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回回地失望,一次次的期盼
裏安頓,蔡詩華得了消息,早早就在院門口候着,她住在東屋,特意把西屋拾掇了出來,但凡她自個屋裏有的,也照樣置辦了來,件件比她屋裏的更為精致,就連服侍奶娘、丫頭的屋子也一并都安置妥了。
雲羅被繡桃服侍吃了藥,就先歇下了。
蔡詩華一早就聽母親、祖母說過,說雲羅身子不好,患了心疾,最是操勞不得,就連表姐妹敘舊說話的事也都免了。
柳奶娘此刻領着下人、婆子進了大房院子裏。
蔡大太太拿着禮單,正在查看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食材有:腌制的野雞三十只、五香牛肉半頭、腌制的鹹魚二百斤……婦人頭上戴的發釵,紅珊瑚、紅瑪瑙的到尋常銀釵便有八支之多,又有難得一見的上好胭脂、水粉,五花八門,竟如同置備的嫁妝一般豐富。
蔡大/奶奶看着下人們一箱又一筐地擡進來,“婆母,看到二姑子從京城送這麽大的年節禮來,祖母的眼都樂成一條縫。”
蔡大太太冷哼一聲,“自從大老爺病下,大爺又沒謀上實差,風頭、風光可不都被二房占全了。瞧瞧這回明珠送的節禮,一回就抵了明珍送了十來年的,早前待字閨中時,老太太最偏二房的明珍。”
蔡大太太頗是得意,覺得這回蔡明珠給自己漲了臉,揚了揚頭,坐在暖榻上,看着婆子們擡着節禮擱放到大房的小庫房裏,“明瑾媳婦,把二房的禮物給送回去。哼!早前二房的人還說風涼話,拿明珠嫁了個年長十四歲的夫婿打趣,這會子且讓他們看看,什麽是大方的。”
蔡大爺名諱明瑾,蔡二爺喚作明瑞。
蔡大老爺蔡義節、蔡二老爺蔡義度,皆是蔡老太太所育的嫡子。蔡二老爺迎娶越國公嫡次女秦氏為妻。因越國公乃是開國功臣之一,得蔡老太太另眼相待,連着對秦氏也頗是器重,蔡二太太秦氏在蔡家的地位竟一度越過了蔡大太太。
柳奶娘留了給朱家的禮物未動,只待明日尋了時間親自送去,笑盈盈地進了大房偏廳,行禮問安,“我家小姐該吃藥了。我得過去瞧瞧!”
蔡大太太忙道:“你家大太太可有捎話來?”
柳奶娘想了一陣,道:“臨走的時候,備了兩份禮單給奴婢,千叮萬囑一番,除了給朱家的年節禮大箱子,又有兩箱是給我家二小姐的,一箱子的衣料,又一箱子的上好食材,其餘皆是給蔡府的禮物。”
蔡大/奶奶吩咐了得力的陪房去二房送禮物,自己調身回來,一近珠簾就聽到柳奶娘的話,笑道:“難不成我們家還能薄待了蕭家的小姐不成?”
柳奶娘答道:“我家太太原說不用備的,可大将軍吩咐了,定要大管家帶上一大箱子的燕窩、魚翅、鮑魚等回江南,還叮囑了奴婢,每日都得做上一兩樣給二小姐吃,為此要臨動身前,奴婢還特意跟禦廚學了如何做燕窩羹、魚翅羹等。”
044 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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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奶奶一臉驚色,雖聽蔡氏在信裏說過,蕭衆望極寵嫡長女,竟未想到寵到了如此地步,不由錯愕地看着蔡大太太。
蔡大太太則在琢磨着旁的事,真正的蕭初雲早在兩年多前便沒了,是在老太太的壽辰時沒的。這件事,只她、繡婆子、柳奶娘和蔡氏知曉,便是蔡大/奶奶也都瞞着,生怕知曉的人多了走漏了風聲。“大将軍如此疼愛二小姐?”
