素臉映在眼前:瑩肌如雪,青黛遠山,顧盼生輝,驚世容顏發出逼人的淡淡光輝,任誰也地無法忽視她的美。
豫王妃将雲羅從頭大腳地審視了一番,這小女孩眉目清秀,尤其那雙眼睛熠熠生輝,黑如曜石,明如星辰,一頭的黃發生得稀疏,但那眉毛卻是濃淡适宜。豫王妃有種感覺:十幾年後,面前這小女孩定然會褪變成一個美麗的女子。“要是讓你随我去豫王府,你可樂意?”
雲羅搖頭。
外面,傳來路人的說話聲,卻是空明問小和尚:“雲羅去哪兒了?”雲羅一聽這聲,欠身飛快跑出,遠遠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