柳奶娘面露難色,“大将軍年近而立,方才有了二小姐……”支支吾吾,目光閃爍地看着兩側。
蔡大/奶奶知是有事,當即遣退左右。
柳奶娘便将早前姜疏影中毒,母子雙亡,而蔡氏又被人算計諸事詳盡地說了,尤其是說到蕭衆望果決休妻時,更是添油加醋,說得連休書都寫了一半,年聽得蔡大太太和蔡大/奶奶滿是憂色、瞪大眼睛,“偏在那時候,二小姐與大小姐散學歸來,沖到偏廳裏,說那藥粉原是她的……”
聽到蕭衆望氣急之下狠踹二小姐,柳奶娘道:“大将軍乃是習武之人,二小姐哪裏承得住,當即整個人就飛了起來,重重摔了在牆上,又落到地下,當即就口吐鮮血……唉,也算二小姐是個命大的,竟保住了半條命,只是就此落下了心疾……”
柳奶娘舌燦蓮花,又說雲羅如何可憐,那些日子,竟是連吃飯都胸口痛,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一走路便扯得胸口如針錐心一般。
蔡大/奶奶直聽得跟了哭了一場,罵了句:“他倒下得了手,好歹初雲也是他女兒。”
柳奶娘道:“事後,大将軍也是後悔的,卻再不理太太和二小姐,由着二小姐搬到了拱璧樓去。直到不久前,太太查出了實情,那藥粉原是夏姨娘藏在上房花廳裏的。大将軍憐二小姐一片孝心,素日又最是聰穎懂事的,可二小姐的身子到底毀了,落下了心疾。太太想着這是家醜,生怕傳揚出去污了大将軍的名聲,對外一直說是二小姐打小體弱,原就有病的,只不過近來才發作起來……”
後面這話,蔡家婆媳都是聰明人,自不會說出去,婆媳二人唏噓一陣。
如果不是雲羅,也許蕭衆望一怒之下就真的把蔡氏給休了。
蕭衆望原就疼惜雲羅,自此之後更心疼她了。
柳奶娘道:“在京城,大将軍舍不得吃用皇帝、貴妃賞賜的燕窩、魚翅,定要留給二小姐吃用。二小姐又是個孝順的,有時一碗羹湯也要送到太太那兒。若是大将軍在,吵着、鬧着也要喂他吃幾口。離開京城時,大将軍入宮朝會,叮囑了二老爺将二小姐送出京城,還留話說,要是二小姐身子受不住,就讓二老爺把人領回去。”
蔡大/奶奶聽奶娘一說,“瞧來大将軍倒是疼愛二小姐的。”
柳奶娘笑道:“在偌大的京城,誰不知道二小姐是大将軍的掌上明珠。”
臨走的時候,還特意着奴婢挑了一箱子的衣料帶上,說是翻了年,就着最好的繡坊、成衣鋪子給做上,那些衣料子,全是宮裏的貴人們賞的,二太太想動,大太太不舍得,大将軍竟一并都給了雲羅。
這不僅是疼愛,只怕到了寵溺的地步。
蔡家婆媳交換眼神。
蔡大太太想到蔡明瑾,至今也沒尋到合适的官職,遠的走不開身,要留在多病的蔡大老爺跟前侍疾。這偌大的一房人都靠他支持,近的就只得臨安府知州(知府)一職,偏現任的臨安府知州是越國公嫡妻的娘家侄兒,因與蔡二太太是表兄妹,蔡老太太難免對二房多有偏疼。加上二房的三爺、四爺都有實職官位,更得她喜歡。
柳奶娘只撿了好的說,她是想讓蔡家人看重雲羅,卻沒說雲羅自從受內傷,患上心疾後,不能大笑,不能太過悲傷,甚至連吃飯都不能吃得太急,更不能再習武練劍……因為這些都會讓她的胸口刺痛。
此刻的雲羅,雖已睡着,卻在一陣錐心之痛中醒來,這痛苦一陣牽着一陣,她痛得喚聲“繡桃”,強作平靜地調勻呼吸,但見密密的汗珠滲出額頭,繡桃尋聲一望,見她臉色煞白,心頭一緊,急呼“小姐”,扭頭對着外面大叫:“來人!快來人啊!”
這樣的痛,就如她初喪母親,看着母親冰冷的屍體,從心底間一波又一波的湧出。
雲羅蜷縮着身子,雙手護在胸口,身子微微顫栗着。
蔡詩華進得內室,見她如此,吓了一跳,驚道:“衛婆子,快去告訴我娘,表妹的心疾犯了!快去!”
柳奶娘正要告辭,突見衛婆子禀報,驚喚“小姐”,扭頭就跑,到了院子裏,只見雲羅的面容早無血色,蒼白如紙,伸手将她攬在懷裏,杏子膽兒小,此刻已咽咽哭泣:“小姐!小姐……”晶瑩的淚珠兒滑落下來,一滴又一滴,化成淚溪自下颌處滴落,仿佛連她的下颌也會哭泣流淚。
雲羅死死地咬着牙齒,前世、今生的交替,相同的是她記憶母親的臉,是謝如茵,也是前世的雲燕,她們竟長着一張極為相似的容貌,就如現在的她,有着前世一樣的黃發,有着前世一樣的眼睛和容貌。
心痛如潮,在撕裂,就似有人在剛剛愈合的傷口上,再度殘忍地将好不容易愈合碎片重新拆散開來,一片又一片,她直疼得渾身顫栗,牙齒碰撞得咯咯作響。
她不恨蕭衆望那一腳,不後悔替蔡氏保住名分而落下病痛,她恨的是淩德恺、是神寧。就算她再也不會流浪,卻從此要以心疾為伴!這一切,都是淩德恺與神寧害的,如若她有母親疼惜,哪怕是在梓州東溪縣的山野過着粗茶淡飯的日子,她也甘之如饴。
柳奶娘厲色看着繡桃:“你可有按時讓小姐服藥?”
繡桃道:“一入府就督促小姐服下的,我……”
雲羅顫音道:“不怪繡桃,別怪她……”
蔡大/奶奶急道:“快派人去請李老郎中!”
要是雲羅在蔡家有個三長兩短,只怕蕭衆望會忌恨蔡家,還指望着蕭衆望幫襯蔡大爺恢複官職,總不能依舊做這臨安府知州的候補位上,多年沒個着落,有多少人一候補便是十幾年的。
045 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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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華素日也算是個淡然得體的,此刻竟吓得不知如何應對,拽拉着蔡大/奶奶的衣袖,“母親,表妹她……”
繡桃早已經吓得臉色趣青,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渾身哆嗦,“奴婢……再……再熱碗湯藥來。”
柳奶娘抱緊了雲羅,“小姐一定疼得厲害,自從犯病以來,從未像今日這樣過,小姐……小姐再忍忍,也許一會兒就好了。”那眼淚兒就跟着落下。
雲羅嘴裏低低地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活着……”呢喃自語間,蔡大/奶奶依稀聽見她喚了聲“娘”,又似在喚“母親”,低喚聲突地凝住,柳奶娘驚慌失措地大喊:“小姐!小姐!快請郎中啊!快請郎中……”
蔡大太太聽說雲羅犯病,也一路進了院子,李老郎中已經被蔡家人接來,正坐在床前細細地診脈。
蔡詩華急切地問道:“李老郎中,我表妹的病怎樣了?”
李老郎中微蹙着雙眉,“心脈重創,需得靜心調理,已成痼疾,這種病最忌疲勞過度,受不得刺激。瞧小姐的病,許是勞累過度,我開上一劑藥,先喂她服下,往後幾日建議讓她卧床靜養。”
蔡大太太忙道:“還請李老郎中設法治好我這外孫女。”
李老郎中面露狐疑,“敢問這小姐的病早前是什麽人在治?”
柳奶娘道:“是京城杏林醫館的石郎中和太醫院的袁太醫、方太醫。”
李老郎中“哦”了一聲,這兩位他都是了解的,“小姐心脈重創,定是有高人相助護住心脈,否則……”只怕她受這麽重的內傷,早就命喪黃泉了,從她體內的真氣來看,這人的內務極強,這人是誰?竟替她保住一條命。
柳奶娘道:“早年小姐體弱,我家太太曾請泥菩薩幫忙診過病。”
李老郎中面色一轉,有意外,有詫色。
柳奶娘看着昏迷的雲羅,道:“那之後,我家小姐的身子原好了許多。可後來又患了心疾……”
話沒說完,而李老郎中卻已猜到,身體原是好的,只是身負重傷,傷及心脈,也至落下了病根。不過是幾歲大的孩子,因染了痼疾,再不如從前那般快樂活潑,也失了孩子的純真。
李老郎中輕舒一口氣,對雲羅的病已了然于心,他起身走到倚窗的案前,早有丫頭備好了筆墨,很快寫了方子,遞與繡桃道:“去醫館先抓兩副藥,先吃吃看。”眸露憾色,又是無奈地輕嘆。
繡桃接了方子,柳奶娘問:“你身上可還有銀子?”
繡桃回答:“有的。”
李老郎中道:“抓了藥,兩碗煎成一碗,先吃兩日。”
繡桃應了。
李老郎中起身出了內室,蔡大太太、蔡大/奶奶跟了出來,蔡大太太手臂一擡,示意左右退去。
花廳內只餘下蔡家婆媳與郎中,蔡大太太低聲道:“李老郎中有什麽話還請直言,剛才瞧李老郎中的意思,這話沒說話。”
李老郎中的憾色更重,抱拳道:“小姐乃是極重的內傷,已傷及心脈,除了冰狐血,再無他法,又因疲勞過度犯病。于旁人從京城到臨安府不過二十多日,但于她卻等同奔波二百多日,要是兩副藥後尚不能減輕,只怕……”
他突地打住。
蔡大/奶奶急切追問:“只怕如何?”
蔡大太太道:“李老郎中但講無妨。”一臉急切,既然問到,理應知曉她的病情,萬一在蔡家有了差遲,定會惹來蕭衆望的怨恨。蔡大太太不敢再想下去,“老郎中請講實話!”
年幼的杏子見老郎中與蔡大太太在花廳裏小聲說話,小心翼翼地穿過小耳房,立在偏廳通往花廳的珠簾側。
李老郎中道:“要是兩副藥後,心疾仍未減緩,只怕小姐難熬至來年春天。”
蔡大/奶奶驚慌,目光流轉在郎中與蔡大太太身上,“你的意思是說……要是吃了你的藥無用,只怕初雲她活不久?她……要死了?”
杏子只覺頓時電閃雷鳴一般,渾身一顫,快速捂住自己的小嘴,眼淚再次滾将下來。
小姐,她的小姐!教她讀書識字,還悄悄給她塞零嘴錢,即便是兩枚、三枚,這是除她娘之後又一個待她好的人。
蔡大太太厲斥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麽?”
蔡大/奶奶道:“可是……娘,郎中的意思分明是……”
李老郎中平靜如初,道:“老朽正是這意思。要是老朽的藥無用,小姐的病就……”他又長嘆了一聲,“且先試試吧。”
京城有最好的郎中,還有宮裏的太醫,怎的這個時節回轉江南?就算京城的冬天太過寒冷,但病人不宜長途跋涉。
蔡大太太對外面的婆子道:“送李老郎中。”
蔡大/奶奶道:“娘,這可怎麽辦?大将軍和二姑子把人送來,原想在臨安府養病,萬一她在我們這兒……以大将軍對初雲的疼愛,萬一遷怒蔡家……”
為了一個姜疏影就險些要了親生女兒的命,又要休棄嫡妻,可見是一個暴燥而沖動的人,蕭衆望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若因此遷怒蔡家,蔡家也會惹來一場麻煩。
蔡大太太怒瞪着蔡大/奶奶:“且容我想想,先讓丫頭們熬了藥給她服下。”
“娘,初雲不能留在蔡家,這眼瞧着就要過節了,要是在年節前後出了人命,這……又不是我們蔡家的孩子也太不吉利了。李老郎中常來我們府裏瞧病,哪會也沒見他如此過,只怕初雲的病是不宜好的。”
蔡大太太聽了柳奶娘所言後,心裏也感激雲羅幫了自家女兒,可這會兒亦想着蔡家的平安,想着雲羅的病。
蔡大太太道:“你莫要講出去,我自有主意。”
蔡大/奶奶連連應“是”,微頓片刻,“還指望着大将軍幫襯大爺一把呢,偏這個時候……”
“明珠給大将軍生了個次女,肚子裏又有了身孕,阿彌陀佛,但願這回能平安育下一個兒子,如此蔡家與蕭家才算是真正的親戚。”
蔡大/奶奶扶了蔡大太太離去,站在院子裏叮囑着蔡詩華。“小心照顧你表妹,她身子弱,你多用些心。”“你表妹想吃什麽,盡管與大廚房吩咐一聲。”
046 懼怕
杏子折入內室,見到柳奶娘,輕喚一聲“娘”,撲到柳奶娘懷裏便痛哭了起來,“娘,郎中說……說小姐活不久了……”
不等杏子說完,柳奶娘大喝:“你胡說!”憤憤地盯着杏子,緊緊地握住她的雙肩,“不許再說這種話,小姐是有大富貴的人,怎會有事?她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再不許說這樣的話。”柳奶娘抱着杏子,如果雲羅沒了,她們母女又該往何處,連個安身立命處都沒有,她是蕭家的奴婢,杏子一出生也是蕭家的丫頭。“小姐一定會沒事的,會好好的活着。”
“可……可是……”雲羅迷糊中醒來,聽到的就是杏子的這句話,“可是郎中與蔡家大太太說小姐活不久……”換來的是柳奶娘滿是責備和憤怒的眼神,杏子不敢再說下去,讪讪地低頭。
杏子嘟着小嘴。
柳奶娘道:“我去廚房給小姐備些吃食,你小心在這兒守着,要是小姐醒了,過來告訴我一聲。”
杏子應“是”,淚眼汪汪地望着柳奶娘的背影,待她走遠,這才拉着雲羅的手,“小姐,我不要你死!小姐不要死!小姐說過要教杏子認更多的字,還有好多字杏子都不會認呢……嗚嗚,你不可以死……”
雲羅睜開眼,胸口的疼痛還在,撕裂心碎般的痛,沒再之前那麽強烈,不知是痛得麻木了,還是疼得輕緩了,她靜靜地看着床前的小女孩,“杏子,郎中怎麽說的,你都詳細告訴我。”
杏子到底是個孩子,記得的不多,只簡要的說了郎中的話,又說了蔡大/奶奶的話。
雲羅沉默了,也就是說她的病要痊愈很難。
她若是吃了李老郎中的藥無效,就會死去,甚至熬不到來年的春天。
那麽,就先吃上一劑,若是管用的,許還能好。
繡桃抓了藥,照着醫囑煎了,捧到雲羅的床前,雲羅一口氣服下。
她不要死,她要好好地活着。
答應過母親謝如茵:要好好地活下去。
活着,待她長大,可以狠狠的報複淩德恺,替謝如茵讨回一個公道。
在她昏迷的時候,她仿佛回到了淩家莊,回到了自家那座只得三間的磚瓦房裏,又見到了笑容溫和的母親,嬌妍如花,像誘人的奶汁一般白淨,散發着醉人的馨香,她躺在母親的懷裏,正吸吮着甘美的乳汁。
她穿越而來時,是一個遙遙學步的小女娃。在夢裏,她卻還在襁褓中,幸福地審視着年輕而美麗的母親,看着她慈祥而溫暖的笑。不遠處,哥哥淩學文正一臉羨慕地看着母親懷裏的她,吞着口水,好奇地問:“娘,妹妹不吃飯的麽?”母親溫聲道:“妹妹才剛出生呢,她得吃奶,等長了牙,就和你一樣可以喝粥吃飯了。”淩學文不過是四五歲大的孩子,竟似小大人般的說了句“當小孩子真好”,直惹得母親大笑了起來。
杏子伸手輕拽着雲羅“小姐”,連喚三聲,雲羅方回過神來“杏子”。
杏子一臉茫然地問:“小姐,大/奶奶不會趕我們離開吧?”
雲羅笑:“不會。”
然而,雲羅又猜錯了。
夜裏,蔡大/奶奶與蔡大爺**之後,夫妻二人各攏一被,蔡大/奶奶說了今兒白日發生的事。
蔡大爺微微斂額:“李老郎中确實這麽說的?”
蔡大/奶奶道:“可不就是,要是初雲在我們家裏出了事,只怕蕭大将軍要遷怒到我們呢。婆母又舍不得送她走,夫君還得想個法子。”
蔡大爺輕舒口氣,“我到底是她的親娘舅,怎好趕她離開。”
“可她不是蔡家人,萬一死在府裏也太不吉利。再說,眼瞧着就要過年了,今兒瞧見她犯病的樣子,可不吓人的麽,一張臉白得像雪,渾身顫栗,大汗淋漓,瞧這模樣病得不輕呢。夫君,你還指望着蕭大将軍幫忙在京城打點呢,招惹了他的厭怒,往後他哪裏會幫忙?”
蔡大爺也想着這事,這在尋常百姓家,也沒有在知曉對方病重後還依然留在家裏的,何況是蔡家這樣的世族名門,更是忌諱了。
“過幾日就是除夕、大年,各家這幾日但凡有病人的,都不得煎藥、抓藥,就連醫館也得關門休憩幾日,這萬一表小姐不吃藥,有個好歹來……”
蔡大爺一臉難色,“妹妹這次送的節禮不輕,初雲又小,要是讓她走……”豈不要被世人罵殘忍,就是蔡氏那裏知曉了,少不得罵他無情。
蔡大/奶奶莞爾一笑,“藉由我都想好了,初雲原是屬龍的,老太太屬虎、二太太屬蛇,可不是與她犯沖的麽,我便說怕是犯了沖撞,要送她回錢塘蕭府,到時候多派些人護送。老太太、二太太都最信這些的,定不會留她在府裏。”
與其說是與蔡大爺商議,卻是蔡大/奶奶想了大半日才尋到的上好藉由,這樣一來,不是蔡家人無情,反而成了蔡家人要倍加呵護雲羅。
臘月二十八,因近年節,府裏突地來了位與蔡家交好的馬道婆,在上房裏與蔡老太太、大太太說了大半日的話。
雲羅吃了一劑藥,感覺甚好。
這日,只見柳奶娘面帶愁雲地進屋,手裏捧着湯藥。
杏子問道:“娘今兒怎了?”
連杏子都能瞧出來,雲羅問道:“出了甚事?”
柳奶娘道:“今兒一早來了位馬道婆,她居然說二小姐的病原是會好的,只不能住在臨安府,更不能住在蔡家,怕是被蔡家老太太、二太太給克住了。”
雲羅怔忡。她猜想要是自己兩劑藥吃完病無好轉,許蔡家不敢留她,卻沒想到蔡家根本來不及等她吃完藥就要趕她走。在聽杏子詳說那日的情形時,蔡大/奶奶是動了要送她回錢塘的意思。
她們趕她,她還不屑多住一日呢。
繡桃反有些歡喜地道:“小姐的病在京城時原是好的,這一路過來也吃藥将養的,一到蔡府就重了,莫不是真被她們給克的。”
柳奶娘道:“明兒就是除夕了,總不能讓我們過節時回錢塘吧?”
正說話,只聽蔡大太太與大/奶奶到了。
柳奶娘出門迎接。
雲羅正要下床見禮,蔡大太太虛扶一把,“快扶住你家小姐。”輕嘆一聲,“今兒可好些了?”
雲羅想着柳奶娘說的話,哪有這麽巧的事,她來蔡家不過三兩日,就有道婆上門來批八字,而她最不信這些。
047 屬相相克
繡桃輕聲道:“小姐說,還與前兩日一樣呢。”
蔡大/奶奶望着蔡大太太:幸好一早有了準備,只怕真是活不久的。
蔡大太太輕呼一聲“我可憐的外孫女”,伸手握住雲羅的小手,一臉寵溺,眉眼中有幾分與蔡氏相似,又問:“小姐可吃過藥了?”“昨晚可睡得好?”“飯食吃了多少?”
繡桃一一答道:“藥是吃了的。”“小姐夜裏睡得不大好,夜裏醒過兩回,還叫胸口痛。”“晨食是柳奶娘做的兩碗燕窩羹,中午吃了一碗銀耳蓮子羹。”
蔡大太太一一點頭,“孩子,不是外婆心狠,馬道婆說你與我家老太太、二太太屬相犯了沖撞,她們倆一個屬虎,一個屬蛇,克住了你。老太太發了話,明兒一早要送你回錢塘,李老郎中有個庶子在錢塘城南李家醫館裏,到了錢塘可尋他給你瞧病。”
若不是早前聽柳奶娘和杏子提了,突然這麽說她自是信的,可她知曉李老郎中說的那些話,想來蔡家的人也被吓住了,不敢留她,這才尋了個藉由,要打發她回錢塘。
雲羅不願與不相幹的人有了交集,現在蔡家人要送她回錢塘,她正好順水推舟。
若幹年後,蔡大/奶奶一直為自己尋出的這個藉由而追悔莫及。不久後,蔡氏與蕭衆望也聽說了這事,在後來的日子多是忌諱雲羅與蔡家老太太、二太太屬相相克的的事。
蔡大/奶奶從懷裏掏出兩張銀票,遞給柳奶娘道:“這一路花錢的地方多,給你家小姐買了好的吃用。”
雲羅道:“離開京城時,母親給了三百兩銀子。原是夠使的,大舅母不必再給了,眼瞧着就要過節了,府裏花錢的地方亦多。”她沖柳奶娘果決地搖頭,“父親給我備的一箱吃食,又一箱衣物都收拾好,明兒一早搬到船上去。”
蔡詩華面露同情,“表妹回錢塘的船備好了麽?”
蔡大/奶奶道:“是大爺親自尋的船,那船家也是相熟,對方答應将你們送回錢塘。”
雲羅粲然一笑,對繡桃道:“給朱家的年節禮送去了?”
柳奶娘道:“送去了呢。”
蔡大太太道:“兩家是親戚,初雲要回錢塘了,好歹與朱家人打聲招呼。”
蔡大/奶奶道:“我遣個婆子去說一聲。”
蔡大太太看柳奶娘領着從京城來的下人們收拾着東西,原已将食材分開,如今又重新歸攏到箱裏,這樣一包,那樣一筐,竟滿滿當當地裝了一大箱子。另一箱竟有十幾塊上好的綢緞,便是許多在臨安府城裏也不多見,一見就是宮裏賞賜的。
只怕這孩子活不久了!
蔡大太太很舍不得那些食材、衣料,可這些都是蕭衆望給女兒的,她更不能索要,早前那幾車的年節禮都進了蔡府。蕭衆望讓蔡氏準備這麽多,也是想着自家女兒要來臨安府蔡家養病,如今雲羅不過住了可數的三五日就要離開,也不要扣留了雲羅的東西留下,只是往後因雲羅不住蔡家,只怕就沒這麽多的好東西。
未時,朱家老太太領着太太、奶奶們到了。
蔡大太太坐在一邊說了雲羅的病,朱老太太感嘆一陣,因着過年,又不便帶着生病的孩子回家,雲羅這病一日也斷不得藥,朱老太太又叮囑柳奶娘和繡桃好生服侍。
幾位朱家太太、奶奶各給了雲羅禮物便各自散去。
臘月二十九正值除夕,雲羅坐上蔡家小轎,前往臨安岸口乘船回錢塘,柳奶娘的心懸得緊緊的,生怕再出差遲。
剛出蔡府,雲羅道:“且去李老郎中家,請他幫我瞧病。”
繡桃輕聲道:“小姐,今兒是年關,大醫館都關門了。”
不僅是醫館,便是臨安城裏生意好的店鋪,因過節的緣故亦都關門歇業。
雲羅似夢初醒。
臨安城內,家家窗明幾亮,張挂着大紅的燈籠,裝點得喜氣喧天,而她卻要在年節時趕回錢塘。
來不及去臨安游玩,來不及去西湖賞景,她便要匆匆地回到錢塘去。
她喜歡錢塘,那裏有鎮海寺,有她相熟的空慧大師,還有疼她的小和尚——石頭。
近了河畔,卻見河岸停有一艘不小的商船。蔡大爺帶着小厮、婆子正往船上搬擡木箱、竹筐,或裝着鮮活的雞鴨,或是備好的米糧、菜蔬。
蔡大爺對繡婆子道:“去了錢塘,先幫襯表小姐安頓,吃的、住的都得備妥了。大太太這兒不急,不能委屈了表小姐。”
柳奶娘尋了昭君鬥篷,給雲羅罩在頭上,扶她上了船,雲羅款款行禮:“大舅保重,你先回府吧。”
蔡大爺看着面前不大的人兒,大過節把人送走,他知蔡大/奶奶衛氏是怕雲羅有個閃失,擔心她在蔡府沒了,加上又有了雲羅和蔡老太太屬相相克的事,原想多留幾日的,可雲羅這病一發作起來就能把人吓個半死。“吃了李老郎中的藥,可好些了?”
雲羅笑答:“就那樣。”
不提吃了藥原是見好的。
蔡大爺心裏暗道:衛氏這麽做也是好的,只怕這孩子活不久。他面露疼惜地道:“回到蕭府,若有什麽需要,只管與繡婆子說一聲。你外婆和我這裏,自會備了好的送來。”又扭頭對柳奶娘,“表小姐年紀小,你要多用些心,服侍好表小姐,我和大太太都會念着你的好。”
柳奶娘連連應聲,“蔡大爺安心,奴婢定會用心服侍。”
拜別了蔡大爺,雲羅領着衆上登上船,不多會船動山移,她站在商船的雕花房間裏,隔着輕紗,看見蔡大爺與衆小厮下人還立在岸上。
繡婆子笑呵呵的進了船艙雅房,欠身行禮,“大爺、大奶奶生怕表小姐暈船,花重金備了這般大商船,如今乘上可不比乘轎還穩麽?老奴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頭回坐這樣平穩的大船呢。”
柳奶娘見着繡婆子神色裏含着不滿,扁着嘴,目露不屑。
哪有大過節把客人送走的,就算是備了大船又如何。蕭衆望瞧着是一介武人,傳至京城,指不定作何感想,就算是蔡老太太、二太太克住了雲羅,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送客人走的。
048 用意
繡婆子見衆人不接話,又讪笑了兩聲,“昨兒午後,衛婆子趕早去了錢塘,要先一步給表小姐打掃閨閣。表小姐,你在京城原是身體好的,一到蔡府